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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智挽狂澜

石奇峰这番话只有钟子豪听得懂,知道这个人就是东厂四大高手之一的无双飞仙邵安波,由于高文翔在座,所以不便直说出来,更不便详细讨论。

石奇峰转头向高文翔,道:“高大人,关于太子的危机,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化解开……”

“哦?是谁?”

“就是皇上本人,咱们定须设法使他回心转意才行。”

“唉!难就难在这一点啊!”

“高大人,想那皇上昏庸无道,妄信小人,可见得他本身必有许多的弱点。”

钟子豪听到这里,已大概晓得他们在谈论什么,于是迅即离开,以便指挥手下应付东厂的窥视。

石奇峰又道:“皇上宠信妖僧邪道,天下皆知,由此可知他深信鬼神之说,咱们可从这方面着手。”

高文翔只有聆听着,不敢插嘴。

“进行之法,就是制造一些有关天地鬼神之事,自然还须加上其他辅助手法。”石奇峰滔滔地说下去:“最好的就是全国各地发生一些异灾奇变,如果没有,咱们就制造出来,甚至用假消息奏报。”

“啊!石先生真是今世诸葛,我们从未想到利用灾变扭转圣意……”高文翔满面敬佩之色,起身行了一礼。

“高大人不可如此。”石奇峰连忙阻止:“你们想不起这一点,最大的原因是天灾变异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如果老天爷不帮忙,那是谁也办不到之事。”

高文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但石先生指出了明路,我们可以制造出假消息来……”

石奇峰打断了高文翔的话,道:“高大人,这是一项欺君之罪,一旦被发现了,九族皆诛!”

“但如果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冒险一试了。”

“唉!高大人,你把厂卫他们的本事估得太低了。”

“哦?石先生这话怎说?”

“据石某所知,天下各处省州郡县发生了天灾异变,奏到朝廷之后,东厂一定派人复查,瞧瞧是否属实。在他们的档案中,有过许多捏报祥瑞之事,但由于这种消息是吉庆的,皇上听了只有高兴,当时东厂也有他的打算,这个把柄暂时不去使用,只透露那么一点,这个地方官就变成他们的囊中之物,永远受他挟制利用了。所以捏告天灾异变之举,绝不可行。”

“那么岂不是无望了……”

“高大人,你们不能捏造消息,但如得本局之助,却可以行得通。”石奇峰神色一肃,续道:“本局在泰山山区某一处险秘之地,发现地火洞穴,经过多年观测,得知地火随时可以引发。我们可派出敢死之士数十名,就足以引发地火,发生巨震,一连引发三次,州官便据以奏报,当然啦!事实上灾变可能不太严重,但奏折上不妨写得很严重……”

“可是石先生不是说过,东厂必会派人复查么?”

“不错,这一方面也须动手脚,好在东厂中掌管这类档案之人,敝局还可以打通得关节的。”

他没有明讲,但老公事如高文翔,一听便知东厂这个人,就是京华镖局的人了。

高文翔只求事情办通,其余就不能有所顾虑了,所以也不探究京华镖局为何有如许神通之故。他立即长身而起,躬身道:“石先生,如能救得太子,我高文翔愿为牛马,报答贵局大恩!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配合石先生的安排……”

石奇峰连忙又拦住他,不让他行礼,徐徐道:“诸位皆是义烈之士,石某虽不才,但冲着与沈兄的交情,亦要尽此绵力,何须言谢?”

石奇峰随之送客,走近厅门时,忽然拉住了高文翔。

“高大人,有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石某。”

“石先生请说,我高某人愿为贵局赴汤蹈火!”

“没有那么严重。”石奇峰淡淡笑了一下:“我只要求高大人回去之后,默默安排一切,其中内幕,不必向任何人提及,尤其是敝局所做之事,更是一字也不能提,高大人不妨猜猜看,这些内幕最忌给谁知道?”

“当然是东厂!”

“不!我是指自己人方面。”

“这个……这个……”高文翔茫无头绪。

“石某大胆奉告,这个内幕,绝不可给皇太子得知,如若不然,等他登基后,记起此事,一定为了咱们各方面的力量而感到不安,高大人能会得此意么?”

高文翔面色微变,想来必是感到人生的复杂可怕。

高文翔点点头,轻喟一声,道:“石先生,我一定遵嘱办理,您请放心吧!我就此告辞了。”

“请!”石奇峰一面揖别,一面轻声地说:“请多加小心,外面全都是东厂的密探耳目……”

高文翔大步行去。

厅门突然出现钟子豪,拦住去路。

“高大人慢走!”钟子豪冷声道:“外面都是东厂的爪牙,看来竟全是冲着敝局而来的。”

高文翔一脸不高兴,道:“钟局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是怀疑我故意引来东厂之人么?”

钟子豪哈哈一笑,道:“钟某虽然有此一想,但既然奇峰兄竟然全不怀疑你,因此钟某也就抛开了这个想法。”他说得如此信任石奇峰!

高文翔心中不禁暗叹:“我若是石奇峰,听了这话,非得死心塌地不可,唉!钟子豪真是了不起的领袖人物……”

“既然如此,钟局主为何拦住我呢?”

“高大人,咱们须得对一对口供,以免日后露出马脚。”钟子豪微微一笑:“东厂今日派来监视敝局的人,全是生面孔,只有一个不是,但平常也不大露面的,这人就是千里追风黄永平。”

“啊!是这个老魔!”

石奇峰走过来,发出惊叹!

“高大人,相信你也听说过千里追风的恶名,但他目下已是狂狮荆若天的心腹高手,你们恐怕不知道。”

高文翔点点头,表示对方说对了。

钟子豪接着又问道:“高大人,你回到兵马司,一定受到盘问,你要怎样回答?”

高文翔道:“我职司缉捕盗匪,九城之内俱是辖区,若是被盘问的话,我就说来此打探某些大盗的线索。”

钟子豪摇摇头,说:“这不大好吧!你从来没跟敝局有过接触,却忽然登门打探消息,老奸巨滑的荆若天,岂会相信?”

“敝局主之言甚是,想那东厂既然监视敝局,可见得他们多少已有一点线索,怀疑沈陵兄能逃出京师,与敝局有关,所以高大人突然过访,实在来得不是时候。”

石奇峰徐徐说着,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续道:“有了,高大人,你来敝局,乃是因为绝域十三煞神之事,来敲敝局一大笔银子。”

“啊!绝域十三煞神!这些人物果然与贵局有关?”

钟子豪颔首承认,道:“高大人,你这些消息是从威武镖局及鹰扬镖局获得的。”

他匆匆走进去,一忽儿就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银票,道:“这是五千两银票,高大人必须兑了现,改存到你自己的钱庄户头,或者带回家去。”

高文翔吃一惊,道:“这怎么可以?”

钟子豪笑笑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为了消释东厂对你的疑心,不得不这样做,这一笔钱,就算是敝局捐赠给你们的一点经费好了。”

高文翔感动得点点头,将银票收起,道:“大恩不言谢,我告辞啦!”

※※

※※

※※

东厂方面的行动,果然正如钟子豪和石奇峰的预料,派人盘问高文翔。

由于高文翔兑现了大笔银子,加上所透露的理由,荆若天等人深信不疑,把他的名字在可疑名单上剔除了。

但无双飞仙邵安波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难过。

她既因涉嫌而被排拒于追缉沈陵的案子之外,又担心沈陵的安危,真是度日如年,梦魂难安。

公事房门传来轻敲之声,那道门本来是敞开着,敲门的人只不过是使室内之人注意而已。

接着,冷月匆匆奔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二夫人,不好啦!”

“什么事不好了?”无双飞仙邵安波面色一变,敏感地联想到有人搞她的鬼:“发生了什么事?”

“邱三爷刚刚被捕了!”冷月面色如土,说得很急:“婢子听说是冷大人手下做的,便先到西书房那边探问,却碰了钉子回来。”

“哼!冷青云好大的胆子。”邵安波恨声道:“他敢抓我的人,我也抓他的。”立即长身而起。

秋云忙道:“二夫人,咱们去不得。”

“哦?为什么?”邵安波似乎更生气了,怒声问。

秋云不慌不忙地道:“恐怕是冷青云的诡计,故意激你去寻他理论的。”

“我怕他么?”邵安波话才出口,便感到不妥,发现自己今天的处事态度大是失常,仔细一想,就瞧出其中的蹊跷了,于是坐了下来。

秋云松了一口气,道:“二夫人,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又接到这个坏消息,不免会冲动起来,如果这真是冷青云的诡计,那么你越冲动,就越容易中他之计了。”

“唔!秋云你说得极是。”邵安波点点头,已完全恢复了冷静:“邱三是我那几十个眼线的负责人,阴风客冷青云明知邱三是我的人,也敢下手逮捕,显然已获得相当有力的证据,才敢如此大胆。”

秋云和冷月都不禁忧形于色,别人不知道邵安波的事,只有她们晓得一切内情,更看得出邵安波对那年轻英挺而又机智绝伦的沈陵,有着相当深刻的感情。

不过,话说回来,冷青云若是已握有真凭实据,他何必下手对付邱三?应直接报告荆若天,把我拿下才对。邵安波有条理地分析着,又道:“由此可见那冷青云不是没有证据,而是苦于证据不足,所以要从邱三口中榨出实情。”

她透一口气,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冷月忙问道:“二夫人,你去哪里?”

邵安波道:“我去找荆若天,越快找他,就越快消弥了危机。”

秋云道:“二夫人,荆大人在公事上,可不一定支持你的。”

邵安波点点头,道:“我知道,但他在未有充分证据以前,他还得摆出公正的姿态来办事。”

邵安波走到门边,步伐一停,回头又道:“你们得小心点,如果一听我也被捕,你们应当晓得怎么做!”

秋云不禁大惊,道:“什么?二夫人,你要我们趁早逃走么?那可不成,我绝对不要逃!”

“对,婢子也不走,定要想法子营救你。如若不能那就陪你一起,生也好,死也好……”

冷月接口道。

“好吧,你们在此等我的消息好了,我想,荆若天目前不易找到证据,一定不会对我怎样……”

※※

※※

※※

荆若天泛起阴险的笑容,挥挥手,一名前来报告的手下便躬身退走了。

“你们认为怎样?”他向公事房内的娄大娘和铁公鸡商京两人道:“邵安波的反应,一半我料中了,但另一半却出乎我的意料。”

“只不知出乎荆大人意料的是什么?”娄大娘问:“她匆匆来求见,属下却认为很合理。”

“当然啦!她一定会来找我,可是她来得太快了,照我的猜想,她听到邱三被抓之消息,如果不是心怀鬼胎,自应直接去找冷青云理论才对……”他停歇一下,又道:“她没有立刻去找冷青云,显然她心中有鬼了。既然如此,她大可诈作不知,看看我有没有派人去召她,但她却不如此,冷月一进去,她马上就出来了,竟比冷青云来报告结果的行动还要快些。”

铁公鸡商京道:“冷青云不来报告,大概是在邱三那儿,还未问出口供。”

“唔!要证实她的不忠,本来就不容易。”荆若天说:“她快要到啦,你们从这边门出去,回避一下。对啦,方展云的行踪,仍然要加紧访查,一定要查个结果出来。”

娄、商两人应声称是,起身行礼出去。

不一会工夫,房门传来轻叩声。

“请进来!”荆若天凝神望着那道虚掩的木门,只见一道俏丽的人影出现于门口,冷艳的神态风姿,使人感到她不是世俗中的人类。

他推开桌上厚厚的案卷,伸手指指旁边的椅子:“安波,你来得正好……”

无双飞仙邵安波目光锐利地巡视房内一遍,才徐徐地坐下:“荆大哥正要找我是吗?”

荆若天摇摇头,道:“没有,你的光临,使我可以暂时摆脱一些事情,你一直都能使我如此。”

邵安波难得地微笑一下,道:“老实说,荆大哥这句话,我每次听到,都不禁高兴上一阵。”她话声停歇之后,笑容迅速消失,目光如电盯视着荆若天:“你一向对我很好,因此我也一向绝对忠于你。”

“哦!现在呢?”

“现在也没有改变,我绝不骗你!”

“那很好,我听了觉得很安慰。”

“不过……”邵安波沉吟一下,缓缓地道:“不过我发现荆大哥你好像变了,若是如此,我就趁这机会告辞,一来省得你担一份心事,二来,我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离开这个地方啦!”

荆若天半晌不作声,显然正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荆大哥,你让我走好不好?”

“安波,你是我的左右手,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唉!世间些事情往往是不便谈论的。”

“什么事不便谈论?”

荆若天道:“等到有一天,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也有我这种阅历的话,你自然会明白的。”

邵安波道:“荆大哥,我的要求很简单,也没有谈论的必要。”

荆若天抓抓秃头,一脸漠然道:“我没有想到你有离开的打算,这真叫我感到措手不及……”

邵安波道:“近些年来,我已经少管很多事……对了,荆大哥,你可记得我今年几岁了?”

荆若天笑道:“你么?开始帮忙我的时候是十八岁,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四年,我怎会忘记,但你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出头一点,你不要把年龄之事放在心上。”

邵安波叹口气,道:“唉,我能够不想么?”

荆若天道:“好吧,你只为了这个原因而打算离开,对不对?”

邵安波摇摇头:“我还有别的理由,但都不及年华老大这一点重要,所以其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说也好。”荆若天下了决心:“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一天在这位子上,你一天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这正是荆若天使她最钦佩的一点,处事明快决断,绝不含糊,此外他待人接物有恩有威,这都是他的长处。

可是邵安波却想到从前从未想到过的问题,那就是他的才能,是不是用在错误的地方?

他绝对的效忠于掌权的太监梁芳,残杀了许多忠良,值得这么做么?换来的是什么?她袅袅起身,盈盈下拜:“荆大哥,我告辞了!”她起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轻轻地道:“请你多多珍重。”

荆若天站起来,抱拳相送。

“你还会回来探望老朋友么?”

“我……我大概不会再回来啦……”

※※

※※

※※

邵安波出去了一会,阴风客冷青云就进来了。

冷青云报告道:“邱三那小子骨头很硬,因此卑职做了个圈套,才套出一点内情,总算查出一些线索……”

荆若天双目立刻变得冷酷残忍,锐利地注视着冷青云,冷声道:“邱三供出了什么线索?”

冷青云迅即递上一份报告,道:“并不很具体,不过从他全部供词中,大致上可以看得出邵安波没有不忠之处。”

“哦!”荆若天哦了一声,既然邵安波的对头也认为她没有不忠,这话当然是可以相信的。

冷青云又道:“只不过她在处理沈陵这件案子时,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易变以及优柔寡断。

从这些痕迹中推究,卑职大胆的下一结论,那就是沈陵已经使她心情发生变化了。”

他的评语很含蓄,并没有直接指出邵安波爱上沈陵,可是荆若天反而听得进,他不喜欢太武断的结论,尤其是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冷青云吃了那么多年公事饭,哪能不懂得这些诀窍。

“沈陵年纪虽轻,出道亦迟,武功也不算十分高明,可是……”荆若天沉吟道:“可是他实在有很多常人不及之处,例如他过人的机智,刚毅的性格……”

他瞅住冷青云,含有深意地点点头:“龙虎大法师之事,足以证明他的性格。同时再进一步考察他潜入你那清风庄的经过,他居然能不留一点痕迹,又可见得他的才智机警了。”

冷青云心头一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荆若天敢情已晓得清风庄这一处秘窟,甚至连事情发生经过的细节,都清清楚楚。

在这个人手下办事,实在别想瞒过他的耳目。

荆若天笑笑:“我只是随便举一个例子而已,事实上沈陵还有不少特点,咱们别忘记把他的运气计算进去,他的运气似乎非常好……”

这位权倾京师的东厂第一号人物,虽然才识丰富、经验老到,但却未能识破沈陵的伪装,一直认为沈陵的武功并不出色。

甚至对城外那场大屠杀及近日连续发生高手失踪事件,都不认为是沈陵一人所为,可见沈陵伪装的工夫何等高明。

“关于邱三,咱们是放了他呢?抑是杀了他?”冷青云请示。

“用不着杀他,我已替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您的意思是释放他么?”

“是的,邵安波向我辞职,我已经批准了。”

冷青云起先一愣,旋即欣然,因为从今而后,在东厂中,他就可算是第二号人物了。另一个神鞭南云,一向与人无争,从不在乎排名,因此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

※※

※※

成化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泰安震声如雷,泰山为之动摇。

翌日申牌时分,又震。

两日后的子夜,再震。

泰安知府,以八百里加急飞报,称:“泰山连震数次,人人惶恐不安。”

宪宗皇帝一向迷信天地鬼神,于是命太监送交“钦天监”占卜。

不久,钦天监呈上奏书,书只有八个字:“泰山屡震,应在东宫。”

宪宗皇帝看了,心中老大不高兴。

他正想在近日内颁旨,废黜东宫太子,却不料发生这种事,虽然心中十分不愿意,但既然是上天赐降异兆,不敢不信。

皇帝无奈之下,想了个主意,命人将泰安府和钦天监的奏报,都拿给方士李致省李真人看看,看他怎么说。

李致省原是江南布政司吏,因枉法受赃,被褫为民。

他知宪宗好方术,便去学“五雷法”,厚赂太监梁芳,果然以符录得到宪宗宠信,以中旨授“太常寺丞”,宠幸异常。从此李致省便和太监梁芳,表里为好,干乱国事。

李致省看过泰安府和钦天监的奏书之后,心中虽想驳回钦天监的占言,可是心中又七上八落的在想,万一驳同的话,如果皇帝仍然采信占言,不肯废去太子,自己岂不是变成公然与太子为敌?

于是他一咬牙,同意钦天监的看法,奏报:泰山是五岳中的东岳,东岳连震,必然应在东宫太子身上。

宪宗皇帝看完奏折,暗中叹了口气,打消了废黜东宫太子的意图。

皇太子废黜的风波终于过去了,宫内及朝廷文武大臣,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松了一口气。

可是提督东厂的太监梁芳,却差点气得吐血,眼看一场十拿九稳的密谋,竟然功败垂成。

他开始紧张了,日后一旦太子登基,他必定是第一个被送上断头台的人。

因此,他下令加紧追缉张御史之子张云飞,务必夺回他通敌的那些物证,以湮灭证据,期能保住性命。

※※

※※

※※

搜捕天堂鸟的行动,更激烈地展开了。

但谁是天堂鸟?怎样捕?

沈陵是惟一知道天堂鸟行踪的人,自然成为东厂缉捕的第一优先目标。

狂狮荆若天依据各地线报显示,判定沈陵仍然潜伏于京城附近,于是将侦查重点置于京城内外。

他不愧为出色的领袖人才,由于城外大屠杀的教训,深信沈陵必有同党支援,于是将侦缉司的所有精锐及锦衣卫支援的部分高手,混合编成十数个侦缉小组,每一小组的人数七至十人不等,规定其责任区,作地毯式之侦搜。另控留部分精锐在侦缉司,作为机动武力,势在必得。

京师及其附近地区弥漫着空前紧张气氛,那些敏感的江湖道上人物,嗅出了危险气息,纷纷走避,以免遭到无妄之灾。

沈陵落脚在那个叫于夫人明珠寓所中,白昼都在打坐修习内功,夜间则外出活动,天亮之前返回憩歇。

明珠这位尤物,也识趣地没打扰沈陵,亦不问他每晚出去做什么?使他得以集中心思于工作及修练内功。

这天的正午时分,沈陵反常地出现在城郊一片树林中,这是他第二次来此,前一次是在昨晚起更时分,他很小心地跃上林缘的一株大树,观察里外的一座农庄。

那座农庄与一般农庄并没有两样,外观上无任何显眼之处,如果登高望之,就可发现庄内某些不寻常景象。

庄内有许多人在走动,有男有女,都佩带着兵刃。

此刻,有十数名大汉,正出了后庄门,分别沿着两条小径而去。

紧接着半里外出现一队人马,向后庄接近,片刻之间就抵达农庄,这些男女共约二十余人,都显得极度疲乏,很快就进入左号侧房舍休息。

这些景象都看在沈陵眼底,他沉思了半晌后,才飘身落地,由原路退回。

他极为小心地越过这片树林,刚走出林缘,正待踏人草地时,突闻上空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一条人影自半空中射落在他面前丈外处,拦住他的去路。

沈陵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定睛看去。

那是一个怪异的老人,年岁至少七旬出头,灰白的长发垂腰,一张苍老惨白的面孔,毫无表情,双腿齐膝而断,两肋各夹着一根拐杖,目光森森地凝视着他。

沈陵不作声,亦以双目凝视对方,暗中已凝聚真力,以利应变。

“你为何不问问老夫为何拦住你?”怪老人首先开口,语气非常暴烈。

“我在等老前辈告诉我!”沈陵沉静地说:“老前辈在我侦察那座农庄时,便已隐身在附近,及至此刻始现身拦阻,我要听听理由。”

“好小子,你很狂,很傲!”白发老人一怔:“好吧!老夫问你,你为何要窥视那座农庄?”

“老前辈莫非与农庄那些人是同路?”沈陵不答反问。

“小子,是老夫在问你!”白发老人怒声说。

“老前辈如不先说清楚,恕难奉告!”沈陵的语气非常坚决。

“好小子,你竟敢和老夫讨价还价?”白发老人面色变得十分狰狞:“老夫订有一条规律,凡违背老夫旨意的人,皆杀无赦。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沈陵虽然无法判断这白发老人是否为东厂的神秘高手,但却知道必是个武林高绝的上一代人物,是最危险的敌人,因此他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

只见白发老人右手长拐缓缓提起,拐尖已离地两尺,他的身形仍然直挺挺地挺立在空中,只靠左拐点地支持,但身子重心却未移向左方。

白发老人拐尖已平举遥指,一股坚锐劲道挟着裂帛刺耳的声响,疾袭沈陵。

沈陵的缅刀已掣在手,一招“云破月来”,刀锋直劈那股袭来的劲道,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啸声。

这阵低啸并没有奇特之处,但刀随声落,威势却增强了十数倍。

刀锋在电光石火间劈中了对方的劲流,响起了裂帛刺耳声,两人相距丈许之遥,却同时身形一震,各自退了一步。

白发老人瞠目瞪视,凶光四射,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他心想:自己刚才这招外门魔功中的极上乘心法,有无坚不摧之威,并且聚集平生功力一击,对方这个年轻人竟然轻易地破解。

一念及此,更是万分忿激,当下再次聚集真力,准备施展更凌厉的一击。

沈陵同样感到心惊,刚才自己那一刀,业已聚集十成功力,才破解了对方的雷霆一击,往后对方的攻击必将更为凌厉。

他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必须要拿出性命交修的绝学一搏,才能度过难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躯及四肢突然变得十分松软,双目中涌现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右手徐徐举起缅刀,斜斜指向白发老人。

那把普普通通的缅刀,此刻发出了异鸣,有如天风激荡,九地龙吟,刀尖进发出闪烁的电气火花。

一声令人心沉的低啸,沈陵手中缅刀轻飘飘地遥遥虚空劈出,没有刀风,没有劲流,像是虚张声势。

但见白发老人厉叱一声,身子一耸,陡然升起数尺,双拐交叉疾戳。

劈劈啪啪响起一阵真流爆裂声,方圆三丈内泥草翻飞,声势极为惊人。

白发老人后退了一丈,一拐点地,另一拐指沈陵,气喘吁吁。

沈陵屹立原地,眼中的奇光更盛,缅刀仍然斜指着对方。

双方对峙了片刻,缅刀的刀身似乎消失了,仅可看到朦胧闪烁的桔黄色光华,并发出有如九地龙吟似的殷殷异鸣。

闻之令人心沉的低啸又响起,沈陵人随身起,像大鸟般飞上两丈的高空中,接着凌空下扑,桔黄色的刀光暴盛,宛如银河倒挂向白发老人疾射。

“玄天神罡御刀!柳老怪物的神功秘技,快住手!”

白发老人骇然惊叫,迅速丢拐,身躯后仰着地急滚三匝后,双手支地仰身抬首,满脸惊怖骇绝之色,像是见了鬼似的。

沈陵闻声,急切问扭腰转身,刀光激旋,向左侧七八尺处射落,无俦凌厉的刀气,将草地劈出一条长约三尺,深有两尺的深沟。

橘红的激光倏灭,人影乍现,撼人心魄的刀吟,隐然在耳,气流徐敛声,有如天风远飓,余音袅袅。

沈陵现身于白发老人左侧丈外处,脸上汗光隐现,呼吸急促。

“小伙子,柳道人是你什么人?”白发老人喘息问。

沈陵调整了一下呼吸,正色道:“在晚辈未回答前,请老前辈先答晚辈一问。”

白发老人一怔,道:“你要问什么?”

“老前辈是不是东厂的供奉?”

“不是。老夫为人虽凶残,亦不屑投身东厂作走狗!”

“好,晚辈相信。”沈陵诚恳地说:“柳道人是晚辈的第二恩师。”

“第二恩师?”白发老人大为惊异:“那岂不是还有第一恩师?他又是哪座庙里的大菩萨?”

“他老人家复姓端木,武林中尊称他为修罗尊者。”沈陵不再隐瞒。

“慢来,慢来,这怎么可能?”白发老人摇头怪叫:“端木刚和柳老怪物,是活冤家死对头,怎会合收你这个门徒?真把我搞糊涂了。”

“两位老人家,早年只不过是意气之争,早就握手言和了。”沈陵笑道:“老前辈,您如何称呼呀?”

“老夫姓程,名天仇,与你两位师父是同辈人物。”白发老人长叹一声,续道:“想不到今天竟然栽在他们的门徒手中,柳老怪物如果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

“您老人家就是轰天雷?”沈陵吃了一惊,道:“您不是被五绝神君击成重伤,跌落泰山百丈绝谷……”

“哼!五绝神君那王八旦好阴险,乘老夫不备之际,以淬毒暗器射中老夫双腿,老夫虽然临危反击,给了他一记赤阳掌,自己亦被震落百丈绝谷中。”程天仇语气充满仇恨之火,道:“老夫坠谷虽幸免于难,却因双腿毒性发作,不得不自残双腿,以阻止毒性蔓延。陷身绝谷四十年,过着非人的生活,要不是日前泰山发生大地震,将绝谷震出了一个缺口,得以脱困,恐怕要老死绝地,报仇无望了。”

沈陵叹口气道:“老前辈,五绝神君已在江湖中失踪三十多年,您纵使想报仇,亦无从报起呀!”

“老夫去过他那朝云山庄,庄中的人说了,因此我就来到了京师。”

“五绝神君在京师?”沈陵惊问。

“他不在,但他的门徒在京师。”

“他的徒弟是谁?”

“就是东厂四大高手为首的狂狮荆若天。”

“原来是他!难怪他有宇内第一高手之称,相信他必已获得五绝神君的真传,所以青出于蓝,甚至胜于蓝,老前辈可别大意呀!”

“荆若天虽强,我也不弱。”程天仇豪气地说:“对啦,你老弟如何称呼?”

“晚辈……”

“慢来,慢来!你这算什么?我都叫你老弟了,你还自称什么晚辈?”程天仇不高兴地说:“从现在起,你称我老哥或老程都可以,叫我的名字也行,就是别叫我老前辈,除非你不屑下交我这个老凶魔!”

沈陵听得直皱眉头,他曾听两位恩师提起过,此老由于为人凶暴,加上他的武功走的是刚猛路子,所以绰号“轰天雷”。

可是,他从不主动惹事,对人极重信诺,非常痛恨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这是他可取之处。

沈陵既然知道此老的个性,当下只好苦笑一声,道:“好吧!我遵命就是。小弟姓沈,单名陵……”

“哈哈!原来你就是他们要追缉的钦犯呀!”程天仇怪笑道:“凭厂卫那些三脚猫,敢在你面前动刀剑?”

“怎么不敢?我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个二流人物,他们追缉得可勤呢!”沈陵耸耸肩笑笑道:“事实上,小弟迄今连个名号都未混到,他们认为我是二流人物,还算是抬举我呢!”

程天仇苦笑道:“老弟,你别骂人了,假如你算是二流人物的话,那江湖上所谓的那些高手,岂非都成了垃圾啦?”

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刚才侦伺那座农庄,莫非要向庄内那些厂卫走狗下手?”

“我在挑目标下手,我要杀的对象,至少要在干部级以上人员,例如领班、供奉以及四大高手等,至于下面的那些高手密探,杀之无用,且杀不胜杀……”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个农庄,是他们城外三个临时指挥所之其中一个,我原本以为可以找到一两个猎杀目标的,想不到却落了空。”

“老弟,要引他们那些高级干部出来,办法多得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你我冲进农庄,将庄内的人都杀死,还怕他们不出面?”

“老哥,这个方法如果可行,我老早就做了。”沈陵摇头道:“一来是怕事情做得太过火,引起全面戒严,将会影响我既定计划之进行。二来那些厂卫人员虽非特级高手,但大多可列一流高手之林,他们绝不会与你单打独斗,必定是蜂涌而上。俗话说: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狼。你我每人或可对付十来个人,甚至可对付二十来个人,但绝对无法应付他们三四十人的围攻,这就是小弟不采取直接杀入农庄的理由。”

“这……”

沈陵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已先后杀掉了他们三十多名高手,由于未留活口,东厂的主事者未能获得讯息,所以误以为是小弟的同党所为,对方错误研判,给了我很多可乘之机……”

“你我的目的虽然不同,但目标却大致相同。”程天仇正色道:“我想我应该配合你的行动,你意下如何?”

沈陵沉吟半晌,始道:“小弟想先澄清一个问题,假如狂狮荆若天得知你未死的消息,你想他会不会来找你?”

“会,绝对会!”程天仇毫不犹豫地说:“五绝神君那老王八与我仇深似海,荆若天岂会放过我?当我出现江湖的消息传出后,他必定会来找我,而且会来得很快。”

“小弟的想法亦如此。”沈陵胸有成竹地说:“程老哥,你马上离京南下,最好在江南找一处适当的地方现身,将荆若天引至江南,埋葬了他。”

程天仇疑惑地问:“为何要跑那么远呢?将他引至冀鲁地区岂不方便些?”

“冀鲁地区离京师太近了,荆若天很可能会率领大批高手而至,咱们很难挡得住对方的围攻。江南地区就不一样了,他不可能率领大批手下远至江南,顶多带三五个高手随行,咱们胜算之机率就大增了。”

沈陵分析得颇有道理,程天仇听得频频点头。

“老弟,你难道不和我同时南下?”

“是的,这儿还有一件事急需处理,我晚一步去。”

“届时你如何找我?”

“我只要盯着荆若天就行啦!东厂的眼线遍布天下,你绝对脱离不了他的掌握,他找到你,就等于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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