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荒郊。
空旷且凄凉。
这还是个深夜,天空上找不到半点星光的暗夜!
荒郊、暗夜!
除了偶尔几声的虫鸣外,一切彷佛都在沉寂、谧静之中,静得有点邪气的味道,存在这四周。
一抹乌云飘过那暗蒙的月亮!
这四周刹时间更暗了!
也就在那乌云离开月亮的瞬间——
那青衣女子幽灵也似地,出现在这荒原上!
尽管月光黯淡,仍可看出那青衣女子的轮廓美丽,灵气逼人!
先不管这青衣女子是如何出现在这的,更奇怪的是她穿着衣物,完全是前朝的形式,那起码距今有二百年以上不止。
更奇怪的是,青衣少女似乎在逃命!
躲避后面的追杀!
从她神情紧张,和奔跑的速度来看,那后面在追杀她的,彷佛给她极大的恐惧和压力。
也因为如此,她一直向前跑,头也不敢回!
为什么会有人在深夜里,追杀这名青衣女子呢?
这衣饰奇怪的青衣女子,又是谁?
从她奔逃的身影来看,显然有一身不错的轻功。
可是——
她却一点也不熟悉路径,只是没目的地一路逃到这儿来。
这荒原开阔,逃到这儿,很容易被看见,也很容易被追上。
青衣女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的身形,更是加快不少。
身形、速度尽管加快,青衣女子仍旧娥眉深锁,丝毫不敢放松!
蓦然!
几声乌鸦的嘶叫声响起!
既刺耳又突然!
青衣女子竟在听到这些乌鸦叫声后,叹了口气,接着停下身来,再也不跑了。
那几声乌鸦的叫声,究竟代表什么,使得青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
答案很快就有了!
一身黑衣、黑面巾的杀手,也就在乌鸦叫声之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些黑衣杀手也不太多,只有七名而已。
但——
青衣女子的脸色,却更冷更苍白了。
七名黑衣杀手,十四只眼珠盯着黑衣女子!
那眼珠不像是人,真的就跟乌鸦差不多,眼瞳是红棕两色,眼白全无!
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更加诡异,也更加骇人。
青衣女子伸手探向腰际!
“呛”地一声!
刀出鞘!
刀身雪亮犹如一块完美的白玉!
好刀!
青衣女子手上的刀一出!
周围的空气刹那间,彷佛都已震动起来!
那其实是杀气!
青衣女子的眼瞳,亦已露出了杀机!
对方更快!
当中一名黑衣人,“哇呜”地叫了一声,随即扑了上来!
其他六名黑衣杀手,亦不分先后地疾扑上来!
口中亦发出“哇呀”、“哇呜”的叫声!
难道这些黑衣杀手,就只会发出“乌鸦”似的叫声?
青衣女子的玉刀,刀光一闪!
分刺向那七名黑衣杀手!
黑衣杀手们又是一阵“乌鸦”似地怪叫声,纷纷退避!
退的快,回扑更快!
这时候,那七名黑衣杀手手中,各自多了一双鸟爪!
那其实不是真正的鸟爪,只是精钢淬炼而成的三指利爪!
不是真鸟爪,却比真鸟爪可怕!
那些爪尖上通体红紫,分明是涂上了剧毒!
青衣女子目光一落一缩,刀势更密更紧,先求护住全身,再伺机反击!
那七名黑衣杀手,“哇”地疯狂怪叫,十四淬毒鸟爪有如雨点般地攻向青衣女子!
很明显地,青衣女子已有些捉襟见肘,败像显出了。
单刀要应付十四只鸟爪,原本就已吃力!
更何况那些鸟爪上还淬有剧毒,根本沾不得!
青衣女子额上汗迹显现,脸色愈加苍白,刀法也渐渐失不开了。
那七名黑衣杀手,也许称七只乌鸦还恰当些,十四只淬毒鸟爪却越发越狠辣!
那爪势之狠,似乎要把那青衣女子撕成碎肉才甘心!
青衣女子已有些手忙脚乱了。
她的攻击面积愈来愈小,青衣女子只能竭力地闪挪快速的身形,去避开那些鸟爪。
凭心而论,青衣女子的功夫比场中任何一名黑衣杀手还要高!
一对一,一对二,甚至一对三,青衣女子可以必胜无疑。
但是,一对七,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七名黑衣杀手配合之妙,防守、出击,皆是一气呵成!又狠且毒,防不胜防!
那十四只鸟爪,在青衣少女眼中看来,简直就像百十只鸟爪,同时在舞动着,诡异难辨!
青衣女子顽强地抵抗着!
事实上,这只是困兽之斗而已,再过不了半个时辰,青衣女子势将惨死淬毒鸟爪之下!
而那七名黑衣杀手似是杀红了眼,进攻的鸟爪愈发愈毒辣了。
十招过后!
裂帛声“撕”地响起!
青衣女子的左袖被那淬毒鸟爪撕开!
所幸,未伤及皮肉!否则必然毒发而身亡。
但,那爪上的寒气已叫青衣女子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震,死亡的恐惧也不断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场内,竟然传出一声狗叫!
这时候哪来的野狗?
青衣女子和七名黑衣杀手俱都一怔!
一怔之下,双方的攻势自然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场中忽然多了一名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衣着普通,气度非凡!
他的面貌不是挺英俊,但却叫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尤其是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十分迷人却又偏偏带点邪气的味道!
年轻男子年纪大约二十一、二岁,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更奇怪的是,这男子身旁还带着一条狗,那狗一身卷蓬黄毛,胖不溜丢,模样可爱!
刚刚那声狗叫声,自然是它发出的!
年轻男子笑了,正想开口说话——
那名青衣女子眼神一亮,忽然大喜叫道:“你是‘哮天犬’?”
年轻男子一怔道:“我?你说我是……”
青衣女子喜道:“我是奉‘日帝’之命而来,你快帮我对付他们!”
年轻男子笑了笑,暗忖对方认错了人,于是开口道:“姑娘……”
青衣女子急促道:“哮天犬,时间不多了,快动手!”
话毕,青衣女子勇气大增,急速挥刀,反手斩向就近的一名黑衣杀手。
年轻男子心中暗自好笑,怎么又是‘日帝’、又是‘哮天犬’的,难道那女子脑筋有问题?
唉!不管了,自己寻宝最要紧,才懒得里别人的闲事哩!
年轻男子正想离开!
“哇呜”地怪声响起,八只淬毒鸟爪猛然攻向那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皱眉,身子立即腾空而起!
好轻功!这男子身手相当不错。
围攻他的四名黑衣杀手,如影随形。那八只凌厉的鸟爪,分别抓向那男子的周身大穴!
青衣女子虽然力斗另三名杀手,但已压力大减,游刃有余,此刻在一旁瞥见四名黑衣杀手的淬毒鸟爪,攻向那男子,青衣女子急忙出声示警道:“哮天犬,小心爪上的毒!”
那男子反应很快!
原本上腾的身形,倏地竟然暴沉!
下沉之势,比起方才至少快了一倍!
那八只鸟爪,全部没有沾上边!
年轻男子身形奇快无比,右脚一踢!
硬是将一名黑衣男子踢出丈外,倒地不起!
青衣女子一面磕开三名杀手的淬毒鸟爪,一面又道:“哮天犬,不要留活口!”
这名青衣女子显然是将他,当成“哮天犬”了。
年轻男子也没有时间解释,因为另外三名黑衣杀手,又嚎叫着狂扑过来!
年轻男子左脚一挑!
前面地上的半截枯枝,立时被挑起!
右手在一探,接住了枯枝!
与之同时,年轻男子反身,枯枝迎向第二只鸟爪!
那持鸟爪的黑衣杀手,心里得意不已,不信对方那腐朽的枯木枝,能接下这对精钢的鸟爪!
“碰”地一声!
枯木未断!
反倒是那两只鸟爪,被震飞出去!
而那名黑衣杀手双手虎口崩裂,鲜血迸出,身形退后了七、八步才站稳!
这年轻男子好深的内力!接着——
另外二名黑衣杀手的四只鸟爪,要触及之际——
年轻男子右手枯枝脱手飞出!快逾奔雷!
当中的一名黑衣杀手避之不及,“嗞”地一声,枯枝犹如利箭穿透他的胸膛!
鲜血是激喷出来的!
另外一名黑衣杀手眼前都是血花,早已不见对方身影!
再仔细瞧时,年轻男子早已到了黑衣杀手身后,一掌击中他的软麻穴,黑衣杀手应声倒下!
从动手到今,只不过是片刻而已,四名黑衣杀手已败在这年轻男子的手下。
先前那一名双爪被震飞得黑衣杀手,怪叫一声,不畏死的扑将上来!
双爪在手犹不是年轻男子的对手,如今双爪被震飞,又岂是年轻男子之敌?
年轻男子笑着轻叱道:“阿丹!咬他!”
那只黄毛犬立时“汪”、“汪”两声,扑向那黑衣杀手!
大黄狗彷佛通灵似地,避开那杀手的攻击,还趁势咬了黑衣杀手左脚一口!
那黑衣杀手痛得哇哇乱叫!
偏偏叫声又像极了乌鸦,实在难听!
黑衣杀手双手先前被震伤是原因之一,再加上这只名叫“阿丹”的卷毛黄狗利爪牙尖,动作快速,不亚于一般高手,这黑衣杀手没多久已全身都是伤痕,鲜血直流了。
年轻男子拍了拍手,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而青衣女子同那三名黑衣杀手的缠斗,也分出胜负了!
刀挥刀转里,青衣女子结束了那三名杀手的性命!
青衣女子走向那年轻男子身旁,欣喜已极地道:“哮天犬,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
年轻男子看了看那女子的服装,倒像是前朝古人的装扮,于是奇怪地问道:“你是谁?”
“日帝派我来找你们的!”
“日帝?日帝又是谁?”
青衣女子警戒心起,面色一变道:“哮天犬,你怎么会不知道‘日帝’的?”
年轻男子笑道:“我又不是哮天犬,为什么要知道日帝?”
青衣少女追问道:“你!你……不姓段?”
年轻男子笑嘻嘻道:“我姓陈,陈广陵,大名鼎鼎的陈广陵,听过吧!”
青衣女子一怔,失望道:“原来你不是‘哮天犬’!”
陈广陵笑答道:“你认错人了,姑娘。”
陈广陵,年轻一辈最富盛名的高手之一。
风尘三侠中,诸葛神侯的得意高徒。
陈广陵的“踏雪七式”,是独霸江湖的轻功提纵术。
而“一指禅”更是他扬名武林的内功绝技之一。
也之所以他的内力深厚,能以枯枝震飞了那双鸟爪!
陈广陵以为对方听了自己的大名,会面带佩服神色,好好恭维一番,岂知那青衣女子只是呆呆地站着,一点表示也没有。
陈广陵有些生气地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字吗?‘陈广陵’哪!”
青衣少女反问:“你真的不姓段?”
陈广陵不悦地道:“陈广陵这大名你都没听过?怎么混江湖的?”
青衣女子回答道:“我根本不是混江湖的。”
“那好,难怪你不认识我,不知者无罪,原谅你一次……”
幸好,那女子不是江湖中人,不然还真丢人哩!
青衣女子有些怀疑地又道:“那只狗是怎么回事?”
“哦?”陈广陵笑了笑,喝声道:“阿丹!行了,回来!”
那只卷毛黄狗“汪”地叫一声,乖乖地跑回陈广陵身边。而被阿丹咬的黑衣杀手,早以遍体鳞伤,晕死过去。
陈广陵笑着接道:“这只狗是我养的,叫阿丹,不是什么哮天犬!”
青衣女子叹气失望地道:“唉!我真的认错人了……”
陈广陵笑道:“姑娘,你呢?你又是谁?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哮天犬’又是谁?”
青衣女子淡淡地道:“陈公子,这些事你最好不要问。”
“哈!我方才差一点就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上,当然要问个清楚!”
“我已经向陈公子赔不是了,是我认错了人。”
陈广陵好奇心起,再道:“姑娘,你又何必如此神秘,不肯见告?”
青衣女子想了又想,叹口气道:“好吧!陈公子,我告诉你,我叫水晶。”
“水晶?”
“不错!我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陈广陵心里实在好笑,自己救了对方一命,对方却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肯说。
那水晶身上的打扮也太过奇怪,陈广陵本来想问,后来也暗忖道:“她既然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必多问了。”
当下,陈广陵于是准备离开道:“水晶姑娘,我相信我没救错人。不过,你以后小心点,我就此告辞了……”
“陈公子……”水晶欲言又止地喊道。
“唔?”他停了下来。
水晶咬咬嘤唇道:“陈公子,你……你的武功很好,对吧?”
陈广陵一笑,颔首道:“你这次说得很对。”
陈广陵这人,也喜欢听别人说好话的。
水晶又道:“水晶斗胆,想请陈公子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呃……嗯……请陈公子和小女子一起去办件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有多要紧?”
水晶呐呐地道:“找人!”
陈广陵笑道:“找那什么‘哮天犬’,对吗?”
水晶点头,恳求道:“这一路,可能还会有许多的‘乌鸦’来追杀我,需要陈公子仗义相助。”
“乌鸦?乌鸦也能杀你?”
水晶解释道:“乌鸦就是那些黑衣杀手!”
“哦!难怪他们的叫声,就像乌鸦一样难听。”
水晶殷切问道:“陈公子,你答应吗?”
陈广陵摇头道:“水晶姑娘,我不能答应。第一、你什么事都不肯说,只是要我陪你寻人,光这一点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第二、我自己还有事要办,没有多余功夫陪你去找人。”
水晶失望地道:“唉……也好,省得连累陈公子……”
陈广陵不想再多说什么,迳自带着阿丹离去。
水晶有些惆怅地往另一个方向,飘然离去。
凤凰城内。
花好人多,到处热闹非凡。
这是周围五十里,仅有的大城了。
所有过客、商旅、江湖人士、贩夫走卒,都在这里补充食物、清水,或者补给运货,好好休憩一番。
凤凰城内的热闹繁华,自可想见了。
凤凰城内,还有一项特产——凤凰酒。
酒色淡清,入口清香,久久不化,宛如仙露,凤凰城之所以繁盛如此,特有的凤凰酒,功不可没。
陈广陵现在就在凤凰城内。
大狗“阿丹”也跟在他身旁,陈广陵笑嘻嘻地,跟在人群里逛街。
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的物品,直叫人看了眼花缭乱。
陈广陵低叱道:“哪!阿丹,乖乖地喔,别看了母狗就乱叫,咱们好久没逛街啦……”
陈广陵带着条大黄狗四处闲晃,的确是醒目些。
不过,这儿的居民大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陈广陵乐得带阿丹到处走走,享受逛街的乐趣。
就这样,闲逛了老半天,陈广陵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了,摸摸肚子,笑道:“又到了快乐时光——吃饭时候到了。”
阿丹摇着尾巴,也汪汪两声地叫着,好像是赞同陈广陵的话,这只狗好像懂得“吃饭”这两字。
陈广陵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时候到了,高秋应该也到了,阿丹,走!咱们去找高秋!”
“汪”!“汪”!阿丹紧跟着陈广陵后面而去。
没有多久,陈广陵向路人打听之下,找到了凤凰城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醉仙居”。
半个月前,他早已约好高秋,在此地相会,高秋是他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陈广陵放荡不羁,高秋智计过人、深谋远虑。
陈广陵以轻功、指法扬名江湖,而高秋是年轻一辈的使剑高手,此外,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也是高秋的绝技之一。
两人联手,曾经破获了武林许多奇案。
这之间,包括了有力战“金箭使者”、勇破“岳鹰门”、揭穿魔女“无面”吞并江湖的野心……等。其中最江湖湖人所称道的,还是大败杀手联盟——“黑龙会”。
那一场血战,牺牲了许多人的宝贵生命。用了千百人的血肉之躯,才消弭了黑龙王的狼子野心,挽救了武林。
也是在那一战役中,高秋和陈广陵分别结交了自己的红粉知己——飞星和指天椒。
大战过后,陈广陵等人在缥缈峰休养,快活了好一阵子,才又下山来。
高秋是有正事要办,专程下山采购东北刚出土的百年人参。
陈广陵就不同了,他是永远静不下来的。
在缥缈峰不到半月,便又天天嚷着要下山。
问他为什么下山?
他支支唔唔了半天,才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仗义行侠,除暴安良。”
事实上,他一路下山来,脑筋打的全是金银珠宝的主意,也没见他行过什么侠,仗过什么义。
他之所以向“神机子”借来大黄狗阿丹,是用来追捕逃犯的。
这些逃犯,背后都有官府出的一笔黄金。
那些赏金,对陈广陵倒是个聊胜于无的诱惑。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共捉了三名江洋大盗,四名小偷儿,另外还有六名采花贼。
他的武功之高是原因之一,不过,阿丹的鼻子灵敏也是功不可没。
先前他还一直抱怨,为什么江湖现在没有大案件发生,好让他领一笔厚厚的赏金。
走着,走着,便已来到“醉仙居”。
陈广陵带着阿丹,才刚要进门——
门口的一位店小二,马上拦道:“客倌,狗是不能进去醉仙居的……”
陈广陵笑问道:“谁规定的?”
“这……你带了狗进酒楼,会影响其他人食欲的……”
“哦?难道醉仙居也卖狗肉?”
店小二摇头道:“不!不是的……总之是……”
话还没说完,陈广陵掏了把碎银子给他,笑道:“这下可以进去了吧!”
“这……好吧!小的给大爷您安排个靠窗的,特别座好了……”店小二见钱眼开道。
陈广陵颔首笑道:“那还不带路?”
“是,客倌请跟小的来。”
众目睽睽之下,陈广陵带着大狗阿丹进入了醉仙居。
陈广陵走向柜台,问掌柜的道:“掌柜的,这儿是不是有位高公子住在这儿?”
掌柜的老丈翻翻簿子道:“哦!有!有!就住在西侧雅房,大爷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
“那我叫店小二去通知高公子。”
陈广陵笑道:“不必了,哪!你们店里什么酒最好?”
“自然是城内特产的凤凰酒了。”
“那好,待会儿提两坛凤凰酒,到高公子那儿!”
“两坛?”掌柜惊讶的道。
陈广陵微笑道:“怎么?怕我喝不完?”
伸手探怀拿了片金叶子,放在柜台上,陈广陵吩咐道:“另外来些你们店里的好菜,哦!别忘了,给我的大狗也准备一份吃的。”
“是!是!大爷你稍等,酒菜马上就到!”
掌柜的看到金叶子眼睛都发直了,急忙笑应着,吩咐下人去准备。
于是,陈广陵带着阿丹到了西侧雅房门口,推了门,便进去。
高秋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一看到是老友,便起身笑道:“找到我了,你真行!”
陈广陵眯起一只眼笑道:“要找你还不容易?只要打听城内最豪华客栈在哪儿,就八九不离十了,谁不知道我们高大侠最懂得享受了……”
高秋温和地笑道:“看来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陈广陵坐下道:“唉!累死我了,有没有茶喝?”
高秋倒了一杯茶递给陈广陵,笑说道:“怎么?最近发了不少财吧”
“你怎么知道我发财?”
“哪!那只狗不是神机子的吗?”
陈广陵点点头道:“是呀!这你也知道?”
高秋笑了笑道:“以前,我在查办骆珍珍一案时,也曾向神机子借来用过,这只狗叫阿丹吧!鼻子很灵的,用来捉逃犯不是很不错吗?”
陈广陵怪叫道:“哇!这你都知道,真会猜啊!”
“呵!这可不是猜的,是用这个。”
高秋比一下自己的脑袋,陈广陵笑骂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
高秋笑了笑又道:“我解释给你听好了。”
“哈!我看你怎么吹牛?”
高秋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道:“第一、你身上的衣衫告诉我,你这些天来南北跑了不少路。”
“鬼才信你!”
“这不是没根据的。哪!你的外衣明明是北地的大角羊毛皮所制。而你双袖露出来的刺绣手法,偏偏又是江南通俗的花纹饰样。”
陈广陵啜了口茶道:“这又怎样?”
“这只是说明了,你跋涉了不少路。不信还可以看看你的靴子!”
陈广陵低头边看边问道:“我的靴子又怎样了?”
“靴子的红土是北地高原才有的,虽然只沾上少许,却足以证明。”
陈广陵有些佩服地道:“好,推论正确,算你眼尖!”
高秋为笑道:“再加上你的脾气,和这只阿丹,最近江湖上又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准是你干起捉缉逃犯,领奖赏的勾当来了。”
陈广陵叹气道:“算你厉害!不过,唉……最近我捉到的,都是些小角色,赏金也少,太没意思了……”
陈广陵将茶杯放到桌上,看到了桌上那本书,问道:“咦?你在看什么书?”
高秋回答道:“喔!这是先秦诸子治家格言。”
陈广陵剑眉一皱道:“怎么又是这种书?”
“这种书有什么不好,都是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我就是受不了一大堆,什么狗屁大道理。”
高秋苦笑道:“常念这种书,有益你的心性陶冶”
陈广陵摆手道:“哈!银子才能陶冶我的品行!”
“你就是圣贤书念的太少了,不然你的视野会更宽阔些……”
陈广陵转身对阿丹道:“视野宽阔?我看还不如天天看金银珠宝,来的有乐趣多,阿丹,对不对?”
阿丹也不知听懂不懂,只是“汪”“汪”地吠叫着!
这一对活宝,看得高秋只能摇头苦笑。
一会儿,陈广陵叫的酒菜都送来了,连大黄狗阿丹都有一份猪蹄膀,真是有钱就好办事。
陈广陵开心笑咧了嘴道:“你看!烧肥鸡、糖醋鱼、鸽蛋肝膏、鱼翅燕窝、冬菇凤爪……都是好菜,哈!还有这两坛凤凰酒,你我一人一坛!”
高秋讶异道:“你饿了几天?叫这么多菜。”
“你常说的嘛!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先吃一口,嘻!”
挟了片烧鸡在口里,再喝下一口香醇凤凰酒,陈广陵连忙叫好道:“哇!真好吃!你也试试。”
高秋笑道:“你先吃吧!我还在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陈广陵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大碗酒,口齿不清地问道。
高秋道:“我在等天椒”
话刚完,陈广陵差点没把嘴里的菜肴喷出来,惊道:“你在等指天椒?”
“是呀!”
“哇!怎么又是那个麻烦货!”陈广陵眉头都皱在一块了。
指天椒是个刁蛮、顽皮,又可爱又可恨的小姑娘。她自小生在强盗窝里,生父又是强盗头子,所以指天椒脾气倔强,蛮不讲理,做事全凭她的个人喜好。
脾气坏,功夫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幸江湖中人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不敢招惹她。
其实,指天椒虽然脾气强,性情急了些,但本性还算是善良。
所以,一直以来,指天椒全凭着自以为无敌的三脚猫功夫闯江湖,也能够逢凶化吉,度过许多难关。
也是在黑龙会那一役,指天椒认识了高秋和陈广陵,成了好朋友。
这好朋友是指她和高秋而言,跟陈广陵就不一样了。
对于陈广陵,她一向恨得牙痒痒的。指天椒常常想狠狠地,咬陈广陵一口才甘心。
原因是,陈广陵老爱和他作对,指责她的不是,指天椒最气人家教训他了。
偏偏这个陈广陵又喜欢惹她生气!
指天椒气得连作梦都在想,怎样去整整陈广陵,才能泄她心头之恨,可惜每次都落得失败下场。
陈广陵太机灵是主因,指天椒的害人点子太笨,也难辞其咎。
有一回,在缥缈峰上,指天椒在陈广陵的饭菜里下了十人份的泻药。指天椒心想,可有好戏瞧了。谁知道,陈广陵偷偷把饭菜换过不说,还在里头加了一些“怪药”!
结果是,指天椒肚子痛了三天三夜还是小事,更惨的是指天椒下巴长起胡子来了。
害得她躲在房里不敢见人,足足有一个月之久。
指天椒有多恨陈广陵,那是可想而知了。
正在吃东西的陈广陵,一听到指天椒要来,不禁愁眉苦脸地道:“喂!高秋,你找指天椒来做什么呢?”
“是她一路要跟来的!”
“她要跟,你就让她跟吗?”
“大家都是好朋友,你对她有偏见?”
陈广陵叹气道:“不只是偏见,简直就是讨厌、恶心!”
“有什么恶心?怎么可以如此说别人坏话。”
“怎么不恶心?十三点加三八,看到她,我的饭简直要吐出来了!”
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破口大骂声:“死人!死陈广陵,为什么你不去死!你以为姑奶奶稀罕见你是不是?放屁!放臭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我是你可以骂的吗?死人!”
不用说,是指天椒回来了。这声音虽好听,可是讲起粗话来也一样刺耳。
“碰”地大力推门进来!
指天椒一身红衣,梳个两条小辫子,美中带辣,真的就像是一株红辣椒。
指天椒不看还好,一看到陈广陵,只觉得所有的火气都要升上来了,于是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他骂道:“死人!什么叫做十三点加三八?哼!姑奶奶也是你可以骂的吗?死人!欠揍!”
陈广陵反骂道:“啊!你一直骂我死人,臭婆娘,臭三八!”
“死人!为什么不去自杀算了,留下来遗害人间!死人!”
这一阵嚷嚷,前后左右的房客也都跑出来了,挤在门边看热闹了。
高秋皱眉道:“天椒、广陵,你们吵得不像话,给人家看笑话了……”
陈广陵冷笑道:“看?有什么好看的!”
指天椒竟也恰好转身对众人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话说完,指天椒俏脸随即一红。这句话陈广陵才刚说而已,自己怎么学起他来呢?该死!
指天椒用力地再把门踢上,气道:“现在没人看见了!”
陈广陵笑接道:“那也没用了啦!”
指天椒一怔,不知陈广陵话中涵义。
陈广陵这才咬齿笑嘻嘻笑道:“别人一听到你的叫声,都会以为这里发生命案了,赶紧跑来看个究竟了。”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指天椒柳眉一挑,气道:“姓陈的,吃姑奶奶一鞭!
陈广陵急忙喝住即将拿出长鞭的指天椒,道:“喂,喂,喂!别乱来!我不想跟你动手喔....”
“哼!你这死人,知道怕了。”
“怕你个死人头!”
“好!我就打得你屁滚尿流!”
指天椒一生气,什么脏话全出口了。
陈广陵喝止道:“喂!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放狗咬你!”
指天椒这才瞥见大狗阿丹,冷哼一声又道:“真是什么主人什么狗,我看那只狗八成是癞皮狗,主人也是混蛋一个!”
“哇!哇!哇!阿丹,三八婆骂你,咬她!快去在她的脸上留下你的五爪印!”
阿丹“汪”一声,作势要扑过来!
指天椒吓得花容失色!
高秋终于开口:“闹够了没,你们两个!”
指天椒委屈道:“高大哥,你也看见了,是他先欺负我的!”
高秋正色道:“够了,你们两人都不对!”
“高大哥……人家……”
“别说了,坐下来!”
指天椒心中对高秋又爱又怕,他的话指天椒从来不敢不听的。
可是,当指天椒瞥见陈广陵一旁奸笑的模样,心中便又有气,于是使起性子来,不肯坐下!
高秋命令道:“天椒,坐下来!”
指天椒头一甩,生气起来!
陈广陵笑道:“不坐是不是?待会儿罚你站!罚站三个时辰!”
指天椒气得眼泪直掉道:“你……你……”
高秋看了指天椒伤心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于是道:“天椒,别生气了。广陵,你也真是的,怎么一见面就吵呢?”
陈广陵用无可奈何的表情笑道:“是她爱吵的,不是我!”
话毕,陈广陵再撕下半只鸡,一手提着坛凤凰酒,笑道:“我换个清静的地方吃,省得人家以为这里发生命案,阿丹,走!”
阿丹摇着尾巴,“汪汪!”地跟着陈广陵走了。
高秋换了个微笑对着指天椒道:“好了,他都走了,你气也该消了吧!”
指天椒咬咬嘤唇气道:“你都听见了!他骂我骂得好难听啊!什么八婆、十三点!我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呢!”
高秋笑道:“你自己呢!你也讲粗话阿!”
指天椒脸一红,强口道:“才没呢?我讲的话比他好多了。”
高秋摇头道:“是吗?我方才听见你讲什么:“屁滚尿流’、‘死人’、‘撒泡尿’……的。”
“我,人家……”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开口闭口粗话,是很难听的。”
“我知道,可是……”
高秋笑劝道:“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不许了……”
指天椒这才破涕为笑道:“人家知道了嘛!”
高邱微微一笑又道:“肚子饿了吧?”
“嗯!有一点。”
“哈哈!你方才骂人那么费力气,肚子当然饿得快了……”
指天椒双颊飞上红霞道:“高大哥,你又笑人家……”
“好,好,好!小姑娘,快吃吧,!别饿坏了……”
于是指天椒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十分高兴地吃了起来,跟高秋有说有笑的。
这时候的指天椒,总算有名门闺秀的千金气质了。
高秋下山这些日子以来,该忙的事情也都办得差不多了。
趁着空闲,他打算在凤凰城盘桓个几天,休息休息。
下一次,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高秋懒得再下缥缈峰了,所以,这可是个游山玩水的难得机会啊!
想到这而,高秋开口道:“天椒,明儿一早,咱们就到凤凰城外的名山古刹,游玩一番如何?”
指天椒擦擦嘴边的油渍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很爱玩的吗?”
“哼!你是不是也要带陈广陵去?”
高秋微笑道:“大家一起玩,不是更有趣?”
指天椒摇头冷笑道:“和他去?我宁愿早一点回飘缈峰!”
“你真的对他成见很深吗?”
“简直讨厌死了!”
“唉!那算了,我们还是早一点回飘缈峰吧!省得你们又吵架。”高秋只有无奈地苦笑着。
天意弄人,指天椒永远想不到,日后她竟会爱上自己最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