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片荒郊野冢。
还是月黑风高。
还是那两个黑衣蒙面人。
怒号的悲风,将他们的黑衣吹得哗哗作响。
只听那稍微粗壮高大的老者道:“铁镜!你事情办得真不错嘛!”
声音如此浑沉霸道,天下除千佛手任空行,决无第二人能发得出来!
铁镜个头本也不矮,与任空行相比,只略显瘦削了些,此时听任空行如此说话,不禁浑
身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连忙道:“承蒙主上夸奖,属下愧不敢当!”
“知道愧不敢当就好,”千佛手阴沉沉地道,“老夫还以为你又愧又敢当呢!”
铁镜颤声道:“主上!属下愚鲁,委实不知何事……”
千佛手冷哼一声,道:“永盛镖局陈运兴一家大小九十七口,你们能将人家杀得一个不
剩,老夫当真是佩服得很啊!”
铁镜一愣:“莫非主上之意是——”
“老夫除佩服你们行事果断外别无它意。只是鹰爪门下弟子竟放了胡醉一条生路,你这
丐帮帮主前面的‘副’字,只怕要去掉便有些麻烦了。”
“胡……胡醉他露面啦?!”
“胡醉露面,只是迟早之事,有老夫在,你倒不必惊惶,只是——”
“属下这条性命,早就托付给主上你老人家了!眼下属下的唯一所求,便是将主上吩咐
之事做得尽善尽美!”
“哼!果真如此么?!”
“属下若有半字虚言,出门便遭雷劈!”
“遭不遭雷劈,那倒是天意,与老夫并无关联,只是老夫的解药万一被胡醉抢了去,那
可就麻烦得紧了。”
铁镜骇然跪下,磕蒜如泥,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任空行冷笑一声,道:“所幸现在你们的解药尚在老夫手中,你且起来回老夫问话。”
铁镜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任空行。
任空行道:“杀绝陈运兴的永盛镖局,是你还是黄世通的主意?”
“是属下的主意。因楚通的大弟子雷同已经派人……”
“你很聪明啊!”
“不不!属下愚鲁之至!”
“何止愚鲁,简直是愚昧!”
“是是是!”
“要为胡醉杀童超之师作证,天下还有比陈运兴、艾远柏更好的人选么?!”
“没……没有?”
“但死人是不合作证的,这你莫非不知?!”
“属下知错了!还请主上饶命!!”
“黄世通倒干得不错。但焦砾子惨遭肢解之情,江湖中究竟有多少人知晓了?”
“据黄长老说,当时只有在长江面上混日子的一个人知道。”
“此人姓霍单名泉,号‘寒江独钓’可是?”
“主上洞察秋毫,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霍泉眼下何在?”
“这——?”
“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若一个小小的霍泉也找不到——哼!”
“启禀主上,不出三日,属下定将那霍泉抓了来!”
“然后一刀杀了?”
“不杀,不杀,属下怎敢一错再错?!”
“小小一个霍泉的话,在江湖上还不如放个屁!老夫要你在三日之内,至少诱三四个有
些头脸的人去凭吊昔日崆峒掌门焦砾子!”
“属下遵命!”
“对啦,若贵帮帮主胡醉不顾一切地冒将出来,与你搏命一击,你铁镜到底有几成胜
算?”
“不敢瞒主上,若以一对一,属下一分胜算也没有。”
“所以你是不想让他出来了?”
“属下实是不想!”
“那——”
“还望主上体恤属下!”
“唉!老夫也不能时时在你左右,这倒有些难办。纵观当今天下,若江湖浪子不忍杀其
拜兄,姚鹏那老叫化又决不会相助于你。毒手观音虽可杀人于无形,偏偏又是胡醉的师姐,
天下倒很少听说有师姐杀师弟之事发生。天山二怪功力虽是了得,行事也邪邪乎乎,却又对
胡醉佩服之极,所以嘛——”
任空行故意忍住话头,作出一付为难状,看着铁镜,就像主人握着一块骨头,戏弄一条
可怜巴巴的饿狗。
铁镜知任空行之言虽然做作,却绝非虚妄,不禁满面骇异。
任听佳空行又道:“眼下只有二计可施,一是让你和黄世通远走高飞……”
“不不”,铁镜连忙道,“属下纵死也宁愿留下来替主上效命!”
铁镜如此说话,只因他、黄世通、还有丐帮中的数名堂主,均早已中了千佛手所下剧毒,
那毒每月发作一次,每当毒性发作之时,浑身无半丝力道,全身上下却又有如被万蚁叮咬,
痛痒难当,欲死不能!端的比死一千次还难受。但若服了千佛手的独门解药,却又浑然无事,
并不损半分功力!否则以铁镜堂堂丐帮副帮主的身份,也不会在千佛手面能与乖狗相似了。
千佛手任空行淡然一笑,道:“你们既有为老夫效命之心,老夫便也需为你们作些打算。
老夫思前想后,既是你和黄世通不愿远走高飞,那第二条计较便只有让胡醉不敢在江湖公然
露面了。”
铁镜一愣,道:“可主上先前说……”
任空行道:“若论单打独斗,眼下江湖中确无一人能制服胡醉,纵是老夫及先前提及的
那几个,也绝无取胡醉性命之能。胡醉的脾气料想你比老夫更清楚,要让他不露面,也不是
没有办法。”
铁镜喜道:“还请主上明示!”
任空行道:“少林、武当、峨嵋、昆仑、魔爪、崆峒、点苍……若这些号称名门正派尽
都觉得胡醉在江湖露面不妥,那就……哈哈哈!”
铁镜愕然道:“胡醉是江湖中公认的大侠,那些名门正派怎会觉得他出现在江湖上不妥
呢?再说半年前与先陛下的黄龙令作对时,也是他领袖群论,只怕——”
任空行道:“若胡醉自恃武艺高强,将那些名门正派的重要人物各杀一名立威,步太阳
空东方圣的后尘,要做武林皇帝,人家就会认为他在江湖上露面不妥了,这下你总该信了
吧?”
铁镜恍然大悟,连声道主上高明。
却见任空行扔了个心瓶过去,铁镜慌忙接了,大喜过望,正欲叩首谢思,便听任空行冷
冷地道:“除已死的楚通和焦砾子外,其余方丈掌教掌门全都留给胡醉自己去解决。但老夫
既要你们去扮胡醉诛杀各派一重要人物替他‘立威’,此事也不易办成,因此老夫给你们一
瓶药散,难说有时能派上用场。”
铁镜心中一凉,知方才接住的瓶内并非解药,便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任空行。
任空行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扔给铁镜,沉声道:“若尔等办
事不力,竟要劳动老夫,老夫无空配制药粒,下个月可就没有了!”
铁镜连忙磕头谢恩,发誓纵然舍命不顾,也要为主上腾出配药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