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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冷面韦陀

“住手!”端木无忧一声沉喝,从隐身处跃人禅房。

蓝衫赌客蓦地转回身:“是你?”他一双眼睛里充满着惊异,显然没料到端木无忧会在这里出现。

丘玉淑却尖声叫了起来:“端木少主!你怎么才来?快……救救我!”

端木无忧对蓝衫赌客道:“放了她。”

蓝衫赌客沉静地看着端木无忧道:“在老夫未证实她的身份之前,决不会放她。”

丘玉淑一旁嚷道:“你这个老色鬼,是否还想扒姑娘的衣服?端木少主快杀了他!”

端木无忧阴没沉着脸,再次道:“放了她。”

“端木少主,这不干你的事,请你不要插手”。蓝衫赌客言词客气,口气却是十分生硬。

丘玉淑抢着道:“老色鬼!端木少主是我的朋友,救朋友怎能说不干他的事?”

蓝衫赌客没理睬丘玉淑,却对端木无忧道:“她真是你朋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档事不被我撞见便罢,撞见了若袖手不管,有违武道精神。”端水无忧表示了要管这事的决心,对自己是否是丘玉淑的朋友,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么说来,端木少主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没错。

“管闲事要有能耐,你有这个能耐么?”

“阁下在无忧园赌厅曾帮过我一次,希望阁下能再帮我一次,放了她吧。”

蓝衫赌客举起垂下的长剑:“只要少主能胜得老夫手中这把剑,老夫便放了她。”

蓝衫赌客向前欺身一步,已达出剑便可要命的距离,但端木无忧并没有立即出剑。

“拔剑!端木少主拔剑!杀了这老贼、老狗、老乌龟!”

丘玉淑靠着壁角嚷着,眸子里闪射着兴奋的光芒。

“阁下是一定要下动手了?”端木无忧在寻求最后一次和平的机会。

“少主若不动手,怎能让老夫知难而退?”蓝衫赌客封死了和平解决争端的大门。

“动手吧,别打嘴巴官司!”丘玉淑巴不得两人赶快动手。

“好。”端木无忧一抬手,一道寒晃出手,利剑贴在肘后。

蓝衫赌客心中一动,他看清了端木无忧手中是一辆比匕首稍长的短剑。

以短剑对长剑,在长度上便占了下风,但依一般经验,使这类短刀刃兵器的,都有过人的造诣,绝不能等闲视之。

蓝衫赌客心中顿生几分戒备。

“快动手呀!”丘玉淑又在嚷,显然她根本不把这种要命的生死拼搏当回事。

“看剑!”两人同时爆出一声沉喝。

双方突然闪电般碰撞在一起,寒芒乍闪中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双方出手都极快,快得瞪圆了双眼的丘玉淑也没看清双方交错替换的身影。

两人一触即分,换了个位置,端水无忧站到了丘玉淑身前,蓝衫赌客则站到了禅房破窗边。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丘玉淑瞪着端木无忧的背影,小嘴翘的老高,翕动的嘴唇不知在骂着什么。

蓝衫赌客斜垂着长剑,沉声道:“你怎么会迷幻玄功。”

刚才这一招,表面上看来是战了平局,但端水无忧心中明白对方的剑势、功力都在自己之上,若不是及时使出迷幻玄功绝技,巧卸其力,避其锋芒,恐怕早已见败,此时,蓝衫赌客又一语道破,他不觉有些心慌。

丘玉淑小嘴仍高高翘着,脸上罩上一层阴影。

“少罗嗦,来吧!”端水无忧冷声一喝,“看剑!”声音刚落,剑已刺出。

短刃出击讲的自然是速度,声出剑出,加上透在剑锋上的功力,弹房内风声呼啸,尘土飞扬。当!一声骤起的巨响,端木无忧倒退数,几乎触到了丘玉淑的身体上。

蓝衫赌客立在门边凝身未动,只是左脚向后移动了半步。

端木无忧上衣被剑划破已经见红,伤在左肩。

蓝衫赌客上衣下摆被撕开一条裂缝,未伤皮肉。

丘玉淑双眼喷出了火,翘起的嘴唇在颤抖着。

很明显,这一招是端木无忧败了。

蓝衫赌客道:“端木少主,你败了,请离开这里。”

端木少主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脸色却变幻了数次。

蓝衫赌客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到了端木少主脸色的变幻但不懂这变幻的含意,于是,他又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如果你硬要横岔一杠,下一剑,老夫便可杀了你。”

凭蓝衫赌客在江湖上数十年的经验,他以为这一句话定能将这位血气方刚的无优园少主吓退。真正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

不料,蓝衫赌客这一句话,却促使端木无忧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地右手缓缓举起,短剑斜扬、摆出了一个很古怪的架势。

这是救命的一招,杀人的一招,克敌制胜的一招!

他不知道这招剑式叫什么名称,但义父在传授这招剑式时,曾再三嘱咐并强逼他起誓,非在危难时刻,决不使用这一招。

此时已到了危难时刻么?当然没有。

但,他如果一走,丘玉淑便会被辱,他如要留下,只有用这一招杀了蓝衫赌客。

他决定破例,为她破一次例。

蓝衫赌客惊异地望着端水少主。

“端木无忧,你……怎么啦?”丘玉淑在他身后轻声问。

端木无忧目光注视着蓝衫赌客,此刻他已心剑合一,身外什么东西都已不复存在,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意念,整个心灵都依附在剑刃上,那便是寻即将发出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如果蓝衫赌客敢进攻的话,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对方长剑空隙之间,将对方的咽喉削断。蓝杉赌客没有进攻,也没有动,只是挺着手中的长剑,呆呆地瞧着端木少主。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丘玉淑却象是清醒过来,手悄然滑向腰间。

蓝衫赌客突地向后弹出门外,手中剑徐徐插入剑鞘,凝视了端木少主片刻,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意外,想不到的意外。

端木无忧感到高兴,终于没有杀人便救下了丘玉淑,但在高兴之余,又有一丝惶恐和不安,难道蓝社赌客识破了义父的这一招剑式?

此时,一桩更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端木无忧刚刚垂下手中的短剑,蓦然身子一抖,一柄冷冰、尖利的短剑抵住了他倒背靠近胁助的要命位置!

耳畔响起了丘玉淑冰冷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怎么?你没有被制住穴道?”端木无忧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我问你的话。”丘玉淑贴近脸:“你是异教的人?”

“你呀,如果你不是异教的人,怎么会异教教主郭运达的迷幻立功?你说是不是?”丘玉淑语气冷冰,脸上却带着一串娇笑。

端木无忧意识到,这笑并不可爱,这是要命的笑,她手中的短剑,只稍往肋里轻轻一送,他便完结了。

“怎么?不愿说话?”丘玉淑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抵。

端木无忧感到胁肋间一阵刺痛,不觉咬了咬牙道:“哼!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人,蛮横里不讲理,我舍命来救你,而你却反过来要杀救你的人,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真不知你是属于人类中的哪一种人。“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短剑往回带了带,声音也变得柔和一些:“你真不是异教的人?”“当然不是。”

“你怎么会异教的迷幻去功?”

“你怎么知道我这身步法就是迷幻立功?就听那老乌龟胡说八道?我这叫大幻神功、通天神功、无影神功!”端木无忧没好气地回答。

他暗地里却在想:义父和异教教主郭运达又有什么关系?

她“噗哧”一笑,收回短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朋友,误会了,对不起!”

她这一拍,正拍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呼:“哎唷!”

“怎么啦?”她赶紧抓住他的左臂:“伤的重不重?”

他脸乍地一红,使劲地摔开她的手:“不……要紧的,只是刺破一点皮肉。”

“我来替你包扎。”丘玉淑撕下一块衣襟,从腰囊里取出金创药。

端木无忧连连退后两步:“不行,男女有别,这怎能行?‘”哈哈!想不到你还这么讲礼信、守陈规,姑娘我可是浪迹江湖的女子,不讲这一套!来,我替你包扎。““不,不可。”

“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今日一定要替你包扎这伤口。”

“你可别乱来!

丘玉淑抿嘴一笑,猛然后退,拔出刚人鞘的短剑,在自己左肩臂上一划。

端木无忧一个箭步抢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剑:“你疯啦?”

她抿嘴笑着,十分迷人的笑,肩臂上的鲜血象是泉水般往外涌冒。‘他没再多想,立即抓起搁在地上的金创药和布襟,捉住了她的手臂。

在接触的刹那间,心儿蹦出了口腔,但他迅即稳定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替她包扎伤口。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最固执、最古怪的、最大胆的女人,真是个小妖女。

丘玉淑几分得意的眼神里闪烁着炽烈的光辉,直直勾勾地盯着端木无忧。

这是她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最英俊,最老实、最本份的男人,真是个小傻瓜!

端木无忧替丘玉淑裹好了伤口,退后一步,头一直没有抬。

丘玉淑趋前抓住端木无化手臂:“现在该我替你包扎了。”

“我……”端木无忧脸色鲜红。

“唷!你能替我包扎伤口,我就不能替你包扎?”

“这……”

“什么这呀那的,别动!”丘玉淑不由分说,“嘶”地又扯下一幅衣襟替他包扎起来。

端木无忧到此也无话可说,只好由她摆布。女人,天下最难缠的就是女人。

丘玉淑故意磨磨蹭路,包扎的很慢,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臂上扰动着。

端木无忧涨红了脸,呼吸急促,他对她的举动有自然的反应,但没有丝毫的邪念。

她包扎好了伤口,一又晶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

端木无忧看着她,困惑地摇摇头。

丘玉淑的眸光突然变得冷厉,声调格外沉凝:“刚才你如果敢对我非礼,我就一剑宰了你。”

端木无忧瞪着眼,周身血脉愤张,愤怒中却又感内心颤粟。

小妖女,地地道道的小妖女!

“哈哈哈哈!”丘玉淑忽地仰面一串长笑,“你这个朋友,我是认定了!”稍顿,又道:“我有个习惯,最不愿欠朋友的情,今天你为我挨—剑,我为你自刺一剑,你我互相包扎了伤口,两下就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的情。”

端木无忧此刻已恢复常态,对她的话颇为不满,于是道:“姑娘此话恐怕有些不近清理。”

“哦,为什么?”丘玉淑秀眉高高挑起。

“我是为救你而受的伤,你是自伤,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一份救命人情。”端木无忧振振有词,自认为在理。

不料,丘玉淑却道:“谁要你救我了?若不是你横岔一械,那老乌龟早就成了姑娘我的剑下鬼了。若要认真的算,你还欠我一份捣乱人情哩。”

“你为什么没被制住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无忧回忆起刚的一幕,不觉发句。

“咱们是朋友,没有不能说的话,请坐下来谈。”丘玉淑用脚尖勾出墙角的一条长木凳,端身坐下。

端水无忧眼光扫过禅房,房中就只有这一条长木凳,不觉眉头一皱。

“坐呀。”丘玉淑拍拍板凳空着的一端。

端木无忧咬了咬牙,抖抖衣袖,大大方方地在长木凳上坐下。

丘玉淑抿嘴一笑,旋即,板起面孔道:“我约你在醉仙楼见面,谁知到时候没见到你,却撞到了这个老乌龟,于是我给小二留了句话。便引这老乌龟上这儿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老乌龟上这儿来吗?”

端木无忧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

丘王淑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就是想要弄清这个暗中监视着无忧园的老乌龟究竟是谁。”

端木无忧心一跳:“他在暗中监视着无忧园?”“别插嘴!”丘玉淑翘起了小嘴,“到底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

端木无忧定住心神,宽宥地:“对不起,当然是听你说。”

“我俩进庙就动了手。我没想到这老乌龟的功夫竟会如此高深,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节节逼退,最后退到了这禅房里。说老实话,他并不想杀我,如果他要杀我的话,在交手中他有很多的机会……”

端木无忧心中又泛起一个疑团:“蓝衫赌客不杀丘玉淑,却要逼问她的身份,是何用心?”

“他先击落了我的短剑,然后出指封住了我九大穴位,在他出指点穴之时,我猜到他是准了,他就是当年异教中赫赫有名的大管家冷面韦陀应离。”她睁圆明眸,眼皮朝他眨了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猜到他就是冷面韦陀应离?”

端木无忧浅浅一笑,没出声,静待下文。

丘玉淑秀眉一扬:“这老乌龟使的点穴手法是异教的异教神指,听奶妈说,当年异教在那场浩劫中逃走的人并不多,象他这般年纪,这般武功,不是当年逃走的大管家又会是谁?

奶妈教过我异教神指,临终前又授了我一套化解异教神指的内气口诀,于是我一面与应离周旋,一面暗中运气中冲解穴道……”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有恃无恐。

“当你潜伏到禅房门外时,我早已冲开穴道了、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那老乌龟本领再好,姑娘我也至少有十种暗算的方法。可置他于死地。但我却没这么做。”她一双隐隐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斜瞪着他。

难道她会对这位异教的大管家生恻隐之心?端木无忧困惑不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了看你救不救我。”

“如果刚才我不出手呢?”

“那我只好让那老乌龟划开我的衣服了。”丘玉淑平静地说:“不过,我想当我赤身裸体对那乌龟时,你总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吧。”

“你……”端木无忧声音颤抖,仿佛已看到了她赤裸的胴体。

“哈哈哈哈。”端木无忧的窘态引起了她一阵大笑,很得意的笑。

端木无优唬起脸,沉声道:“你飞刀寄柬,约我至此,究竟有何事?”

丘玉淑笑声嘎然而止,艳光倏敛,正色道:“约你前来有两件事,第一看看你我之间究竟是敌还是友?”

“此话怎讲?”

金盟帮找上无忧园的麻烦,按理说咱们应该是敌,但异教中又暗中钉上无忧园,据理而论,咱们又应该是友。

“依你看,咱们是友还是敌?”

“与无忧园,我拿不准,与你嘛,凭刚才的出手,你应该是朋友。”。

“你想试试我?”

“是的。我原本已准备了三种方法试你,但现在都用不上了,应离已经替我试过你了。”

“第二件事呢?”端木无忧问,他想尽快地结束这次“幽会”。

“给你一个警告。异教的人正日夜监视着无忧园,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监视的人除了应离之外,还有四大吊客中的披发吊客莫思凡,光头吊客诸方雷。”丘玉淑神情肃穆,没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哦。”端木无忧轻哦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龟有龟路,蛇有蛇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她歪起头,一副老江湖的模样。

其实,她这次是奉了房峰樵之命来约会端木无忧的。

那天,她登上乔五爷的马车后,又接到了房峰樵传来的急令,伯父改变了主意,要她协助乔五爷去监视无忧园。她监视了无忧园三夜,又奉命飞刀寄柬,演出了这城西门被庙的一幕。

“听爹爹说,祖父曾救过异教的人,异教怎会为难无忧园?”端木无忧似自问,又似自语。情况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这我就不知道了。”丘玉淑道:“但不管怎样,你们得格外小心才是。”

端木无忧突地抬起头两眼直盯着她:“昨夜你在无忧园?”

“当然在,不然那飞刀怎会自己飞上逍遥楼?”

“是你杀了百花楼的园丁的宣燕?”端木无忧目光如同利刃。

丘王淑轻蔑地哼了一声,眸光无畏地迎视着他:“姑娘我虽出剑无情,但从不刺杀无辜,也不无缘无故地致人死命,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端木无忧被她问住了,顿了顿,又道:“我不是说你一定杀了无忧园的人,但每一个闯入无忧园的人都有嫌疑。”

丘玉淑眸子一翻,精光毕露:“若说是嫌疑,无忧园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都有嫌疑。昨夜我替你暗中守护着无忧园,在我飞刀寄柬之前,也就是无忧园两次出事之前,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无忧园。”

“这不可能!”

“事实如此!”

“也许你着走了眼?”

“姑娘我其它功夫一般,眼功是天下第一,在我眼下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飞鸟、一只耗子进入林园,也决逃不过我的眼睛。”

端水无忧心弦一震:“这么说来,凶手是无忧园的人?”

“没错。”丘玉淑目光如炬。

“决不是。”端木无忧道:“凶手用的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九毒玫瑰花粉,而且还在死者身旁留下了一朵刺玫瑰花。”

至此,丘玉淑奉命从端木无忧口中探听消息的使命已全部完成。按理她该收兵了,但她却又道:“你又错了。万花奇士管伯父从不用毒,从不杀生,更不会杀人后留下什么标记。”

“管鹏程不杀生?”端木无忧惊愕万分。

“听奶妈说,金盟帮中万花奇士管鹏程,太慈寄士丘飞逸都不杀生,遇到十恶不赦必杀的恶人,也只是断其一臂,唯有狂剑奇士程天南性格迥然不同,遇到恶人必除务尽,剑不留情。”

丘玉淑说的话为什么和义父说的完全不同,是不是她在骗自己?

端木无忧心念一动,于是说道:“言表心意,行表心迹,人之所为必有其目的。你暗中帮我守护无忧园,又飞刀寄柬,约会告警,究竟为了什么?”

丘玉淑微翘上唇,轻抿一笑:“我愿意。”

“你愿意?”端木无忧感觉到体内刚熄灭的心火,又腾地燃烧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她故意低下头,装出一副迷人的样子。其实,象她这样的美人,毋须装作,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

端木无忧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觉惊的呆了,两眼直直的瞧着她,体内一股热流从脚极心底直冲上脑门。

丘玉淑默然。

端木无忧也默然。

只有两颗心在急剧地跳动。

她一半是真情,一半是试探。

他分不出是真情还是诱惑,只觉不能自己。

半晌。她收摄心魂,对她道:“应离为什么一定要查清你的身份?”

“斩草除根历来是异教的杀手锏,郭运达怎肯放过我这个太慈奇士的女儿?”丘玉淑眼神中着几分忧郁。

“你离开异教堂时还不到一年,郭运达怎会认识你?”

“你没听应离说要查看我的身子?实话告诉你吧,在我生下来时左肋下就有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我想他就是想凭这红痣来辨别我的身份。”

左胁下的红痣!女人的隐私。她将自己的隐私不犹豫地吐露了出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端木无忧尽量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冷静而谨慎地面对眼前这些个诡秘离奇的事情。

“我将你当作真正的朋友,把身子的秘密也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她双颊飞起一层红晕,阵子里燃烧着火焰,充满了女性的诱惑。

冷静!端木无忧再次警告自己。

可她这次说的带有几分情感的话。却是她真正的心里话。

“谁?”端木无忧一声沉喝,从木凳上弹起。

“无忧园那么多正事不做,你倒有闲心来这里和小妖女幽会?”

端木无忧身上沁出了冷汗。是蓝文倩。

蓝文倩怎么上破庙来了?

蓝文倩闯进禅房,柳眉紧锁,面色阴沉。

“唷!我若没猜错,这位就是无忧园老板的女儿蓝文倩?”丘玉淑大大方方地从坐着的木凳上站起,没有任何局促或是不安的表情,语气还带有一丝揶揄。

“你是谁?”蓝文倩冷声问。

“你也配问我?”丘玉淑声音更冷。

“哼!真是个小妖女!”蓝文倩眸子里闪出一种很特别的光焰。

“这个名字很好听。”丘玉淑目光转向端木无忧道:“忧哥,今后你就叫我小妖女吧,不过,今后你这个妹妹的名字可要改一下,不能叫蓝文倩,应该叫蓝小醋,醋坛子的醋。”

“你……”蓝文倩咬紧了牙,手搭上腰别的剑柄。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与你忧哥是朋友,你在忧哥面前可不能对我没礼貌。”丘玉淑挥手向端木无忧做了个很潇洒的动作,“忧哥,明日老地方见!”声起,身形掠向破窗台,声落,人影已杳。

端木无忧在板凳旁站着,脸色愠怒,他没想丘玉淑竟会如此戏弄蓝文倩。

蓝文倩咬着牙,瞥了端木无忧一眼,然后开口道:“你干的好事?”“倩妹,你别误会……”

“哼!你俩并肩坐在板凳上,我都看啦。”

“我是在向她打听无忧园……”端木无忧想向她解释。

“别说啦!”蓝文倩发出一声充满着痛苦的呼喊。扭转了脸。

他顿住了嘴,没再说话,没再解释。是啊,她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默然片刻,忽然扭回脸。一双炯炯的眸子逼视他,那眸光象一柄利刃、一团火。

端木无忧不禁愕然。茫然地望着她。

蓝文倩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是她好,还是我好?”

端木无忧攒起了眉头:“为什么女人都是这样?但,他想了想道:”当然是你好。“他想把事情和平解决,心想这一句话定能让她破涕为笑。

蓝文倩没有笑,却问道:“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端木无忧没有回答。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论感情,他应该是喜欢蓝文倩,但这种感情只是一种兄妹之情,因为有义父的警告,他对她从没有过非份之想,所以他对她不能用上她的这两个有特殊含意的“喜欢”二字。

论感觉,他应该是喜欢丘玉淑,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震撼着他心扉的东西,那东西使他的心律跳荡,颤栗而不能自己,那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他不能说喜欢她,他并不了解她,她调皮、大胆、凶狠而充满着野性,说不定还正在有意陷害他,因此他对她根本也用不了蓝文倩的“喜欢”二字。

“你怎么不说话?”蓝文倩又问。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眼光似无底深渊,声音含着万般无奈。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痛苦地咬住了下唇,良久,才又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说心里话,将来若有可能,你是否愿意娶我?”

端木无忧怔了征,沉吟片刻道:“佛说有缘便是缘,缘不可强求,天下许多事都是缘定的,非人所愿。”

蓝文倩脸色苍白,抿了抿嘴唇道:“爹叫你马上回无忧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说罢,转身走出了禅房。

她走的很快,步子却很踏实。

他的心急剧地跳着,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庙殿评外。

她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等他。

端木无忧沉默了片刻,跳荡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大踏步走出了破庙。

端木无忧踏着午后的阳光,走过西市街口。

摹地,他顿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一项停在街口的轿子。

那是一顶华丽的四人大轿,轿辕上裹着兽皮,嵌着银针,相当精致明贵,门帘上一颗颗银珠耀目生花。

轿子后面并排站着四名雄纠纠的剑手,轿子旁边站着两个美貌的婢女,婢女正在躬身掀起轿帘。

端木无忧并非对这轿子感兴趣,也不是想看轿中的人,他所以顿步凝视着轿子,是因为轿子的横眉上钉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一朵与万花奇士管鹏程标志一模一样的刺玫瑰!

这轿主人是谁?

轿主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刺玫瑰?

轿帘内跨出一个妖艳的妇人。她带着面巾,看不清脸面,但面巾洞里露出的眸子散射出撩人的艳光,眼珠在转动之间有一种吸人的魅力。

她经步飘移,腰肢微扭,水袖轻摆,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佻荡的风骚。

天生尤物!真正是为男人而造的女人,任何一个有血肉的男人见到她便会授魂予心,想人非非。

端木无忧呆呆地瞧着那妇人。

他虽是男人,但不是好色之徒,也非一般男人可比,他没有动心,也没绮念,他瞧着的只是她鬓角上斜插的那朵玫瑰花。

又是一朵鲜红的带刺的玫瑰!

那妇人却是误会了,步履微微一敛,扭回头,先用那勾魂的眼光在端木无忧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然后移到俊脸上,抿嘴一笑。

端木无忧顿时感到心扉一阵急剧的跳荡。他的跳荡,并非是心意的动摇,而是由于她高深功力的诱惑,因为他遇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一个熟谙一切的女人。

妇人笑着走进了一家店铺。

端木无忧还呆立在街口。

妇人进的是一家当铺,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来。

端木无忧决定,待妇人出来后,便上前去打听一下关于这玫瑰的来历。说不定这一问,兴许能问出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消息来。

片刻,当铺里走出一人到轿子旁向护轿的剑手说了些什么,剑手一挥手,轿夫抬起轿子就跟着剑手走了。端木无忧为之一怔。那妇人留在当铺里了?

他想了想,毅然走向当铺。

店铺的门敝开着,堂内除了坐在柜台里面的带付老花眼镜的掌柜先生外,没有顾客。

端木无忧鹰隼般的目光扫了堂内一遍,然后举步跨入。

“掌柜的!”

“哎!少爷可是要……典当东西?”

“不,我找一个人。”

“找人?”掌柜先生推了推鼻子梁上的眼镜,仔细地端详了端木无忧一会,缓声道:

“对不起,本当铺不兼办找人的生意。”

端木无忧从油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柜台。

“哦,少爷,对……对不起,您要找谁?”掌柜先生接过银子,脸上立时由阴转睛。

“刚才进店来的那位妇人。”

掌柜先生脸色又立即由晴转阴:“刚才没有什么妇人进敝店啊。”

“我亲眼看着她进来的。”端木无忧说得极有把握,又一锭银子塞过柜台,“你仔细想想。”

掌柜先生将银子收进抽屉里,然后用手拍了拍前额道。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位带面巾的妇人进了店里,不过她没当什么东西,就从左侧门出去了。”

“这里有后门?”

“有,当然有,还有好几个哩。”

端木无忧迅速穿过店堂,果然堂后有好几条走道。他走左道,来到左侧门,门没挂,是虚掩着的。

推开例门,这野通四平街。他四处望望,不见那妇人身影。

端木无忧返回店堂。

‘掌柜的,那妇人是谁?“

掌柜先生眯起镜片后的细眼:“少爷,我劝你还是别问。”

“为什么?”端木无忧问。

“为你自己。”

“为我自己?”

“是的。”掌柜先生神色变得十分诡秘,“据说凡是找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百日。”

端木无忧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更要找她。”

“算了吧,象你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你决不是那娘们的对手。”掌柜先生摇着头。

“她是谁?”端木无忧语音凝重,显示出无比的决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掌柜先生打开抽屉将刚收进去的两锭银子拿了出来。

端木无忧左手堵住掌柜先生退还的银子,右手从怀中又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你再想想。”

五百两银票!掌柜先生的手在发抖,嘴里咕哝着:“少爷,我可是有……言在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与本人无……关。”

“这个自然。”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她就是金陵宫奇花堂的堂生花姬阴香幻。”“谢谢!”端木无忧步出当铺。

花姬和万花奇士有什么关系?

两朵刺玫瑰是否同出一枝?

掌柜先生在当铺内扰着银票,自言自语道:“作孽呀,作孽,又白白断送了一个英俊小伙子,不过,那娘们也真是个尤物,若她同意,我就是舍了当铺和她睡一晚去死,也甘心情愿……”

“起火啦!快来救火!”一声令人惊悸的呼叫,打破了林园夜空的寂静。

端木无忧从楼房内奔出。

失火的地方是后园,火苗子已窜起老高。

义父!端木无忧电射般弹出楼外,直扑后园。

他赶到后园时,熊熊大火已蔓延开来,火势之猛,出乎他意外。

“爹!”他高声叫喊着“田宝大伯!”

没人答应,只有风吹火苗的扑扑声。

“呀……”他一声长啸,扑入后园火海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义父卧室的门已被火封住,后面的房间已完全被火吞没,显然火是从后园里面烧起来的。

他用双手护住头,身子一旋,穿过火苗冲进房里。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黑烟和呛人的烟味,不见义父和田宝。他们上哪儿去了?

“哐当!”他撞开窗格,破窗而出。

“爹……你在哪儿?”他狂叫着,象一头发狂的野兽在火海中乱窜。

“忧儿!爹在这儿!”火海外传来蓝宇靖的声音。

义父在后园外?

他咬紧牙,一串空翻,从炙人的火焰中窜出后园门外。

林道上,田宝推着蓝宇靖走近端木无优。

端木无忧满脸炭黑,头发被烧去一半,眉毛也烤焦了,身上的衣服更是支离破碎。

端木无忧见到义父,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您没事,那就好!”

蓝宇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嘴唇扁了扁,但没说话。

田宝道:“我刚推主人出来散步,后园内就起火了。”

义又一向闭门不出,怎么突然会到园外散步?端木大忧心念一动,但没问。

此时,蓝文倩带着一批园丁担着水前来救火。

自从前夜宣燕和一个园丁被杀后,第二天一早,无忧园的园丁使散去了大半,剩下的十几个园丁来救这燎原大火,已是杯火车薪,无济于事。

“卟通!”蓝文倩将水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翘着嘴来到蓝宇靖身旁。

“爹!你看这火,一定是有人……”蓝文倩边说边跺着脚。

她故意不看端木无忧一眼,也不与他说一句话,端木无忧也没理她,只是心中在想:

“这火来的好怪!”

“火!销金楼也起火了!”突然,园丁中有人高叫。

“百花楼也有火!”

“还有逍遥楼,百兴楼!”

“呀,不得了,八楼都起火了!”

园丁们扔下救火的水桶撒腿就跑,当然他们这一次不是忙着去救火,而是忙着逃生了。

蓝文倩急的又蹦又跳:“爹!快叫人救火,快叫人救火呀!”

端木无忧和田宝铁青着脸没说话。他们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纵火,别说是现在林园没有人,就是人手齐时,这火也没法扑救。

蓝宇靖举手阻住蓝文倩,叹口气道:“算啦,算啦,命中注定,在劫难逃,无忧园逃不过这场灾难。”

“不!”蓝文倩嚷道:“这不是什么劫数,是有人在陷害无忧园!”

蓝宇靖阴沉的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无忧园完了,一切都完了,咱斗不过人家,认命吧。”

端木无忧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咬牙道:“爹,您放心,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无忧园报这个仇!”

蓝宇靖摆摆手:“这些话以后再说吧,现在咱们先离开这里。”

田宝道:“主人说的对,现在火越烧越大,再不走就只有葬身火海了。”

楼亭在燃烧,金蛇乱迸,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天公仿佛也在助桀为虐,呼呼的风把火苗和烧成了灰烬的绸帘、纸屑送上了天空。

端木无忧、蓝文倩和田宝推着蓝宇清离开了无忧园。

街口上站了不少的人,正指着燃烧的无忧园议论纷纷。

四人在远处站定,凝视着火海中的无忧园,烈焰将一半夜空染红,就象被鲜血浸透了的地毯。

蓝宇靖仰面望着天空,仿佛不忍心观看无忧园被火魔吞噬的惨景。

蓝文倩捏着爹爹的手,眼中流淌着无声的痛苦的泪水。

田宝木然而立,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端木无忧心中充满着怒火,就象林园里燃烧的火焰,冷清的脸如同阴司殿中的九幽修罗。

无忧园万贯家财被这无情的大火吞没,义父二十年的心血已毁于一旦。

心狠手辣,将人逼上死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报仇,一定要找万华奇土管鹏程报仇雪恨!

田宝低下头,把嘴凑到蓝宇靖耳旁:“主人,咱们该走了。”

“咱们去哪儿?”蓝文倩望着天空的火光问。

田宝答道:“小姐,主人料到会有这一天,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说罢,拍拍手。

一顶四人轿,从暗处转出。

轿帘打开,连人带椅将蓝宇靖搬入轿中。

田福一摆手:“定!”

三人跟在轿子后面,穿待过巷,七转八拐,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折进一条幽深、狭小的小巷。

端木无忧认得这是靠近城东门的吉元巷。

在这条破旧的小巷里,住的大都是一些外地来的卖艺人,或是行商脚夭中的常客。

义父打算寄居在这里?

这地方虽然寒酸,但是个极好的隐身之处,人员混杂,鱼目混珠,谁会料到无忧园的主人会住在这里?

轿子已在巷内停住。

一拣破旧不堪的平房,连门梁也是歪斜着的,那扇挂着铜环的大门却紧闭着。

田宝上前去,在门环上轻轻地扣了三下。

“吱……”门先拉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双放亮的眼睛,随后大门打开了。

这是一栋老式四后院,一连串的过道和院落,沿着一条轴线排列起来。房屋虽然破旧,占地面积却不少,倒也宽敞。

轿子直到内院才停下。

蓝宇靖推着轮椅从斜搁在轿门边的木板上辗出轿子。

端木无忧此刻才注意到,四个轿夫的装束打扮和守门人的装束一样,想必轿夫也是这院里的人。

蓝宇靖指着南北两间房,说道:“今后咱们就住在这里。”

“爹,这是什么鬼地方?”蓝文倩目光扫过两厢的破房和院中丛生的杂草,小嘴噘得高高的。

‘这是宋代江南才子宋子科落难时,在此修建的隐居宅。“蓝字靖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音调中带着几分感叹。

“此地方没遮没掩,爹又身子不便,若是那管鹏程贼子追杀而来,这里太不安全了。”

蓝文倩对古人没什么兴趣,对眼前的安危却是忧心忡仲。蓝宇靖轻叹一声,道:“随遇而安。若说凶险,处处凶险,若说平安,处处平安。”

“爹……”

“你就放心好啦。实话告诉你们吧,为了防止管鹏程的进一步追杀,我已叫田宝将宣燕的尸体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有我印记的手锡搁在火场里了。我已经死了,被火烧死了,明日这消息便会在整个城里传开,一个死了的人,决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端水无忧从小自负,总认为年青人思维敏捷,要比这老年人强,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句老掉了牙,却又是非常灵验的话:“姜还是老的辣!”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燕文倩问。

蓝宇靖仰起脸,僵冷的面孔上目光肃然“我人过五旬,半截入土,生命虽然十分诱惑,但常常有迟暮黄昏之感,对这种江湖拼杀和血腥生活早已厌倦,就是对生死也是看的很淡,咱们就这么忍着过吧。”

“不!”蓝文倩咬着牙道:“不管怎么想,不管爹愿不愿意,女儿一定报这个仇!”

她锐利的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那目光中含着痛苦。

怨恨和期望。

端木无忧心一动正要说话,此时蓝字靖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田福举掌一击。南面厢房中走出一个女婢,来到蓝文情身旁:“小姐请随我来。”

“爹……”蓝文倩还想说话。

“去吧!有话明早再说。”蓝宇靖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背向蓝文倩。

蓝文倩咕噜了一句,只得跟着女婢走了。

端木无忧默然而立。他知道义父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没他说话的份儿。

蓝宇靖背对端木无忧,端身挺坐,按住轮椅把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是他在决定一件重大决策前的表情。

端木无忧明白义父正在决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义父没叫自己走开,这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果然,蓝宇靖道:“忧儿,你随我来。”

蓝宇靖在田宝帮助下,将轮椅驶入北面厢房。

端木无忧迈着坚定的步子,跟在轮椅之后。

房内布置简陋,但床、桌、椅、柜常用之物,一应齐全。

正壁上挂着一幅字轴,上面书写着偌大一个“忍”字,泼墨淋漓,气韵生动,真有那“一点如桃,一撇如刀”的功夫,内含着钢筋铁骨的韧劲。

端木无忧在轮椅前站定,一双黝黑而深邃的眼睛坦然地望着蓝宇靖。

“忧儿,你真的要为我报这个仇?”蓝宇靖开门见山。

“爹,你说错了。”端木无忧话出意外。

蓝字靖惊诧莫名。

“不是为你报仇,而是为我们。爹,难道你不认我这个干儿子了?”端木无忧神情肃穆,一本正经。

“好!”蓝宇靖举手在把手上重重的一拍,“我算没白养我这个儿子!”万花奇士管鹏程当年逼死我亲人,现在又毁我家业,杀我园丁,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用心险恶,手段卑鄙,这个仇我怎不想报?只是我武功已废,身子又残,已无力与他拼斗,原想忍口气就这么算了,既然你有心替爹报这个仇,爹就将此重任交给你了。“端木无忧“卟通”一声,双膝跪地,朗声道:“孩儿若不报无忧园,这一深仇大恨,誓不为人!”

“我儿快起来。”蓝宇靖轮椅往前一靠,双手扶起端木无忧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已将无忧园的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了这里,你若能替爹报得此仇,爹将这份财产全部给你。”

“这是什么话?”端木无忧瞪着眼,象是陌生人那样看着蓝宇靖,“爹要是这么说,孩儿就退出了。我是个弃儿,是爹收养了我,爹的养育之恩比天还大,比山还重,比海还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爹的思情。爹要是说这财产的话,就是没把我当作孩儿看待。”

“忧儿!”蓝宇靖猛地抓住端木无忧的手,“我……我……”

端木无忧感到他的手在抖,手指冰凉凉的,眼眶里闪动着泪水。

爹这是怎么啦?他从未见到过义父今日这种失常的神态和表情。

“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蓝宇靖松开端木无忧的手,神成恢复了平静,“爹的重任就交予你了。”

端木无忧点点头:“我现在该怎么办?”

“乔装改扮,查访万花奇士。”

“爹可有什么线索?”

“有消息说,塞外四兽将会去参加在轿关帝庙五月五庙会,你设抓到四兽中的一个,便可查到万花奇士管鹏程了。”

端木无忧眸光一闪:“爹肯定塞外四兽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人?”

蓝宇靖略一思忖道:“他们既然带着三色扎巾来闯无忧园,应该是管鹏程的手下,至于到底是不是等你抓到他们时就清楚了。”

“孩儿明白了。孩儿查到管鹏程后,又该怎么做?”

“你第一步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是的。管鹏程为人狡诈,若是让他知道了风声,要报仇就难了,因此,你找到他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第二步怎么办,爹到时候自会告诉你。”

端木无忧想了想,问道:“孩儿怎样与爹联系?”

“爹会暗中派人帮助你,到时候田宝会与你联系,你若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可写条交予关帝庙大殿堂左香房的签竹香道悟然道长。”

端木无忧心想,原来义父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他没有多想。

“孩儿不知乔装什么人才合适?”他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经验。““你这个模样就行。”蓝宇靖手朝着他脸一指。

“这个模样?”端木无优先是不明白,后来顿然醒悟“爹是要孩儿扮成流浪汉?”

他显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从支离破碎的衣服上,可以想象得出脸上的情景。“嗯。”

蓝宇靖点点头,“流浪汉不打眼,行动也方便,便于打听消息。”

“好,就这么办。”端木无忧抖了抖破袖。

“忧儿,你虽然聪明能干,但毕竟是第一次出江湖,经验不足,江湖险凶,人心难测,你要小心谨慎。”蓝宇靖话语中充满着关切。

端木无忧感动地:“爹放心,孩儿……”

“另外,爹还有两句话交待你。”蓝宇靖沉声截断他的话,脸色变得异样凝重。

“爹请讲。”

“第一,不可妄开杀戒,除了管鹏程外,你不可杀任何人。”

“孩儿遵命。”

“第二,爹传授你的救命杀式,非在性命危急之时不得妄自使用。此话爹虽已说过,但此杀手式过于凶狠,出招必伤人命,因此不得不再次警告。”

“是”

“你先去前厢房休息吧,其余的事我会叫田宝替你安排好的。”

“谢谢爹。”

端木无忧退出房外。

夜空斗转星移,玉兔西坠,院落里已是晓光微露。

天明后,又是一个新的起点,然而端木无忧似乎还置身在迷雾中。他还有许多想不透的事,但此刻已无退去想。

田宝走进蓝宇靖卧房。

蓝宇靖道:“都安排好了?”

田宝顿首道:“禀主人,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蓝宇靖目光闪烁。

“老奴接到消息,应离一伙人也打算到庙会上去找塞外四兽?”

“哦,一定要设法制住他们。”

“这倒不难,凭主人一句话,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只是又发现了一个武功极高,身份不明的的怪人,此人手段毒狠,冷酷无情,已连伤了丐帮好几个弟子。”

蓝宇靖眉头一皱:“他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模样?”

“此人乞丐打扮,一脸豆疤,一条烂肉腿,撑一根拐杖,易过容,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听说他和金陵宫奇花堂堂主阴香幻有关系。”

“一定要查清他是谁。”

“是。

蓝宇靖沉思了片刻,叹口气道:“田宝,你看我这样做对不对?”

田宝合掌道:“阿弥信佛!世上之事无所谓对,无所谓错,不过是前世修定,今世孽缘罢了。”

蓝宇靖咬了咬牙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时辰已到,我怎能有仇不报,让恶人逍遥天网之外?”刹时,他眼中精光迸射,“我一定要让端水无忧亲手宰了这条恶棍!”

田宝一旁没说话,脸上也是充满了冷酷的仇恨。

半晌。蓝宇靖逐渐平静,用无奈的眼光望着田宝道:“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我想让文倩也出去。”

“主人!”田宝急声道:“那怎么行?”

蓝宇靖平静地说:“这事我已考虑好久了,若不让文倩出去,他们会怀疑的。再说,文倩也是无论如何关不住的。”

“可是……”

“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尽力保护小姐。”

“主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她去吧。”

“是。”田宝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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