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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旧地再重游 痛知筏帮遭厄运 何来一怪儒 欣然为虎作伥时

空灵大师正在与夏逸峰以及双帆无影女、飞燕双环两位姑娘在决定群雄大会之前,所应该采取的行动。灵空大师突然发话向屋外打招呼。夏逸峰和两位姑娘都倏地一惊,不知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在屋外窃听。

正在这个时候,来人一阵呵呵大笑,说道:“灵空大师果然高人,在下倒是冒昧了。”

话声一落,房里人影一闪,在灯光下出现了一位清矍矮小的老头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

夏逸峰一见,禁不住脱口叫道:“原来是老哥哥来到长沙了。”

灵空大师对于这位当年纵横于白山黑水之间的辽东一叟,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并且在夏逸峰的叙说中,知道辽东一叟古道热肠在这次太湖三龙帮的群雄大会,为求对策,席不暇暖的奔波。当即合掌说道:“不知道是胡老施主,老衲鲁莽了。”

辽东一叟也拱拱手说道:“大师方外高人,能不以胡某来得冒昧见责,胡某已是心领,只是因为事情紧急,这才沿路追赶夏老弟他们三位。巧在长沙碰见三龙帮老三易红,仓忙遁去,才料三位必定住在客店中,没料到大师亦在此地幸会。”

双帆无影女一听辽东一叟说是事情紧急,星夜追来,只道是洞庭君山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急切问道:“老前辈离开君山之时,家父曾否自祁连归来?有否意外之事……”

辽东一叟摇手笑道:“刘姑娘请安心,洞庭君山安然无恙。令尊远去祁连,已经于月前安然归来,连神龙一现白老前辈,也翩然回到君山,从此洞庭君山乐享天伦,了无憾事。”

灵空大师在一旁忍不住合掌说道:“如此胡施主这次仓促离开君山,想是群雄大会已经有了新事件发生。”

辽东一叟呵呵笑道:“大师明人,真是料事如神。”

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描金飞龙大红请帖,递给灵空大师。

灵空大师啊了一声,接过这份请帖,说道:“事情如此紧急,三龙帮已经决定日期了。”

打开这份请帖一看,上面三条描金的飞龙,下面印着三个红、黑、白色的手掌,中间写了一段,既非请帖,又非战书的文句:“武本同源,技实同宗。豆荚豆萁,本属同根之物;红花白藕,更为一脉而生。手足阋墙,不智无过于此;同室操戈,亲者为之痛心。奈何横览各大宗派,俨然各自以正统而自居。鄙视武林,一概皆目之为旁门。三龙帮自开坛立帮以来,愧不能见容于各大宗派之间,复无忍睹此妄自尊大之风,波及武林之团结,乃不揣冒昧,订于七月十五日,金风乍起,丹桂飘香之时,敬邀各大宗派,印证武学于太湖。一睹武林真才实学,以定天下技艺之高低。恕柬不周,敬希 莅临。”

灵空大师看完这份别具格调的请帖以后,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三龙帮蓄意与天下武林为敌,妄自加罪于人,令人可叹。”

辽东一叟笑道:“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三龙帮蓄意如此,大家也只好趁此机会,一较高低了。这七月十五日日期太过紧迫,我怕夏老弟还不知道这项消息,一旦误了日期,等到赶到时,已经曲终人散,未能亲手报仇,岂非遗憾终生?这才特地赶来,又想不到在这里幸遇大师。”

灵空大师说道:“三龙帮唯一靠山西域魔僧法真,已经东来中原,不知是否仍有其他得力的帮手?胡老施主略有所闻否?”

辽东一叟说道:“东沙怪儒此人大师曾经闻听说过否?此次群雄大会据说东沙怪儒也为三龙帮所邀。”

灵空大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此人一出,武林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遭劫?如此事不宜迟,夏师侄和两位姑娘就此趁早上道,迳返黄山,面谒静空上人。老衲再走一程,七月十五日在太湖三龙帮总坛聚会。未知胡老施主尚须何往?”

辽东一叟笑道:“追上了夏老弟此行任务已毕,我将转回洞庭君山,作聚会前的准备,如此我先告别,七月十五日在太湖再行相见。”

说罢抱拳一拱,呵呵一笑,灯下人影一闪,笑声早经飘落门外,只一忽之间,辽东一叟早就消失在屋顶上。

灵空大师目送辽东一叟去后,便对夏逸峰说道:“取道黄山,不妨路经石牌,筏帮三老也都是一时的好手,各大宗派此次实力如何,颇堪忧虑,筏帮如果不置帮事外,则不无裨益。天明即行,路上尽少耽搁,七月十五日务要赶到太湖。见了师尊,代老衲问候。”

夏逸峰垂手应是,灵空大师对两位姑娘含笑微微颔首,顿时僧袍飘风,灵空大师已如悠云出岫,脚下行云流水,出了房门,不知去向。

夏逸峰和两位姑娘等到天亮,便也策马离开长沙。刚一出得长沙,夏逸峰便回顾两位姑娘说道:“此次赶回黄山,日期急迫,势必躜程前进。此去路途遥远,关山跋涉至为劳苦,两位姐姐可否先回洞庭君山,也等待七月十五日太湖再见?”

双帆无影女看了飞燕双环一眼,笑道:“有人同行,彼此有个照应,旅途不致寂寞,何况灵空大师言下之意,还要让我们拜谒静空上人呐!”

说到这里,双帆无影女不觉玉脸飞红,瞄了飞燕双环一眼,轻轻地笑道:“芝姐姐以为如何?”

飞燕双环也笑道:“同去黄山原为预定之事,怎好半途听他又生异志?禾妹妹!别听他的,咱们姐儿俩扬鞭先走。”

两位姑娘几乎是同时手里皮鞭一扬,胯下一用力,两匹坐骑,箭射而去。

夏逸峰一见,可紧张了,也赶紧一催坐下的“雪地朱红”,追赶上去。陪上许多小心,才算了事。

三个人如此在路上说说笑笑,一面又紧赶路程。如此行程极快,而又颇不寂寞。

没有多少时日,夏逸峰已经到了安庆,旧地重游,尤其这里是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初识之地,更是令人有无限的感触。

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三龙帮安庆分帮那位心狠手辣的辣手观音胡茵,算算往日的一笔旧账。转而一念,群雄大会在即,在大会上尽可逞自己所学,快意恩仇,扬眉吐气,如今赶路要紧,何必再生枝节。

夏逸峰决定不在安庆多作耽搁,便在沿江码头找了一个清净客店落脚,准备一早去找筏帮的人,赶到石牌,去会晤筏帮三老。

住下客店以后,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却自双双外出,夏逸峰慌忙上前拦住问道:“二位姐姐意欲何往?如何不要小弟作陪?”

双帆无影女笑道:“芝姐姐没有到过安庆,她要游览滨江大镇的夜景。因为你要找筏帮上的人,接头论事,我们只好不麻烦你了。况且,我对安庆而言,也算得是老马识途,你还要耽心我们会迷路不成?”

夏逸峰说道:“安庆之地,有三龙帮爪牙盘踞,孙姐姐倒还没有什么,刘姐姐难免有熟人相识,怕倒未必,只是引来麻烦,影响明天的路程,二位姐姐既然要去,早去早回。”

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两位姑娘相视一笑,没有言语,翩然而去。

夏逸峰对于两位姑娘的江湖阅历、武功、机智,都放心之至,只是怕三龙帮的爪牙认出刘姑娘,麻烦一大,明天就怕到不了石牌筏帮。眼看两位姑娘欣然而去,料定不会有什么意外,自己便沿着江干码头找筏帮的弟兄。

这次,夏逸峰胸有成竹,一直向码头的人稀僻静的地方走去,只要找到了一张竹筏,就不难找到安庆分舵。可是,渐渐走去,夏逸峰渐渐感到惊讶,沿江码头走完了,却看不见有任何一张竹筏的踪影。

夏逸峰心里暗想道:“上回到安庆见到安庆分舵舵主舒良,是在一只颇为宽敞的船上,却记不起这只船有何特征。当时是一个喻五的筏帮弟子驾筏引见,如今既找不到竹筏,眼看江干樯桅如林,大小船只何止数百?到那里去找舒良?”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对于江湖上的情形,夏逸峰也都了解一二。当他走遍了沿江码头,甚至连港湾小滩都跑遍了没有发现一张竹筏,夏逸峰由惊讶的心理一变而为疑云阵阵。他站在沿江码头无人的地方,心里暗忖:“眼前这事透着奇怪,筏帮分舵设在此地,绝不会不设任何眼线,除非筏帮分舵已经撤离此地。难道别后的时间里筏帮和三龙帮又有了纠纷,安庆的地盘让三龙帮独占了?”

一想到这里,愈觉得有理,意念一动,便霍然转身,准备前往三龙帮探个究竟。本来不想多生麻烦,果真三龙帮仗势欺人,逼走了筏帮,自己倒要仗义伸手,干脆把过去的一笔旧帐,一并算上。

刚要转身走回去,忽然迎面过来一人,一式短装打扮,像是船家模样。来到夏逸峰面前约两三尺处,停下来问道:“在下斗胆冒昧,请问尊贺贵姓可是夏?”

夏逸峰一动,点点头,说道:“在下姓夏,尊驾有何指教?”

那人听说姓夏,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又忙着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夏爷!您还记得几个月以前,小的撑筏引导夏爷去见敝帮舵主的事?”

夏逸峰一听大喜,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头,笑道:“你是喻五兄?”

喻五赶紧举手为礼,连声说道:“夏爷如此称呼,小的不敢!”

夏逸峰不觉叹道:“那天夜里多亏你引导,可是由于当时夜深,未能记住尊容,如今当面不认,至为愧仄!喻兄!贵帮舵主现在何处?能否见告?这安庆沿江如何一只筏也找不到?”

喻五恭谨的答道:“敝帮舵主正是看到夏爷独自一人在江干漫步,料是寻找人引导,只是舵主不便外出迎接,才命小的前来,这其中的缘由,说来真是一言难尽。夏爷回头到了地方,舵主自然要说明白。夏爷现在就请随小的前去吧!”

夏逸峰正要知道个中原委,当时连说甚好,随在喻五后面,慢慢地在码头上踱着。两人一言不发,约莫走了一段路,喻五挤上一只小船,嘴里不停地打着招呼,让开一条路,让夏逸峰过去。

如此一连穿越了七八只船,突然船中间发现一只小舢舨,喻五跳上舢舨,扶下夏逸峰,连忙一点竹篙,左撑右戳,从船缝里一路穿隙而过。

约莫前进了十几丈远,舢舨靠近一只篷船,喻五放下桨,跳进乌篷船里去,不一会只听得里面一阵笑声,随着笑声从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人从船头俯身一伸手,笑道:“筏帮总算是吉人天相,夏老弟竟会翩然来临,真是大旱之来云霓,看来筏帮有幸。”

夏逸峰一见来的两个人,前面是筏帮掌旗水底蛟朱大钊,后面是安庆分舵舵主舒良。也是满心欣喜,伸手上前,紧紧握住朱大钊的手,一跃上船,说道:“小弟遄程返回黄山,路过安庆,顺道前来拜望舒舵主,没料到竟在此地遇见朱大哥。若不是喻五兄前去引导,恐怕我只有怅怅而归了。只是小弟不明,安庆分舵亦为一重要之地,为何……”

朱大钊摇摇手,接着说道:“老弟此中原委真是说来话长。”

朱大钊叠起两个手指头,神情严肃,脸色沉重,说出一段安庆分舵的痛心事迹。

原来夏逸峰大闹三龙帮安庆分帮以后,又和双帆无影女夺回鱼皮令和墨丹,飘然逸去。三龙帮就把这笔账记在筏帮身上,于是,三龙帮徒众与筏帮弟兄日有纠纷。三龙帮徒众大多是当地无业游民、流氓无赖之流,而筏帮弟兄都是靠筏为生,而且大都是有家小儿女,在这种对照情形之下,筏帮弟兄自然斗不过三龙帮徒众。如此日积月累,筏帮弟兄吃苦者日众。

正值这时候,筏帮总舵掌旗朱大钊巡察到安庆,舒良一说如此情形,朱大钊衡量轻重,知道此事关系筏帮安庆弟兄的生存。乃决定与舒良,登门拜会三龙帮安庆分帮帮主辣手观音胡茵,想以江湖上的道义化解彼此间的过节。

常言道是: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也正该是筏帮晦气。当朱大钊和舒良联名持帖登门拜访辣手观音的时候,正是东沙怪儒落脚安庆分帮之日。

这东沙怪儒是南疆的一个怪人,长年一顶儒巾,一袭青衫,文质彬彬,活像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可是一身武艺已经练到不带一点儿火气,由于他常年住在东沙海岛,岛上海鸟成群,从海鸟的翱翔和展翅动作里,悟出一套凌人搏击的掌法,轻功绝顶,掌法怪异。武林中偶有一二成名人物,涉足东沙海岛采药,遇上这位不知姓名的东沙怪儒,一言不合彼此大打出手,来人竟不能在东沙怪儒手下,逃过十招。

从此东沙怪儒之名,不迳而走,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知道南疆有这样一位东沙怪儒。

三龙帮处心积虑与武林各大宗派为难,到处找人助拳,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能够请得到的,都请到了。这位东沙怪儒自然也是被邀请之列。

东沙怪儒平日常居海岛,这次竟应邀远来太湖,干脆游览一番,从桂林、柳州,转而进入长江,顺流而下,经过安庆时,胡茵恳留这位年逾耳顺的东沙怪儒多留几天。

辣手观音是别具用心,东沙怪儒这一身怪招,如果能偷得几手,自然是得益非浅。于是曲意拢络,留东沙怪儒在安庆游乐。

东沙怪儒这次从南疆的东沙,北上太湖,本来就是游玩多于一切,这位怪儒虽怪,在武林中尚无太多的过节,所以要在武林中争雄,并无这种念头。既然辣手观音曲意坚留,自是无不可之处。

陪同东沙怪儒北上的总坛来人,也懔于辣手观音的厉害,那敢说声“不”字?于是,东沙怪儒在安庆一耽搁就是半个月过去。

这天朱大钊和舒良投帖登门的时候,辣手观音正在陪着东沙怪儒在花厅里吃酒。一听手下人报道筏帮有人投帖拜望。辣手观音眼睛一转,立即打定主意,吩咐请到花厅里来相见。

原来这东沙怪儒住在安庆分帮十数天,不但没有教辣手观音一招半式,连露都未曾露过一手,致使辣手观音连偷学的机会都无。正在发愁自己白费心机,忽然一听筏帮有人投帖,辣手观音暗想:何不如此这般,来个一石两鸟!这才决定请朱大钊舒良花厅相见。

江湖上投帖拜山,大家都应该以礼相待。朱大钊和舒良一进得花厅里来,心里立即不是滋味。但见那辣手观音陪着一位花白胡须,儒巾儒服的老学究,坐在那里饮酒,似乎没有看见朱大钊等进来。

朱大钊身为筏帮总舵掌旗,职同护法坛主,而舒良也是安庆分舵的舵主,如今正式投帖拜见,辣手观音竟然傲慢无礼,叫朱大钊等如何忍受得了?舒良首先就按捺不住,迈步上前,抱拳发话,说道:“胡帮主请了!在下投帖登门拜见,有要事相商,蒙帮主约见花厅,在下已经在此敬候,胡帮主请按武林规矩相接。”

舒良的话虽然说得婉转,但是却是指责辣手观音不按规矩行事。

辣手观音如何不懂?当时咯咯响起一阵银铃样的笑声,接着娇声说道:“我认识你舒舵主,想是为两帮相争之事,前来见我。其实你们应该引咎自责,两帮相安无事,鱼皮令才掀起争端,如今,总坛有意收回安庆地区一切权益,贵筏势力请撤回石牌以南,免去相争,舒舵主有何高见?”

这辣手观音慢不为礼,在席上坐着昂然不动,已使舒良火起三丈。如今竟大言不惭的要筏帮势力撤回石牌以南,安庆一地何止五六百筏户,数千人的生活,居然就由辣手观音这一句话,把它轻轻地断送?这舒良是泥人也有一点土性,当时按捺不住,断然大喝一声,反手一撤背上镔铁撑篙,一指辣手观音,骂道:“胡茵!你欺人太甚,居然敢视筏帮如无物,舒良既然无法以理相见,就请在武功上见个高低吧!”

胡茵咯咯笑道:“舒良你也是筏帮分舵之主,如何这样不明事理?两帮相争之事,既然要以武相见,敝帮无不奉陪。只是,今日有武林前辈在座,你就如此以兵刃相见,岂不视武林前辈如无物?即使我能容忍,你也难逃前辈的宽恕,还不赶快撤回兵器退下去,改日再来。”

胡茵这一席话不仅故意侮了舒良,连东沙怪儒也一笔轻轻勾搭在内,而她自己竟然不动声色。

舒良一听胡茵愈说愈张狂,早就火动无名,更不答话,镔铁撑篙一翻,人在阶下腾身起步,一式“怪蟒躜窝”,撑篙化作长枪招式,随身进招,直点辣手观音心坎。

辣手观音那里会把舒良放在心上?当下也不还手,隔席一闪,口中还说道:“当着武林前辈在此,我绝不和你动手,以免有失武林礼数。”

辣手观音话犹未了,舒良突然觉得自己右手脉门一紧,半身一麻,呛啷啷镔铁撑篙跌落地上。

舒良本人和站在阶下的朱大钊,都止不住一愕,再转头看时,只见那儒巾儒服的老学究,正在拂着花白胡须,右手却在遥指着舒良,缓缓地说道:“年轻人如此不懂礼数,令人可恶。”

朱大钊一见舒良半身不遂,满脸痛苦的样子,又见他右手齐脉门以上,肿起多高。知是被人截住了脉门,促使血气倒流所致。但是,这位老学究分明坐在一旁动也没动,是用什么手法使舒良痛苦如是?赶紧抢上前,扶住舒良,向老学究说道:“筏帮从未对人结仇,尊驾何人?愿为三龙帮淌这次浑水?在下等若有礼数欠周之处,来日自当由敝帮长老出面致意,今日两帮地盘之争,尊驾外人,何必插手?”

朱大钊眼看人家手都未动,舒良已是半身不仁,就算搁上自己,也未必能挡得住人家举手之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辣手观音站在那里伺机而动呢!朱大钊一念,今日这个场面眼见难讨得好处,硬顶无益有损,便拿话先来稳住这位老学究。

东沙怪儒似乎没有听到朱大钊说的什么,依然指点着舒良说道:“看着你们这些飞扬跋扈的年轻人,就知道你们做不出一些好事。三龙帮总坛既然要你们把安庆地盘让出来,你们还有何话可说?趁早回去照办,若再哕嗦,我老人家就要治你一个欺老凌上之罪。”

东沙怪儒这一番怪论,听得朱大钊啼笑皆非,可是眼前绝无法讨得好去,只有忍气吞声,点头说道:“尊驾既然插手这件事,朱大钊在这里敬领就是。请尊驾留下字号,日后也好请教。”

东沙怪儒呵呵一阵,说道:“安庆地区若再见你们的人横行,这把酒壶就是榜样。”

说着拿起酒壶,颠了一颠。这把锡酒壶少说也得五六斤重,只见他双手一捏一搓,顿时变成了一块锡饼,里面的酒淋漓得满桌子都是,而且还在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东沙怪儒随手一丢那块锡饼,嘴里说道:“你要打算日后找场,就记住我老人家东沙怪儒便了。”

朱大钊眼见东沙怪儒那种捏锡成饼的功力,还有什么话可说,仓惶中扶着舒良离去。临去对地上一瞥,但见那块锡饼嵌在磨光青砖的地面,留下约七八分深的一个洞。

朱大钊也算是个汉子,回来立即约来筏帮暂停活动,一面急报石牌总舵,自己带着舒良暂在一只船上疗伤。

说完了这一段经过,朱大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两天来总舵尚无回音,筏帮弟兄一日不活动,就一日不能接生意,数千人生计眼见渐趋绝境,老弟突然到此,如能伸援一臂之力,筏帮弟兄上下人等,必将永远感恩铭德。”

夏逸峰听完朱大钊的话,霍然起身说道:“筏帮与小弟有旧,何况有大哥你在内,更何况此事追溯起源,实与小弟有关,小弟绝不置身事外。就请朱大哥和舒舵主引小弟即刻前往。”

朱大钊赶快站起来,说道:“夏老弟古道热肠,令人起敬。只是不必急于一时。虽然目前筏帮弟兄一切活动停止,但是,三龙帮一切举动,仍在愚兄随时注意之下。夏老弟且在此地小饮三杯,以代接风,一俟有新的消息以后,再作商量。”

夏逸峰正待说明自己同行的还有两位姑娘,自己必须趁这段时间,先回到客店看看,和她们说明一下。突然,舱外有人叩门。

进来一个筏帮弟兄举手行过帮礼之后,便说道:“三龙帮方才突然去了两位姑娘,看样子是要与三龙帮为敌,可能要引起争端。”

夏逸峰还没有等到来人说完,连考虑都没有来得及,连忙说道:“朱大哥!这两位姑娘正是与小弟同行的两位姐姐,没想到她们会独闯三龙帮。如今事不宜迟,你我即刻就走。”

朱大钊一听也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何许人,竟敢硬闯三龙帮,倘有闪失,如何了得。连忙一抄家伙,吩咐舒良暗中点动筏帮弟兄,必要时就是一场血战安庆府。

夏逸峰在路上和朱大钊专找僻静地带,以便展开身形,全力奔驰。若以夏逸峰的功力,何消片刻,就会到达安庆分帮的所在地,但是,一路上却要等待朱大钊。如此连走连等,止不住心里想着,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为何赶到三龙帮去了呢?

原来两位姑娘出得客店以后,若依双帆无影女的打算,迳去安庆分帮,找辣手观音算账,问问她为何滥放谣言,污蔑自己的声譬?可是飞燕双环却在一旁一再劝住,孙姑娘说道:“群雄大会不日就要举行,这辣手观音既然是三龙帮的一角,自然要去参加,到时候,当着天下群雄的面,痛惩恶妇,岂不一举两得,何必在今天打草惊蛇,反而耽搁了行程?”

双帆无影女一听芝姐姐如此劝阻,便也打消了去安庆分帮寻仇的念头。姐妹两人便在安庆的热闹街头,观赏街市夜景。

两位单身姑娘在街上闲游,已经是引起行人的注目,加上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都是出落得天姿国色,光彩动人。所以两人一走到街头,顿时千万只贪婪的眼睛,都冒出了火焰,一齐盯在两位姑娘的身上。

飞燕双环是久经江湖,这种情形见得多了,也懒得去理会。

可是,双帆无影女虽然也曾走动江湖,毕竟脸嫩得多,众人这样围观,评头论足,心里止不住一阵烦厌,怒意顿生,轻轻一扯孙姑娘,说道:“姐姐!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人比苍蝇还令人讨厌。”

双帆无影女这几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驻足而观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大笑。刘姑娘怒气更生,滑步过去,扯住一个大汉,叱道:“任意的在街上调笑于人,姑娘饶你不得!”

说着玉手一伸,“叭”地一声,掴了一个又清又脆的耳光。

虽然这记耳光,姑娘未动力量,依然打得那个大汉,满嘴流血,脸肿半边。

街上人一见刘姑娘不知怎的一闪,就把一个半截黑塔样的大汉掴得满嘴流血,顿时矮了半截。大家顿时又是哗然,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飞燕双环一看禾妹妹已经动气,怕她再闹出事来,便轻拉着双帆无影女的手,说道:“禾妹妹!跟这些人生什么闲气,我们回去吧!夏弟弟说不定在等我们呢!”

两位姑娘一拉手,正准备走出人群,忽然,人堆里撞出来两个人,走到两位姑娘前面。其中一人冲着双帆无影女说道:“刘姑娘!好久没有见着您啦!今天怎么有兴趣来到安庆呐?帮主特别命在下来请姑娘,到分坛去叙叙旧,姑娘您不会见外吧?”

双帆无影女一看,来人正是安庆分帮坛前的一位香主,心里想道:“这倒好,我不找你,你倒找上我来了!”

便回头对飞燕双环笑道:“芝姐姐!三龙帮安庆分帮的胡帮主和我有点旧识,既然派人来相邀,我们就去拜望拜望!”

飞燕双环眼见是别人找上来了,自是无法推脱,便点点头说道:“既然妹妹与此地胡帮主是旧识,自然要去拜望的,只是时间不多,我们去下就要回来。”

双帆无影女一听自然明了芝姐姐的意思,不要在安庆分帮节外生枝,早点回来算了。便微笑着点点头。其实她们那里知道,这趟安庆分帮,为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原来两位姑娘一出现在闹市上,辣手观音早就得到消息说:双帆无影女又回到了安庆。

辣手观音当时就止不住一惊,双帆无影女的功力她是深深了解的,万一双帆无影女赶来找自己算账,辣手观音说什么也不是人家对手?如此一急,人在急中生智,暗想道:“目前趁东沙怪儒在此地,何不找他来让他们鹬蚌相争?”

这才派人去请双帆无影女一叙。这真是:

安排樊笼捉彩凤,

暗装铁链锁蛟龙。

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一行走到安庆分帮,辣手观音早就现身大门前来迎接,双方都假意周旋一番,让到大厅里坐下。

辣手观音首先便问道:“这位姑娘恕我眼生,刘姑娘请代我引见引见。”

双帆无影女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是我的孙姐姐,是苗疆无黑神君门下弟子。”

辣手观音一听,口里连说:“久仰令师在苗疆的盛名,今日一见姑娘,实是三生有幸。”

心里却止不住直打鼓,暗暗想道:“一个双帆无影女已经够对付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难惹的好手,看来今天这个算盘打错了。”

心里一急,又怕刘姑娘先兴问罪之师,便急忙说道:“两位姑娘难得到此,待我为两位引见一位武林高人。”

说着一挥手,便叫人请东沙怪儒前来相见。

双帆无影女闻言,禁不住微微一笑,心里想道:“怪不得你敢来找我,原来你是请着有靠山。自己却不能,坐在那里不动。”

不一会东沙怪儒从后面出来,辣手观音连忙站起来迎上去,说道:“老前辈待我来引见,这两位姑娘。这位是洞庭君山洪门一字剑刘老庄主的爱女刘姑娘,这位是名震苗疆无黑神君的门人孙姑娘。她们二位路过安庆,闻听得老前辈威镇南疆,慑服武林,武功盖世,特来请教。”

辣手观音话还没有说完,双帆无影女禁不住勃然大怒,说道:“胡茵无耻,如此当面撒谎,亏你还是三龙帮分帮之主。”

辣手观音咯咯笑道:“刘姑娘你怕了么?凭你刘姑娘胆敢上门找人,也有怕的时候?”

双帆无影女此时痛恨辣手观音无耻,蓦地起身,右手疾出,骈指直取胡茵。辣手观音没想到刘姑娘说动手就动手,赶紧一挫腰,塌肩滑步,那里来得及呢?指风早就袭来,辣手观音眼看就要难逃这一指之危。就在这一瞬的工夫,双帆无影女突然觉得一缕劲风,迳袭脉门。姑娘那里能上这种当?右手倏地一收,消去来袭的劲道,左手突地一翻,照准辣手观音右肩,疾拍一掌,脚下却又滑步倒踩,稳定桩步。

双帆无影女这一连的举动,都是快如闪电,这边刚刚稳定,只听得那边轰隆一声,辣手观音右肩上吃了一掌,蹬、蹬一连后退好几步,依然是轰然倒下。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弹指暗袭,才解救了辣手观音一指之危,眼见刘姑娘消招、出手、拿势,都是老到已极,也不由地赞道:“女孩儿家能有如此功力,确是不易,只是你那种上门挑衅,胆大妄为的行径却饶你不得,不给你薄惩,你也不知道天外有天。”

本来双帆无影女击了辣手观音一掌之后,就想说明辣手观音撒谎的阴谋,消除误会。没料到东沙怪儒俨然一派长辈训诲的口吻,言下之意,对自己只须举手之间就可以任意处置,顿时气生。同时又想到刚才那一手无端的偷袭,更是气愤,便傲然说道:“阁下有多大能耐,敢如此夸口,有志不在年高,无才空活百岁,你能保证不败么?”

东沙怪儒呵呵笑道:“我老人家在东沙这么多年,难得出外一次,想不到如今武林中竟出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

今天我老人家非要好好的教训你一番不可。来吧!老不欺小,先让你三招。”

飞燕双环急忙一拉双帆无影女,说道:“禾妹妹且慢动手,让我来问问他。”

移步上前微微一福,问道:“老前辈口称长住东沙,东沙怪儒不知是否就是老前辈?”

东沙怪儒指点着手中的折扇,说道:“你想,在东沙那块地方,还能容得下像我老人家这样两个人么?”

飞燕双环点点头道:“老前辈果然是东沙怪儒那就好了。晚辈当年随家师出道江湖之际,就久仰东沙怪儒是武林中的奇人,为人明理仗义,正气凛然,今日一见,令人有见面不如闻名的感觉。”

东沙怪儒闻言呵呵大笑,说道:“姑娘你想逞口舌之能,那你就错了!老人家头上这顶儒巾,正是当年不第秀才的标记。姑娘如果妄逞口舌之能,无异是江边卖水。”

飞燕双环毫不动容,依然说道:“晚辈所言均是事实。老前辈这次远走东沙,前来安庆,可能还要北上太湖,作客三龙帮。

三龙帮为今世武林羞与为伍的败类,在江湖中种种行径,令人不齿。老前辈竟以武林前辈之尊,去供三龙帮驱使,其不明不智之处,无法使人相信为一代武林奇人所做。岂不是见面不如闻名?”

只有辣手观音在一旁暗暗着急,眼见东沙怪儒在一旁点头不语,唯恐东沙怪儒闻言变志。一时也顾不了肩上的疼痛,站起身来,对飞燕双环喝道:“东沙老前辈岂肯听你这样一个无名后辈满口胡扯?既然武功不行,不敢在老前辈面前献丑,就不如藏拙出去。老前辈也必然会念你无知,不去深究,你……。”

辣手观音话还没有说完,双帆无影女早在一旁不耐,霍然起身,疾出一掌照准辣手观音左肩拍去,口中喝道:“巧言令色,可恶已极!给我站过去。”

双帆无影女出掌快如闪电,辣手观音右肩还在疼痛,那里还躲闪,只有急切间塌左肩,顿步后退。饶是如此,仍然吃双帆无影女掌风扫及,一个踉跄,摔在一边。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没有出手相拦,只是冷冷地看了双帆无影女一眼,说道:“我老人家已经许久岁月不曾出过东沙,对江湖上一切情形稍有隔阂是间或有之。三龙帮果如这位姑娘所言,我老人家自然也不屑与败类为伍,自然有我的主张。只是……”

东沙怪儒右手折扇一指双帆无影女,说道:“这位姑娘武功不弱,想是得过高人传授,我老人家睽别江湖已久,想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问老朽不堪,愿趁此机会与姑娘印证几招。”

双帆无影女微笑上前两步,正待开口说话,飞燕双环伸手轻轻一扯刘姑娘,越身上前说道:“老前辈既然不明了三龙帮情形,但请老前辈到太湖去留意观察,相信三龙帮一切,难逃老前辈明察秋毫。至于我这位禾妹妹,那是这位胡帮主蓄意挑拨,并无干犯老前辈之意。”

东沙怪儒闻言呵呵一笑,说道:“那与胡帮主无关,我老人家只不过要看看这位姑娘功力究竟。这位是……刘姑娘!东沙怪儒的怪,就怪在说话言出法随。说过印证几招,就毫无折扣可言。刘姑娘看掌!”

话出身动,右手折扇一交左手,顺势右手一探,迳取双帆无影女左臂“曲池”。

东沙怪儒出手之快,还在其次,只是他身法之灵活,直似夜枭投林,翩然形动,霍然风生,只是一闪之间,就从五尺外的地方,移近姑娘袭来。

双帆无影女也是艺高人胆大,一觑得近处,左臂不收反进,闪电一翻手腕,疾抓东沙怪儒“脉门”。右手疾出,同时,骈指直点“肩井”。

这两招用得大胆而又准确,距离、时间,都不能差之毫厘。

东沙怪儒也止不住心里一惊,顿时呵呵笑道:“果然不错!”

人在说话同时,左右两手遽然一收一张,一下和双帆无影女玉掌接个正着。回掌一接,谁也不敢撤回。高手过招,只要一着之失,就能导致丧失生命。所以,当东沙怪儒和双帆无影女双掌一接,双方立即较上功力。

双帆无影女为人机灵无比,手掌一接,发觉对方手心有一股微热,警觉顿生,猛然一提丹田真气,沉步拿桩,并逼使自己体内一股少女纯真之气,导向双臂,凝神抵住。

双方这一较上真力,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间,东沙怪儒究竟是功力较姑娘深厚一筹,而且初次远离东沙,就遇如此一个年青的少女,而有如此惊人功力,警觉自然而生,也是提足功力,凝神以对。如此时间一长,刘姑娘就慢慢感到有些真力不继,玉颊渐渐透红。

飞燕双环站在一旁不由心里暗暗灼急,自己又不敢轻易出手相助。一则怕自己功力不够,消不了东沙怪儒的掌力,反而使他趁机伤了双帆无影女。一则怕自己出手过早,使双帆无影女脸上难堪,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厅外一声断喝:“放手!”

人随声到,大厅上只觉得人影一晃,一阵旋风掠地,东沙怪儒和双帆无影女两人都趁势一撤掌,霍地一分。大家定睛看时,只见夏逸峰气度昂然,立在两人之中。

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两人同声叫道:“夏弟弟!”

夏逸峰回头应道:“两位姐姐请稍待,待小弟会会这位高人。”

飞燕双环抢上前一步,一手拉住双帆无影女,一手拉住夏逸峰说道:“夏弟弟!这位是闻名武林的东沙怪儒老前辈,只是受了三龙帮的欺骗,应邀前往太湖。姐姐已经把三龙帮的真相约略说明,东沙怪儒老前辈为明理达义之前辈,到了太湖自有分晓,方才与禾妹妹较上功力,只是印证武学,别无他意,我们就此回去吧!”

夏逸峰出道江湖才多久?根本就没有听过东沙怪儒的名号。不过一听飞燕双环如此说出,料定其中必有道理,便缓下语气说道:“既然东沙怪儒为武林前辈,就请原谅我夏逸峰方才的放肆,老前辈武林高人是非黑白定然分得清楚,能明察秋毫之末,晚辈不再多言饶舌。”

旋又转过脸来向坐在一旁呆了半天的辣手观音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初鱼皮令之事,系由夏逸峰而起,胡帮主竟敢假他人之手,挑衅筏帮。夏逸峰难以置身事外,今日特来,但求胡帮主一诺,双方相安无事,胡帮主若有任何需求,夏逸峰一身在此,但请划上道来。”

辣手观音连挨双帆无影女两掌已经是疼痛有如骨折,眼见连双帆无影女都无法对付,再加上夏逸峰和飞燕双环,更是无能为力。自己手下人虽众多,十个也难抵住人家一个。东沙怪儒此时已是心动志摇,看来靠他也是无望。所以半晌答不上话来,眼睁睁地坐在一旁,看着夏逸峰。

夏逸峰点点头,说道:“既然胡帮主无话可说,贵帮与筏帮之事,就此了断。其实筏帮三老一来,胡帮主未必能有力量周旋。今日承胡帮主之情,夏逸峰在此致谢,来日太湖群雄大会上再见。”

飞燕双环在一旁笑道:“胡帮主挑拨东沙老前辈与我姐妹为敌,难逃老前辈明鉴,看你何以自处?”

夏逸峰略一回顾,看着大厅丹墀里,矗立着两枝大旗杆,下面两块大盘石,估计约有千斤。便向辣手观音说道:“胡帮主言出法随,两帮之事,就此一了百了,如果再任意寻衅,夏逸峰千里迢迢也来相会。”

说着话身影突然微蹲,两臂向内一圈,霍地一翻。顿时一阵狂飙起处,蓬然轰隆作响,千斤旗盘石骨碌碌翻走七八尺。

夏逸峰面不改色,收势起身,对辣手观音点点头说道:“胡帮主自信三龙帮安庆分帮有人比这块千斤石还硬,就请他前去寻衅便了。”

转身对东沙怪儒拱手长揖,说道:“在下夏逸峰为鱼皮令之事,开罪三龙帮安庆分帮,今日前来了账,放肆之处,前辈海涵。”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眼看夏逸峰圈臂作势,已是惊诧不已,及见发掌推石,功力顿见,不觉长长的呵呵大笑,指着夏逸峰说道:“有心栽花不如无心插柳,今天倒是巧遇了。姓夏的!今天我若为难于你,不够大气,咱们老哥太湖群雄大会上见。”

夏逸峰倒是微微一怔,听他口气,分明与夏逸峰有何旧账未清,可是,远在东沙的怪儒,有何过节可言?双帆无影女为人心细,暗暗一扯衣角,说声:“看来与你刚才那招六合拳法有关,走吧!此地多留无益。”

三人一出得大厅,来到护庄河旁,但见刀枪剑戟,密密麻麻,约莫有两三百人,在庄门口严阵以待,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弩箭手,真是剑拔弩张。

夏逸峰一见,敢情安庆分帮已经全部出动,大有孤注一拼之势。不觉哈哈笑道:“连你们帮主都闷声慑服,你们这些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转身向双帆无影女说道:“刘姐姐请借腰中宝剑一用。”

双帆无影女会意点头,一撤腰中宝剑,呛啷啷一泓秋水横出鞘外。遽然地玉手一抖,宝剑脱手而出,剑化长虹,朝上飞出。

夏逸峰长啸一声,陡然见他身一长,掠地腾空,人似大鹏展翅,嗖然上拔,何止七八丈高。但见他人在空中,转身一掠,宝剑落到右手,就势一翻,凌空扑下,剑化满天星斗,挟着一阵砭人肌肤的寒风,从人头上呼啸而过。只听得一阵呛啷、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一转眼间,夏逸峰已经安稳地落在两位姑娘身边。再定睛看去,两三百人执在手中的刀枪剑戟,约有一半人只剩下半截废铁拿在手里。

夏逸峰这一招大罗十九剑中的绝招“招女花挟”,有雷霆万钧之力,把站在护庄河边的三龙帮众,一个个惊得像是大雨淋蛤蟆,只剩瞪眼的份儿。

夏逸峰和两位姑娘,趁着这些人惊魂不定的时候,一齐拧身起步,凌空越过宽约三丈的护庄河,扬长而去。

刚一越过庄河,树荫里转出朱大钊,迎上去,说道:“我跟不上老弟,干脆向后转,迎来一批力量,打算打一个混仗,没想到老弟马到功成,这一仗就免了。老弟你看!”

夏逸峰顺着朱大钊手指一看,护庄河外所有的树丛里都冒出人来,人手一枝一式一样的镔铁撑篙,不用说,都是筏帮的弟兄。

夏逸峰叹道:“三龙帮妄夺别人衣食饭碗,险险酿成一场流血械斗。但愿辣手观音能自忖已力,不再若事生非,等过群雄大会,一切问题都该解决了。”

舒良抱着一枝镔铁撑篙,挥手散去筏帮弟兄,转身前来向夏逸峰抬手过顶,行礼致谢,说道:“舒良德浅能鲜,险使安庆地区弟兄失去衣食饭碗,夏少侠仗义援手,不仅舒良就是安庆分舵数千弟兄,无不铭心刻骨,永志不忘。”

夏逸峰谦逊再三。但言祸由已发,毫无骄矜之意,益发使得舒良心折不已。

一行人走来,不觉回到江干码头,但见筏帮弟兄已是活跃水面,忙碌异常。舒良略一注意,回顾说道:“敝帮长老驾临安庆了!夏少侠和两位姑娘慢行,在下先去一步。”

朱大钊自是也要先行一步,两人并肩急步去后。夏逸峰笑向两位姑娘晓道:“辣手观音经过这次惩罚,筏帮得暂安于一时。

看来筏帮三老太湖群雄大会势在必行,三龙一日不垮,筏帮一日难安。”

飞燕双环说道:“东沙怪儒功力诡谲。如果他真的倾力以助三龙帮,只怕此事又添了不少麻烦。”

双帆无影女接着说道:“东沙怪儒不知与六合拳有何过节,此人尚在邪正之间,在群雄大会能够劝其回头,倒不失为上策。”

三人说说谈谈,不觉已经走到江干码头旁边,迎面一只楼船,舱门一开,筏帮三老笑呵呵地一字排开在船头,向夏逸峰说道:“夏贤侄数月不见,功力之精进又令老朽刮目相看,两位姑娘都是人中之凤,更属可喜可贺!”

夏逸峰和两位姑娘赶忙上前行礼,说道:“晚辈一时之不慎为贵帮带来意外纠纷,内心难安。”

三老同声笑道:“夏贤侄对筏帮有一再之惠,老朽等已不敢言谢,贤侄反而引仄自责,更令老朽难安。二位姑娘虽属初次见面,但是老朽对于令尊令师俱已久仰,强将手下无弱兵,二位武林奇才,老朽等今日有幸一见,衷心至慰。”

宾主揖让,进得舱中,云中龙首先说道:“夏贤侄与两位姑娘南下之意,老朽已于日前获得令师叔灵空大师的飞鹰传简,得知一切。老朽等能为各大宗派邀为争雄之末,敢不遵命前往?何况这三龙帮与敝帮还小有过节,也就此作一了结。”

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书简,递给夏逸峰说道:“令师叔并有书信转交,贤侄读后便知分晓。”

夏逸峰站起来双手接过书简,立即拆开一看,立即忧于形色,说道:“家师叔书上言道,衡山二老迄今未见消息,魔僧法真的铃声将为群雄大会上一大威胁,命晚辈急赶黄山,面请家师出山。家师数十年来从未远出白云谷一步,晚辈此行恐难获家师面允,如何是好?”

云中龙说道:“此事关系武林今后命运之好坏,令师高人,虽久不闻世事,但亦不致置中原武林尔后之存亡于不顾。肤之不存,毛将焉附?贤侄此行,当可成功。如今事不宜迟,老朽也不便挽留贤侄稍作盘桓。好在群雄大会以后,来日方长,留待日后,再行请教。”

夏逸峰也知道事关紧急,不敢稍停,便匆匆告别筏帮三老,兼程赶回黄山。

数月不见,黄山依然无恙。白云谷云雾围绕,一片迷潆。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都是初次来到黄山,但见层峦叠翠,上出云霄,松涛阵阵,流泉潺潺。时虽七月,黄山却凉爽如秋,端的令人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感觉。

夏逸峰回到白云谷口,回想数月以前,自己奉师命离山,远走天柱,如今数月韶光易逝,亲仇依然未报。而且更引起一场中原与西域武林之争,前途如何,仍难逆料,想到此地,不禁感慨系之。

进入谷口,夏逸峰驾轻就熟,前行引导。白云谷虽然没有任何禁制,然而山路崎岖,云雾封锁,不是识途之人,也颇有寸步难行的感觉。

夏逸峰正在指点着谷里的种种,说给两位姑娘听。一十五年岁月,白云谷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都是如此熟悉,都是如此为自己留下深刻而难忘的回忆。

两位姑娘一则对结庐黄山潜心参修的静空上人,心里有着虔诚的敬意;一则对于黄山如此幽静清秀,如诗如画的环境,悠然神往。同时又听着夏逸峰如数家珍的指点着一些令人回味的往事,所以,一路行来,异常缓慢,沿途流连观赏,半晌尚未行及白云谷之一半。

突然间,一声猿啼,在如絮的空雾中,一点白星若隐若现,弹然直奔而来。

夏逸峰一见欢然出声,点足而起,向前迎去。此时那点白星已经排云破雾来到正前,原来是一只浑身雪白火眼金睛的老猿,正是黄山白云谷的守谷灵猿。

夏逸峰迎上守谷灵猿一阵亲昵的拥抱,和老猿那种欢腾跳跃吱吱而叫的情形看来,这人兽之间过去十五年的朝夕相处,情感深厚,可见一斑。

一阵别后重逢的欢欣以后,夏逸峰皱着眉头走到两位姑娘这边来,发着急说道:“师父已于日前闭关,何时出关,目前尚未可定,连见一面都属困难,更别谈请他老人家下山了。眼见这太湖群雄大会日期在即,如何是好?”

双帆无影女说道:“守谷灵猿都已经告诉你了?”

夏逸峰点点头说道:“白云谷十五年终日灵猿为伴,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但是双方的意思都能借动作手势,而心领神会。”

飞燕双环在一旁说道:“久闻静空大师玄天易数灵验无比,以我的愚见,一切都在静空大师玄天易数之中。大师突然闭关,必有原因。太湖群雄大会果然无大师即不可,大师届时自会前往,否则亦为劫数所定,非人力所能挽回。”

双帆无影女也点着头说道:“芝姐姐言之极当,依我看来,静空大师虽然闭关,一定留有法谕给夏弟弟,我们到了以后,就会知道。”

守谷灵猿人立在一旁,似乎也听懂了他们讲话的意思,吱叫一声,转身弹然而起,疾射而去。夏逸峰和两位姑娘也立即展开身形,紧跟在灵猿身后,向白云谷深处驰去。

这白云谷虽然长年云雾围绕,迷潆一片,但是,谷的深处,却是清明开朗,正午阳光透射,霁日光天。夏逸峰一到云雾开朗处,立即收住身形。转身对两位姑娘说道:“眼前已到恩师潜修之处,我在黄山十五年,每逢到山顶练功回来,走到此地立即敛气收功,一步一步走回住处,以对恩师敬意,今日恩师虽闭关不在,礼不可废,二位姐姐请随小弟步行前去如何?”

两位姑娘都自然虔诚肃穆点点头,随在夏逸峰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白云谷狭长而平坦,沿途少见怪石狰狞,倒是遍地细草如茵,一道山泉,淙淙直流出谷外,最为难得的,山泉两旁,衍生垂柳,微风吹来,飞絮起舞。如果不是两旁削壁悬岩的山峰,这白云谷那里像是山谷,倒是一个田野人家。

前去数十步,数间竹椽茅舍,临溪旁柳,朴实自然。此时守谷灵猿已经打开了紫扉,一缕清香,飘然而出,夏逸峰引导两位姑娘进得茅舍里来,先对上首紧闭的房门,深深一拜之后,再退到对面的一间,刚一坐上,就见竹桌子上压着一张字笺,夏逸峰急忙拿起一看,果然是恩师所留的法谕。

夏逸峰看完后,交给两位姑娘说道:“果然都在恩师玄天易数之中,二位姐姐请看!”

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接过法谕一看,上面写着:“西域与中原,无分彼此,惟作恶者,自应自食其果。太湖之会,法真嗔念一动,已不足惧,自有高人出手。善恶之间,原在一念,如能放下屠刀,何愁不立地成佛?

故不可太为已甚,少伤无辜,以体上天好生之德。

药散一包,以备不时之需。了却心愿之日,亦为永结鸳盟之时,玉胆为证,同心白首。

右谕逸峰徒儿”

双帆无影女浅浅地喟叹一声,说道:“静空天师真是高人,你我此行,俱已了如指掌。如此看来,太湖群雄大会,中原武林有惊无险了。”

飞燕双环点头说道:“依静空大师法谕看来,要夏弟弟多本仁心,即使元凶首恶,只要他能苦海回头,我们也就能放手时且放手了!”

夏逸峰点点头,收拾起这张法谕,在桌上拾起一个小包,料是谕示中所指的药散,掖进怀里,对两位姑娘说道:“恩师闭关,黄山不可久留,太湖会期已日益迫近,我们就此即日下山赶路如何?”

两位姑娘自是无话可说。尤其双帆无影女刘姑娘,还在惦念着洞庭湖的老父和刚自祁连归来的白姥姥,心里盘算着如果时日足够,还得先回一趟洞庭。

三个人在门外叩别了静空上人,正待迈出茅舍,忽然旁地里窜出守谷灵猿,拦住三人去路,手里握着一张字笺,吱吱直叫。

夏逸峰心里一动,赶紧说道:“两位姐姐请慢,恩师想是另留有一张法谕,嘱咐灵猿,不到紧要时不拿出来。如今在临行之前,灵猿挡路,定然有意外事去。”

说着抢上前一步,从灵猿手中取下字笺,两位姑娘也都围上来一看,果然又是静空上人的法谕,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谷外有人,谨防火攻,前后如此,三人分行。”

三个人一看,当时都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燕双环先开口说道:“上人神算已是无疑,定是有人趁上人闭关之际,前来为害,叫我们分头御敌。”

夏逸峰手持法谕,沉吟半晌,说道:“恩师从不涉足江湖,毫无武林恩怨,而且在白云谷闭关,也无人知晓,何来恶人为害?令人难解。”

双帆无影女在一旁说道:“法谕中已指明有人火攻白云谷,不管原因如何,我们依法谕防范才是。夏弟弟对白云谷地理熟悉,可独自担任前谷方的防范,后谷由我和芝姐姐带着灵猿前去保护。对于火攻一道,暂时无特别防护方法,不妨以快制之。”

双帆无影女这一番分派,大家都无话可说,分手之际,飞燕双环忽然说道:“前后如有情况不明之时,可由灵猿连络。云雾迷濠之中弹剑作声,以示敌友。看来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各就各位。”

这种意外的发生,使夏逸峰不仅感到惊诧,更感到无限的怀疑,夏逸峰方才所说的话,都是事实。黄山十五年习艺,静空上人连白云谷都不曾出得一步,而且十五年当中,除了灵空大师偶从各地云游归来,白云谷连外人都不曾进来一步,何来旧仇而要趁恩师闭关之际,前来寻事?

夏逸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对于恩师的玄天易数是绝不怀疑,只是不知江湖上竟有何人,要到白云谷来寻仇?

心神分驰,脚下速度一慢,自己仍停留在谷的深处,转身打量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两位姑娘和守谷灵猿,已是远去谷后,踪影不见。

正在这时候,突然远处有物破空,啸然作响,接着是轰隆一声,震得群山齐应,历久不绝。夏逸峰心里一惊,想道:“果然有人来了!”

赶紧一敛心神,右手反把一抖,呛啷紫灵长剑出鞘,长身展臂,霍地凌空一拔,嗖然而起,直达十丈来高,人起空中吸气平身,疾射谷前而去。这一起一落之间,竟达廿丈左右,夏逸峰情急之时,全力施展,潜力发挥极致,何异于御风飞行。

夏逸峰刚一落下身形,突然谷前又是破空作声而来,嗖嗖两道劲风,倏地在空中一撞,霎时间,又是石破天惊一阵轰隆爆炸。这次响声相隔夏逸峰也不过十七八丈之远,所以,响声听来更是震耳欲聋,响声犹未停止,半空中像是亮起了一盏巨大的火炬,在迷漾一片的白云谷里,射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夏逸峰何曾见过这种东西?幸亏他人极机灵,顿时心里想到:“来人定然不识白云谷路径,而白云谷又是常年云雾围绕,所以才发出这种火光破云排雾,照明途径好进入谷内,看来来人对于此行,志在必得。”

心里闪电一想,赶紧闪电一旁借光亮朝谷外看去。在半空中火光照耀之下,云雾显然顿形稀薄,隐约中有三四条人影,正借着光亮,向谷内飞奔而来,眼看来人衣袂飘拂身形闪动,分明都是身负极高武功的人。夏逸峰心里微微吃惊,暗想道:“谷前已经发现三四个,谷后尚不知还有多少,而且个个身手都极不弱。那里来的这些武林高手,要与黄山白云谷为敌?”

心里在想,脚下可不敢怠慢,长剑一横,正待跃身出去,此时半空中火光已经渐渐熄灭,谷内云雾依旧,数步之内,难得见到人形,夏逸峰仗着自己路途熟悉,依旧脚不停步,飞跃向前。

如此前进数丈,突然头顶上又是有物破空作声。这回夏逸峰可有了经验,料定是又要爆炸火光。自己先发制人,立即闪身一掩,掩进一个岩石的后面。果然不出所料,一阵轰隆之后,爆出一阵耀眼的火光。

夏逸峰人在岩后,借着火光看去,赫然四个身披红衣的西域僧人,一前三后,连袂向谷内冲来。夏逸峰再也按捺不住,从岩石后面横剑跃出,拦住四个僧人的去路,厉声喝道:“四位僧人意欲何往?白云谷岂容得尔等任意猖狂?”

夏逸峰这一突然现身,四个僧人也蓦的一惊,一齐顿身停步,朝着夏逸峰直瞪眼睛,大概是没有料到,白云谷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持剑虎视而立的年青人,所以一时间倒是怔住了。

夏逸峰一见他们呆在那里,便又缓下语气,笑声说道:“四位大概是来自西域?对白云谷情形大概是不甚明了。白云谷与武林素无恩怨往还,四位仗众闯进白云谷,如系出自误会,白云谷不愿多惹是非,就请四位此刻退出,一切俱了。”

四位僧人一听夏逸峰之言,这才回味过来,前面那位粗声粗气打着不纯熟的汉语,问道:“你是白云谷静空和尚的什么人?快点跟佛爷回话。”

夏逸峰这才相信,果然是冲着恩师而来,和尚说话又是如此无礼,不禁又气又惊,立即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在白云谷撒野?”

喝声未止,悬在半空中的火光又熄灭了,夏逸峰此时确知来人是向白云谷寻衅的以后,也不管他是何人,火光一灭,心念随之一动:“不如先下手为强。”

紫灵长剑一挑,人走似飞絮,剑去似流星,就在云雾中,唰、唰,一连四剑,分袭四个僧人。一方面由于夏逸峰地形熟悉,认准了僧人的方位,长剑出手,不差分毫。再者,十五年白云谷习艺,夏逸峰的眼力在云雾中已是异于常人,再加人形雪参的功效,此刻虽在迷潆的云雾中,仍能透视几步以外,只要微见衣袂飘动,长剑立即如影随形,闪电而至。

这四个僧人没有料到夏逸峰会趁火光一熄,立即长剑出手。

这一连几剑,险险把四个僧人溅血横尸于白云谷内。不过这四个僧人也都是武功极高的好手,虽在云雾之中,也还能闻风辨物,把夏逸峰这一连四剑的攻势,堪堪闪过,却也闹得个手忙脚乱。

四个僧人刚一闪过四剑,夏逸峰那里容得他们还手?长啸一声,紫灵长剑化作万道长虹,绕着四个僧人,一剑跟着一剑,绵绵指到。左右也随着一翻,云雀九式连点带劈,也是展开一轮猛攻。左掌右剑,尽使黄山师门绝技,恶斗四个僧人。

四个僧人本身功力都很不弱,而且对于群斗,都有一套功夫。只是苦于白云谷云雾迷潆,视线大打折扣,处处困于被动,只落得躲闪腾挪的份儿。

如此七八招过去,夏逸峰虽然处于优势上风,可是,一时依然不能制伏来人,一时性急,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紧,分形剑法夹着大罗十九剑的绝招,脱手而出。

左手刚削出一招“意在云层”,攻击左边僧人的上盘,右手长剑翻背一挑,一式“文殊鞭兽”,反削背后僧人。两招一出,果然见效,只听得噗咚一声,左边僧人肩头挨着掌风扫及,一时收势不住,跌落地上。

夏逸峰左掌奏效,心里不由地微微一喜,正待翻身发招横扫右后面的僧人,突然嗖、嗖、嗖……,一连好几声,暗器破空。夏逸峰知道又是火光要亮,心里一想:“也好!等待火光亮时,连施杀着清除了这四个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隆、轰隆,连声爆炸,周围响起一片声音,随着声音的爆炸,周围也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方圆廿丈以内,照得通明。

火光一亮,三个红衣僧人像是旋风一样,倏地一合,六只手同举,三挂念珠,挟着刺耳的劲风,齐袭而至。劲道惊人,而且是齐奔要害。

夏逸峰一见念珠,倏地一惊。长剑一挽,闪出斗大光芒,剑花朵朵,封开来袭的三串念珠,足下倒纵微点,后退两三尺,朗声喝道:“四位可是来自西域法真大师门下?”

三个一招齐袭,被夏逸峰长剑封开以后,心里已是暗暗吃惊。又听夏逸峰指名喝问,三个人更是微微一怔。其中一人,一扬手中念珠,说道:“佛爷正是来自西域,你娃娃是何人?知道佛爷是来自西域,还不赶快滚开让佛爷办事。”

夏逸峰一听果然是魔僧法真的门徒,心里便猜到几分了,大概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只是奇怪的,为什么知道自己这时候正在黄山白云谷?心想:“管他呢!既然是冲我而来,打发回去算了。”

想罢!顿时一阵大笑,长剑一指,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果真是法真的门下,你们的能耐大概也及不过你们西域的什么二尊者吧?二尊者都已经魂断中原,你们这些微末道行,还想怎样?”

三个和尚听夏逸峰说是二尊者已经魂断中原,料定这位年青人就是杨林所指的黄山白云谷门人夏逸峰,顿时怒气横生,一齐怒吼,骂道:“小畜生!你来得正好,只当找你不着,才找静空老和尚算账,既然碰上了,算是你小命当绝,接佛爷的招式!”

三个人的念珠一抖动,搅起三道劲风,周围攻来。

原来三龙帮毒指杨林在西京被飞燕双环孙姑娘逼令自断二指之后,满心愤怒,从客店奔出。既而一想,自己武功有限,欲报此仇,必须仰仗别人。这才再走西域,中途遇上魔僧法真,告知安宁二尊者客店受辱之事。

这法真南下中原,雄心万丈,没想到门下首座大弟子,未到太湖便受辱途中,如何忍受得住?其时他还不知道二尊者早就魂断祁连山呢!

魔僧法真随血掌吴恒到达太湖之后,第一件事便派手下门人八名,兼程前往黄山袭击夏逸峰师父静空上人,先泄积愤,然后再在群雄大会上痛挫夏逸峰。又怕去人武功不敌,特别细心,以西域火弹烧毁白云谷。可是,万没有料到,夏逸峰会在群雄大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会赶回黄山,冤家路窄,碰在白云谷内。

这时候三个僧人面对真正仇人,那里还肯放松,三串念珠疯狂点到。夏逸峰在西京客店领教过这串念珠的厉害,也不敢冒然大意,剑走轻灵,人化飞絮,在三串念珠中间,恰似挟舞花丛,翩翩穿插。而且手中长剑还招疾速,连封带削,剑剑不离要害。

转眼十招过去,此时四周烈火引着山林,火势渐渐猛烈,烧得劈劈叭叭直响。夏逸峰眼见火势猛烈,怕会引起遍山火灾,心神微微一怔,脚下步法一慢,三个僧人一见有机可趁,顿时一声暴喝,倏地身形四下一分,双手齐抬,哗地一声,右手念珠化作满天星斗,迎头盖下;左手每人都是三枚火弹破空而来。

这一阵弹珠如雨,迎头盖到,声势确是惊人。夏逸峰急切间右手长剑盘头盖顶,一式“风扫残云”,顿时剑气纵横,劲道四溢,化作剑幕,护住头顶,左手一圈,立即气走丹田,力提十成,喝声:“照打!”

喝声未了,只听得蓬地一震,当中的僧人首当其冲,骨碌碌被掌风撞退两丈开外,接着一阵嘶嘶直响,念珠被剑风扫及,遍落无形。只有火弹炸成一片火光,把白云谷照成火焰山一般。

夏逸峰此时打得兴起,没等到两个僧人回手,人随剑进,闪电进身,剑光一起,顿时血溅白云谷,两个红衣僧人连肩被劈成四半。

夏逸峰从未如此凶狠杀人,剑光收敛之时,自己不禁为之一呆。旋而又见周围火光烛天,觉得这四个僧人手段毒辣,诛之也不过份。转头一看,一前一后两个僧人还躺在地上挣扎。立即赶步上前,出手点住穴道,让他们倒在一旁,自己腾身而起,长剑一顿急挥,砍断山上火路,不让火势蔓延。回首白云谷下,烟火一片,倒着四个僧人,也不禁然慨而叹:“如此清修圣地,如今烟火血腥,俱都有了,我如何对得起恩师?”

转而一念谷后两位姑娘,尚不知情况如何,自己竟如何在此地临风凭吊?

人一急,立即振臂拔起,向谷后扑去。刚刚越过茅舍,只见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双双跃至,守谷灵猿跟在身后,蹀蹀而行。

夏逸峰急忙迎上去,问道:“两位姐姐!谷后情形如何?”

双帆无影女笑道:“四个僧人果然纵火烧白云谷,立意毒极,已经分别在双环与剑下伏诛,火势也被扑灭。夏弟弟独力迎战前谷,后果如何?”

夏逸峰长叹一声,把方才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叹道:“恩师生平最忌杀戮,如今白云谷血腥遍地,他老人家如何安居?我之罪孽太深了。”

两位姑娘一听,也都螓首低垂,半晌无语。夏逸峰见状,又怕两位姐姐心里难过,便说道:“此次僧人来袭,都是缘由小弟而起,故而小弟内心难安。强敌来时,刀剑之下彼此无情,流血在所难免,二位姐姐也就不必有所不安。”

飞燕双环抬起头来说道:“今日此事虽属不得已之举,但是刀剑之下不留一点仁慈,毕竟稍欠厚道。夏弟弟恩师想是不以为然,留待日后再来请罪,此刻不宜久留,计算时日,赶上太湖大会,免误大事。”

三人立即分头将白云谷流血残迹清扫以后,于茅舍之外拜别静空上人,匆匆上道,奔向太湖。

路上行来只一日,所幸一路之上,尚无意外之事阻挠,三人从无锡起船由水路抵达苏州时,由指算来,正是七月十五太湖群雄大会的正日期。

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飞燕双环在苏州未敢稍停,一路风尘仆仆,赶往太湖。

三人刚一抵达木渎镇时,便觉得气势顿然不同,三龙帮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但见沿路上都是排列着劲装汉子,真是矢上弦,刀出鞘,一个个如临大敌,虎视眈眈。而且沿途旌旗招展,气象万千。

夏逸峰那里还有心观赏这种排场,一心只望早一点赶到会场,一了十五年来的心愿。

谁知道刚一出得木渎镇,路旁一座新搭成的彩棚,出来两个人拦住去路,说道:“尊驾可是前往赴会的?”

夏逸峰不耐烦的点头道是。

旁边立即有人捧上来一本红丝绢蒙面的簿子,拿着一枝笔,说道:“请留下大名,以便通报。”

夏逸峰只顾赶时间,也无暇多看,拿过笔来就匆草了“夏逸峰”三个大字。刚一放笔,那边牵过来三匹骏马,那人说道:“此去会场尚有一段路程,尊驾不妨乘马前往,前面有人接待。”

夏逸峰接过马缰,心里才觉得三龙帮此番群雄大会,确是处心积虑,颇下一番功夫,防范自己报仇事小,志在慑服各大宗派事大,自己既然来此,何必心急而显出一付猴急像?

心里一宽,慨然扳鞍上马,并向那人道谢,三骑放缰直朝灵岩山而去。

木渎镇去灵岩山原只是一望之地,若是纵马驰骋,何消片刻?只是沿途接待人等殷勤招呼,如此一耽搁,抵达灵岩山下,已是下午时分。

夏逸峰一到灵岩山,眼前顿时眼界一开,遥望半山中,一片人潮,遍山旗海。最使夏逸峰惊奇的,刚一到山麓,立即有人接过马匹,越过五彩缤纷的牌坊,沿途却无一人招呼,路旁只是空堕着旗杆,彩旗随风飘舞。

飞燕双环心里就觉得有异,便一扯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停下脚步,说道:“夏弟弟!禾妹妹!且慢前行,我看由此到达会场,不会如此平安无事,路上难保没有玄虚。”

双帆无影女翘首向上看去,首先发现异样,说道:“你们朝上看,半箭之地,进山道路已被一片旗帜挡住,看来像是一个阵势,令人可疑。”

飞燕双环凝望了半晌,点头说道:“禾妹妹所见不差!正是一个旗阵挡住去路。依我看来三龙帮玄虚还不止于此,三龙帮既然成心与各大宗派为敌。志在扫数折服各大宗派,不惜远走天涯海角,遍请帮手,其中自是不乏好手,来动心机折辱武林。我们三人既然后来一步,越发需要小心。夏弟弟你看有何意见?”

夏逸峰慨然说道:“刀山油锅,也得照闯,我和两位姐姐分工合作,各顾一面。遇有阵势禁制,孙姐姐全力对付,埋伏机关,我和刘姐姐两支长剑抵挡。”

双帆无影女微笑说道:“恐惧倒是无须,小心确必要,就照夏弟弟的分派,芝姐姐请先行,我和夏弟弟左右护法。”

说着一掣背上宝剑,呛啷出鞘,夏逸峰也抽出紫灵长剑,飞燕双环略一回顾,说道:“若有异样,各人立即闭气屏息勿中奸计。”

说着话一拧身,沿路而上。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紧随在身后两侧,向上闯去。约莫走了半箭之地,迎面插着百十来面各颜各色的旌旗,在迎风招展。形成一个大旗阵,拦住去路。

飞燕双环停下脚来,略一打量,回头对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笑道:“看来此阵无甚惊人之处,只是一个按八阵图的形势,虚设几面旗帜而已。稍懂一点阵法的人,都难瞒过。三龙帮既然成见设阵,而又肤浅如此,其中必定更有玄虚,我们还是小心为是!”

说着话,飘身进入旗阵中,夏逸峰和双帆无影女也紧紧跟进,只见飞燕双环在阵内,左盘右旋,前进后退,极其轻易地穿过旗阵。夏逸峰刚欲笑话三龙帮有才难之叹,摆个如此旗阵,来在各大宗派面前,贻笑大方。突然,飞燕双环一声娇叱:“留神变化!”

鹂音未毕,只见百来根旗杆,突然一齐翻飞起伏不一,顿时眼前情况大变,但见一片红旗如火,在眼前飘荡得眼花撩乱,阵外景物一律隐然不见。

飞燕双环哗啦啦一撤腰中八齿金环,叫道:“夏弟弟和禾妹妹要留神周围暗器的袭击。阵势变化不大,只是旗海翻腾,眩人眼目,此时最易遭受暗器来攻。夏弟弟禾妹妹两支长剑,随我闯阵,及早脱阵为尚。”

正说着话时,旗阵啸声顿起,每个旗杆顶端,都悬着一个牛角风哨,此时风势一紧,哨声大作。阵内的人无论视听,都受到极大的妨碍。双帆无影女刚说得一声:“留神!”立即和夏逸峰跃起,同时两支长剑紧密封成一道剑幕,前面飞燕双环的八齿金环,也是舞得风雨不透,三个人背相而立,挡过一阵急如骤雨样的弩箭。

弩箭刚一停,飞燕双环急叫:“此去阵外不远,快冲!”

三人一面留神暗器,一面连袂向阵外冲出去。果然一经出得旗阵之后,旗阵再无变化。夏逸峰既急于时间过得太快,又气恼于三龙帮的毒计阴谋,便对两位姑娘说道:“如今已经是半山之际,若如此沿途阻挠,赶到会场迟去时间,岂不误了大事?不如两位姐姐和我,一同施展轻功,只拣可以稍为落脚之处,点足而过。”

飞燕双环点头说道:“以方才旗阵情形而言,三龙帮在灵岩山沿所设的玄虚,无非旨在一挫各大宗派之锐气,并无多难对付之情况,我们施展轻功赶去,自无不可。”

于是三人夏逸峰在前,双帆无影女居中,飞燕双环殿后,一路上专拣仅仅可以落脚之处,恰如蜻蜓点水,腾越而上。

三人轻功都是绝顶好手,这样一路点足飞腾,其快不差于鹰隼,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安然无恙地越过一路上的机关禁制,抵达会场。

三人刚一来到会场,眼见到如此排场,心里倒是一叹,真不愧是天下武林群雄大会。

灵岩山的环抱里,竟然有如此一块旷阔的广场,方圆不下百十丈,周围临时栽植着一行一行雕琢精致,油漆鲜明的三龙环抱的柱子。每一行柱子中间,都是用鹅黄色的丝绢缠成田字花纹,每隔两根柱子中间,高架着一盏气死风灯,看样子即使是夜间,依然可以比武论雄。

旷场的东西两边,各建筑着一路三座金碧辉煌的凉棚,流苏宫灯,彩席缤纷。凉棚里面一律是鹅黄色椅搭,一溜何止数百张一式太师椅。

每座凉棚前面安置着一个高达三尺的镶银镂花的大香炉,里面正飘着袅袅的香烟。

旷场中央的后方,高耸人云的两根大旗杆,上面飘荡着两面杏黄色大旗,一面上写着:“强者为雄”四个飞金精绣的大字。一面上绣着三条吐气扬爪的金龙。

在这方圆百十丈的广场中,真是琳琅满目,多彩多姿,夏逸峰也无心看这些排场,先向两旁凉棚中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三龙帮中曾经会过面的老二何浩与老三易红。在老二上首坐着的,是一个削瘦精干的老头子,阴沉沉地坐在那里。夏逸峰估计,那正是对头仇人血掌吴恒,一时忍不住血液沸腾,肝肠俱裂,恨不得立即穿身过去,抓来碎尸万段。

夏逸峰正在恨火中烧之际,双帆无影女忽然一扯衣袖,低声说道:“你瞧这边,各大宗派的掌门人都到了,这真是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呀!”

夏逸峰随着双帆无影女示意的方向看去,西边凉棚里一排一排坐满了僧道俗各色各样装束的人。自己除了认识筏帮三老坐在灵空大师下首以外,其余各人都不认识。

飞燕双环在身后轻轻地说道:“坐在上首的一对夫妇模样的中年人,那是青城派之首,青城双剑丁少钰、何绿岚。挨下来的一位高大的老和尚,那是峨嵋派掌门人宏光大师,挨下来的……”

飞燕双环知道夏逸峰不比自己自小就在江湖上闯荡,对于各大宗派的掌门人定然不识,正在一个一个说明时,忽然西边棚里,走出一位道装人物:头上挽髻,颏下飘须,背插长剑,飘洒着一溜杏黄色的流苏,云鞋白袜,步履安详,俨然仙风道骨之概,走出凉棚几步就站住。

飞燕双环轻轻说道:“这是武当派掌门人一尘道长,此人在武林中名望极尊。这次群雄大会,想是各大宗派推他为首,此刻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夏逸峰留神一看,一尘道长站在场中一顿,随即朗声发话,说道:“方才两场过去,双方互有胜负,依照比武规定,休息一炷香以后,再比两场,吴帮主请指人出场。”

说罢话,又飘然归座。

此时两边凉棚里各起了一阵骚动。东边凉棚里倏地跃出三个人,一进场中,立即各分门户丁字站住。

血掌吴恒坐在那里说道:“金沙三煞愿意出场,请一尘道长派人接下。”

这金沙三煞在塞北大漠吃了辽东一叟的苦头以后,不知如何又出现在群雄大会上,辽东一叟一见,立即就要出场,忽然上首有人笑道:“金沙三煞塞北煞星,我夫妇不才愿接这场。”

一尘道长见是青城双剑双双跃出,含笑点头说道:“贤夫妇双剑无敌,贫道在此预祝胜利。”

青城双剑双双一笑,宝剑一出鞘,揉身起步,有如双双蝴蝶入花丛,翩然起落,立定场中。这金沙三煞不懂汉语,更不谙武林规矩,一见有人下场立即三人一分,六掌交错,立即攻出两掌。

青城双侠没想到来人毫不按规矩行事,而且掌风凌厉,宛如阵阵阴寒,差一点就着了道儿。双剑不禁勃然大怒,两人背向一站,反手插剑人鞘,也不答话,夫妇联手使开青城伏虎十八掌,顿时在三煞联手拚斗中间,掌风呼呼不断。

这一场比武,情形异常激烈,一边是三煞合斗,一边是夫妇联手,打的都是群架,坐在场外的人,几乎都看不清楚招式,但见人影滚滚,走石飞沙。

夏逸峰一见场中打得激烈,便回头对两位姑娘说道:“灵空师叔想是正在盼望我们,趁场外无人注意,我们绕道后面去吧!”

三人沿着场外,绕到西边凉棚后面,走进去站在灵空大师身后,夏逸峰低声叫道:“师叔!弟子回来了!”

灵空大师回头见是夏逸峰三人赶来,脸上欣然作喜,点点头说道:“各宗派已有不少人受伤,一般灵药,都已无效,夏师侄赶快将黄山取来的药散,交给伤者同门,快去快来。”

夏逸峰也来不及说明黄山之行的经过,只好匆匆地走到凉棚后面,将黄山带来的药散,分给受伤的人,自己又匆匆赶回凉棚。

此时场内优劣情势已明,金沙三煞已渐走下风,青城双剑联手推位,出手攻击,愈来愈是灵活。就在这时候,丁少钰突然拧身进步,扑地旋风,何绿岚也不稍待,拔地而起,双手一分,“双鹤凌空”分袭左右二煞。青城双剑这两招毫无新奇之处,只是好在一个“快”字,尤其是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举手投足,恰似一个人,如此上下分击,金沙三煞就在这样闪电合击之下,每人挨了一下。虽然不重,却也拿桩不稳,只震得他们三人蹬、蹬后退。

青城双剑以两对三的处境,联手击败了有名联手合斗的金沙三煞,赢得西边凉棚一致的彩声。青城双剑夫妇俩含笑收势,转身迈步,回西凉棚。

突然西边凉棚一声断喝:“无耻之辈,敢施偷袭!”

随着喝声而起,嗖、嗖、嗖,三道劲风破空而出,分袭金沙三煞。

原来金沙三煞败在青城双剑手里于心不甘,趁青城双剑转身之际,突施玄阴掌,偷袭青城双剑。西边凉棚里跛道人早就看在眼里,知道金沙三煞存心不善,这才发出三粒暗器,击退金沙三煞。自己也一拐一拐踢踢踏踏地走出凉棚,站在场中笑道:“吴恒!你有雄心掀起群雄大会,就不要仅自躲在一旁不敢露面。来!来!我们当年的一笔旧账,也正好趁此机会算清楚。”

血掌吴恒一见跛道人出场,脸上颜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正待跃出凉棚,旁边闪出一人,不声不响飘然落到场中,冲着跛道人一拱手,说道:“道友与吴帮主的旧账,留待以后再算,今日群雄大会大家以武印证所学,老头子陪你走几招吧!”

跛道人一见东沙怪儒代替吴恒出阵,一派老学究的样子看来并无凶恶之像,竟无相斗之意,也拱拱手说道:“跛道人此番来到太湖,只为与吴恒一清旧账,并无争雄之意,尊驾要印证武学,自有高手奉陪,请了!”

说着话又踢踢踏踏地,扭身转回凉棚。

东沙怪儒场中一现身,各大宗派中不乏有人认出这位东沙怪儒,知道他一身功力奇特,不知道跛道人能否接得下来?没想到跛道人竟飘身而回,不禁使东沙怪儒为之愕然,连西边凉棚里各大宗派的高人,也都瞠然不知所以。

东沙怪儒站在场中,愕了半晌,才又发话说道:“安庆一会的黄山门人夏朋友如何不见?难道也像这位跛道人一样,不屑与老头子对敌么?”

夏逸峰和两位姑娘坐在灵空大师身后,原意只等魔僧法真或吴恒出现时,再下场接过。没想到东沙怪儒竟会指名叫阵,夏逸峰这才站起身来,向灵空大师注目而视。

灵空大师点点头说道:“此人无甚大恶,能留脸处,就留他三分面皮。去吧!”

夏逸峰获得灵空大师应允,一躬而退,转身走出凉棚,缓步向场中走去。

夏逸峰这一走出凉棚,顿时引起东西两边凉棚三山五岳的好手,齐声的讶然,鼎鼎大名的东沙怪儒,竟会指名向这样一位年不及冠,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挑战,这真是令人无法解释的事。

夏逸峰走到场中刚一站定,东沙怪儒手中折扇一指,说道:“小兄弟!你的六合拳法足以震慑群雄,我老人家偏偏不在这上头认输。来吧!当着天下武林好手,我要领教你的六合拳,好让天下人知道,这号称天下无敌的六合拳,并不能使我东沙怪儒折服。”

夏逸峰倒是颇为惊异,果然如双帆无影女所说的,此人对六合拳是极深的仇视,不知端的为何?正待答话之际,突然东边凉棚里,传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铃声,夏逸峰和东沙怪儒顿时都不由地心里一跳,五脏肺腑都有一阵极不受用的感受。

夏逸峰心念一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敛神沉气,守住真元,再抬头看去。只见东边凉棚里像是起了一阵强风,吹起一团烈火,飞旋到场内来。霎时风停火止,顿时现出一个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手持法铃,面向夏逸峰而立。

夏逸峰一见这等模样,就知是魔僧法真出场了!心里不由而然的紧张一下,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腹中的鱼肠匕首。

魔僧法真站定以后,对东沙怪儒点点头说道:“老头子这小子与我有杀徒之恨,让给我吧!”

东沙怪儒一见魔僧法真出场毫不为礼,大模大样,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正待不理会他,先和夏逸峰较量高低再说。

就在这时候,魔僧法真突然嗔目大笑,说道:“小子!你陷害了我门下二尊者,拿命来偿吧!你们中原各大宗派就请一并在此受我诵经一遍超渡你们,免得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说着话,手上法铃叮呢响声渐起,魔僧法真口中喃喃作语,闭目低诵。这铃声一起,夏逸峰心里立即觉得五心烦躁中心无主!铃声愈来愈响,一下好像是敲在心头,只敲得血气翻腾,头晕脑胀。如此敲了不到半盏热茶,不仅夏逸峰支持不住,坐在东西两边凉棚的武林高手,一个个都如醉如痴,坐在那里无力动弹。

法真和尚睁开眼睛一看,笑呵呵地一挥左手,八个僧人呛啷啷戒刀出鞘,迈步上前,正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西边凉棚后面传来一阵笛声,声如裂帛,冲天而起。这一声笛声,无异是暮鼓晨钟,震醉了场内外所有的人。大家都舒眉睁眼,大有瞠然不知所措之概。

魔僧法真眼光一扫,冷笑连声,说道:“酒鬼!你们两人那点功夫,还敢现眼?”

说着手中法铃响起一阵激烈的声音,又像是突然而来的一阵压力,又压向各人的心头。可是笛声也不甘示弱,高吭入云,似乎与铃声相抗。如此一唱一和,支持了半晌,笛声渐渐弱下去,铃声却愈来愈响。

魔僧法真倏又睁开眼睛,冷笑说道:“如何?酒鬼如今你自身难保了吧!”

说着话,出手向前,先点夏逸峰软穴。西棚诸人都已经昏昏沉沉,谁也难以自保,眼见得夏逸峰就要伤在指下。突然,半空中一声朗朗长啸,划过场中。这一声长啸过去,东西两棚的人,都如同醍醐灌顶,甘露浇心,顿时精神苏醒。

夏逸峰此时也顿然而醒,一眼看到魔僧指风已迫到。一时连思索都没有来得及,大喝一声,偏身滑步,左掌“卸袍让位”,右掌“顺水推舟”,左拨右拍,一连两掌全力击出。

魔僧法真功力岂是等闲?但是由于方才那声长啸,稍为一分神,夏逸峰两掌俱到,慌忙一收右手,闪过脉门一击。夏逸峰右掌已到,蓬地一声,左肩挨了一掌,力道均逾千斤,饶是魔僧法真功力如何了得,硬挨了这一掌,也跌个七仰八翻,灰头土脸。

夏逸峰一见有机可趁,如何放手,立即一撤腰中鱼肠匕首,抖手就要趁法真爬起未起的时候,匕首飞出。

忽然斜地里来了一阵劲风,震飞匕首,人影一晃,落在夏逸峰面前,说道:“能放手时且放手,冤家宜解不宜结。”

夏逸峰匕首震飞,正自一愕之际,凭空来了一人,定睛一看,一位中年青衫儒士飘逸自然地站在面前。夏逸峰不觉大喜过望,扑上前去,叫道:“老前辈!你……”

来人正是青衫白鹤翅,微笑着一伸手,拦住夏逸峰,说道:“我若迟来一步,又是百年难解的冤仇,何苦!”青衫白鹤翅这一现身,东西两边凉棚顿时飞出四人,直扑向前,口中叫道:“恩师!……”“老前辈!……”“前辈!……”

夏逸峰低头一看,伏在旁边的四个人,竟是双帆无影女、辽东一叟、跛道人,有三龙帮总帮主血掌吴恒。夏逸峰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瞠然以对,不知所以。

青衫白鹤翅回顾一下左右,微笑着说道:“武林之中恩恩怨怨,最易制造纠纷,彼此冤冤相报,永无了日,有失武林之道。当年吴恒乖戾,为我逐出门墙,不料不知悔悟,作恶江湖,其罪难恕,念他年已七十,饶去死罪,随我转回野人寨下,苦度余年。夏逸峰虽有杀父伤母之仇,如能以一点仁心相待,也就无须太为已甚,留得一步,积后福无穷。金雕双钩随我北归,刘白禾嫁得英雄婿,胡松子再回辽东乐享天年,如此各有所获,但愿武林永无争纷,我言已毕,尔等有何意见?”

青衫白鹤翅从长啸出现,直到侃侃而谈,谈笑之间,把武林中数十年的恩仇,就此一笔勾消。各大宗派之中,自然不乏有人也认识这位百年来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如今突然现身,料定这场震惊一时的武林群雄大会,可能就要如此烟消云散。

不认识的人,更是震惊这位中年儒士一现身,居然连三龙帮总帮主血掌吴恒也畏缩如是,不由地窃语纷纷。

青衫白鹤翅回顾站在一旁的法真,点头笑道:“西域与中原,同属武林一脉。武技一道,本为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若要执意争雄,是愚不可及之事。大师西域一派之尊,何若远涉中原,作无谓之争。西藏密宗兼武功与法术于一炉,然而,百密难免没有一疏。你瞧!”

青衫白鹤翅用手一指夏逸峰手中的鱼肠匕首,说道:“鱼肠匕首飞剑折回,对口穴难保无洞穿之苦。大师如觉悟时,就请稍作游历,瞻仰中原风光,转回西域,光大密宗一派,前途无量。”

魔僧法真眼见夏逸峰手中的鱼肠匕首,不禁身上出了一阵冷汗,若不是中年儒士出手是时候,自己横尸灵岩山,尚不知因何而死!遽然雄心豪志俱消,稽首作礼,不发一言,匆匆带着门人,就此飘然离去。

白鹤翅目送法真走后,伸手一拍吴恒的后颈,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不如易红。随我走!”

一声走字刚出口,但见他右手一带吴恒,左手一带金雕双钩,平地起身,倏然两三丈,飘然直落山地,转瞬不见。

各大宗派掌门人,眼见主人已去,群龙无首,便也纷纷起身赋归。

突然,三龙帮三帮主易红腾身场中,抱拳朗声叫道:“各位武林前辈,请稍留步,易红有一言奉告。”

各大宗派都停身诧异,看着易红。易红说道:“今日之事,云消雾散,就此一笔勾消。无论三龙帮今后是否仍在江湖,也望各位不念旧恶,善意相与,易红则感德不尽。易红有一件礼物,奉给各位不成敬意。”

说着挥手请各宗派人等,远离西棚廿丈开外,然后喝令:“举火!”

言犹未了,只闻得一阵烟火从西棚地下,蓬然而起,接着一轰隆隆一声地动山摇,土石横飞,把西边凉棚炸得片竹不存。

各大宗派掌门人眼见这样吓人事件,都为之咋舌不已。

易红接着微笑道:“易红不愿诸位葬身灵岩山,仁心一动,留而未发。权当一件礼物,赠送诸位但求换得诸位的善意相与。”

易红言犹未了,顿时欢声雷动。灵空大师上前合掌高喧一声佛号,说道:“易施主仁心泽被武林,我人感之无尽,灵空在此敢断言,各大宗派必将与三龙帮友善相处,共发武林之光。”

此时,夏逸峰已退至一旁,眼看十五载血仇,虽未亲自手刃仇人,能换如此结局。也了无憾事,目送各大宗派纷纷赋归,一场血战,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免感慨万千,雄心顿减!

回首双帆无影女和飞燕双环两位姑娘并立身后,但愿从此归隐山林,笑傲岁月了。

夕阳已西坠,灵岩山空余一片寂静。突然,山旁一棵参天古树上,幽幽一声长叹,接着飘下一位长发披肩的姑娘,背插长剑,眉锁春山,望着渐渐隐去的人影,低低地说道:“玉胆鸳盟,天山空余恨,唉!可怜的邱妹妹!”

说着话,反身轻轻一跃,也跟随着暮色苍茫而消失在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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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妹我有五个,大表妹两次恋爱失败,跑到意大利做修女;二表妹嫁给了亿万巨富的儿子,正是一人侯门深似海,从此以后在报章上见见她的照片好了。至于四表妹、五表妹,前者老气横秋,从来没有把我这个写小说的表哥放在眼内;老五却太幼稚,到了念高中那一年还天天咬着波板糖,在操场上和那些八九岁的小女孩玩跳飞机游戏!就只有三表妹,她顽皮是一回事,但她也有很柔细、很体贴的一面,所以,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我送她到机场,临别时她送了我八九个飞吻,害得我险些撞在一个足有六尺半高金发女郎的胸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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