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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梅花具有清刚气

离火尊者磔磔狞笑一阵后,喝道:“点灯!”

不到片刻,厅中又恢复了辉煌的灯火。

然而,灯火虽已恢复了原来的辉煌,但其他人与物却已大变!白剑虹刚才落坐之处,成了一个五六尺宽的无底陷阱,白剑虹已不知去向,天花板上,插着十二把八寸来是的短剑,剑光灯火,相映成辉。

厅中躺着五个大汉,个个口角溢血,似已死去。

离火尊者仰头一数短剑,又俯首看了一眼口中溢血的大汉,枣红的老脸,倏然变紫,须发皆张,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怔怔地看着黑沉沉的陷阱。

五岳神君乍见离火尊者神态,心知有异,也随之看了一下十二把短剑和尸体,不禁冷哼一声,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但厅中三百余人乍见五具尸体时,却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此五人因何而死,只意识到大祸已降临头,不由都自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半晌之后,厅中忽然哄动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一股恐怖不安的气氛,弥漫厅中。

在此骚动不安之中,厅的左下角,却有三个大汉脸容平静,痴立不动,厅中的大变,他们似乎毫无所觉。

三人身后,立着一个剑眉星目,神态悠闲的少年。

站在五岳神君身后的高玉霞,在惊悸中,蓦然看到那少年,惊悸的表情又倏然一变,变得更加的惊悸。

但在惊悸中却又平添一份意外的欣喜,可是在欣喜中,而又混杂着万分的忧虑,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

她心焦如焚,不知应如何处理当前的难题,欲叫他逃走,却又不敢出声,不理他?又怕她父亲和师伯发现后,难免生命之危,急得她不禁暗骂:“你还不走,站在那里等死不成!”

再斜目向他睨去,见他负手而立,悠闲地向她点头微笑。

高玉霞这一看不要紧,直气得一跺脚,转首别望,心道:“人家为你担心得要死,你却若无其事,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她心虽如此说,但态度却依然冷傲如常。

五岳神君闻她一跺脚,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高玉霞芳心一震,道:“没什么!”

五岳神君见她神态一点不变,不疑有他,便举步向陷阱处走去。但当他刚举步时,念头陡然一转,又回头问道:“你真没发现什么吗?”

说话间,脸容肃穆,双目如电,紧盯在高玉霞脸上,吓得高玉霞几乎颤抖起来。

五岳神君运用心机几十年,多少赫赫有名的武林高人,都臣服在他手了,他一见高玉霞的表情,心中顿时雪亮,轻哼一声,即放目厅中,目光一闪,便已看出高玉霞跺脚的原因。

但他城府极深,心中虽已明白,神态上却未表露出来,转首望着离火尊者,嘴唇微动了两下。

离火尊者本背立五岳神君,但在五岳神君嘴唇微动两下后,猛然转过身来,显然他是听到五岳神君以传音入密的报告,双目如火,向厅中一扫,接着哈哈大笑,声若龙吟,震得屋瓦轧轧作响。

他这一笑,厅中三百多人都心头大震,其中有些比较聪明的人,立即放目四扫,陡然发见那个站在厅中的少年,都吓得心灵一愣,后退数步。

离火尊者笑声甫落,道:“白小侠果然名不虚传,老朽今晚才算开了眼界!”

原来那少年就是白剑虹,他刚一落坐之时,陡觉椅子下沉,接着灯火熄灭,知道不妙。心中大怒,忙展“狂蝶戏花”功夫,双臂一抖,上冲二丈,同时发出两股无形劲道,向厅下击,并斜身向厅角飘落,脚犹未落地,即以迅捷手法,点了面前三人穴道。

他本欲藉灯光未亮之时逃脱,但他生性豪放与硬傲,心想:既来了又何必要畏首畏尾,惹人讥笑,是以,便静立厅角,决心雪仇而后甘。

他闻离火尊者话后,微微一笑,道:“尊者也非徒负虚名之辈,在下已经亲身领教领教!”

言下之意,蕴含着无限讥讽和轻蔑!

离火尊者一生闯荡江湖七八十年,哪有听不出话意之理,脸容不禁赧然,但他身为一帮之主,身份何等尊贵,在数百名手下面前,岂受得如此尖酸刻薄之言?

当下老脸一寒,长须直竖,连连冷笑了两声,道:“小子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在本帮主面前放肆,请到厅外广场去,本帮主再见识见识你这目无尊长的狂妄之辈有何绝招!”

白剑虹闻言,暗忖:“他怎么叫我到广场去,难道那里也埋有机关?我得试探他一下,免得到时被害!”

心念电光火石般转了一下后,道:“厅中应该比广场有利得多,何必要到厅外去呢?”

离火尊者不知那是试探之言,以为是白剑虹讥刺他,气得双眼突出,浑身微微颤抖,连连冷笑了好半晌,道:“对付你小子还用得着机关,老夫是怕你在厅中有所顾及,胜了你也不算光荣!”

离火尊者真有如此光明磊落么?并不是,他之要白剑虹在外比武,并非怕白剑虹在厅中有所顾及,胜之不荣,也不是广场中设有机关,而是他所练的武功“离火掌”,不宜于室内施展,恐自焚其室。

白剑虹虽不知其意,但听了他的语意后,知道广场中定无机关装设,也就乐得到广场上去。于是,又微微一笑,道:“尊者既如此说,在下奉陪就是!”

话声一落,双脚一顿,一式“浪蝶穿林”,穿门而出,落于广场之中。

他这一式轻功表露,看在数百人之眼中,无不惊羡不已,离火尊者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但有点实学,怪不得师弟视之如虎!”

心念间,也随后跟出。

五岳神君和高玉霞,以及厅中的所有人,也纷纷走出,在片刻之间,围成一个大圆圈,把白剑虹围在中央。

白剑虹虽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这等场面不但没有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过,但他经过紫云庄一战之后,胆识已增加不少,在此数百双炯炯目光虎视之下,一点也不显得惊恐和紧张。

此时,天已大亮,初露的晨曦,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泛起一片红霞,一阵晨风掠过,吹起他的衣角,更显得他英气逼人,潇洒脱俗。

他悠闲地站在杨中,微仰俊脸,看了一会天上的红云,又平目远眺,欣赏着秋晨山色,这数百人如狼似虎般的凶恶神态,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离火尊者见白剑虹神态,以为白剑虹看不起他,气得额上青筋暴露,怒吼一声,走至白剑虹身前五步处,喝道:“你这小子好不狂傲,老夫倒要试试你究有多少实学!”

白剑虹见离火尊者走来,剑眉微扬,庄肃道:“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乃是五岳神君,如尊者真要与在下一分高低,请稍待片刻!”

说话间,星目转动,朝向五岳神君。

五岳神君虽知白剑虹的厉害,但他素受天下英雄之敬仰,数十年来,谁敢指名向他挑战,不由冷哼一声,即欲上前一拼。

但当他刚一举步时,高玉霞忙拉住他的衣角,道:“爹!不要理他!”

五岳神君不禁一愕,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他忽然念头一转,误会高玉霞之意,暗忖:“对,这孩子真替我想得周到!龙虎相斗,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怎会胡涂到此程度!”

他心念及此,又停步不前,并微含笑意,一语不发。

高玉霞真个替他想到这上面去么?并不是,她见过白剑虹两招杀了九大门派十二高手的厉害。

知道五岳神君决非白剑虹对手,她虽怀疑五岳神君并非她的生父,而是她的杀父仇人,但五岳神君爱她无所不至,恩深似海,不忍看他死于非命,故出言相阻。

且说离火尊者见五岳神君欲前又止,以为他畏惧白剑虹武功,当下冷冷一笑,对白剑虹道:“你的仇冤,老夫一手包揽,尽管向老夫索报就是!”

白剑虹倏然脸色一寒,道:“你包揽不下,请退吧!”

“笑话,你就试……”

陡然,一声怒喝,接着踪上两个耆耄老人,分站离火尊者左右,同声道:“师父请退,这小子实在可恶,待徒儿收拾他!”

离火尊者一看二人,见是大徒弟铁胆邝龙,二徒弟天煞剑手西门璜,当下微微一点头,向后退八步。

铁胆子邝龙偏首对天煞剑手西门璜道:“师弟,你后退两步,让师兄先教训这小子一番!”

他又转对白剑虹道:“你既不想活,也怨不得我铁胆子手辣了!”

白剑虹见五月神君神情,知道不把这些人制倒后,他决不肯出手,当下剑眉一扬,淡然道:“好吧!你们两人一起上,虽得我多费手脚!”

铁胆子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少放狂言,接掌!”

话犹未落,双掌猛地平推,二股狂飙,怒涛一样地卷向白剑虹胸腹。

白剑虹自出道以来,与顶尖高手对掌,不下十数次之多,除被九殿阎君等集三人功力,曾把他震伤内腑外,其余都未吃过亏。

就是五岳神君,也无法奈何他,哪会把铁胆子放在眼中,见掌劲逼近,冷笑一声,运集五成真力,迎来势硬接过去。

双方掌劲乍接,平起一声焦雷,顿时沙石横飞,尘土漫天,看不见两人对掌后的情形。

直至尘土稍散之后,才见铁胆子和白剑虹对立二丈之地。怔怔互视着对方,神色都露惊骇。

铁胆子猛压了一下浮涌的气血,暗忖:“这小子功力果然精湛,难怪如此狂傲!”

要知铁胆子虽是离火尊者之徒,但其武功却非离火尊者所授,他原居南岳衡山,二十年前与离火尊者赌武,输给离火尊者作徒,年龄与武功均不逊离火尊者多少。

白剑虹一时大意,只用五成真力相迎,竟被震得后退五步,气血翻涌,几乎内腑受伤。

天煞剑手西门璜素知铁胆子的内力,是当今武林之佼佼者,以为这一掌已把白剑虹震伤内腑,哪肯失去良机,忙纵身而上,双掌齐出,向白剑虹猛推!

白剑虹经过刚才一次教训,以为天煞剑手也与铁胆子一样,哪还敢大意,忙贯八成功力于双掌,挫步一招“罗汉传灯”,硬接过去。

天煞剑手见白剑虹不闪不让硬接而来,本来是用了八成劲力而发,登时又加了二成,暗道:“小子你找死!”

陡地,又是一声震天价响,沙石横飞……

只见白剑虹身子一晃,后退半步。

但见天煞剑手的身子,却被震得飞起七八尺高,飘出一丈五六。

离火尊者大喝一声,双脚一顿,凌空而起,斜身探手,堪堪把天煞剑手的身子接在怀中。

就当离火尊者双手触到西门璜身子时,西门璜倏地“喀”的一声,喷出一条血箭,直向离火尊者面门射去。

离火尊者偏头闪避不及,竟被喷得满脸鲜血,几乎不能睁眼。

他落地后,用衣袖猛抹了一下脸上血污,低首一看,见天煞剑手口中仍汩汩流出鲜血,再运掌在他胸前一摸,发觉五腑移位,心脉已断,还魂已无术了。

离火尊者陡然哈哈大笑,笑声中蕴含着怒、恨、悲、愤,声绕山峦,历久不绝。

笑声甫落,将天煞剑手身子放在地下,一步一步地向白剑虹走去,双脚起处,必留下一个二三寸深的足印。

他走至距白剑虹五六步时,沉声道:“你不是要报仇么?老夫已把你血仇包揽在身,请发掌吧!”

白剑虹淡淡一笑道:“在下虽是初出江湖,但也懂得黑白是非,尊者既要硬逼,在下也只好奉陪,你先出掌吧!”

“老夫向不与后辈动手,今天是破例,当然是要让你占先,快进招!老夫无暇与你噜苏!”

离火尊者虽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但他桀骜无伦,他内心虽气得几乎爆炸,却仍不肯先行动手。

白剑虹见他不肯先行动手,正合心意,忙道:“尊者既不肯先出手,就请暂退,待在下报仇后再与尊者……”

离火尊者突然沉声喝道:“你想报仇?别作梦!”

他陡然暴退五步,向帮众一招手,即有十二名背刀大汉应招而出,个个凶威凛凛,勇猛无匹,一字排在离火尊者身前,同声道:“谨领帮旨!”

离火尊者双目精光闪闪,庄肃道:“用本帮之十二地支阵,把这小子干掉!”

十二人闻言,“喳”的一声,十二把白光闪闪的大砍刀同时出鞘,为首一人手中大刀在空中打了一个刀花,喝道:“子午占东,已亥占北,南虚西实,各按方位取攻。”

话声一落,又在空中打了一个刀花,十二人立即毫无规则地在白剑虹周围一阵乱穿,初时,圈子很大,慢慢地越缩越小,刀光映目,耀眼欲花。

突然,一人喝道:“狂风骤雨。”

十二把大刀,顿时冷风嗖嗖,向白剑虹八方攻来。

白剑虹心头一震,忙展“祇禅步法”,移步换位,东躲西闪,并抡动双掌,左右横击。

白剑虹所使的掌法,乃是二百年前鹫岭神尼的遗着,招中含招,式中变式,精奥无伦,乍一施展,就是武林顶尖高手,也难予闪避。

不料,白剑虹连发了四掌,都落了空,连人家的衣服均未沾及,反觉得对方刀锋压力越来越大,虚幻人影晃得更加迅捷。

白剑虹心头大骇,又连发出四掌,仍无法沾及对方衣服,心忖:“怎么伤不到人呢?”

他聪明绝顶,突然醒悟过来,暗道:“这是一种虚幻阵法。”

刚才听那大汉道:“南虚西实,定系实则虚,虚则实的道理。”

心念一动,赶忙镇定下来,一面闪避,一面细观阵势变化,半晌后,果然看出阵势端倪。

当下蓄劲双掌,一招“佛步莲台”,向虚处劈去。

倏然,“嘭”的一声,接着一条人影疾向外飘。

但就在他向虚处发掌的同时,右肩一凉,也被刀尖划了一条血槽,汩汩流出鲜血。

白剑虹虽肩受刀伤,但被他掌毙一人之后,刀光顿熄,冷风骤减,阵势已然被破。

他陡然长啸一声,双掌连挥,惨呼声应掌迭起,眨眼间,已有五来人死在他掌下,其他七人见状大骇,忙飘退一丈开外。

白剑虹击退众人后,一看肩上刀伤,气得剑眉倒竖,星目圆睁,冷哼一声,双脚一滑,疾向五岳神君扑去。

当他扑至中途时,陡闻一声焦雷般的怒喝,紧接着一条火龙,疾向他胸前滚滚卷来,火声呼呼,烈焰腾腾,威力大得吓人。

白剑虹心中一愣,忙剎步斜退八尺,回头一看,见烈焰过处,沙石飞扬,群木成灰。

离火尊者满脸寒霜,双目火光闪闪,冷笑连声,向白剑虹逼进。

突然一个大汉走至离火尊者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离火尊者倏地一愕,即停止前行,冷笑道:“请他们上来。”

大汉闻言,即向峰下飞奔。

离火尊者狠瞪了白剑虹一眼,阴恻恻地鼻哼一声,道:“今天即使老夫不要你的命,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他想然仰首寻思了半晌,又道:“你小子武功不错,如果投效我帮,摒弃报仇之念,并将你胸腹藏宝图给老夫一看,纵有天大之事,老夫一力承当,生死两条路,任你自择一条?”

白剑虹见离火尊者忽然改变态度,心中大为纳罕,心想:难道有什么人要来找我麻烦么?……哼,你想得倒不错,我岂能投效于你,父母之仇又岂能不报。

心念及此,当下微微一笑,道:“白剑虹虽是个碌碌无奇之人,却非怕死之辈,尊者之意,在下不敢领教!”

离火尊者嘿嘿狰狞一笑,道:“你既有如此豪气,老夫也不便勉强了!”

陡然,自峰下奔来十余人,每人的身法都快得出奇,眨眼间,即落于广场之中。

当首一人,正是少林寺掌门方丈悟元大师,悟元左侧的一个五绺长须的老者道士,是华山掌门天风道人,以及武当长老机真子、机智子,峨嵋是老觉非和尚等,一共十五位武林顶尖高手。

十五人落地后,同时目扫全场,至看到白剑虹时,都不禁目射精光,杀机倏露。

悟元大师双手合什,向离火尊者一礼,道:“有扰帮主之处,事完之后定向帮主赔罪!”

离火尊者拱手还礼,道:“不敢,大师准备将姓白的如何处理?”

悟元宣了一声佛号,道:“请其同往嵩山一行!”

五岳神君闻言,忽然抢上前来,拱手道:“大师除替贵九门派子弟报仇之外,尚有何目的?”

悟元闻言一愕,问道:“难道施主尚不愿老衲把其带往嵩山么?”

五岳神君笑道:“大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那小子武功不弱,未必肯与大师等同往嵩山!”

五岳神君虽知如白剑虹被悟元等架往嵩山,自无生还之理,但白剑虹胸腹藏宝图也就难予看到了,他想激起悟元等之愤怒,当场把白剑虹解决,再出手把白剑虹尸体夺来,不是一举两得么?

他心计深远,悟元虽是一代高僧,但也不懂他用心之良苦。

且说悟元闻五岳神君言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哪能由他不愿意!”

五岳神君欢笑道:“大师可别忘了,贵九门派十二位高手惨死,以及空空大师和天斗道长断臂,只不过是在其两招之中!”

悟元等十五人闻言后,都不由脸上发红,但随即连声冷笑,天风道人冷然笑道:“兄台不必以言相激,贫道等自有主张!”

五岳神君微微一笑,退回原处。

且说白剑虹乍见悟元到来,知道麻烦又已降临头,细细打量了众人一眼,见悟元慈眉善目,不怒而威,天风貌像凛然,正气逼人,机真子、机智子、觉非和尚等,无不精神奕奕,杀气腾腾,不禁使他心头骇然。

暗忖:“这十五个人,看来都是不可一世之高手,我应采什么方法对付他们?用剑?……唉!在紫云庄时,我已种下大错,难道还能一错再错么?如不用剑,又岂能敌得过他们!”

他忖思良久,仍委决不下,眼见悟元等十五人,向他步步逼近,他竟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悟元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请施主跟着老衲等往嵩山一行吧!”

白剑虹无话可答,只凝神贯注。

悟元大师又道:“施主虽罪不可赦,如施主肯弃剑领罪,看我佛面上,也许尚可留你一条生命。”

白剑虹扫了十五人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广场上的三百余人,见五岳神君讪讪而笑状,似得意无比,又见高玉霞黛眉聚蹙,一脸焦急,心头骤然一震,咬牙暗道:“亲仇未报,师命未完,我岂能畏首畏尾?”

意念一定,当下朗声说道:“在下无暇作嵩山之行!”

悟元大师并不发怒,冷然道:“施主再想想看!”

“没有什么可想!”

武当长老机智子陡然冷哼声,道:“好!”

“嗡”的一声,抽出一把华光映眼的宝剑,横于胸前。

离火尊者乍见之下,不由大喜,暗道:“武当镇山之宝‘天虹剑’,好啦,这小子也该死了!”

但五岳神君却皱了一皱眉,心忖:“‘天虹剑’虽是断金切玉之宝剑,但怎及‘梵音宝剑’威力之万一,你这出剑挑战,何异以卵击石,真笨!”

白剑虹乍见机智子抽出那华光映眼的长剑,也觉这剑有异,但他知道决无自己的宝剑厉害,当下冷笑道:“如双方不用兵器,在下尚可手下留情,否则……”

离火尊者倏然哈哈笑道:“你小子委实狂得可以,谁不知武当剑法冠绝武林,再配上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你小子就想不死也不行了!”

白剑虹有恃无恐,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言。

机智子宝剑一抖,七色剑光暴射,同时一欺步,喝道:“接招!”

剑化万道光华,一招“长虹贯日”,疾取白剑虹胸前,剑光蔽空,嗡嗡生响,迅捷无伦。

白剑虹估不到机智子来势如此之快,赶忙运步如风,斜闪避让,倏然,“刷”的一声,白剑虹的衣角被削了一大块。

机智子确不愧为好剑手,一招虽然落空,但旋即第二招又跟着出手,嗖!嗖!嗖!眨眼间,已攻出五剑,饶白剑虹的“祇禅步法”精深奥妙,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白剑虹被逼得怒火中烧,钢牙一咬,倏然一声长啸,双脚一顿,一式“蝶离花枝”,上冲三丈多高,凌空一个回旋,一招“五雷劈妖”,发出二道无形猛劲,疾砸机智子脑门。

机智子忙举剑花化解——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只见机智子手中宝剑被震脱手,飞出二丈开外,半截插入泥土之中。

机智子的右腕也同时断折,幸他身子闪避得快,否则,哪还有命在!

白剑虹一招得手后,并未再度出击,陡见华光闪闪的宝剑向外飞扬,心念一动,随即斜身跟宝剑射去。

悟元大师及机真子等见白剑虹要夺宝剑,心头大怒,同时吐声大喝,拚命扑去。

但当众人动身不到三五步时,白剑虹已将武当一派的镇山之宝握在手中,并怒声喝道:“你们再进一步,可其怪我白剑虹手辣了!”

这一下可把悟元等急坏了,白剑虹自在紫云庄二招伤亡九大门派一十四人之后,天斗真人和空空大师返回九大门派暂时集中地长沙后,即商讨对付白剑虹之策,认为白剑虹武功剑术都不足畏,他之所以如此猖狂,纯系靠“梵音宝剑”之威力,故把武当百年来未出过江湖镇山之宝,请下山来,以对付白剑虹的“梵音宝剑”,不料,动手不过数招,就被人夺去,怎不叫他们着急?

机真子乃是武当长老,哪能眼看祖师所遗之物被人夺去,“卡嚓”一声,取下背上精钢长剑,欺上五步,喝道:“把剑还我!”

白剑虹淡然道:“剑在此,尽管来取!”

机真子痛失祖师遗宝,哪管许多,欺身,一招“毒蟒出洞”,疾点对方心窝。

悟元见机真子似是失了理智,忙喝道:“道长不可……”

但已迟了,机真子的长剑已到了白剑虹胸前。

但见白剑虹宝剑一扬,剑虹绕眼,“刷”的一声,机真子的长剑已成两截,同时左掌一推,把机真子逼退八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天虹宝剑”,笑道:“果然好剑!”

九大门派十五人,除机智子右腕已断,不能上阵外,十四人同时一涌而上,各取身配兵器,分站在白剑虹周围。

悟元大师双目倏然电光暴射,沉声道:“施主真不还剑么?”

白剑虹剑眉一挑,道:“这等废铜烂铁我不稀罕,我是不愿杀你们,才把此剑夺下,要是你们答应不用兵器,在下当即奉还!”

悟元闻言,暗忖:“不用兵器正好,看你小子有多大本领,能胜得过我们十四人!”

意念一动,道:“好!答应你!”

白剑虹右手一扬,喝道:“接住!”

悟元探手接住宝剑,转交还机智子,并对众人道:“请各位将兵器收回,咱们在掌上见高低。”

机真子将半截剑丢在地上,道:“我倒要领教领教阁下掌招!”

白剑虹淡然道:“我无暇与你们拖拖拉拉,还是一起上吧!”

这口气委实太大,听得众人都不禁一愕,齐都怒发冲冠,因十数人都是极负身份的高手,虽气得说不出话,但仍不肯连手合攻。

武当长老机真子怒哼一声,道:“你胜过贫道后再说吧!”

“好!请进招吧!”

机真子不愿再多说话,贯足十成功力于双掌,猛一挫步,双掌前伸,二道软绵绵的柔劲,朝对方飘去。

白剑虹与五岳神君一战之后,知道此等软绵绵柔劲较之惊涛骇浪的刚劲犹加厉害,不敢大意,忙运八成真力相迎。

“嘭”地一声,白剑虹后退一步。

机真子踉跄连退五步,当时喷血倒地。

悟元等见状,陡然连声大喝,也顾不得掌门和长老之身份,齐向白剑虹扑去。

白剑虹冷笑一声,道:“早叫你们一起上,你们偏自命不凡!”

说话间,已被众人狂风暴雨般的抢攻了五招!

他长啸一声,展开“祇禅步法”左穿右插,游走在如山掌影之间,一面留神闪避,一面伺机出掌。

片刻之间,已相拆五十余招,五十余招中,已有三人重伤退出斗场。

悟元大师突然冷哼一声,运足九成功力发出一掌。

这一掌,堪堪与白剑虹发出的掌劲接实,一声震天价响之后,沙石漫空,热风四溢,彼此都给对方掌劲震退五步,胳臂酸麻,气血翻腾,耳鸣目眩,几乎支持不住。

悟元大师确不愧执武林牛耳大派的掌门人,掌法内力都超人一筹,这九成真力的一掌,何几千钧,难怪要把白剑虹震得气血翻腾!

众人见悟元一掌得势,哪肯失此良机,立刻一涌而上,向白剑虹四面狂攻疾击。

白剑虹年轻经验少,出道至今连战皆胜,而在众人围攻之间,五十招中便掌伤三人,内心难免存有一种年青人的傲气,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被悟元震得几乎吐血。

此时,他翻腾气血未平,胳臂犹酸麻不听指挥,见众人扑来,心头大骇,本能地展开“祇禅步法”运步闪让,“祇禅步法”虽精奥绝俗,但他内腑已伤,身形步履失去灵活的运转,二招不到,臀部和左肩已各中了一记掌风余力,火辣辣地,酸痛难当,闪让就更加不灵活了。

眼见白剑虹就要毙在众人围攻之下,说时迟那时快,陡然,一声闷雷般的大吼,紧接着,一个人影疾泻场中,一晃眼即落在白剑虹身旁,同时呼!呼!呼!劈出三记刚猛无伦的掌劲,直把围攻白剑虹的十数人逼退三步。

那人斜目一睨白剑虹脸色,倏然发出裂帛似的狂笑,声含激愤与狂怒,使人听之胆慑。

笑声甫落,沉声道:“九大门派德高望众,名满南北水陆,这等不顾廉耻的集聚围攻一个乳臭娃儿,不知是何道理?我老要饭的倒要洗耳恭听!”

千杯酒丐生性爽直,在此激怒之时,未顾当前的是什么人,竟毫不忌讳,内心之意,无惮的冲口而出。

九大门派众人乍闻之下,脸色由红而转青,华山掌门天风道人突然冷笑一声,道:“莫兄莫非也要参与其中,共同对付九大门派?”

千杯酒丐又哈哈笑道:“由你怎么说都可,我老要饭的看不惯的事,决不袖手旁观!”

天风道人脸色一寒,道:“咱们二个老不死的就先来个高下如何?”

说毕,向千杯酒丐逼近——

陡然,长啸连起,接着人影晃动,十余人纵落场中。

其中有洞庭五鬼,巫山双魔,罗浮一叟,南天一獠,及南北绿林中的魁首,南尊和北霸,尚有一个最使人注目,也使人心惊的秃头老人,他就是阴风教主九殿阎君之师阴风人魔,一共十二位黑道顶尖高手。

十二人一到,原在场中的数百人,都不禁一愣,尤其是五岳神君见到阴风人魔时,饶他是人人敬之为武林泰斗的特等人物,也不由脸色大变,心头鹿撞。

他们飘落场中之后,只四下环视,并无什么表示。

且说天风道人见突来了十二个黑道人物,只愕了一下,又继续向千杯酒丐逼近。

此时,白剑虹的气血已略平复,见天风道人向千杯酒丐逼来,杀念勃生,即左移一步,对千杯酒丐道:“老前辈快退,待晚辈来对付他们!”

说时,翻手抽出背上宝剑,转对天风道人喝道:“你再进……”

千杯酒丐忙拦住他,急道:“娃儿不可再使此剑!”

白剑虹内外受伤,早已将他们恨入骨髓,怒道:“为什么?今天我非把他们杀绝不可!请你退开!”

千杯酒丐急喝道:“你娃儿如不听话,以后我可不理你了!”

白剑虹一怔,后退一步,无奈何只得归剑还鞘,站在一旁,越想越气,他忽然一挪步,欺至天风道人身前,喝道:“看掌!”

天风道人想不到白剑虹来得如此之快,来不及运掌硬接,忙斜闪五尺。

此时,白剑虹已红了眼,一招落空后,不分青红皂白,见是九大门派中的人就劈。

这一来,又惹起了九大门派众人的围攻,一时人影晃动,掌风呼啸,看得千杯酒丐直皱眉头。

这边一动手,另一个斗场也跟着动起手来。

只见南北二个绿林魁首南尊和北霸,疾向高玉霞扑去,抓她腕脉。

五岳神君见状大惊,忙挥双掌,把二人逼了回去。

就在他掌劲刚出之后,阴风人魔倏然一声冷哼,欺步出掌,向五岳神君劈去,喝道:“还我徒弟命来!”

五岳神君心头一震,立即发出一掌,双方劲力一接,各自后退两步,看来,二人功力是在伯仲之间。

阴风人魔冷笑一声道:“真有两手,难怪不把老朽看在眼中!”

说时,又欺身而上,左右开攻,眨眼间,劈出三掌,踢出两脚。

但五岳神君也非凡手,避实走虚,出招还攻。

五岳神君被阴风人魔绊住后,南尊北霸两魁首,互一使眼色,又向高玉霞扑去。

高玉霞已得五岳神君真传,两魁首虽然厉害,但一时也无法奈何她。

此时,不知怎的,金焱帮总坛房屋,突然浓烟四起,接着,火舌上吐,片刻间,已成一片火海。

这事情来得委实突兀,究系谁的杰作,没有一人知道。

火光虽冲云霄,烈焰千丈,但那些正在酣斗之人,并未因此而和缓,相反的更加小心,不敢分神顾盼。

离火尊者陡见浓烟四起,知道必有人暗中捣鬼,忙令帮众赶往扑救,自己虽也欲离场前往指挥,但刚一举步,忽见高玉霞被南尊北霸左右挟攻,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气得他几乎吐血。

哪管得救火,还是救人要紧,当下纵身而上,呼!呼二声,发出两条火龙,疾向南北两魁首卷去。

就在离火尊者发掌的当儿,陡然,数十点白光,呼啸急射离火尊者,去势之快,彷若划空雷鞭。

离火尊者的“离火掌”虽称绝武林,但那十余黑道人物,也非泛泛之辈,齐手打出之暗器,更使人不可轻视。

离火尊者一声怒吼,赶忙收回双掌,迎空乱扫,把飞来暗器震落在地,并发掌向各黑道高手攻击,无形中又起了一个战场。

若说单打独斗,十二个黑道高手,除阴风人魔之外,无一人是离火尊者的对手,但人多势众,而各人都是雄据一方的人物,武功自也有独到之处,这一对上手,一时也难判谁胜谁败。

但高玉霞可就惨了,援手被人拦截,而南尊北霸的攻击又越来越急,有好几次,都险被人点中穴道,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令人痛怜。

且说白剑虹力敌七个九大门派的高手,虽不致落败,但也不能取胜,偷机一扫全场,乍见高玉霞险象现生,五岳神君和离火尊者,又被人绊住,其他金焱帮人,又全赶往救火,后援无人,心中大为焦急,暗忖:“如高玉霞被那二人俘去,欲要璧合藏宝纹图,不知又要费多少周折。”

心念至此,内心更加焦急,欲请千杯酒丐前赴援救,但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千杯酒丐已与华山掌门人天风道人对上了手,二人正在互拼内力,紧张至极。

白剑虹心急之余,不觉长啸一声,喝道:“你们真不要命了么?”

悟元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你如认输,就请跟老衲往嵩山一行!”

说话时,不但未减低攻击,反攻击得更紧更猛。

蓦地,传来一声惊叫,白剑虹偷眼一看,见高玉霞的娇躯摇摇欲倒,似乎中了敌方一掌。

南尊迅快地点了她的昏穴,抱着她的娇躯,即往峰下疾奔,五岳神君和离火尊者,虽欲弃战追赶,但都为敌方缠住,不能脱身。

白剑虹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又发出一声长啸,顾不了许多,“嗡”的一声,拔出背上宝剑,接着一招“鬼哭神号”,“当”的一声,音绕山峦,仿若古剎夜半钟声,悠久不息。

钟声起处,华光冲霄,冷风袭骨,闷哼、惨呼,迭迭而起,紧接着血影冲天,腥气四溢。

白剑虹最厉害的一招发出之后,无暇顾盼敌人生死,立即双脚一拔,斜起三四丈高,朝南尊所去的方向疾泻。

一连三个起落,已离开斗场四五十丈,略一判方向,又拔步前追。

约追出百余丈时,陡见路旁横躺着两个黑衣老者,上前一看,竟吓得白剑虹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原来这两人就是挟走高玉霞的南尊和北霸,二人脸色红如烈火,张口突目,并未完全断气,看二人神情,似是中了什么剧毒之物,高玉霞已不知去向。

白剑虹怔了半晌,不觉倒抽一口冷气,暗忖:“这是谁的杰作,高玉霞呢?……噢!这拦劫之人,一定尚在附近,我得赶快搜索一下!”

心念一落,即纵上一块大石之上,游目四搜,徒见秋风潇潇,黄叶飘零,一片萧杀景象。

此时,他内心除了愤怒之外,又增添了一份惆怅之情,不由自主地暗叹了一声。

倏然,他想起千杯酒丐,尚在与天风道人互拼内力,未知胜败如何,心头大急,立刻转身欲回广场。

但当他乍转身躯之时,陡见高玉霞就躺在大石之下。

这一发现,因来得太过突兀,竟使他又不由一怔,当下跳落地上,细细一看,见她云发散披,花容憔悴,衣服破了好几处,隐隐可以看到她粉白晶莹的胴体。

他猛吸一口气,镇压了一下心神,暗忖:“我正要找她胸腹纹图,她现已昏迷不知人事,岂不是大好机会么?”

心念一动,即欲伸手解她襟扣,倏然,另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心忖:“不!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岂能趁人之危,暗辱一个圣洁的姑娘,我宁愿不要密笈,也不能做宵小之举,我应解开她的穴道,征求她的同意,若她不同意,也就罢了。”

于是,细察了一下她被点的穴道,在她背心轻轻拍了一下,见她微微一震,呼了一口气,即睁开眼来。

高玉霞乍见白剑虹蹲在自己身旁,芳心一愣,接着惊叫一声,娇躯一扭,欲跃身而起。

然而,连翻身数次,都爬不起来,周身酸软无力,像经过一场大病似的,急骂道:“你这无耻之徒,你究要把我怎的?”

白剑虹见她景况,也觉大骇,猜不出其中道理,又听高玉霞的怒骂,误会是他做了手脚,更使他又骇又急。

忙摇手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并未作见不得人的宵小举动!”

高王霞两眶蕴满泪水,不相信地叱道:“为什么我会全身瘫痪?不是你……”

陡然,一阵格格娇笑。

白剑虹心头一震,循声看去,见三丈外的一株古松上,纵落一个红衣少女,她笑盈盈地向二人走来。

白剑虹剑眉一扬,喝道:“来者可是红粉佳人?到此何干?”

红粉佳人笑道:“你还记得我么?我真担心我今天作的事是白费了!”

白剑虹不懂她话中含意,仍怒喝道:“你作过什么事?”

红粉佳人脸色一寒,道:“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遇上我,你们二人还能在此打情骂俏么?”

白剑虹乍听此言,俊脸一红,本要发作,但继之一想,知道南尊北霸之中途而倒,救高玉霞脱险的就是她之所为。

金焱帮之失火可能也是她的杰作,不由自心底升起一股感激之情,但见高玉霞全身瘫痪之可怜相,内心又大为不满,说道:“你既肯义伸援手,为何又把梅姑娘(高玉霞)弄成这样?”

红粉佳人又展颜笑道:“我救她时,中了我的‘迷茶粉’,我已给解药她服下,待会自可复原,你急什么?”

白剑虹又问道:“金焱帮之火苗,也是你之所为?”

“怎么?我作得不对么?”

她说完,转对高玉霞很亲热地道:“妹妹,希望你将来不要忘记我这苦命姐姐!”

高玉霞和白剑虹都不懂她话中之意,正要问时,忽见她娇躯一幌,香风掀起,人已离地五丈,泻入浓林之中。

白剑虹心头大奇,猜不出她乍来乍去是何意思?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不禁大惊,心想:不好,有人追来了!当下转向高玉霞道:“有人来了,怎么办?”

高玉霞滚下两颗泪珠,道:“不要管我,你走吧!”

“不行!我抱你到那密林中躲避一下好么?”

“啊!来不及了,你快走……”

倏然,嗖!嗖!飘来三个人,站在白剑虹和高玉霞七步之处,狞笑盈脸,并不打话。

白剑虹冷哼一声,微一抬头,又见三人疾奔而来,转瞬即已到达。

先到的三人是阴风人魔,罗浮一叟,洞庭五鬼的老大黑无常,后到的三人是南天一獠和巫山双魔。

六人目光闪闪,怪笑连声。

白剑虹向高玉霞靠近一步,沉声道:“六位意欲何为?”

阴风人魔磔磔笑道:“小娃儿你不必害怕,老朽决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你得将你胸腹纹图给老朽一看!”

白剑虹知道这老魔难惹,不禁暗自叫苦,他倏然剑眉一扬,怒道:“不行!”

阴风人魔忽转对五人,庄肃道:“良机不可失,老獠背这女娃儿先走!”

话一说完,即滑步欺身,采手疾抓白剑虹肩井要穴。

出手无风,快捷无伦。

白剑虹心头一震,忙闪身避让。

阴风人魔冷笑一声,立即化抓为劈,取白剑虹腰间。

白剑虹心头又是一震,猛一咬牙,右掌猝然横扫,堪堪与阴风人魔劈来掌劲接实,“嘭”的一声,二人同时后退三步。

就在二人后退之时,南天一獠即趁机向高玉霞扑去。

尽当他双手刚要触及高玉霞身躯时,陡然一声大喝,喝声未落,一股威猛无匹的掌劲已然来到。

南天一獠乍感有异,不敢多加考虑,忙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五尺,紧接着,人影一幌,高玉霞已被来人抱在怀中,跳出八尺之外。

当时,罗浮一叟和巫山双魔等,虽奋力抢夺,但来人身手太快,众人都扑了一个空。

阴风人魔站稳脚步之后,回头一看,竟气得秃头冒烟,连连冷哼两声,道:“五岳神君你行!你行!不要走,今天咱们不死不休!”

五岳神君淡然一笑道:“今天你想活也不行!不信请跟我来!”

说完,幌身向来路奔去。

阴风人魔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时,也欲晃身追去。

罗浮一叟突然叫道:“前辈且慢!将这半幅藏宝图拿下再说!”

阴风人魔乍然醒悟,当下停步回身,道:“对!对!”

慢慢向白剑虹走去。

白剑虹与阴风人魔对了一掌之后,见得此魔的内力招式,并不下于悟元大师和五岳神君,意识到眼前又临生死关头。

脑海极快转了一转,就在他脑海一转之下,忽然想起与天风道人互拼内力的千杯酒丐,未知其生死如何?

内心顿时焦急万分,将心一横,杀念勃萌,“嗡”的一声,宝剑出鞘,喝道:“你们真要看我的纹身图么?”

罗浮一叟和南天一獠,已见识过“梵音宝剑”的厉害,乍见之下,脸色登时大变,情不自禁地连退三步。

但阴风人魔是何等之人,而他又未尝过宝剑的威力,哪会把白剑虹看在眼中,就是巫山双魔和洞庭五鬼黑无常,也不由轻蔑地一笑,同声道:“好大的口气!”

白剑虹心念千杯酒丐安危,不想多耽时间,沉声道:“不信尽管齐来,二招之内不取你们首级,我白剑虹立即弃剑自戳!”

阴风人魔道:“好吧!我们倒要试试看!”

说毕,双掌齐伸,发出两道混沌之气,直卷而出,巫山双魔和黑无常也同时发掌疾攻。

白剑虹陡然一声长啸,双脚一拨,一式“蝶离花枝”上冲三丈,振臂一招“佛法无边”,“当”的一声,华光闪处,血影缤纷。

白剑虹凌空一个翻滚,飘离二丈,回头一看,见巫山双魔和黑无常三人,脑袋各被劈了一半,死于非命,阴风人魔站在一丈开外,脸色灰白,惊悸不已。

白剑虹冷哼一声,道:“还有一招,前辈是否还要试试?”

阴风人魔张口瞪目,久久说不出话!

白剑虹又道:“如前辈客气,在下可要走了!”

阴风人魔仍怔怔站在当地,呆若木鸡。

白剑虹心念千杯酒丐安危,当下拔步登峰。

他奔至广场时,放目一扫,见场中横三竖四,躺着二十三具尸体,其中有六具已面目全非,成了一堆灰炭,显然系为离火尊者所毙,有六具是金焱帮人,十一具是九大门派之人,这些人都是死在白剑虹的掌剑之下者。

现场中除五岳神君,高玉霞,离火尊者和帮中二十余人外,尚有九大门派的少林派悟元大师,华山派天风道人,峨嵋派觉非和尚,武当派机智子,以及千杯酒丐。

只见千杯酒丐蓬头散发,脸色铁青,臭汗淋漓,百鹑黑衣,又新破了好几处,正被峨嵋派长老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其他之人正围在四周观战。

白剑虹乍见之下,倏然怒不可遏,当下两个起落,纵落斗场,怒道:“住手!”

声犹未落,左掌一挥,一股暗劲,疾向觉非逼去,把觉非逼得踉跄连退三步。

白剑虹之突然而来,而出手快如闪电,使观战之人都为主一愕。

白剑虹右手宝剑横于腹前,神威慑人,星目转了一下,冷笑道:“好不要脸的鼠辈,打不过人竟用车轮战取胜!”

在场之人见其言态,无不脸色大变,但内心却有不同之情绪。

九大门派的人,除愤恨之外,更怀着无限惶悸。

离火尊者恨得咬牙切齿,似要把白剑虹一口吞下。

五岳神君半忧半喜,喜的是白剑虹杀人累累,已惹起武林公愤,不须自己动手,自有人取他之命,忧的是,白剑虹武功太高,无法得其半幅纹图,而更怕他为父报仇,使自己无立足之地。

千杯洒丐担心白剑虹杀人太多,结仇太广,难免身遭横祸,只想应如何阻他杀人,及替他排解事非。

惟有高玉霞脑海一片迷茫,不知是爱是恨?是福是祸?

且说悟元大师听白剑虹话后,内心虽感惶悸,但身为一派家门之尊,自有其威严所在,当下轻宣一声佛号,道:“老衲既已来此,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施主若不与老衲等往嵩山,事情自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白剑虹剑眉一扬,手中宝剑一抖,冷笑一声,道:“你们既不想活,在下就成全……”

千杯酒丐见白剑虹神情,知道他又想杀人,赶忙抢上两步,喝道:“娃儿!宝剑给我!”

白剑虹心头一怔,道:“老前辈……”

“你不给我也成,以后不到不得已时,决不能使用此剑!”

白剑虹恭身道:“晚辈遵命!”

说时,归剑还鞘,转对悟元大师等,朗声说道:“你们不必老逼我赴嵩山,贵九派与我白剑虹既有十六年前之旧恨,又有今日的新仇,待我事完之后,我自会择期拜访,届时,尚要烦劳大师通知八大门派,以及与我白剑虹有梁子的天下英雄,齐集嵩山,以把所有的新仇旧恨一次解决,而了彼此心愿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豪迈干云,正气冲霄,听得众人心慑,怔在当地,不言也不动。

白剑虹见状,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之言,当下又道:“我白剑虹虽非一言九鼎高人,但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各位但请放心回山!”

悟元低宣一声佛号,道:“量你也不敢不去!”

说完,与天风道人等互看了一眼,齐退五六步,又向已死的诸人巡视了一番,含泪而去。

白剑虹目送悟元等走后,星目一转,一股仇恨之怒火,顿时上涌,冷哼一声,慢慢向五岳神君走近,沉声道:“血债血还,五岳神君请借你的六阳首级一用!”

五岳神君见白剑虹逼来,并不后退,也不答话,似乎有所依恃。

高玉霞见状,芳心大急,忙抢上一步,叱道:“你干什么?”

白剑虹想不到高玉霞会出面干涉,不由一愣,说道:“姑娘你怎么啦!五岳神君是你我的双亲仇人,难道你还要护……”

高玉霞玉掌一扬,喝道:“胡说!你还不快滚,姑娘可要不客气了!”

她一向都未阻过白剑虹向五岳神君报仇,论理今天不但不应挺身而出,反应助白剑虹一臂之力才对,她之如此举动,委实有点不近情理。

要知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非常女子,这举动,自有异常深刻之理由,她衡量当前的情势,白剑虹决敌不过五岳神君和离火尊者二人的联攻,如由白剑虹逞一时意气之勇,不但无法为亲报仇,反必遭杀身之祸。

她对她自己的身世,已有很大的怀疑,在未完全确定五岳神君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仇人时,她哪允白剑虹轻易冒险,故挺身而出,欲暗示白剑虹速离险地。

然而,白剑虹乃是个耿直硬傲之人,听了高玉霞之言后,竟一点也不懂她的心意,当下连声冷笑,道:“你这贱人,不但不知为父母报仇,反认贼作父,贪图苟安,你有何面目见你被害的双亲,你能算是人么!”

这番话,义正词严,骂得高玉霞秀脸苍白,热泪盈盈,一跺脚,掩面转身向峰下狂奔。

五岳神君心头一震,忙高声叫道:“霞儿,哪里去,不要听那小子……”

话犹未完,即随后追去。

但当他刚一起步,离火尊者突然纵身拦阻,阴沉沉地冷笑一声,道:“想走么?没有那么容易。”

白剑虹眼见杀亲仇人消失峰下,心急如焚,怒愤填胸,喝道:“你欲怎的?”

离火尊者又阴沉沉地冷笑一声,淡然道:“要你留下六阳首级,以慰场中阴灵!”

白剑虹见离火尊者,双目愤火,须发皆张,杀机溢于言表,知道今天不见真章,必难退离此峰。

当下钢牙一咬,剑眉一扬,冷冷地道:“区区一个首级算得什么!只要尊者用得着,尽管来取!”

“很好!很好!”

离火尊者慢慢抬起右掌,掌心朝外,红光闪烁,有若一块红色宝玉。

白剑虹乍见之下,不禁后退一步,暗忖:“这老魔怎会练成这种火掌,我的‘元清气功’能阻得住?”

他一个念头尚未转完,离火尊者又嘿嘿冷笑道:“这是‘离火掌’,中掌者,即成灰炭,怕么?”

白剑虹陡然冷哼一声,淡然道:“笑话!请发掌吧!”

“让你先发!”

“好!”

白剑虹好字一落,运集十成真力于右掌,一招“罗汉传灯”,猛向对方腰间劈去,掌出之后,毫无声息。

离火尊者乍见之下,心头一震,心付:“这小子内功已到化境,难怪如此之狂!”

不敢大意,也运集十成真力,迎来势硬接而去,倏然间,由掌中吐出一条火龙,火声呼呼,慑人心魄。

双方掌劲乍触,平起一声焦雷,雷声起处,火花四射,热焰腾腾,尘土蔽空,飞沙走石,场中一片混沌。

就在这时,陡然一声怒喝,道:“无耻鼠辈,你敢!”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价响,混沌的场中,又增了一层尘雾,五尺之内难能见物。

好半晌,从西北刮来一阵秋风,吹散不少蔽空尘土,才恢复众人的视界。

见白剑虹口角溢血,脸色苍白,正从怀中摸出一粒丹丸送入口中。

离火尊者坐在地上,长须和襟衣,统沾血污,双目闭得紧紧。

千杯酒丐和离火尊者的大徒弟铁胆子邝龙,也口溢鲜血,老脸灰白,各坐一方,闭目调息。

其他二十余位金焱帮人,个个惊悸不已,呆若木鸡。

原来在白剑虹与离火尊者相对一掌之后,均被震得踉跄后退,口中吐血,铁胆子见状,以为有机可乘,即向白剑虹扑去,不料却被千杯酒丐中途拦阻,各自发出一掌,结果都被对方震得口吐鲜血。

且说白剑虹服了一粒丹丸后,深深连吸了两口气,压平翻腾的气血,即一步一步地走至离火尊者身前,道:“尊者请起来,咱们再对一掌试试!”

离火尊者紧皱了一皱眉头,并不答话,也不起身,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忽然,五个金焱帮的大汉,连声大喝,朝白剑虹扑去,同时刀剑齐挥,疯狂地向白剑虹猛刺疾劈去。

白剑虹内腑本已受了重伤,不便运劲贯掌,见五大汉扑来,只好移步闪避。

他所立身之地,本与离火尊者相距甚近,一移步,不觉间便移至离火尊者身后,堪堪躲过五般兵器的疾攻。

五大汉见白剑虹不出手还击,气焰更甚,一招落空之后,接着又再度扑击。

白剑虹见五人扑来,又绕至离火尊者身前,如此绕走,竟有好几次。

陡然,见离火尊者“喀”的一声,喷出一团黑血,同时双脚一伸,倒躺地上,全身抽缩了一下,一代名震寰宇的枭雄,竟遭走火入魔,逆气而呜呼哀哉!

这突兀之事,使五大汉都不禁一愕,白剑虹也不觉愕然。

白剑虹在一愕之后,旋即醒悟过来,冷笑道:“我本不想杀你们帮主,不料却被你们几个蠢才一扰,弄成走火入魔,逆气而死!”

其他二十余个帮众,乍见帮主突然倒地,都慌忙赶上前来,听白剑虹一说,即集目光于离火尊者身上。

一看之下,无不大惊失色,两人蹲身扶起离火尊者尸体,其中有三人却向五个围攻白剑虹的大汉抡掌劈去。

白剑虹见他们互打起来,微微一笑,向千杯酒丐走去,站在他的身旁,半晌之后,千杯酒丐运功疗伤了一个周天,站立起来,一扫场中,问道:“怎么回事!”

白剑虹笑着将情形说了一遍,并道:“我们找五岳神君去,也许他尚在这附近。”

千杯酒丐又放目扫了一下全场,长长地叹了一声,才与白剑虹下峰而去。

二人在虎踞峰附近,搜索了三天,连五岳神君的影子都未见到。

白剑虹道:“老前辈,你认为五岳神君有无可能返回紫云庄?”

千杯酒丐沉吟了一会,道:“可能性甚微,五岳神君伪善行恶,一手掩尽天下人之耳目,交游甚广,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供他立足!”

白剑虹急道:“那我到哪里去找他呢?”

千杯酒丐又沉吟了一会,道:“你可到湘北桃花江畔的桃源庄,五岳神君救过桃源庄主翻天一掌一次性命,是他投奔最有可能的地方,不过,翻天一掌武功甚高,可能尚在离火尊者之上,而庄中机关重重,你去时,应加倍小心,最好不要深入庄中。”

白剑虹点头道:“如他不在桃源庄又往何处找他去呢?”

“据我判断,他必到桃源庄去,纵也不在桃源庄落脚,也必去请翻天一掌助拳,以置你于死和看你藏宝纹图,如他不在,你尽可在其附近等他,准错不了!”

白剑虹向千杯酒丐深深一揖,道:“谢谢前辈指点,噢!你老人家现要往何处?”

“去看你媳妇儿,顺便请她师父助你一臂之力!”

白剑虹倏然一红脸,道:“你老人家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她师父是谁?”

千杯酒丐摇头叹息道:“恕老化子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那有什么关系?”

千杯酒丐低首沉吟好半晌,又叹息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她不许我告诉你?”

白剑虹不解地问道:“谁不许你老人家告诉我?”

“是你媳妇儿新拜的师父,你郭氏母亲和你父亲都是她的仇人,所以她不许我……”

白剑虹浑身倏然一震,一手握住千杯酒丐右臂,惊骇万分,急道:“他是我父母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你老人家怎么把华姑娘送给他作徒?”

千杯酒丐叹息道:“她并不是你郭氏母亲和你父亲的仇人,只是你郭氏母亲和你父亲是她的仇人,她对你并无仇恨,相反的还非常关怀你!”

这篇话,听得白剑虹满头雾水,迷茫一片,问道:“这话怎么说?”

“她千叮万嘱我不可告诉你,也许其中有原因,你去吧,不要再为难老化了!”

白剑虹无奈,只好拱手向千杯酒丐告别。

他怀着满腔疑云,怏怏地向湘北进发。

这天他已到了湘北的太平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向店家打听了一下桃源庄的座落后,始知桃源庄离此只有十里的东北方向。

入夜后,即前往探查,经过一夜的来回暗探,除见庄中房宇坚固,人数甚多之外,一点端倪也未暗探出来,一连三夜,都未有半丝所获。

第四天,他装扮成一个紫云庄的庄汉,投帖拜会庄主翻天一掌,但据庄丁回云:庄主翻天一掌已离庄一月多了,五岳神君也未到过其庄。

白剑虹无法,只好依照千杯酒丐的吩咐,在此附近等候,每隔二三天,都要往桃源庄暗探一次。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年有余,却仍无半点五岳神君消息,翻天一掌也遥遥不见归期,这半年的时间,简直像过了十年一样悠长。

他心中暗忖:“翻天一掌不住庄,五岳神君怎会到这里来呢,这样等下去,我看,一辈子也等不着他,我今晚再去暗探一下,如再无消息,我得往其他地方去找才行!”

他心念一决,略整理了一下装束,初更一过,即穿窗外出。

当他弛出三四里时,忽闻西北桃花林中,传来阵阵叱喝和兵器相碰之声,似乎有不少人在林中拚斗

白剑虹闻声之后,心中大感奇怪,暗忖:“我在此住了半年,从未遇过有打斗之事,那些拚斗之人究竟是谁?我得前往一看。”

心念一落,即风驰而去。

片刻间,已驰出半里,运目一看,见二个老人连手合攻一个黑衣女子,右旁七步处,尚站着一个粗壮老人。

白剑虹又奔前了十余丈,再细一打量,心头倏然一愣,陡地怒吼一声,双脚一射,一式“浪蝶穿林”,疾冲二丈七八,脚犹未落地,即发出一道威猛暗劲。

那两老人闻声之后,不但不为之所歇,反而攻得更猛更急。

站在一旁观战的老人,乍见白剑虹扑来,心灵顿然一愣,来不及多加考虑,即发掌向白剑虹击来掌劲迎去。

掌劲接处,轰隆了一声,老人后退三步,白剑虹也被震回二步。

白剑虹心头一震,“呛”的一声,抽出“梵音宝剑”,怒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怒喝,有若狮吼,顿时将数人镇住。

他横剑向前,走上四步,沉声道:“阴风人魔、罗浮一叟、南天一獠,你们三位都非泛泛之辈,为何老不知耻地合攻一个弱女子,在虎踞峰已饶你们一命,如再不悔悟,今天可不能饶你们了!”

说话间,又走上三步。

罗浮一叟和南天一獠,早知白剑虹宝剑无情,一见白剑虹抽出宝剑,即吓得老脸变色,连连后退。阴风人魔虽不似罗浮一叟和南天一獠那么害怕,但也不敢逞勇斗狠,只好忍气吞声,后退三步。

白剑虹走至那黑衣女子身旁,柔声问道:“梅姑娘(高玉霞)受伤没有?”

高玉霞满面寒霜,瞪了阴风人魔等一眼,并未理睬白剑虹,转眼慢步向桃林中走去。

白剑虹未料到高玉霞仍如此冷傲,内心很是气愤,本不欲理她,但他为藏宝纹图之璧合,岂肯放弃她单独行动的难得机会,于是,对阴风人魔等冷笑道:“各位如再敢起不良之心,在下决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了!”

说完,即转身随高玉霞身后进入桃林。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后,莺不声,燕不语,狂蜂浪蝶,也息舞花丛,显得格格外静谧与柔和。

高玉霞在前走,白剑虹在后跟,两口默默,二心砰砰,也不知走了多远。

高玉霞忽然停止莲步,转回身来,冷漠说道:“你老跟着我干吗?”

这一问,把白剑虹问得俊脸通红,尴尬万分,吶吶道:“梅姑娘……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高玉霞仍冷漠地道:“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说的话,五岳神君不是你的父亲!”

“相信有什么用?”

“你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高玉霞忽然滚下两颗泪珠,浑身微微颤抖,低头不语,状似痛苦至极。

白剑虹见其娇容,不禁也为之所恸,不敢再逼,忙转换话题,问道:“姑娘为何一人到这里来?”

高玉霞擦了一下泪痕,道:“我到过茹茵村,你说的话一点不错!”

“那你怎么办呢?”

她满眼茫然,怔怔看着如脂桃花,良久不知所答。

白剑虹又道:“五岳神君现在哪里,我们去找他报仇?”

“不!他对我很好,我不能杀他!”

说时,又滚下两行眼泪。

白剑虹心头一怔,上前了一步,道:“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一个人去找他好了!”

“我也不知道,我已离开他两个多月了!”

她顿了顿,忽又问道:“你老跟着我干吗?”

白剑虹又红了一下脸,道:“姑娘这样单独行动,难道不怕人为宝图伤你性命?”

高玉霞沉思了半晌,道:“你将你的纹图给我看看,我去把密笈取来给你!”

白剑虹忙将手乱摇,道:“不行!不行!你去取密笈时,一定有很多人跟踪抢夺,势必有性命之危。”

高王霞双目转了一转,道:“那么你先把我杀死,你自己去取好了!”

白剑虹心灵一愣,急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能一块去么?”

“两个人同去当然可以,可是我迟早都要死,又何必惹人闲话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高玉霞秀脸倏地绯红,道:“我是一个姑娘家,宝图在我……别人自然要误会我给你看过,以后我怎么做人?”

白剑虹乍闻此言,觉得十分有理,一时呆在当地,无话可说。

高玉霞淡淡一笑道:“你如定要得到那‘万里追魂’密笈,就把我杀掉!”

白剑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忖:“她为我要取得‘万里追魂’密笈,竟愿舍命来成全我,此等情义委实太伟大了,我能杀她而达到心愿么?”

他想至此,一脸愧悔之情,直袭心头,接着浑身燠热,血液沸腾,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又长叹了一声,道:“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么?”

高玉霞秀脸又是一红,喃喃地道:“有是有……除非……”

白剑虹忽冲上一步,情不由主地伸手握住她的玉手,高兴叫道:“除非什么?快说!”

白剑虹这突然举动,弄得高玉霞羞赧万分,芳心跳得咚咚作响,半晌才道:“除非……除非你跪对苍天发誓!”

白剑虹不解地问道:“发什么誓?”

高玉霞忽然低垂粉脸,泪珠下落,道:“自此之后,我已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发誓要……要娶我……”

白剑虹倏然心灵一愣,握着她玉手的手,顿时松开,同时后退一步,仰首看着悠悠夜空,暗忖:“我早已与华菲菲有了夫妻之名,怎能再娶她为妻,这可怎么办?……”

高玉霞淡淡一笑,道:“你既有困难,又不肯杀我,那密笈就让它永埋深山吧!”

说毕,转身就走。

白剑虹浑身一震,忙抢步拦阻,道:“姑娘慢走!这样好不好!我给图你看明,然后再告诉我,我自己取去好么?”

“茫茫青山,告诉你也无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杀掉,否则,已无他法了!”

白剑虹又仰望夜空,忽然想起他师父的话:“万里追魂”密笈的内功篇,练时,乃系吸收天地间邪淫之气,练成后,必理智全失,六亲不认,不分黑白,武林中人必遭其杀劫,无论如何,你都得将密笈取回,以免遗害江湖。

他想完他师父话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暗忖:“为从师命,为千百武林人之生存,我也顾不得被人唾骂了。”

心念一定,当下说道:“好!我答应你!”

“答应杀我?”

其实,高玉霞早把白剑虹爱入心坎,因她生性冷傲,不愿向白剑虹示爱,此时,她看准白剑虹不会杀她,故想出这刁难诡计,逼使白剑虹娶她为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谁能说她作得不对呢!

白剑虹仰望了一下天空,向着东南方一颗最大的星星跪下,喃喃念道:“苍天在上,白剑虹在下,为‘万里追魂’密笈藏图合璧,白剑虹愿与梅玉霞结为终身伴侣,相亲相爱,永志不移,如有三心二意。必遭……”

蓦地,传来数声衣袂飘风之声和极轻微的步履声。

白剑虹为此倏然剎住话语,循声看去,但并未见有何人影,心中不禁大感惊骇。

高玉霞低声道:“不要管他,你继续说下去吧!”

白剑虹定了一定心神,继道:“如有三心二意,白剑虹必遭天灾人祸而亡。”

白剑虹誓毕,并未立即站起,侧首痴痴看着站在一旁的高玉霞,默问她:此誓是否可行!

高玉霞忽地嫣然一笑,与生俱来之冷漠,在此一笑之下,登时烟消云散,姗姗走来,玉手微伸,把白剑虹拉起,含羞答答,道:“真难为你,这桃林中一定藏着很多人,我们走吧!”

白剑虹给她一笑一拉,真有点痴醉,忘记了刚才的衣袂和步履之声,茫然道:“去哪里?”

高玉霞靠近白剑虹耳畔,低声道:“取密笈去!”

白剑虹浑身一震,脑筋立刻清醒过来,道:“对!走!”

一拉高玉霞玉臂,展开“狂蝶戏花”轻功,向太平镇方向奔驰,返回客栈,略作收拾,立即离开久住半年的太平镇。

五更时,已走了七十余里,到达一座松林,高玉霞已是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叫道:“白剑虹!你看看后面有无人跟踪我们!”

白剑虹停步纵上一株古松上,向来处运目看了半晌,纵落地上,笑道:“总算把那些人撇开了。”

“真把我累死了,我们就在此休息一会好么?”

“好的!我们也该把纹身藏宝图研究一下,免得枉走路途!”

高玉霞玉面绯红,嗔道:“那有什么好研究的呢!”

“不研究怎知密笈藏于何山何岳!”

高玉霞噗嗤一笑,道:“那四句引语,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么?‘苍苍一点红,飘飘白云中’,第一句已很白显的告诉我们,是点苍山,第二句是指一座峰顶之上。”

白剑虹细细一想,欣喜万分,急道:“你真是神人也,比我聪明多了,后两句怎么解呢?”

高玉霞又微微一笑,道:“第三四句‘举头望红日,俯首问牧童。’可能是说早晨太阳正照的地方,和牧童鞭指的方向!”

白剑虹迷茫地问道:“点苍山茫茫千里,高峰何止千百,什么地方太阳不可照到,而且哪来牧童可问?”

“你真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要是能凭此四句诗就可以找到密笈,人家也不会老追踪我们了,当然要按图路线,才能找到藏宝之地!”

白剑虹一想胸腹间的纹图,道:“不错!我的图中确有很多地方名!”

“我的图中也有地方名,而且还有一个挥鞭牧童!”

白剑虹喜之欲狂,叫道:“真的,给我看看!”

说时,走至高玉霞身边,伸手就要解她的襟扣。

高玉霞忙扭身避让,急道:“不!我不要!”

白剑虹不解地道:“霞妹!我们已是夫妻了,你这等怕羞,怎能找到密笈呢!”

高玉霞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嗔道:“到点苍山时再看不成么,为何如此心……”

蓦地,传来一声极为沉重的哼声,接着,嗖的一声,飘来一个鹑衣百结,满脸凝重,双目含怒的老化子。

白剑虹乍闻哼声,倏然一震,忙把高玉霞拉在身边,循声看去,见是千杯酒丐疾飘而来,才放下心。

高兴叫道:“老前辈你怎知我们在这里?”

千杯酒丐怒道:“你们两个娃儿好不懂事,你看看这附近有谁不知你们在此,我之来此,还是他们告诉我的!”

白剑虹闻言,游目四下一看,果见人影晃动,估计足有二三十人。

他忽然大感奇怪,暗忖:“我刚才看时,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一刻之间就来了这么多人呢?莫非他们早已到了这里?”

千杯酒丐叹了一声,道:“他们知道你们要到点苍山,早抄近路到了这里,现在你气也没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走!老化子陪你们去!”

二人无法,只好跟在千杯酒丐身后,向点苍山而去。

白剑虹忽然抢上一两步,对千杯酒丐道:“现事情已泄漏出去,天下武林人物都必来抢夺,不如暂延一段时间,等他们散去后再去不好么?”

千杯酒丐笑道:“你想得倒不错,人家哪会像你那么傻,纵使你们走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时间越久,抢夺之人也必增多,反正都虽不了一战,又何必拖延呢!”

白剑虹闻言,甚觉有理,不再多言,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

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各形各色,各行各业的人士,跟在他们附近,但二十多天的行程中,却并无一人干扰他们,气氛似乎异常安谧。

这天,三人已找到了那藏宝的山峰,放眼到达附近的各派高手,看得见的,少说也有一百以上,看不见的,那就难以估计了。

其中有:叱咤江湖的各帮派之主,也有息息无名的妇孺孩童,更有隐居多年的名宿,实使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白剑虹等三人到来,他们跟着到来,三人登峰,他们跟着登峰,三人休息,他们也跟着休息,从不与三人谈一句话,当然更不替三人参与任何意见。

黄昏时,白剑虹等已到达藏宝所在地点,是在一个高峰之上,峰顶有一块二亩大小的平地,平地上站着不下二百人之多,山风呼呼,吹动众人衣角,发出啪啪之声。

白剑虹扫了众人一眼,对千杯酒丐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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