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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08回 辽都嬉戏,曹玉智激地狱鬼;荒山痴恋,凤楼狭逢吴不残

沈三公掷出了三个红四,虽然赢了鬼算盘一庄,可鬼算盘却无动于衷,因为他估计到那布袋中装的充其量是些金子银锭一类,大不了能顶上赢到自己手中那块玉佩的一半价值,所以收拾起银子,就默默地注视。

沈三公粗如蒲棒的手指从布袋中先掏出了十几锭散碎银子,又掏出十几个小金锞子,最后才掏出一大疙瘩团得很紧的银票来。

鬼算盘钱士富刚想大方一点,赔给沈三公一块汉白玉佩了帐,未料,沈三公用胖手把散碎金银推向一旁,慢慢地把那一大疙瘩银票取开拂平,像变戏法似地叠成了厚厚一大叠,从上到下清一色都是五千两面额一张的银票,这么大一叠,总有几十万两之多。

鬼算盘吓得双腿一软,几乎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也知道人家是诚心来摘幽魂谷这块硬招牌的。

当下就听小神童曹玉朗朗说道:“当面银子对面钱,钱总管玩了一辈子钱,比我们数得准,这叠银票,就请你亲自点个数吧!”

幽魂谷的人没有一个吃素的,一见自己的总管被人家当猴耍了。忽啦一下子向上一围,想以多为胜,不光抢那一叠银票,还想把这一老一少毁在当场。

小神童哈哈一笑,右手陡然一翻,一个火红的铁筒子正好对准了拥上来的一群打手。

身在江湖的人,哪有不识货的道理,只听一个头目惊恐地喊了一声:“毒雾神针!”

那群围上来的打手吓得嗷嗷嗷叫成了一片,呆在原地不动了。

小神童曹玉冷冷地说道:“给爷们来这个,算你们瞎了眼了,爷们要没有弯肚子!绝不敢进你们这座镰刀店,快唤出你们的东家,赔足了赌注,爷俩好回店睡觉去。”

就在这时,赌厅门外,一个阴森森的口音答道:“阁下有多大的弯肚子,敢吞吃我的这座镰刀店。”主角出场了。

只见赌厅门内一字并排站立了一老二少三个黑衣怪人。

上首的黑衣四十七八岁,瘦长身材,面容凶残,一脸煞气。下首的黑衣人只有三十岁左右,一张长马脸,黑如锅底,双睛突出,状极吓人。中间的黑衣老人,驼背躬腰,身材瘦小,面如灰土,目光呆滞,高高的鹰鼻子,薄薄的嘴唇,露出一嘴白生生的牙齿,乍一看,活像个地狱鬼魂。

小神童曹玉明知站在自己对面的就是和义父司谷寒同称南北两鬼的地狱游魂阴森,阴森身旁的那两个人,一个肯定是他的长子绝户枪阴世仁,另一个准是他的小儿子恶鬼抓阴世信,曹玉却毫无惧色地和他们三人瞪目对视。

八道目光,互相激射了足有半盏热茶的时光,赌厅内一直寂然无声。

最后还是恶鬼抓阴世信沉不住气了,他凶狠地吼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敢到五太爷的赌场撒泼,活腻味了不是?”

小神童毫不理睬他,只是用凌厉的目光,逼射在地狱游魂阴森的脸上。

恶鬼抓阴世信发火了,突然前跨了一步,反手拍出了肩上所插的恶鬼抓。起手一片抓影,直递到小神童曹玉身前。看样子,若不怕老鬼喝止,他真的就抢先动手了。

而对凶狠毒辣的恶鬼抓阴世信,和逼近身前的那把恶鬼抓,小神童曹玉还是毫不理睬。

绝户枪阴世仁,不愧为幽魂谷的少谷主,轻轻地喝出了一声:“五弟退下,不可对客人无礼。”

恶鬼抓阴世信气哼哼地收抓后退,仍然回到了父亲阴森的肩下。

地狱游魂开口了,他先夸赞了一声说:“小朋友,好大的谱儿,你是哪座窑里的,今日到此,是来烧香,还是前来拆庙,讲!”

小神童曹玉一翻手,亮出了湖北君山恶鬼谷的令符,朗声说道:“小弟奉父母之命,前来拜访阴老兄。”说完深深地打了一躬。

小神童这番话若出自一个年纪大些的人之口,本是四平八稳无可非议的,但出自这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之口,简直是当面骂人了。请想,他自称小弟。那是和地狱游魂阴森以兄弟相称了,再说奉父母之命,那恶鬼谷主司谷寒、殷寒月夫妻自然就成了阴森的长辈,最后一句“前来拜访阴老兄”,叫你还没法子挑眼,因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无亲无故,凭什么尊你当长辈呀。

地狱游魂阴森为人虽然阴毒,尚不至于形诸词色,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就不行了。恶鬼抓阴世信厉哼了一声,一招“恶鬼夺食”抓向了小神童曹玉的当顶。绝户枪阴世仁五尺铁枪一抖,明晃晃的枪尖挂着鲜红如血的血挡,扎向了小神童曹玉的下阴。

小神童曹玉一边嬉笑逗敌,一边加强戒备,不等阴氏兄弟二人的招到,早已右肩一引,滑如游鱼似地闪向了一边。

一见小神童的“黄泉鬼影”身法,足够九成火候,别说绝户枪阴世仁和恶鬼抓阴世信兄弟二人惊奇,就连幽魂谷主阴森也对曹玉刮目相看了,更别说手下的其他谷卒。

鬼算盘钱士富早已悄悄地把赢来的三样珍宝从怀中掏出,放在了案上。

在场的人只有沈公达心中明白,小神童所以能把恶鬼谷的绝技“黄泉鬼影”发挥到九成,主要是仗着练有本门的盖世轻功“移形换位”作基础,这些,幽鬼谷的人是无从知道的。

地狱游魂阴森斥退了两个儿子,另换了一副脸色说道:“少谷主突然莅临敝处,到底为了何事?”

看到小神童已抖足了威风,沈三公出头了,他很费力气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阴老大,你他妈的是发财不认老乡亲,三老子来了大半天,你竟敢龟缩不出,这笔帐咋算!”

直到这时,地狱游魂阴森才看出有沈公达在座,他脸色大变,恨声说:“怪不得这小娃儿敢找幽魂谷的碴儿,原来是你胖鬼在背后撑腰,二十年前的一笔帐该结一下子了。”

沈公达哈哈哈一阵大笑,只笑得一身肥肉不停地颤动,只笑得阴森等人直眉瞪眼地莫名其妙起来。

直到沈公达止了笑声,阴林才带气地问道:“胖老鬼,你为何这等发笑?”

沈公达喘着气说道:“亏你阴老大还是一谷之主,也算是个老江湖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沈三公的脾气,我家无恒产,身无分文,不光馋吃贪喝,还好周济穷人,免不了穷极发疯,就得找几个冤孙给三老子补些血,今天找到你了,只要你大方一些,三老子绝不会再节外生枝。”

别看地狱游魂阴森威震辽东,虎踞幽魂谷,可真不敢招惹沈公达。听到对方是为了来打秋风,心就放宽了一大半。刚想传唤鬼算盘拼着多筹备一些金银财宝,好送这尊胖瘟神上路,鬼算盘已硬着头皮凑到阴森耳边,把如何被沈三公戏弄,和输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叙述了一遍。但他自己因为贪心想赢沈三公三件奇珍异宝的事情,却故意隐去了。

别看地狱游魂阴森是个被江湖人公认的狠毒角色,可一听被沈三公赢去了五十万两银子,真吓坏了,因为他知道输给别人,还可以通融通融,可输给了这位胖祖宗,那算你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就算你能舌吐莲花说出大天来,也别想赖帐。

看到东家为难成这个样子,鬼算盘钱士富用手一指案子上的玉佩、猫儿眼、夜明珠三件珍宝说:“请东翁宽心,先把三件东西折出价来,再配上我的个人私蓄,赌场最多只要二十万银子就差不多了。我保险三个月再找回来。”

地狱游魂阴森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道:“亏你平日还对鬼算盘三字尽沾沾自负,简直是大废物一个。他沈三公是出了名的穷光蛋,外号活济公,除了嘴馋吃成的一身肥肉外,只有身上那一套破衣。有钱时日掷万金不惜;无钱时三天不吃能忍。别说猫儿眼、夜明珠、汉白玉佩这样的贵重珍品,就连一块寻常的玉牌,他也会拿去换酒喝,还不都是膺品。看起来,这座阴记赌场,该摘招牌了。”

鬼算盘不是滋味地退后了。阴森双手一拱,硬挤出一脸笑容说道:“沈三爷,怪我姓阴的不善用人,手下人得罪了你,五十万两银子,我阴森实在拿不出,能高抬贵手的话,我把这座赌场盘给你,下余的欠着,俟诸异日,我阴森必然有个交代。若真想赶尽杀绝,我阴森只有拼命相陪了。”

沈三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输了钱耍无赖,你阴老大也不怕丢人现世。该着你小子走运,碰上三老子我今天高兴,只要你写给我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据。再封出二百两银子,我就放你一马,但有两件,第一,你们幽魂谷的人不准再找恶鬼谷的麻烦;第二,赌场立即关门。否则,三老子会再来的。”

收起了三件假宝贝,拿起二百两现银和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据,爷儿俩走出了财场。小神童一噘嘴没好气地说:“四十万两银子被你老人家一句话葬送了。依着我,非逼得阴森这老小子上吊不可!”

沈三公用胖手抚摸着小神童的头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阴森以一谷之主,叫咱爷们耍了个够,不能再逼疯狗跳墙了。走,找你师父去,是他该下手的时候了。”

武凤楼确实准备下手盗取册封诏书了。当他听从了沈三公的话,潜踪匿迹来到笃恭殿外面时,心中就盘算开了。自己的师爷外表臃肿不堪,连行动都有些困难,但却极富心机,是出了名的外拙内秀活济公,他老人家平日嗜酒贪睡,百事不问,为何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把酒都戒掉了。

看来他是先探了崇政殿,次查凤凰楼,都没有找到秘藏册封诏书的所在,最后才决定第三次暗探笃恭殿,也就是大政殿。这座殿可是从后金、东辽到满洲几代朝廷举行大典的地方呀,册封诏书莫非就藏在这里?这地方后面就是銮驾库,前面还有十王亭,每天晚上左右两翼王和八旗劲旅的主将都轮班值宿,戒备这等森严,不是为了保护大政殿又为了什么?武凤楼决心一探了。

当武凤楼刚刚推开殿门闪身进入殿内时,身后那两扇包着金叶子的大铜门咯吱一下子合上了。高大阴森的笃恭大殿,活像一座阎罗殿,立即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武凤楼大吃一惊,后悔自己太也大意,如今只落得身陷绝地。

但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物,运聚目光,想先寻一个可以藏身的处所,等候他们打开殿门来搜捕自己时,再突然奋起,凭自己的功力,拼着受伤,强行闯出去。但是,外面始终寂静异常。听不到人的脚步声。武凤楼一惊,知道人家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掉入,看样子不到天明,这座殿是不会打开了。要是等到了天光大亮,在四周严密的监视下,在长枪手、弓弩手的层层包围下,自己功力再高,能格斗地下的长枪手,也避不开上面压顶的弓弩手。

当年两江水陆提督府被获遭擒的教训,使武凤楼毕生难以忘记,但那次有恩深情重的郡主魏银屏搭救,如今可是身在异域他乡呀!

想起魏银屏,武凤楼又怦然心动,知道自己的生死关系到魏银屏的安危,这次单刀下辽东,盗取册封诏书,还不是为了营救她吗?绝不能束手待死,得闯一下试试!

武凤楼正想主意,突然听到了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夜半更深,调集大批兵勇,为了何事?”

又听到一个雄劲的声音在回答:“启禀公主,笃恭殿发现 有夜行人潜踪,奴才奉右翼笃亲王谕令,包围抓捕。”

一听那带兵将校口称公主,武凤楼忙一吸气,翻身而起,手抓横木紧绷在上面挖空的花格子上面,静听观察,盼望那位公主就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多玉娇。

接着听那公主说道:“亏你还是九王爷的亲信,内务府的统领,区区一个夜行人,就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能像个干大事的材料吗?快快掌灯,我要亲自督阵搜索。”

那个内务府统领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公主金枝玉叶,如何能亲冒矢石,如有闪失,奴才可吃罪不起,恳求公主回避。”说完,连连叩首不止。

武凤楼听得出,果然是满洲奇女多玉娇公主,心中不由一喜。

又听多玉娇哼了一声说:“一个小小统领,竟敢不听我的吩咐,反了天了,我要你自摘顶带,自己掌嘴,然后亲自掌灯。”

多玉娇这一发怒,不要紧,那名统领磕头如同鸡啄米地哀求道:“奴才知罪,一切按公主吩咐,只求公主开恩。”

多玉娇公主格格一笑,说了声:“滚起来,掌灯,搜查!”

紧接着一片灯光燃起。武凤楼看得清清楚楚,十五亭上,全都爬满了弓弩手。大政殿四周也围满了数不清的长枪手。形势凶险已极。

武凤楼知道殿门就要大开,他首先拔出了短刀,从花格子上一直沿滑到殿门上方,头下脚上地变成了“夜叉探海”式,想趁着殿门一开,就用巧钻十三天的轻功飘身窜出,借双层飞檐一遮身形,就翻向笃恭殿后面的瓦垄之中,然后再寻机觅路逃走。

一切准备妥当后,笃恭殿的两扇大铜门被缓缓地打开了。武凤楼一个“阳关三叠”,修长的身躯暴闪而出,正想向双层飞檐贴去,左右两座翼王亭上埋伏的弓弩手,乱箭齐放,使武凤楼陷身在四无遮掩的琉琉瓦上,不能贴近双层飞檐一步,他万般无奈,右手中的短刀一招“瑞雪纷飞”,先把射来的十几支弩箭磕飞,一咬牙,向下落去。那名统领狂呼了一声:“不要放走了他!”这时,武凤楼的身前突然欺上来一条窈窕的倩影,同时一口锋利的短剑也递到了他的面门。

武凤楼一望而知,这是多玉娇公主助他脱险的妙着。因二人这一近身“搏斗”,所有弓弩手便都住手停射,谁不怕误伤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啊。

武凤楼牵引着多玉娇,在三个起落中互换了三剑两刀,已退到鉴驾库旁侧。

只听多玉娇俏声埋怨道:“放着介趾宫令符不用,偏俯来冒险送死,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快快逃往介趾宫,我帮你拿个办法!”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多玉娇反手一剑划破自己的肩头,又逼了一句:“你还怕我居心不良么?”武凤楼心中一阵感动,几乎流出了泪水,连忙把“踏实若虚”轻功提到极限,宛如火花射旗门似地按多玉娇所指的途径,向东宫方向逸去。

武凤楼的轻功何等神速,等后面的长枪手、弓弩手追上多玉娇时,只看到沾了半身血迹的多玉娇公主,要追捕的那人却已不见了。

正众人乱成一团时,九王爷多尔衮赶来了。最使多玉娇心神不安的是,在多尔衮身后竟然跟着笑傲五岳萧奇。她知道事情不妙了,真后悔不该指引武凤楼逃往介趾宫,这事可能被诡计多端的萧奇看穿了。

反正事已如此,她故意一撇嘴,埋怨多尔衮道:“你也太不像个做哥哥的样子了,竟抢走了我府下的萧师爷,我不理你了。”说完调头就走。多尔衮一下把她的去路阻住了,闪动着两只鹰隼样的凶睛,从头到脚扫了自己妹妹一眼,冷哼了一声说:“凭你会的那两下三脚猫,也想来拿武凤楼,真是既可笑又可怜。”

多玉娇听了哥哥这番话,心中是一惊一松,惊的是哥哥已知道今晚夜闯入笃恭殿的就是武凤楼本人,这肯定是笑傲五岳萧奇因嫉妒武凤楼去投靠多尔衮时透露的。这家伙太可恶了,真悔自己过去对他曾加过青眼。一松是,从哥哥的话音中,知萧奇还没有把秘密全部告诉新主子,这可能是萧奇还企图获得自己的欢心而保留的一招。

看见御妹沉着地捂住肩头的伤口呆然不语了,多尔衮还以为他一听到武凤楼的名字吓坏了,他们到底是同胞兄妹,平日又对她异常宠爱,心下一疼,忙走上前去,亲手为她敷上了刀创药,并包扎好了伤处,又踢了跪在地上求饶的那名内务府统领一脚,牵着多玉娇的一只手儿。回到了军机重地凤凰楼。

多玉娇看哥哥对自己没起什么疑心,她可就先发制人了。小嘴一噘,撒娇地说:“挖了妹妹的墙脚,我可不依。萧师爷还得重回我的帐前听令,否则我找兄王辩理去。”

多尔衮知小妹妹得理不让人,为了让她息怒,只好哄骗说:“好!好!萧奇权作我暂时借用,一月后回你驾前听点,这总行了吧!”说完示意萧奇先行走开,然后才倦乏地倒入一张太师椅中。

多玉娇见哥哥神情不安,心中一动,装作极为关心地问:“刚才那伤我一刀的汉子,真的是武凤楼吗?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功力这么高,我刺了他三剑,他只还了我两刀,就划伤了我的肩头,不知他甘冒这么大的危险想来干什么?”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他是我刺杀的第三个目标,只一眼就能认出,焉会有假。今晚你是拣了一条小命。他是利用你当挡箭牌,才不肯杀,你如若换个时间地点,他只一刀就能勾销你的小八字。我估计他的来意,可能是在当年万历老儿册封咱们父王的那封诏书上,好在周年大典中置我们于附属的地位。

但他哪里知道,父王在世时那封诏书就珍藏在喇嘛庙内,由父王的替身,掌教大喇嘛亲自收藏。除我和兄王皇太极二人知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说完,竟闭上了眼睛。

多玉娇一年多来,就仰慕武凤楼,于今天缘凑巧,竟把她心目中的英雄送到了她的面前。见面之后,更觉得人胜其名。她有心接纳他,得知武凤楼的真实来意更决心帮助他,好能使武凤楼倾心自己。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做到的女孩,马上离开了凤凰楼,奔向了喇嘛庙。

这座盛京城最大的皇室喇嘛庙能鼎盛,就因为大喇嘛掌教是满洲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替身,这个大喇嘛平时把多玉娇看成自己的女儿,因此多玉娇能很容易地见到他。

掌教喇嘛铁骨朵,按俗家原来是铁阁达的嫡亲伯父。今天一见多玉娇深夜前来,乐得他几乎忘形,要不是她已长成了大姑娘,真要像她小时候那样,把她揽在怀前或举在空中。

多玉娇甜甜一笑说:“女儿奉九哥的谕令,特来收取父王交你保存的册封诏书,以防大明朝来人盗取。”

掌教喇嘛哪知是计,当下在一个藏满经文的大橱中把那份诏书找了出来,交给了多玉娇。

多玉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诏书诓到了手中,心中一喜,借口回去交差,就离开了喇嘛庙。她施展轻功飞也似地赶回皇宫大内。不料刚刚来到介趾宫外,一条人影,鬼魅似地阻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仔细辨认,就看出是萧奇。她真恨死了这个狡猾如狐的无耻小人,但为了怕他揭穿自己私下与武凤楼的事情,不得已佯作一笑说:“夜这么深了,萧师爷到此何事?”

萧奇诡秘地一笑说:“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公主深夜奔波,属下怎敢偷懒而置公主的安危于不顾。”

多玉娇一惊,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察觉了,她脸色一沉,低声斥道:“你不过是我府下一名普通的师爷,我不需要你这么为我效忠。”

萧奇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话软中带硬:“我萧奇仅仅是公主的一名普通师爷么?可我从柜上每月支取的俸银,比内务府的阿总管多一倍不止呀!”

多玉娇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泛红。萧奇说得一点不错,一开始,多玉娇真被萧奇的英俊貌相、挺拔雄躯和超群的武功吸引住了,对他很有好感,也给予他极为优厚的待遇。但日子一长,渐渐看出萧奇的为人卑鄙,狡猾奸诈。虽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总是卑词献媚,以求博取自己的欢心,多玉娇开始讨厌他了。

特别是武凤楼的出现,使萧奇的品德显得更为低下,多玉娇简直想下逐客令了。不料今天,这个卑鄙的小人却乘机来要挟自己,多玉娇心头冒火了。她冷冷地斥道:“怪我瞎眼,错拿顽石当美玉。从今以后,我不敢领教了,请你萧大侠另图高就去吧。”

说完,转身欲走。萧奇怎能就此罢手,身子一晃,拦到多玉娇前面,沉声说:“公主这么急于回去,莫非身怀异宝,不宜在外久呆?”他两只诡诈的眼芒,死死盯住在多玉娇的脸上。

多玉娇被激恼了,“吃”地一声,利剑出鞘,起手一招“长虹贯日”,直扎萧奇的心窝!她豁出去了。

凭多玉娇的武功,焉是笑傲五岳的对手。他一闪身,闪避开正面,左掌一立,劈向多玉娇的右腕,右手拢指成抓硬向多玉娇的剑身抓去。

多玉娇一咬银牙,剑身一沉,斩向萧奇的左胯。

萧奇微微一笑,左掌一翻,直拍多玉娇的柔肩,右手原式不变,仍向剑身抓去。

多玉娇一个“金凤亮翅”,手中利剑化为一道厉芒扫向了萧奇的脖颈,出招凌厉,恨不得一剑削去萧奇的脑袋。她真盼武凤楼能闻讯赶到,一刀结果了这卑鄙小人的一条性命,以绝后患。

萧奇的脸泛紫了。看出多玉娇为了武凤楼不惜要将自己杀死,他凶性大发了!

低哼一声,左手食中两指一并,正好点中了多玉娇那口利剑的剑身,把扫来的剑荡出了圈外,右手一探,正好抓住了多玉娇的左肩。

多玉娇一声惊呼,窈窕的身躯已被萧奇扯了过去,萧奇刚想出手去夺多玉娇的剑,这时一条修长的人影,神奇地闪到了萧奇的身后,一只手掌也印上萧奇的后心要害。

笑傲五岳心神一凛,被迫放开了抓在手内的多玉娇,涩声说道:“武凤楼,你敢欺师灭祖?”他怕武凤楼勾销他的生辰八字,色厉内荏地嘶嚎了。

多玉娇一来惊魂乍定,二来又恨极了萧奇,再加上一向独断专横、胆大包天,趁萧奇屈服以武凤楼掌下之际,她利剑一闪,扎入了萧奇的小腹,怒气不解,又向上一挑,霍地一下子,给笑傲五岳来了个大开膛。

惊得武凤楼挽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萧奇一声惨叫,倒地死去。只好苦笑了一下说:“公主,你把事情闹大了。”

多玉娇甜然一笑,一下子扑进了武凤楼的怀中,一语不发,只管闭上了眼睛。

武凤楼感念多玉娇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也怕火大烧身,连忙一把抱起多玉娇,施展开绝顶的轻功,扑向了多玉娇的别府。

直到进了多玉娇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多玉娇那两只纤手仍在紧紧环住武凤楼的脖子,武凤楼感到一阵茫然。

良久,良久,武凤楼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一热,才发觉被多玉娇的两片朱唇紧紧地盖住了。武凤楼一惊,刚想闪开,猛觉多玉娇环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玉臂越勾越紧,盖在自己嘴上的朱唇竟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武凤楼木然了,魏银屏憔悴可怜的面容好像陡地闪现在眼前,他一狠心,缓缓推开怀中情焰正炽的公主。

正被爱情陶醉了的多玉娇愕然一征,她不明白,正两情融合的当儿,男方怎么会突然冷淡下来。她睁开了汪着秋水的一双大眼,含羞地望着武凤楼那陷入迷茫的脸庞,轻轻“喂”了一声说:“你怎么啦?”

武凤楼愧然地低下了头。

可多玉娇误解了,她以为武凤楼初历情场,有些害羞,一个大男子汉在自己面前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反而激起了她一向泼辣蛮横的野性,噗哧一笑说:“亏你还是一个凛凛七尺的英伟男儿,怎么这样没出息,抬起头来呀!”

听了多玉娇这亲热娇嗔的情话,武凤楼更羞愧得无地自容,也知由于自己的心软铸成了大错。人家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暖玉温香地让自己抱了个满怀,人家还亲吻了自己,而自己又已经有妇,此次来辽东就是为了盗取诏书以求赦未婚妻魏银屏的,为此一来,我武凤楼岂不成了见色迷性的下流之辈了。

看见武凤楼羞愧之情更深,头也垂得更低,不像是因为亲热而至于此,多玉娇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只玉手轻搭在武凤楼的肩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卷诏书,再次娇嗔地“喂”了一声说:“大男子汉,你鼓起勇气,壮大胆子,睁大眼睛,看看我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武凤楼果然抬起了头。多玉娇非常高兴,把手中的诏书一下子抖开,直送到武凤楼的眼前。

武凤楼眨了眨眼睛,吃惊已极。他看清楚了,诏书上清楚地写道:“念怒尔哈赤对大明皇帝一向臣服,治理辽东尚属得当,特敕封其为辽东总督,免去每年贡银二十万两。此谕。”

多玉娇不让武凤楼说话,又噗哧一笑说:“为了这件诏书,竟把你这个威震武林、雄视八荒的人物难为得低下了头!你那种袖手压服一杵震八荒、静坐克制珍珠滚玉盘、单人会四奇的豪气都到哪里去了?是因为爱我,而不忍心和满洲作对么?”

武凤楼见多玉娇出于爱自己,不惜触犯弥天大罪,替自己盗来了册封诏书,还认准自己会去爱她,这岂不是因一念之差,铸成了聚九州十八地之铁也铸不成的大错!

见武凤楼仍是呆然不语,多玉娇才察觉出味儿不对。她声音微变,问道:“我置同胞兄妹于不顾,不怕大祸临头,杀死了萧奇,诓取了诏书,实指望能为你解优,不料你反而更形愁苦,莫非是嫌我多事不成?”

武凤楼仍是呆然而立,没有说话的意思。

多玉娇的娇躯发抖了,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带颤:“我知道你和我的哥哥结有深仇大怨,我哥哥也立誓非除去你不可。可我和你中间却不存在丝毫的芥蒂呀。你是我仰慕已久的英雄豪侠,我不能失去了你,我今天也不顾羞耻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爱,还是不爱?”

说时,多玉娇姣美的俏脸上竟淌下了泪水,武凤楼正考虑如何用委婉的言词来讲明自己和魏银屏的关系。和不能去爱多玉娇的原因,蓦地,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武凤楼悚然一惊,目光扫处,只见满洲枭雄多尔衮亲王带着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和他贴身的八侍卫,也就是武凤楼会过四次面的四棍八锤八个黑衣骑士出现了。

多玉娇真不愧是满洲奇女,她既敢做就敢当,怕武凤楼一下子陷入哥哥布下的天罗地网,她霍地一步,抢护在武凤楼身前,沉声说道:“深更半夜,你带这么多人闯入我的书房,想干什么?”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一阵收缩,看了一眼站在多玉娇身后的武凤楼,反而悲狠狠地问道:“你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事情一旦揭穿,当面锣对面鼓地一敲响,多玉娇反而沉住气,她格格一笑说:“哥哥,怪不得人人称你为满洲袅雄,真是一点不假。对自己的嫡亲胞妹也来这一套。”说到这里,又语气加重道:“他是谁?你能不认识?事情明摆着,你说这怎么办吧?”

多尔衮几乎被自己的妹妹气昏了头,他做梦也想不到贵为一国公主的多玉娇,当着自己这么多部下,竟能说出这种话 来。他咬咬牙颤声说:“交出武凤楼,回介祉宫认罪,你还是我的妹妹,否则……”

不等多尔衮再说下去,多玉娇又抢过了话头:“否则就要杀无赦,是么?”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不能不说话了。他抢着替多玉娇辩白道:“多尔衮王爷,请不要误会,直到你大驾光临的一刹前,公主才认出我是武凤楼,天塌下来,我武某一人顶着,千万不要冤枉了公主。”

多玉娇噗哧一笑说:“一个英俊的大男人,和一个俊俏的大闺女,深更半夜,关门闭户,想干什么?就算你武凤楼舌吐莲花,也洗不清我的名声,别人也不会相信。是懦夫,是胆小鬼,你就横刀自刎,我多玉娇马上就去做望门小寡妇。是英雄,是男子汉,快亮兵刃保护你老婆闯出去!是死!是闯!你掂量着办吧!”说完,她竟然偎入了武凤楼的怀内。

好一个刁钻蛮横、泼辣性野的满洲奇女,她拿出这一手不要紧,明三暗五的大书房可开了锅了。

武凤楼是有苦说不出,反驳已是无用了。不得已,把手摸向了刀把。阴氏三兄弟、贴身八护卫,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他们深知自己的主子多尔衮为了阴险,性傲好强,这些败坏满洲国威的事被人看见和听见了,说不定会被他杀之灭口。

气恼已极的是多尔衮本人,他虎目暴张,凶光厉炽,仓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吼叫着说:“走了武凤楼,唯你们是问,杀!”挥刀下令,围杀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

武凤楼心中一急,冲口叫道:“公主!快拔剑自卫!”

面对如狼似虎的众多强敌,武凤楼有点沉不住气了。可多玉娇倒好,她懒洋洋地向武凤楼怀中一贴,撒娇地说:“老婆是你的,你应该保护她,我困了。”说完真地合上了俏眼。

这下子可把武凤楼推到了火山刀尖,他不得不拔刀拼命了。

头一个上来的是断骨斧阴世智,巨形月牙斧一招“五丁开山”,劈向了武凤楼的头顶。追魂刀阴世义向三弟丧门剑阴世礼一打招呼,分左右夹攻,刀扫下盘,剑削右肩,配合五弟三路出击。

武凤楼的短刀一出招,就用上了南刀桂守时刀谱中的“三路分兵”。只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攻来的斧、刀、剑完全被武凤楼的短刀磕开。紧接着四人八锤往上一攻。

多玉娇微闪秀目,娇声说:“凤楼,抱我闯出去,屋内狭窄,不好施展。”

武凤楼一面施展移形换位神功,连连闪避八锤的攻击,答了一声说:“孩子话,庭院中还能少得了强弓硬弩。”多玉娇在武凤楼怀中格格一笑说:“傻哥哥,我是一块最硬的挡箭牌,谁敢射死满洲的公主?闯出去!”

武凤楼两眼一亮,手腕一翻,掌中的短刀背正好砸在一柄轧油锤上,借劲一飘身,窜进了书记的东间。

多尔衮挥刀狂呼:“堵住他!”

就在阴氏三兄弟撤身退出书房时,武凤楼已用手中的短刀劈飞了东间的窗户。抱着多玉娇,一个“乳燕穿帘”飘向了院中。

一声梆子响,埋伏在外面的弓弩手刚把硬弓拉满,正想射出时,多玉娇不失时机地一声娇斥:“我是多玉娇公主,不准乱射!”趁弓弩手一怔的刹那间,武凤楼已拧身上了西厢房。等到多尔衮狞声厉喝弓弩手开弓时,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已隐身于夜幕中了。

闯出了龙潭,逃出了虎口,离开盛京好几里路,多玉娇才被武凤楼放下地来。望着神情自若的多玉娇公主,武凤楼苦笑了一下说:“凤楼连累公主至此,如之奈何?”

多玉娇毫不在乎地说:“那要什么紧,我从小性子就野,不耐宫中的死寂。父王母后驾崩之后,我就有一半时间不在宫中,你不要心疼我是金枝玉叶,只要你能待我好,我情愿随你餐风饮雪,你就放心吧!”

事情坏就坏在武凤楼没有机会和时间向她叙述自己的苦衷,所以直到现在,多玉娇还是一厢情愿地爱定了武凤楼,也认定武凤楼会真心爱她。

武凤楼要是在这个时候不怕她伤心,抛肝吐肺地向她倾诉出一切,事情也许要好一些,可生性宽厚、知恩必报的他,能在对方已抛弃荣华富贵和公主称号,又豁出性命犯上背兄随自己潜逃之际,讲出那些吗?他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为提防多尔衮追捕,二人又继续西行,一直进入了一片山林,才停了下来。多玉娇倚树而坐,武凤楼静坐调息。

功行一周,武凤楼逐渐恢复了体力,再看多玉娇时,她已甜甜地睡着了。八月关外,山野已深有寒意。武凤楼倒不要紧,睡去的多玉娇却缩成一团。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凑到多玉娇身前,刚想给她盖在身上时,多玉娇惊醒了,见武凤楼手持长衣,正作势欲盖,她心中一甜,一头钻进了武凤楼怀中,没容武凤楼轻推,就又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武凤楼无可奈何地揽住了多玉娇柔软的娇躯,把眼神扫向了山林的四周,怕多尔衮那狼狗一样的嗅觉闻出二人的藏身所在。

晓星在天,残月斜挂,阵阵山风,浸入身体。

武凤楼仗着天生的体质和修习先天无极真气功深,自然不畏寒冷,可多玉娇就不成了,她一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几时这样荒山露宿过。困劲一过,就冻醒了,只是由于痴心苦恋武凤楼,便贴在心上人的怀中,不舍得起来罢了。

武凤楼早已察觉她醒了,见她赖在自己怀中不起;知她对自己由仰慕到会面一往情深。反正已经如此,即使勉强推她起来,又能表明什么呢。索性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一任她从自己这儿多享受一点温暖,也好让自己心安些。但他却忘记了,这只能越陷越深,最后几乎使他无力自拔。

接近黎明时,武凤楼被一种轻微的、几乎令人不能觉察的脚步声惊动了。

他身在异域,还在强敌环峙之下,自然保持了高度的警觉性,声音乍传,他就睁开了双目。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黑衣残疾老人,夹着两根精光四射的铁拐,闪动着鹰隼般的独目,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武凤楼不由心神一震,这个黑衣残疾老人太怪了,只见他枯瘦的身躯,顶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一抹溜光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塌鼻孔,豁嘴唇,左边少了一个耳朵,右边瞎了一只眼睛,左眼凶睛暴露,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粗一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健全。

看到武凤楼怀中揽着一个少女,见到自己以后,光有惊奇神情,并无畏惧之色,甚至连站也没有站起来,这黑衣残疾老人的自尊心被刺伤了。因他所到之处,备受他人敬畏,即使是一门之主、一派之雄也无不如此。如今一个年轻的后生晚辈竟敢对他这等不恭,你想这还了得。他冷冷地喝道:“深山荒林,揽美潜踪,不是拐骗,定是诱奸,我叫你难逃公道。”喝斥以后,左手拐拄地,右手拐徐徐扬起。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武凤楼人本温和,又见对方年老体残,虽被他辱骂了几句,火气尚未激出,正想解释一下,怀中的多玉娇已被声音惊醒,猛然一睁妙目,正好听到老人那几句话,她一个贵为公主之尊的野性少女,焉能容得。乘武凤楼分神之机,一下子挣脱出武凤楼的怀抱。扬手一掌便向老人扇去,嘴中骂道:“该死的老残废,敢骂本公主,你活腻了!”

按说,凭多玉娇的身手,别说一个残疾人,就连一般较高的武林人物也逃不脱她这突然暴袭的一掌,可那老人一拐拄地,看样子连气都没提,就一下子向右飘出了三尺,还是一拐拄地,一拐扬起。

武凤楼的心凛然了,对轻功一道,他见识的多了,草上飞孙子羽的“草上飞行”,八臂哪叱袁化的“登萍渡水”,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醉和尚的“十八金刚步”,还有本门神功“移形换位”,甚至恶鬼谷的“黄泉鬼影”等等,还真投见过像黑衣老人这样原式不动、不顿身、不叠腰、移出三尺还是老样子,简直像神话中所说的五行挪移大搬运!这要换个健全的老人尚还好说,可对面这老人竟是无一处不残呀!

聪慧机智绝顶的武凤楼这回居然迷惑了。既看到老人无一处不残,竟想不起塞外黑风峡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的吴不残,这也是巧事。

这位被人称为无不残的吴不残,他图物贪财,受了七凶之首客文芳的厚礼,曾派一子三徒为客文芳保镖,结果落得全部铩羽而归。又听信了大徒弟三抓追魂邵一目的挑拨离间,决心出峡寻找江剑臣的晦气,恰巧和武凤楼狭道相逢。

以老怪物的孤僻自大、多玉娇的野性蛮横,武凤楼再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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