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红蔷薇雷红英一气昏迷倒入李鸣怀中时,江剑臣已解开了朱斗、牛觉、苟费、郎新、杨长等五怪的穴道。别看胡眉在六怪中年纪最轻,又是唯一的女人,可一切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数,隐隐似是六怪的首脑人物。
她是女人,自然对女人的心思看得最透。按理,雷红英倒入李鸣怀中,她应该过去接过来才是,哪料,她却视而不见,自把其他五怪叫到一旁,低声商议了几句,才领着众人一齐跪到江剑臣面前。
江剑臣何尝不知道象六怪这等人物,要是真心归依了自己,不光能把他们改变成好人,而且也有很大的用处。但他现在怎么敢收下他们?他放缓了颜色,让六人起来后,婉言说明自己有要事在身,身边绝不能有人跟随,要他们暂时找个地方存身,多积善德,不做坏事。以后有用他们之处,自会找到他们。
江剑臣原以为这种形如推诿的语言是不能打发走六怪的。不料胡眉竟默默无言地带领五个哥哥重新给江剑臣见了礼,告辞走去。
狮王雷震从李鸣手中接过女儿。李鸣强令褚武庆的下人牵来了两匹快马,一匹驮着点了穴道的恶贼,另一匹由雷红英乘骑。众人回到风雷堡,北方大侠俞允中夫妻脸色苍白,迎了出来。
狮王雷震才知道自己的师弟、师妹也是江剑臣所救,对先天无极派自是感恩不尽。因为知道李鸣等人擒获了恶贼急需返京交差,不能久留。女儿的终身之事究竟如何处置,尚无定论。如今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他反而不好开口了。
江剑臣知狮王是刚强的硬汉,又见雷红英凄苦欲绝,看了李鸣一眼,示意他或长或短,当面表明心迹。别看李鸣平素嘻皮笑脸,刁钻古怪,可在师父的炯炯目光下,他却一扫往日的习性,斯文儒雅地来到狮王面前,双膝一屈,口称“岳父”,拜了下去。李鸣这一当机立断,承认婚事,整个大厅的人无不欣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剑臣,也暗暗点头赞许他心胸广大,敢说敢当。
正在众人暗自庆幸的当儿,红蔷薇雷红英从她师父一字慧剑洪雪身旁缓缓站起,冷然说道:“李公子,你这么勇于承担,是怜悯我呢,还是怕我们父女纠缠于你?你的二老春秋正旺,官居高位,能要我这个结过婚的江湖女子作媳妇吗?”
听了女儿这么一问,雷震伸出去的双手又慢慢缩了回来,同时身子也偏向一边,表示不受李鸣的礼拜。
江剑臣心头一震,暗想,李鸣这样委曲求全,已是仁至义尽,你怎么倒端起架子来了?他的武功虽高到不可思议,但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却是相知甚微了。这时就见李鸣重新把跪的姿势对准了狮王雷震,肃然说道:“红英,你多心了!我既不是怜悯你,也不是怕你们父女纠缠。尽管你曾对恶贼动过真情,可那是冲着我李鸣而发的。你把整个身心,全部热情都交给了李鸣。凭你这份一往深情,我李鸣更复何求呢?至于我的父母,非一般父母可比。他们非常相信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儿子选中了的人,他们是会欣然承认这个媳妇的。”
狮王雷震早被李鸣这番出自肺腑的语言打动了,他满眼老泪,一脸笑容,身子一俯,抖颤着双手刚想去搀扶这个乘龙快婿,不料,雷红英却疾呼了一声:“且慢!”这一次,连狮王雷震也觉得女儿太不懂事了。凭人家一个按察使的贵公子,又是先天无极派的门下,闻名遐迩,前程无量。你还有什么架子可端?但他总归是疼女儿的,所以又把手缩了回来。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把目光集聚在了红蔷薇身上。就听雷红英冷静地说道:“光凭你的话,我怎能轻信?你若是真心要我,不嫌弃我是个再婚的少妇……”
她特别把“再婚的少妇”这一句话说声高音重,清清朗朗,“如今,我有老父在堂,师父在座,你也有师父在此,咱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只有这样,我才相信你的话是真的。”红蔷薇这番话一出口,不光武凤楼、曹玉二人不满,就连她的父、师等人也觉得太过分了。可是,说这话时的雷红英面色沉静,语言低沉,严肃得很,受伤未愈的身躯站得笔直,大家都认为雷红英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准得砸锅。
不料,李鸣却正色说道:“你我都是江湖儿女,自应不拘小节。只要岳父点头,俞叔父二老答应,我师父应允,请你站过来,我们这就行成亲大礼。”
红蔷薇雷红英刚才是强忍悲痛,硬着心肠对李鸣一逼再逼,以试深心。可怜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又何尝不担心由于自己的无理,致令心上人一气而走呢?但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她再也不敢轻信了。
想不到李鸣能这么爽快,不光对自己相知甚深,情真意切,毫无轻贱之意,而且答应即刻拜堂,倒弄得她手足无措,百感交集,心一慌,竟然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到底还是一字慧剑洪雪心细,见徒弟一哭,她先朝雷震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恶贼虽然成擒,还不知他的底细。咱们把他弄到一个僻静所在,审问个水落石出才是。”说罢,也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伸手提起恶贼,率先走出了大厅。
众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也都相跟着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等众人走远,故意说道:“喂!都走啦。撇下我一个人,你要再哭,我也走啦。”
说罢,站起身来,故意向厅门走去。红蔷薇雷红英身形一晃,已拦住了李鸣的去路。两腮虽仍挂着泪痕,可脸色已平静下来。
李鸣这才走上两步,贴近到她的身边,肃容说道:“红英,别再多心了!冲着你对舌战多尔衮那么热心,我李鸣早有红粉知己之感。何况,你心目中嫁的也是我李鸣。别说你没有和那恶贼成亲,就是真的成了亲,我也绝不会嫌弃你。”
红蔷薇身躯一颤冲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那恶贼并未成亲?”
李鸣哈哈一笑说:“你太小看我李鸣了!风雷堡里里外外没见贴有一张喜字,你能和他拜了堂?笑话!”
红蔷蔽粉面一红,幽幽叹道:“你真机灵得可怕!看起来,我这一辈子受你的气是铁定了。”嘴里说着,脸上已放出了欣喜的光辉,不是刚才凄楚欲绝的模样了。缺德十八手李鸣携起了她的纤手,说道:“红英,话已说明,咱快去看看审问得怎么样了。”
二人刚想携手外出,厅外已走进一群人来,头一个就是狮王雷震。红蔷薇粉面一红,迅速地把手抽了出去。
老少群雄重新见礼落座。雷震是有名的直性人,一见事情解决得这样圆满,非常高兴,连连呼唤下人们准备酒席款待大家。江剑臣心里再急,可这桌酒席还是非吃不可。喝茶闲谈之中,李鸣已从曹玉嘴里得知恶贼名叫侯玉堂,江湖人送外号粉面二郎,是昆仑四友中老四侯振坤的次子。原来,昆仑四友是:老大夏侯振峰,老二石振山,老三戚振乾,老四侯振坤。老二石振山早年出家,就是灵隐寺的瑞雪方丈,所以在女魔王威逼灵隐三僧的时候,夏侯双杰曾惊呼“你是石师……”底下一个“叔”字没敢喊出来。现在确知侯玉堂的出现,必和女魔王的心腹死士夏侯双杰有关。李鸣聪敏过人,知道正点到手不可久留。有女魔王在背后指挥,从开封到京城这漫长的路途中绝不会平静。他不好出口,先朝师父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看了武凤楼一眼。狮王酒兴正浓,频催旧友新亲开怀豪饮。江剑臣虽然心急,但他生性孤傲,当然不好说出示弱的话来。武凤楼是个晚辈身分,他也是心急如火,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雷伯父,晚辈兄弟钦命在身,不敢久留。请伯父传话下来,简单一点,我们也好尽快上路。”狮王雷震以手捋须,哈哈大笑说:“今日老夫大喜临门,又承江三弟救了我们师兄妹三人,不喝个尽兴,老夫哪能依得?”看他这么兴高采烈,武凤楼和李鸣只有苦笑。这一席酒,直吃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席。狮王雷震只喝得醉眼朦胧,连老成持重的俞允中也醉得不轻,就是武凤楼、曹玉也已足够九成。
只有江剑臣和李鸣师徒二人尚自清醒,江剑臣是内功深奥,李鸣是有心取巧。正在大家要分头安歇的时候,猛听大厅外一声冷笑,有人傲然说道:“你们是该休息了!”话未落音,李鸣已头一个来到厅外。淡淡月光下,只见一字并排站着四个老者和一个中年。这时,江剑臣也踱了出来,武凤楼随侍身侧。小神童曹玉挟持着恶贼粉面二郎侯玉堂,也走出大厅。
不用说狮王雷震和俞允中酒醉未醒,连洪雪和雷红英也没有出来,她们是怕出意外,留下来防护醉倒的人。
那中年人一见侯玉堂被擒,恨声说道:“你们先天无极派也太猖狂了!竟然充当官府鹰犬,屠戮武林同道。我与你们绝不能善罢甘休。”说着,巨掌一挥,人已扑了过来。身法沉稳,掌带风声,果然不同凡响。
江剑臣前跨一步,右手扯退李鸣,在手迎了出去,两掌一合,那中年人是挟恨拼命,狠下煞手,江剑臣是仓促应敌,随意一挥。就是那样,中年人已承受不住,低哼一声,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四老者中站在最下首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低吼一声就想暴闪而出,被中间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者止住了。那老者有七十多岁,须发皆白,身材瘦小干枯。他把双手一拱,对江剑臣说道:“看阁下的年纪相貌,肯定是五岳三鸟中的江三侠了。老朽夏侯振峰偕一友两弟特来拜访,求江三侠给我们哥儿四个一个薄脸好吗?”说罢,又是把手一拱。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四个老者,就知不是善与之辈。果然一通名,正是昆仑派掌门夏侯振峰,即夏侯耀武和夏侯扬威的亲叔,武林中素有“一掌断魂”之称。那两个高大老者,肯定是昆仑派有名的乾坤双掌——乾掌戚振乾与坤掌侯振坤了。就是不知上首背插宝剑的老者是谁。
心中一凛,刚想答话,江剑臣已前跨一步,向四人沉静地说道:“不错,我是江剑臣。想不到昆仑派的朋友手眼真大,竟然能把追魂剑沙万里请出山来。看样子。我江剑臣今天是四面楚歌了。”
江剑臣以二十多岁的年龄,面对四个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昆仑四友,而且还是以一对四的局面,竟能冷嘲热讽,还真叫四个成了精的老江湖面上一红。
可夏侯振峰还是客气地说道:“江三侠,我们都是武林一脉。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的一个不成材的徒侄落在了你江三侠的手中,我们四人此来是想请你把他放了,我夏侯振峰必当重报,不知江三侠肯赏脸吗?”
江剑臣笑了,他笑得非常好看,也非常纯真,然后平静他说道:“何必舌战唇枪呢?只要你们四人胜了我江剑臣,我不想赏脸行吗?”
说到这里,扭头对小神童道,“玉儿,把侯玉堂放在影壁墙根下,不要像看案犯似的,叫昆仑派的朋友心里难过。”
小神童曹玉答应一声,昂头阔步,把侯玉堂抛在墙下,又退回到江敛臣身后。这么一来,夏侯振峰的老脸可真挂不住了!白眉一张,语音转冷,向三师弟戚振乾、四师弟侯振坤说道:“看起来,江三爷是吃定昆仑派了!你们二人谁先领教?”没等二人答话,江剑臣已笑着说道:“令师弟二人是出了名的‘乾坤双掌’,只一个人上,江某就无福领教乾坤双掌的威力了,还是一齐上吧!”
江剑臣是诚心折辱这四个老儿,哪能不激起“乾坤双掌”的狂怒?因为江剑臣在他们眼中实在太年轻了!虽说盛名远播,可他们认为是没有碰上他们这样四个高人。特别是侯振坤父子连心,开始还有点顾及脸面,不好意思二打一,如今见江剑臣给他开了路,巴不得如此,低喝一声:“三哥,攻他两肩。上!”他二人本来练的就是乾坤掌,二十多年来配合得妙到毫巅,罕逢敌手。侯振坤一声“上”,二人已挟着雷霆之势一闪而出,两只巨灵右掌指向江剑臣的双肩,同时二人的左掌也已拢指成爪,蓄势以待。他们认为,江剑臣武功再好,毕竟年轻功浅,怎么也不敢硬挡他们弟兄二人右掌一击,所以才都拢起了左手五指,单等江剑臣闪身躲避时,二人再双爪齐出,不怕他江剑臣飞上天去。
可是江剑臣连动也未动,稳如山岳,一俟双掌击到,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双掌迎了上去。四掌相对,江剑臣纹丝未动,乾坤双掌二人竟然各被震退了一步。直到这时,二人才知传言无虚。
但羞刀难入鞘,哪能不拼?侯振坤大喝一声:“上!”这一次二人都用上了九成功力,一掌正拍,一掌反撞,隐含乾坤阴阳之意,奔江剑臣两边软肋击去。
江剑臣一招“平分秋色”,又和二人硬对了一掌。
两边夹击,只把江剑臣震得身躯一晃。而乾坤双掌二人却同时斜着抢出去三步。夏侯振峰白眉连掀,脸色微变,追魂剑沙万里的脸色更加阴沉。
侯振坤钢牙一错,厉吼一声:“攻他上下。”连连遭挫,激得乾坤双掌怒愤填膺,这一回,二人是豁出去了。
提足全身的功力,戚振乾掌奔鸠尾大穴,侯振坤反撞掌砸向丹田小腹。别说被他二人打实,只要沾身,江剑臣也得立毙掌下。江剑臣美如冠玉的脸庞陡然一寒,双足微分,身形一抖,一双手掌贯上了先天无极真气,上下推出。
只听啪啪两响,江剑臣变前脚为后脚一退半步,稳立当场。乾坤双掌二人竟被推出七八步远,脸色苍白,右肩下垂,看样子是无力再斗了。
昆仑派掌门人夏侯振峰脸色大变,对沙万里说,“老三老四不成,你上如何?”追魂剑沙万里脸如铁板,毫无表情地答道:“别看江剑臣沉静异常,这三次对掌已耗去他四成功力。你的掌力,比你两个师弟深厚得多,再拼三掌,江小子最多还有两成功力,他绝逃不出我的追魂剑下。宰了他,我们就能睡安稳觉了。记住,可要硬拼三掌。”这老小子的心也太黑了!他决心让江剑臣拼尽精力再毁在自己的追魂剑下,可没有考虑到夏侯振峰等师兄弟三人的死活。
夏侯振峰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上是不行了。他是一派掌门,多少有些气度,强笑道:“江三侠年未而立,竟有如此功力,老朽佩服!请你调整呼吸,老朽也领教三掌。”常言说得好,光棍眼,如夹剪,追魂剑沙万里看得不错,江剑臣和乾坤双掌二人对了三掌,实则六掌,虽然表面沉静如常,但真的已耗去了四成功力。
见上来的是一掌断魂夏侯振峰,就知道是沙万里这个妖魔居心不良。按理,力斗两个成名多年的人物之后,他是应该缓一口气。可是他年纪太轻,性情太傲,火气太盛了!听了夏侯振峰的话,哈哈一笑说:“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我好意思吗?请出手吧。”说完,还是稳立当场。
一掌断魂夏侯振峰面容一肃,沉声说道:“你是老朽一生所见到的最傲的年轻人!好,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深吸了一口气,一掌缓缓击出。
他是有名的一掌断魂,师兄弟三人已败了两个,这等高手相搏,他怎敢大意?第一掌就用上了七成功力。江剑臣还是把手掌一抬,迎了上去。
他们二人对掌,与刚才可大不相同了。只听扑的一声,声音不大,二人就各退了一步。江剑臣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掌断魂的第一招是投石问路,第二掌他贯足了十成功力,一只干瘦的手掌陡然膨胀起来,闷喝了一声“打”,劲力激荡,击向钻天鹞子江剑臣。江剑臣哼了一声,一掌迎去。这一次对掌,江剑臣明显地输了半筹。因为夏侯振峰退了两步,而江剑臣却退了三步。武凤楼心中一急,他第一次见三师叔比别人多退了一步。心知自己的功力绝替不下三叔,怎能不心急如焚?
正焦急间,只听一掌断魂夏侯振峰厉吼一声,第三掌——也是最后一掌,不光倾出了十二成功力,还用上了他向不轻露的断魂掌。二人两掌一合,身形猛分。江剑臣英俊的面颊上露出了苍白之色,鬓角也出现了汗珠。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大吃一惊。可是再一看夏侯振峰,只见他面色灰败,右臂下垂,虽然使上了千斤坠的身法,也止不住摇摇欲倒的躯体。
武凤楼心中揪痛,知道三师叔虽然连胜了三人,内伤怕也难免,刚想扶回江剑臣休息片刻,阴险毒辣的追魂剑沙万里已抽出了长剑,嘿嘿一笑,赞道:“力挫三人,稳如山岳,江三侠不愧人称武林第一人物!指点我两式剑招如何?”话未说完,已欺身到江剑臣的面前五尺。
这个老鬼真奸,等江剑臣耗去了八成功力他才现身出来,而且还逼到了他最佳的攻击距离。两道鹰隼似地凶狠目光已罩住了江剑臣的全身,准备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武凤楼牙关一咬,右手一翻,刚想抽刀厮拼,江剑臣已示意他后退,昂然前跨半步,冷冷道:“沙万里,昆仑派三人虽然可气,但还不失为武林中人。象阁下这种阴损歹毒之辈,武林中实为罕见,三爷岂能不教训教训?出剑吧!我只给你三招之数,制不住你,我江剑臣退出江湖,永不出世。”
江剑臣这一句话说得也太绝了,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武凤楼、李鸣二人都是徒弟的身分,心里干急,哪敢说话。小神童是徒孙,他可不管这些,一分判官双笔抢着奔出,骂道:“老小子,你太卑鄙了!小爷来教训教训你。”
他人小鬼大,知道追魂剑绝不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动手,他抢着出去,是想替三师爷爷取得一些时间,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哪知他刚上一蹿出,就被江剑臣一把抓住,微微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扬声斥道:“别玩鬼滑头,叫人家耻笑!看三师爷爷三招败敌。”说罢,迅即把曹玉推了回去。就在他重新面对追魂剑之时,蓦然,一条婀娜的身影飘落在江剑臣的身侧。武凤楼眼快,早已看出是六怪中的胡眉,心中一动。就听胡眉沉声说道:“对付追魂剑这条老狗,奴婢还绰绰有余。请主人后退,我来宰他。”
江剑臣是何等人物?知胡眉虽未蒙自己收容,她还是把自己当做主人。刚才的厮拼,她已隐身暗处看在了眼里,怕自己力败三人之后后力不继,毁在追魂剑沙万里之手,才不顾生死,豁着拼掉一命好替自己争得一瞬调息的时间来恢复一下体力。
他自幼是人间弃婴,除去师父师兄以外,只有醉和尚一个朋友,现在又添上一个六阳毒煞战天雷,和其他人几乎没有接触。所以对人与人之间的恩怨,理会不深。如今,一个以怪物自命的女人竟然这么血性忠诚,不由得使他豪气大发,哪里肯让胡眉前去送死?沉声斥道:“这种场合,岂是你逞能的地方?退下!”
胡眉身躯微颤,两眼一红,大着胆说道:“沙万里一生奸险,害人无数,主人怎么能用武林正义来和他理论?纵然动手,绝不可赤手对利剑。我的两把刀,主人可暂且试用,也省得奴婢悬心不安。”说罢,低垂粉颈,一长一短两把利刃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江剑臣面前。江剑臣不能不为之心动,看了胡眉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过了她的一把短刀,才连连催她后退。胡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旁。
江剑臣用左手试了试这把一尺八寸长的短刀,觉得很为趁手。特别是这把短刀背厚刃薄,刀身狭长,虽不宜砍、劈、剁、削,但挑、扎、切、割却很为灵便。刀握手中,冷冷看了沙万里一眼,心想:我生平第一次用刀,就拿你开刀吧!
他随意一站,也没有摆什么门户,就示意沙万里出手。追魂剑哪里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声厉喝,声如恶鬼,一片剑幕已撒向江剑臣的全身。一阵金铁交鸣,刀剑碰击,激出无数点火星,二人各退一步。
二人乍然一分,沙万里满脸顿呈绛紫色,而江剑臣却比刚才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追魂剑第二招出手,不光比第一剑凌厉得多,而且也迅猛得多。分明是欺江剑臣久斗力乏,一口剑幻成无数光点,撒向江剑臣的全身。江剑臣的那口短刀好象长有眼睛,不管追魂剑点向他哪个部位,他都用刀一一挡回。
就在二人将分未分之际,江剑臣反击了。因为前两招都是追魂剑出击,江剑臣防守。没等沙万里第三招迫近,江剑臣手中那把一尺八寸长的短刀已神奇地攻破了追魂剑的严密剑幕。只听江剑臣沉喝一声:“留尔一命!”接着一声惨呼,二人猛然一分。江剑臣身躯颤了几颤,拿桩站稳,那把短刀已抛回在胡眉的身前。
再一看追魂剑沙万里,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了一个半尺长的大口子,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身,面如土灰,一膝拄地,那把追魂剑也抛落在地上。
胡眉一声欢呼,柔声叫道:“主人大显神威,我的短刀也跟着沾光。看了你这一式刀法,胜似我苦练十年。从今日起,我光用短刀,不要长刀了。”说完,她真的把那把三尺二寸长的长刀抛向了一边。
不知何时,对方四个老者,一个中年已失去了踪迹。最奇怪的是,粉面二郎侯玉堂仍趴在墙根下没有动弹。
李鸣见大家一怔,笑着说道:“师父的点穴手法奇绝。他们救走了他,也是形同死人。何况,他们已吓破了胆,自顾逃命,哪里还敢救人!”
李鸣正说着,猛然看见胡眉伸手扶住了江剑臣,江剑臣已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胡眉迟疑了一下,反而向宅外奔去。
就在大家一阵慌乱之时,一条黑影幽灵似地越过西厢房,尾随着六怪中的胡眉,悄悄地闪了出去。这条黑影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轻功绝顶,明知道六怪都是意狠心毒的角色,何况蹑踪寻迹乃江湖人的大忌,特别是胡眉的金钱镖更是防不胜防,他却全然不顾,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风雷堡,胡眉柳腰轻扭,一掌三枚金钱镖已激射而出。身后那人哼了一声,斜飘五尺,三枚金钱镖落空。胡眉娇呼一声:“好!再接姑奶奶六枚。”话一出口,六枚金钱镖已呈锥子形,一、二、三排成三层向那黑影罩了过去。
那黑影朗朗一笑,双臂一振,身形暴起两丈,六枚打去的金钱统统失去了目标。胡眉凛然惊呼:“草上飞!原来是你?”
那黑影一看胡眉认出了自己,也不再躲闪,反正诱敌之计已经达到。当下,微微一笑,已站在胡眉的对面,笑吟吟地说道:“敝上想见见胡姑娘。”
胡眉闻言一怔,茫然问道:“什么敝上?你是说你的主人?”因为胡眉知道草上飞孙子羽家资雄厚,一向自视甚高,和燕山的虎头追魂燕凌霄都是独行其事的狂傲人物,哪里相信他有主人。所以才又追问了一声:“他是谁?”
不料,孙子羽刹那之间变得严肃起来,用手向胡眉身后一指,沉声说道:“敝上就在你的身后。”
这一句话可把胡眉吓坏了!她知道,以孙子羽的身份,绝不会瞎说。身后之人能欺到自己的背后而不为己所知,这个主儿也确实够厉害的了!心中一凛,右手刚想插入镖囊,猛觉右肩头一沉,已被一把扇子压住。胡眉吓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惊呼了一声:“小爷!”果然身后那人冷哼了一声,就把压在她肩井上的阎王扇抽了回去。
胡眉这才敢转过身来。只见锦衣卫总督侯国英虽然还是头戴束发金冠,墨发后披,身穿素花罗袍,脚蹬高靿粉底官靴,二尺八寸长的折扇扔倒握手内,但是,原来面赛初春桃花的一张脸庞已经消瘦多了!就连那宛如三秋清波的一双秀目,也显得比以前深沉得多。这时的她,两道秀眉微微上挑,好像凝神思索着什么决定不下来的大事。胡眉心中一机灵,扑地跪倒在女魔王的脚前,哀声苦求道:“求小爷开恩,别再折磨他了。也只有他,力斗四个拔尖的人物而能不被震散真气。但他内伤很重,非皇宫大内的灵药保元丹,一时很难复原。而目前对他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小爷,你就开恩吧!”说罢,叩头不止。女魔王侯国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就因为他的武功太厉害,我才下狠心布成这个阵势。我知道昆仑四友只能累一累他,而不能累伤他,所以我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对付他。我非坏了他的一身功力不可。”
胡眉跪地不起,苦苦哀求,不断以头叩地,以至额部碰出了鲜血。女魔王一脚踢了她一个倒翻。胡眉端正了一下身子,还是跪在了她的面前。因为她知道侯国英告诉她的话绝不会假,从草上飞孙子羽都成了她的手下人来看,那个厉害人物就不好估计了。她摸透了女魔王的脾气,不再出口相求,只是连连叩头不止。女魔王勃然暴怒,这一次她不踢了,阎王扇一顺,甩手向胡眉的天灵盖砸去,连站在她身侧的孙子羽都吓得脸色煞白。不料,胡眉不光不躲,反而闭上了眼睛,仰脸待毙,只是滚出了两串晶晶的泪水。
女魔王侯国英心头一颤,猛然以悬崖勒马的手法,收回了那把杀人的阎王扇,语冷如刀地说道:“胡眉,你们六怪背叛了青阳宫,论罪当诛。如今反而不自量力,管起小爷我的事情来了。念在你平素对我尚知恭敬,饶尔一命,赶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胡眉哪里肯走?还是哀声求道:“小爷,一刻也不能耽误了!求你老人家赏我一粒保元丹吧,可不能把他二十年的功夫毁于一旦呀。那样太残忍了!”
女魔王侯国英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凄然说道:“不是小爷我心狠,我就是要毁去他的一身功夫,使他变成一个平凡的人,好让他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国一辈子。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我绝不半途而废!”
胡眉还向哀求,猛然听得一个重浊的声音斥道:“胡眉,你替我丢尽了脸!退回来,我倒要看一看怎么样的一个厉害人物能毁去我的武功!”
清寒的月光下,五岳三鸟的老三钻天鹞子江剑臣,一袭青衫挺然卓立再侯国英的对面。他虽然仍是面色苍白,说话间有些中气不足,但还是那么孤傲,那么昂然,那么充满了让女魔王神魂颠倒的自信!由于江剑臣的骤然出现,不光胡眉心中一寒,就是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侯国英也娇躯摇摇,花容失色,颤抖着声音一连说出三个“你。。。。。。你。。。。。。你。。。。。。”,平素那如簧的巧舌就僵住了。
江剑臣冷然说道:“你的厉害人物何在?唤出来和我江剑臣一搏吧!”女魔王侯国英略一迟疑,江剑臣历喝一声:“快叫他出来!”女魔王秀目一闭,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喃喃说道:“你太不懂得我的心了。”江剑臣哈哈一笑:“仙鹤顶上红,毒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女魔心。侯国英,你再不唤出你的人,我可要先宰了你。”说完,就要向女魔王侯国英欺去。
蓦然,两条人影暴闪而出,一剑一笔搭成十字,正好挡在女魔王的身前。江剑臣还没认出来人是谁,胡眉已惊呼出声:“主人后退!这两个老儿一个是一剑残边天福,一个是一笔勾边天寿。是辽东三边的两个叔父,它是寻仇来了。由奴婢用金钱镖缠住他们,你已劳乏,不要和他们争一日之长短。”
一听是这两个老魔头,江剑臣也不禁心头一沉。自己在严重失力之下,能对付得了这两个凶狠的角色吗?欺身而上,太冒险了;全身而退,由胡眉用金钱镖断后,这种做法太卑鄙了。那样一来,五岳三鸟之名岂不一落千丈!一想到五月三鸟这四个字,不由得想起了大师兄萧剑秋和二师兄白剑飞抚养教导自己的情景,一种感恩图报的激情喷射而出,苍白的脸色陡然泛青,右手一伸,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胡眉,给我刀!”
胡眉连退两步,以哀怨的目光盯着她拼死维护的主人,声音凄婉地说道:“主人,别怪奴婢抗令不遵。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把刀给你。就让主人你的功力通玄,招数精绝,在力斗四人失力之后,再斗一剑残、一笔勾两个魔头,岂不是白白送命?求求你,依了奴婢吧。来日方长呀!”说完,这个不可一世的女怪竟然哀哀哭泣起来。
江剑臣缓缓地走到她的身畔,口气虽然严厉,但声音和缓了许多:“胡眉,你也是武林中一个怪杰。你希望你的主人是竹竿,还是希望他成井绳?”
胡眉一听,精神陡然一震,毫不迟疑地取出那把一尺八寸长的狭长薄刃短刀,双手捧献给自己的主人。刀虽捧出,可她心里却铁定了下来:江剑臣只要一死,她要拼着死命抢走他的尸体,树碑埋葬之后再追随地下。
江剑臣握刀在手,精神勃发,以挑衅的目光盯视着一剑残和一笔勾兄弟二人,蓄势以待。女魔王侯国英猛地把脚一顿说:“姓江的,你太狠心了!拚着一辈子守寡,我也不能再容你这样折磨我。天福,天寿,上!”
二边要不是心狠招辣,也绝得不了这两个吓死人的绰号。顾名思义,一剑残边天福的剑术只一招就可以残人,而他的三弟一笔勾边天寿就更凶狠了,他的那支三尺六寸长、分量也是三十六斤重的大铁笔,向来都是一笔就勾去了人的性命。在他们挥笔仗剑巧搭十字救护侯国英时,就已蓄势待发。所以女魔王一个“上”字出口,他们兄弟二人四只脚下象安了弹簧一样,迅猛地弹射而出,用的还是一剑残身、一笔勾魂的毒招。胡眉吓得一捂脸,只听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夹杂着一声冷哼两声厉叫,她心头一喜,急忙睁眼看时,直吓得她真魂出窍,大惊失色。只见江剑臣虽然还是卓立如山,可胸部起伏不止,嘴角也溢出了血迹。而一剑残和一笔勾二人就更惨了,边天福左胸出血,边天寿左胸被划开一道血槽,足有半尺。从他二人的神色看来,也是险险逃出了江剑臣的刀下。
江剑臣好像杀出了豪气,掂了一掂手中的短刀,冷然向二边说道:“你们兄弟向来吹嘘是一剑残人、一笔勾魂,如今证实是吹牛了。再试一下如何?”边天福看了一眼乃弟,低喝一声:“上!”二人重新弹起,剑撒满天星,笔走卷风雪,一齐向江剑臣罩去。胡眉吓得只呼出一个“主”字,舌头就僵住了。哪知江剑臣身形飘动,先脱出了边天福的剑幕,再闪避开边天寿的笔障,手中那把狭长的短刀在一脱一闪中切了一下又割了一下,随着一切一割之势,两只手掌已掉落在地上,三人的身形也分据了三方。
女魔王侯国英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一剑残边天福和一剑勾边天寿才发现自己少了一只左手。截断之处,鲜血涌流,顿觉奇痛钻心。孙子羽抢步上前,先点穴止血,再撕掉二人的衣襟,给他们包扎好断处。
这时,猛听江剑臣向北边一棵树上冷然说道:“垫背的都打发完了,我不信你阁下还能沉得住气。”随着江剑臣的叫阵声,那棵高大的树帽子一阵抖动,一条黑影疾如飘风,已飞落在江剑臣的对面。
胡眉没有看清来人,只从对方飘落的身法,已经判定是比边氏兄弟更厉害的角色。她急急对江剑臣说道:“时间足够了,武、李二位公子已经带着正点元凶走出了三十里开外,撤走吧。”原来江剑臣也猜出了这档子事的背后必然和女魔王有关,知她心计过人,所以先命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带侯玉堂先走,由自己断后。武凤楼等三人哪里肯依?被江剑臣变颜怒骂之后,三人才不得不忍泪先走。
胡眉情知江剑臣绝不会撤走,可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再哀求一次。这一次,江剑臣不光没生气,语气也低柔得多,他一字一顿地说:“陆地神魔一出头,想撤走恐怕不易了吧!”胡眉一听“陆地神魔”四个字,才看清站在江剑臣面前的是一个非常诡异的人物。他的眼、眉、鼻、嘴若是分开来看,与常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若是同时生长在一个人的脸上,只需瞧上一眼,就非得吓掉三魂七魄不可。只见他两耳医大一小,双眉一粗一细,鼻子大如秤砣,嘴唇薄如刀刃,左眼圆如铜铃,右眼斜成三角。特别是两只眼睛离开的距离太远,足有一巴掌多宽。实在是胡眉这一生中少见的奇丑怪人。
那奇丑怪人咧嘴一笑说:“江三侠真是神目如电,一眼就看出了老朽的藏身所在。按理说,江三侠已力敌六人。我陆地神魔怎么好捡这样的便宜?算我白来一趟了!”说罢,真的转身欲去。
胡眉证实了这个奇丑的怪人就是恶名昭著的陆地神魔辛独,心头不禁一寒。见他转身欲走,不觉转忧为喜。不料江剑臣却陡然喝道:“辛老魔慢走,江某有话问你。”陆地神魔好像很不情愿地转回身来。江剑臣沉声问道:“你拿了人家多少花红,竟然不顾老命来找我一拼?”
陆地神魔辛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瞒你江三侠,平常人要老夫出头,非万金莫谈。但今天我可是干吞炒面,白赔唾沫,一文花红也没得。”
江剑臣冷冷一笑说:“我不管你是赔是赚,既然来了,哪有空回的道理?出手吧!”说罢,稳立当场,目视敌手。陆地神魔的铜铃圆眼中闪出了一丝凶残的光芒,但只是一闪而以,而他那只三角怪眼中却充满诡诈的神色,哑然一小说道:“江湖上那又不在碰头的道理?老朽我绝不乘人之危。”话一说完,人已潜入林中而去。
女魔王侯国英迟疑了一下,银牙暗咬,樱唇中一声轻啸,他的那匹浑身雪白一无杂毛的御苑良驹已飞跃而来,她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江剑臣一眼,秀目一闭飞落上马,带着手下人等扬长而逝。
胡眉心中一松,见江剑臣仍然挺拔卓立,肃然以待,丝毫没有疲乏力尽的样子,忙叫了一声:“主人”,敌手已全撤走,你该调息调息真气了。”江剑臣冷冷的目光先扫了四周一眼,突然跌坐在地上,颓然说道:“要不是强提残余真气,使老魔难测深浅,以他为人的卑鄙,怎肯缩手回去。”
江剑臣话未落音,猛听树林内一声阴森森的怪笑,声如枭鸟,一条身影已疾如闪电飞临二人面前。胡眉一声惊呼,刚想去掏金钱镖,陆地神魔已逼到江剑臣的跟前,哈哈笑道:“江老三,老朽服气了!你的这手死诸葛惊走活司马真叫绝。可你终于还是露馅了!别害怕,我只是奉命废去你的武功。”嘴里说着,已摒起食、中二指,想坐在地上的江剑臣戳去。说时迟,那时快,江剑臣冷哼一声,弹地而起,左手拢指成抓,正扣在陆地神魔的右肩井之上,右掌也平贴在老魔的丹田穴上,轻声笑道:“辛老大,三爷要不是故意装佯,你老小子还能乖乖地前来送死?念你不想杀我的份上,我饶了你这一次。”左手一翻,把辛独抛了出去。
陆地神魔吓得真魂出窍,鼠窜而去。停有片刻,江剑臣突然翻身栽倒,双目微闭,嘴角已流出了血来。看样子,他真的要脱力致残了。
胡眉心头一惨,刚想抱起江剑臣觅地抢救,忽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侧,正是改回女装的女魔王侯国英!胡眉双臂平伸,拦住了女魔王,哀声求道:“小。。。。。。”她是刚想喊“小爷”,但一看女魔王已脱去素罗花袍露出了女装,不由得结巴起来。女魔王幽幽一叹道:“难得你对他如此忠心。不过,你想错了,我怎么能舍得杀他?废了这么多心血,还不是为了要占有他。救人要紧,快闪开。”一边说着,一边已把江剑臣扶了起来,轻轻的拦在怀中,然后从袋中取出一粒大如龙眼的丸药,捏破蜡皮,里边已透出一股子清香,正是皇宫大内密制的灵药保元丹。她颤抖着纤手,把药丸塞入江剑臣的嘴中,也顾不得有人在旁,朱唇紧贴,以真气把药丸度入了江剑臣腹内。接着,抱起了昏迷不醒的江剑臣,默默流泪不止,哀痛欲绝。
胡眉心中一酸,含泪说道:“我真猜不透,你害了他,又来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女魔王侯国英一扫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傲气,低声叹道:“我原想废去他的高超功力,带着他远走天涯,避开这纷繁的世事。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错了!他是师们恩重,已死图报的血性男儿。只要我和义父不一刀两断,只要我不放下兵权,不再与先天无极派为敌,只要得不到他掌门师兄的恩许,他绝不会认我为妻。尽管我们有了夫妻之实,甚至我已。。。。。。”说到这里,她惨白的脸上闪现了一丝红晕,顿了一顿,继续到,“我实在顾不得许多了!有了这一粒灵药,能暂保他的真元不散,仍不能很快恢复。得马上把他带走,悉心调养。我知你对他的忠心,请替我想先天无极派传话,只要他们能在信王面前给我开脱一二,我绝不再与他们作对。你办好这件事,我也忘不了你。”说到这里,朱唇再啸,换来了他的那匹玉狮子白马,一跃而上,飞驰而去。
胡眉被眼前这怪异的事情惊呆了!她虽奉了女魔王侯国英之托去代她向先天无极派传话,可她好半天硬是没有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一声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可怜这个痴情的孩子!”随着话音,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并肩走了过来。胡眉虽然年纪不大,但她武功、见识自是非凡。瞟眼之间,已先认出那个矮胖的老人是女魔王手下秦岭四煞的师父,武林中久负盛名的秦岭一豹许啸虹。从许啸虹的身份来看,那个能和他并肩走路的高大老者必然不是等闲人物。
正在思索,忽然一眼看见高大老者的一双怪手分明都是六个手指,不由得脸色大变,认出他就是武林中传言十年前在华山接天台和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同坠崖的六指追魂久子伦。事出突然,她竟然忘记了江湖礼节,如痴似呆地愣在了原地。
六指追魂久子伦脸阴沉得可怕,停在胡眉身前五尺左右,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也替老夫传个口信!
一,江三的内伤很重,但是要不了命;二,我要先天无极派不准动侯国英那女娃一根毫毛;三,那个缺德鬼小子要再敢对她动一点鬼脑筋,他就将是天下最倒霉的人。”话一说完,和秦岭一豹许啸虹转身走去。
胡眉这一急确实非同一般,拔腿就跑。她知武凤楼等三人带着粉面二郎侯玉堂回京,必然骑着马匹。以狮王雷震之富,风雷堡中岂能缺乏良驹?别看只有两个多时辰,说不定已出了百里之外。
最不利的是,黑夜能施展陆地飞腾,到了大白天反而不能狂奔飞跑。巴不得弄到一匹好马,才有追上他们的可能。可这黑更半夜,荒郊僻野,叫她到哪里弄马去?她万般无奈,只得把轻功提到极限,一路飞奔下来。
一直到天色大亮,才把身法放缓了一些。但已累得筋疲力尽。往好处估计,离武凤楼一行恐怕还得有五十里差距。她心急似火,热汗如雨。她也是个执拗的女人,不然怎么能名列六怪?遂又加紧了步伐,向前赶去。
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胡眉来到了一座集镇。
这座集镇是农村中常见的那种早集,眼下正是三秋大忙季节,赶集的人来得更早,散得也更早。吃早饭时,卖东西的虽然还有些没散,可买东西的却已寥寥无几了。胡眉进镇后先奔了一家饭店,为了抢些时间,她是想喝点汤水,买点吃的东西就上路。哪知刚到饭馆门前,一眼看见门东旁一棵垂柳树上正好拴着一匹菊花青大马,不光鞍辔鲜明,而且还神骏异常。她只看了一眼,一颗心直喜得几乎跳了出来。心想,太好了!正想马匹,还真有人给姑奶奶送上门来啦。
她本来是强盗中的巨魁,只要需要,天王老子的东西她也敢伸手就拿。狂喜之下,连饥渴也全忘了,毫无顾忌地来到那匹马的旁边,解开了缰绳,怕烈马欺生,手腕用上了力道。左手一领马缰绳,一只脚刚想踏镫,猛觉右肩上突然一紧,三根手指正好前二后一按在她的琵琶骨上。
胡眉在江湖中也是成名的狠角,对身后来人的身法之快认穴之准,岂有不识货之理?明知若要硬拼,一条右臂决难保住。但她为主心切,拼着舍去一臂也要抢走骏马,好能及时追上武凤楼他们。遂提聚全力,出其不意地一个靠山背,硬撞身后那人的前胸,左手的缰绳也宛若一条毒蛇向身后缠去。
她是恐怕落在人手误了大事,才情急拼命。这一靠一缠。直如电光石火,迅猛凌厉。实指望一拼得手,大不了被身后那人捏碎了琵琶骨,那也值得。
哪知身后那人的功力不光高她太多,刁钻的心眼也远胜过她。在她这一靠一缠突袭下,陡觉身子撞空,同时有一股子极大的引力吸得她向后飞撞。不过,不知为什么那按在右肩头的三指没使力道却自动松开了。由于引力太大,想使千斤坠也来不及,正好重重地撞在店门东边的墙上,直撞得灰土弥漫,胡眉的全身骨节也几乎撞散了架。
她知道遇上了棘手人物,心中一凛,强撑着翻身站起,向摔自己的那人一眼看去,不由她目瞪口呆,愕然惊奇。
原来,身后那人不仅不是个凶神恶煞,威猛太岁,反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文弱少年。只见他面如美玉,秀眉星目。身穿紫色彩绣花袍,脚登紫色厚底官靴,腰系丝绦,肋下佩剑,正笑嘻嘻地看着胡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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