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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20回 满腹凄凉,一双俪影去闹市;一纸血泪,孤身浪迹走天涯

原来出声喝斥小捣蛋秦杰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武凤楼。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东方绮珠公主。

秦杰连忙紧走几步,来到武凤楼和东方绮珠的身前,双膝一曲说:“回掌门师伯的话,弟子哪敢乱窜胡跑,是奉师祖和师父之命,请掌门师伯迅速护送东方姑姑及三位东方太公立即回转青城山百兽崖。”

这就是秦杰聪明过人、口齿伶俐的地方。因为掌门师伯的问话,他既不能不回答,师祖师父叫他传的话,他也不敢不传,偏偏又守着青城派的掌门人东方绮珠,让他怎能说出要掌门师伯立即前去寻找魏银屏的下落呢!胸怀坦荡的武凤楼哪知小捣蛋禀报时有了藏掖,只是把头一点,冲口说道:“三位东方老爷子有你郑师太公和郝、马两位老爷子陪同,早已动身回转青城山去了。临走时都担心你三师祖会旧病复发,特派我们前来请他老人家去青城养息。快带我前去追赶!”

听说掌门师伯奉几位老前辈的命令,追请三师祖去青城调养,秦杰几乎喜得能笑出声来,转脸就跑。

武凤楼为尽快赶上三师叔,怕秦杰轻功不佳耽误了时间,就伸手操起秦杰的左臂,施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和东方绮珠飞也似地向清音阁方向赶去。

这时,满天的乌云早已不知去向,千干净净的天幕上一碧无际,晴空如洗,逐渐西坠的斜阳,余威依然极炽。

过了象鼻坡不远,就追上了李鸣。

一见掌门师兄亲自追来,李鸣也是一喜。

武凤楼的脚下竟然连停都不停,只向李鸣一挥手,示意他速随自己追赶三师叔,就率先向前面陡坡攀去。

这清音阁为峨嵋山胜景之一,位于牛心岭下,岭东的白龙江水和岭西的黑龙江水汇合于清音阁前。有一块高近两丈。、状若牛心、色黑褐而有光泽的巨石,矗立在合流之处。

相隔还有二十丈左右,眼光锐利的武凤楼早一眼瞧见三师叔江剑臣和三婶娘侯国英正缓缓地跨上了双飞桥。

武凤楼心中一凛,连头顶上都冒出了丝丝冷气。知道可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了:和峨嵋派在三皇台前的数番激烈决斗,果真累得三师叔旧病复发了。三师叔所以让三婶娘侯国英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是怕引起三婶娘的伤心自责。回忆起当年和奸阉魏忠贤近两年的殊死决斗中,哪一场不亏了功臻绝顶,技艺超群的三师叔。从斗八魔、战五鬼、会四煞、虎跪山庄现绝艺,风阳金陵救皇子以来,可怜三师叔为了协助我武凤楼报杀父害母大仇,扶保当今万岁登上九五宝座,奉掌门师伯之命,冒九死一生的奇险,打进青阳宫卧底,终于使奸阉授首,万岁登基。到后来,所有的功劳几乎都完全归我,而所有的罪孽竟然都横加于他。光耗尽先天真力,武功几乎全废的险情就有两次。

想到这里,武凤楼心中一惨,几乎溢出来莹晶的泪水。

蓦地一眼瞧见从双飞桥的另一头,出现了六个褐衣男人和两个黑衣女人,正缓缓地向双飞桥中间推进。

从对方八人的穿戴上和缓步进逼的举止中,武凤楼一眼就可以断定是敌非友,连忙撇下东方绮珠和李鸣、秦杰三人,脚尖一点,人已腾空而起,施展开龙门三飞浪的绝顶轻功扑了上去。

半空中陡地一个翻身,施展出“细胸巧翻云”的功夫,接着一式“平沙落雁”,轻轻地飘落在了三师叔和三婶娘的身侧。

一字横排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褐衣壮汉,每人的腰中都插有一口鱼齿怪刀,形象凶猛,面貌狰狞,气势汹汹地逼人而来。

走在中间的竟是两个三十多岁的黑衣俏妇,面貌姣好,身材俏丽,极为风骚撩人。

并肩走在最后的是三个六旬老者,面如铁板,目眨厉芒,清一色过膝褐色大衫,白布过膝袜子,三镶福字布履,形象极为阴森,让人看过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日艮。三批人一直来到相距江剑臣等三人的不远处,才一齐站住了。

侯国英从二十岁起,就身任锦衣卫总督,再加上自幼长生深宫大内,一贯眼高于顶,傲气凌人。分明看出这八个人无不身负绝顶武功,显然还是有备而来,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紧紧地贴在丈夫江剑臣的身侧,轻声吟道:“杰然高阁出清音,仿佛仙人下抚琴,试向双桥一倾耳,无情两水激牛心。”吟完之后,冷冷地扫了那六男二女一眼。

横排在正当中的那个褐衣壮汉突然开口问:“谁是刘月卿?”

武凤楼心中一动,朗目一闪,飞快地向后面的三个褐衣老者扫去。

突然发现这三个褐衣老者的身上虽明显地没有带兵.刃,可是每人的肩上都挂着一个狭长而沉重的包袱。

女魔王侯国英又笑吟吟地说:“别看这座双飞桥是峨嵋山有名的风景胜地‘双桥清音’,分跨黑白二水,但这里山高谷深,两水飞泻而下,水出桥后,拍击着合流处的牛心石,浪花飞溅,水势湍急,并且逆黑水上行不到二里处,就是有名的‘一线天’。那里两山壁立如削,形成夹缝,又长又窄,可是个杀死人不要偿命的好地方。谁要是胆小怕死,还是别上这个地方来为好。三年前,我就亲眼看见有人在这地方宰了六个大男人两个小媳妇。”

刚才问话的褐衣壮汉脸色泛紫,怪眼怒睁,又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徐州刘月卿?”

虽然局面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侯国英还是笑吟吟地温闪秀目,向岭下那片绿荫蔽日景色出奇的地方看去。

一字横排的三名褐衣壮汉暴怒了,互相一对眼神,霍地一下子全部拔出了腰中的鱼齿怪刀。

侯国英故作愕然一惊,涩声问道:“你们是烧香还愿的游客,还是打家劫户的强盗?怎么上来就拿刀弄枪的!”

还是那个中间的褐衣壮汉阴森森地叱道:“爷们的眼里,谁也别想给揉进沙子去。你大概就是徐州泗水公刘广俊老儿之弟刘月卿吧?”

女魔王连忙答道:“不错!”

三名褐衣壮汉刷地一下子分别抢占了女魔王的左右和身前三个位置。看样子马上就要下手了。

女魔王的娇躯陡地一颤,装作大吃一惊地问道:“你们想干啥?”

欺到女魔王侯国英身前的那名褐衣壮汉阴笑道:“杀人!” 女魔王的紧张神情一缓,好像很开心似地说:“三位还想叫在下再一次大开眼界,再看一回杀死六个大男人和两个小媳妇的惊人场面?”

褐衣壮汉怪吼一声:“小子找死!”出手一招“刀劈秦岭”,鱼齿怪刀带着刺耳的锐啸,砍向了侯国英的当顶。

女魔王侯国英的身形不仅不退,反而一欺身,踏中宫直进,左手纤指一并,一招“牧童指路”直穿褐衣壮汉的手腕脉门,右掌一抬,“叭”的一声,正好扇在了褐衣壮汉的左边脸腮上,不光五道指痕顿时肿起,嘴角上也流出来一道血丝,显然这一掌揍得不轻。

左右两侧的两个褐衣壮汉,一见自己的大哥一照面就让对头扇了一个大嘴巴,不觉更为暴怒,随着两声厉吼,形如疯虎狂扑而上。左边的是一招“横断云峰”,鱼齿怪刀带着金刃劈风之声,够奔女魔王的脖颈。右侧的褐衣壮汉出手一道厉芒,招化“劲风扫叶”,扫向了侯国英的双膝。

女魔王侯国英自从当年在京城郊外跟丈夫江剑臣学会了先天无极派的绝顶轻功“移形换位”,可没少下功夫。

她现在的功力,最少已超过了九成。别看左右两侧的两个褐衣壮汉的刀招凌厉凶猛,女魔王侯国英只施展一式“风旋云转”,就轻而易举地闪避开了,陡地把两条玉臂一抖,用的还是一招极为普通的“左右开弓”,就分别揍了左右两个褐衣壮汉一人一个大嘴巴,声音还真又脆又响。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三个褐衣壮汉在三湘七泽之间树万多年,也是湘鄂一带出了名的凶神恶煞,绰号叫岳阳三刀。老大杜长虹,老二杜长宇,老三杜长光。没想到两个照面不到,就让女魔王给每人揍了一个大嘴巴,眼珠一红,三刀齐挥,怪吼连连,凶狠毒辣地攻向了侯国英。

一看岳阳三刀弟兄刀招凌厉,力道上也极为迅猛,女魔王心中一凛,不敢再行托大了,一连使用了“彩云飞卷”、“玉蝶穿花”、“乘龙引风”三种身法,闪避开岳阳三刀的三刀合围,顺手从衣底抽出来紫电软剑,一招“龙蛇飞舞”吐出了一片青虹,逼得岳阳三刀一齐后退了三尺。

武凤楼素知三婶娘侯国英手下极黑,稍微冒火,就会追魂夺命。从这三位褐衣壮汉的口音和掌中使用的鱼齿怪刀上判断,可能是洞庭湖一带水面上的黑道人物。为怕他们和曹玉的义父鬼王司谷寒有关系,赶忙身躯微晃,强遮在女魔王的身前,蔼然问道:“三位朋友贵姓,仙乡何处?口口声声追问泗水刘二公子,为了何事,能否坦诚相告?”

由于峨嵋山的事务已毕,武凤楼也早去掉了化装,变回了剑眉星目、玉面朱唇、身材修长挺拔的翩翩少年,那口五凤朝阳刀也带在了身上。所说的话彬彬有礼,和女魔王截然不同。

岳阳三刀都是粗野凶猛的黑道江湖人,哪把形如公子哥儿的武凤楼放在眼里!老二杜长宇怪眼一瞪喝道:“老子姓啥,干你屁事!什么仙乡不仙乡的,老子不懂。趁早给我闪开,别让老子的鱼齿怪刀送了你小子的忤逆不孝。”

这也就是碰上了武凤楼,不管换上哪一个,非得马上动手不可。

饶是这样,武凤楼还是脸色一肃,沉声喝道:“看你们三个人的样子,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同在武林中,皆属一家人,怎许说话这等无礼。趁早亮出你们三个人的万儿,免得自误!”

这在武凤楼来说,确实是怕他们三人和君山恶鬼谷的人有关,真怕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才不厌其烦地一再盘问。

哪知一贯凶狠蛮横的岳阳三刀,哪肯买武凤楼这笔帐!还是老二杜长宇狞然一笑说:“吆喝你小子两声,你小子就敢说二太爷无礼。一刀宰了你小子,看你小子还能给二太爷安上个啥罪名?”

话刚落音,手中的鱼齿怪刀厉芒一闪,劈向了稳立不动的武凤楼。

武凤楼左掌斜挥,一下子荡开了对方的怪刀,身形向前一欺,右掌陡地翻出,实实地贴上了对方的脐下关元穴。

吓得岳阳三刀中的老二杜长宇脸色一白,顿时从鬓角上沁出了冰冷的汗珠,动也不敢动地僵在了当场。

武凤楼寒声喝道:“朋友的姓名住处,还不想告诉在下吗?”

岳阳三刀之首杜长虹脸色巨变,急忙道:“我们兄弟三人,家住岳阳杜家弯,名叫杜长虹、杜长宇、杜长光。

有眼不识泰山,请少侠掌下留情,饶恕我二弟一条性命!”

武凤楼素性仁慈,动手拼斗向来手下都留有尺寸,何况岳阳三刀已开口求饶,还被自己三婶娘每人扇了一个大嘴巴。脸色一缓,顿时收掌后退。

岳阳三刀中的老大身形一转,先把鱼齿怪刀插回肩后,双手一拱,满面羞惭地向后面三个褐衣老者说道:“杜某兄弟三人不才,一照面就输给了人家,实在帮不上三位老当家的什么忙,就此别过!”话一说完,想示意二弟杜长宇、三弟杜长光收刀退走。

站在右边的那个黑衣少妇格格一笑,娇躯一晃,正好阻在了岳阳三刀的面前,甜甜地一笑说:“帮忙帮到底,三位杜兄怎么好意思甩手就走呢!”

杜长虹脸色一红,忿声说道:“二姑娘在一旁难道看得还不清楚,凭我们哥儿仨这两下子,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我们哥儿仨走了吧!”

黑衣少妇笑得更甜了,唉哟了一声说:“一个时辰之前,三位杜爷还豪气三千丈,自夸三口鱼齿怪刀艺压江湖,怎么一转脸就变成太阳下的南瓜秧子——蔫啦!”

杜长虹的脸色马上由红变紫了,怪眼一瞪说:“杜某兄弟三人经师不到,学艺不精,当场被点子各扇了一个大嘴巴,已经够丢人现眼了。难道二姑娘还想让我们三人把命留在此处?”

说完想带着两个弟弟溜走。

黑衣少妇再一次阻住了三人的去路,艳光照人的俏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冷霜,寒声说道:“为了求三位杜爷拔刀相助,我们姐妹几乎变成了粉头窑姐儿,哪一顿饭不是我们姐妹亲自下厨房,哪一杯酒不是我们姐妹给斟满端上。临上场想甩手就走,你们岳阳三刀也太会捉我们的冤大头了。冤家对头正点子就在眼前,说什么三位杜爷也得淌上一身汗,洒下半滴血,心意尽到,力气用足,实在不是点子的对手再走人,千万别损了令尊太湖一蛟杜大年的赫赫名头。”

一听岳阳三刀是太湖一蛟杜大年的三个儿子,武凤楼心中马上雪亮了,暗暗心惊这个黑衣少妇心机、手段的恶毒阴狠。凡是涉足江湖的人们,哪一个不知道太湖一蛟杜大年、湘江四霸和洞庭龙王等是结拜盟兄弟!生平又特别护短,若要把岳阳三刀毁在此地,还真得把湘鄂一带水旱两道的人物全给得罪了。先天无极派虽是不怕他们,也犯不上结怨这么一大片呀。

武凤楼正在心中暗暗思索,猛听杜长虹怒声说道:“二姑娘,别看我们兄弟为人粗野,还真没有憨到不透气的地步,你一笑勾魂李碧君的心意我明白……”

不容岳阳三刀杜长虹再往下说,突然从一笑勾魂李碧君袖中飞出了数十点黑芒,其中三分之二罩向了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三分之一袭向了岳阳三刀。

意料之外的突然偷袭,来势还真异常霸道,换上别人,决难逃脱一笑勾魂的恶毒暗器。就连得尽师门真传的武凤楼也被逼得施展出“平地生云”身形拔空而起,才闪避开李碧君的这凶狠一击。

再看离一笑勾魂近一些的岳阳三刀,形状可惨到极点了,兄弟三人不光一齐栽倒地上,并还双手掩住了面门。

侯国英怕武凤楼为人老诚,着了一笑勾魂的道儿,斜跨两步,横身在武凤楼的面前,脱口赞道:“好高明的手法!”

一笑勾魂李碧君荡然一笑说:“刘公子莫非也想尝尝!”

女魔王侯国英脸色一变,连连摇头说道:“小生不想!”

随着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女魔王玉臂一挥,学自义父神剑醉仙翁的龙蛇九剑中最厉害的一招“龙顶摘珠”暴然出手,冷芒从一笑勾魂的脖颈间一闪而过。

说也神奇,一笑勾魂分明已被女魔王摘下了脑袋,那副苗条娇躯却仍在当场直直地站着。

直到她的姐姐七手黑狐李碧霞扑过去抢救,她才扑地而倒,身首分在了两处。

站在中间的那个褐衣老者一下子直欺到女魔王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刘月卿?”

侯国英噗哧一声说:“干你何事?”

右侧那个褐衣老者阴森森地说:“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死鬼刘广俊的兄弟,宰了他先出出一口恶气!”

随着话音,反手卸下肩头的包袱。噗地一下子抖开,一柄缺去一角的精钢巨斧,握在了爬满青筋的大手中。

女魔王侯国英终于证实了,面前的三个褐衣老者就是和已故泗水公刘广俊结下了杀师之仇的黑道三残,也就是因为有这三个凶神恶煞,才使自己新拜的师父八变神偷任千吾,在徐州华祖庙一隐就是三十年。

分明是劲敌当前,侯国英反而轻声一笑说:“看样子,尊驾三人果真是从前袁常流门下的三位高足,现在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江湖三残。尊驾排行居几?”

褐衣老者鹰眼一睁,厉芒暴闪,答非所问地道:“你绝不是刘老儿的二弟刘月卿!”

女魔王面容一肃道:“如假包换!”

另一个褐衣老者凶狠地嚷道:“大哥,从这小子死心塌地地来冒名顶替刘月卿这一点来看,他准和泗水刘家有极深渊源,先出手宰了他,出半口恶气也是好的。”

出面和侯国英答话的那个褐衣老者脸色一寒喝道:“老二,鱼儿已游釜中,还怕他蹦出去不成!还是问清了再杀。”

经过这一番问答,不需对方自己通名,女魔王已算清,向自己问话的褐衣老者就是三残之首残剑骆日,被称为老二的褐衣老者是断刀金昌,亮出兵刃的褐衣老人自然是三残中排行最末的缺斧水晶了。

残剑骆日狞然说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从你一剑就摆平了大名鼎鼎的一笑勾魂,你就绝不是那个花花公子刘月卿。趁早说出真名实姓,免得自误!”

女魔王一笑反问道:“依尊驾看来,我应当是谁?”

残剑骆日脸色一变,一反手将肩上的包袱抖开,亮出一口断去半尺一截的残剑说:“能真正施展出‘龙蛇九剑’者,自然是神剑醉仙翁的传人了。”

女魔王芳心一震,暗暗惊凛,义父神剑马慕起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特别是自己刚才施展的“龙蛇九剑”,还是义父他老人家四十年以前使用的剑法,自从研创出“颠倒乾坤大九式”以后,就不屑使用了。看残剑的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耳顺,竟能一眼之下就说了出来,自己真不好对他们轻视了。

侯国英正在思索,七手黑狐李碧霞的一口雁翎刀已闪电般地扎向侯国英的左边耳根穴。

以女魔王的冷傲个性和手底下的黑狠,哪容别人对她这等污辱!一怒之下,情不自禁地把早年大师伯铁扇仙樊茂传给她的扇掌十三绝施展出来。左掌一甩,劈开了七爪黑狐的雁翎刀,右掌陡然翻出,一招“煽风点火”正好拍在了李碧霞的左肩之上,只打得七手黑狐李碧霞 “唉呀”一声,横抢出去七八尺远,几乎跌翻在地。

残剑骆日脱口说道:“原来你是铁扇仙樊茂的门下。”

老二金昌的一口断刀、老三水晶的一把缺斧,分别从左右两侧一闪而上。

老二断刀金昌用的是“横云断峰”,折去三寸的一口折铁钢刀劈风之声刺声,拦腰扫向了侯国英。

老三缺斧水晶那缺去一角的开山巨斧一招“六丁开山”,猛劈女魔王侯国英的右边“太阳穴”。

三残之中竟有两残一扑而上,还无耻地采用了偷袭的办法。

逼迫得侯国英只好使用“移形换位”步法来自保了。

虽然势成被动。她还忍不住施展出江剑臣教给她的“分云捉光”手法,向对方的断刀缺斧抓去。

残剑骆日先向两位师弟大喊一声:“住手!”然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侯国英一番,愤然长叹道:“总算我骆老大双眼未盲,到底认出你这座尊神来了。”

女魔王侯国英噗哧一笑说:“说说看,我到底是何许人也?”

残剑骆日一直脖子,好似咽下了一口苦水,涩苦地说:“从前的锦衣卫总督侯大人,现在的石城岛女岛主,当代武林第一人的结发妻子。”

说到这里时声音已低得让人几乎听不见了,显而易见,他已失去了报仇的信心。

女魔王侯国英截断了对方的话头说道:“骆大当家的真不愧为三残之首,眼光果然锐利异常,一口就说出了侯国英的底细。实不相瞒,我也是无意之间冒名刘月卿的,直到过了长江三峡后,才得知尊驾师兄弟三人和泗水刘家的结仇经过。适巧我侯国英也荣任过五年锦衣卫总督,所树的强敌也几乎遍布天下,自然产生了同病相怜之念。索性就冒名到底了,决心对泗水公刘府的一家安全承担下全部责任,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刘府中一草一木,伤刘府所有人等一手一指。话已说清,任凭你们施为!”

要说侯国英的这一番话也太狂妄了,不管什么人听了都咽不下去,更何况结有杀师残身之仇的三个黑道凶魔。

激怒得断刀金昌一声厉吼之下人如疯虎,刀似闪电,一连六刀,三劈三扫,凌厉狠毒,势如狂飙。

女魔王怜念三残心切师仇,卧薪尝胆,辛勤苦练了二十年之久,原不忍心立下煞手,现在一见对方刀法厉害,稍一不慎和手软,说不定会毁在他们手中,为了不想让先天无极派再树强敌,决心以个人之力,痛挫三残。一连闪避了六次之后,就主动地发起了反攻,一出手就把学自黑衣魔女邬凤仙的五招扇法,化在剑招之中施展了出来。

要知道黑衣魔女邬凤仙和白衣文君薛风寒、绿衣罗刹柳风碧为当年武林中有名的铁血三魔女,不仅手下黑狠,嗜血成性,武功也堪称一流。如今一经侯国英用紫电软剑施展出来,更为厉害。开始一招“墨凤舒翼”就把断刀金昌逼得后退了一步,怕手中的断刀再被侯国英削去一截。

女魔王一招得手后,手下一紧,“彩凤点头”、“金凤剔翎”、“玉凤展翅”一连三剑挥出。

只见层层剑芒,夹着骇人的锐啸,整个地把断刀金昌罩了进去。

江剑臣想出口喝止,可箭搭弦上的女魔王侯国英一声清啸,掌中的紫电软剑变化成了“丹风啄食”,正好刺进了断刀金昌的右肩井。

断刀金昌一声怪叫,折去一截的折铁钢刀“当”的一声,抛落在地上,左手抚肩摇晃着倒退。

缺斧水晶开山巨斧一举,想扑出去和侯国英拼命,被残剑骆日挥手止住。只见他面色一寒,冷然说道:“活该愚下师兄弟三人走背时,半岛里杀出了你这位女程咬金。

我有一言,不知侯岛主意下如何?”

女魔王剑尖指地,毫不在乎地说道:“侯国英洗耳恭听!”

残剑骆日一字一顿地说:“你我一阵分胜负,其他的人一概不准参预。不知侯岛主能否答应?”

王魔女侯国英当然清楚残剑骆日要求这个条件的意思,是怕钻天鹞子江剑臣出手。心想:这真是死诸葛能吓走活司马,江湖三残哪知道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功力耗尽,旧病复发,连一个第一流的江湖人物也能置他于死地。这真是麻杆子打狼——两头怕了。当即沉声应道:“事情由侯国英引起,胜了不说,输了也和先天无极派任何人无关,其他人一概不准过问。”

残剑骆日一听心中暗喜,出手一招“旭日东升”,罩向了侯国英的全身。

江剑臣一见大惊,故意脱口赞道:“好一招‘旭日东升’,足足有八成以上的功力,骆大当家的肯定又改拜以射日剑法威震南疆的赤松上人为师了。”

窗户纸一戳就破,以女魔王侯国英的聪敏机智,当然一下子就听出丈夫江剑臣的意思,是告诉她千万不要对三残之首骆日轻敌,人家又重新拜擅长射日剑法的一代剑术名家赤松上人为师,千万别栽在人家手下。

女魔王心中一凛,这一回她确实不敢大意了,紫电软剑向胸前一横,首先看关定式,护紧了门户,采用了后发制人的战术。

也是该着残剑骆日倒霉,若不是江剑臣在场,别说女魔王战久了不是骆日的对手,就连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武凤楼也不见得能讨了好去。

偏偏残剑骆日认为工夫一大,钻天鹞子江剑臣势非出手,为了速战速决,逼女魔王跳出三界外,不再多管徐州刘家的闲事,一上来就倾出了全力,亮出来射日剑法的夺命七剑。第一招“旭日东升”之后,使出“日轮乍现”、“烈日当头”、“斜阳闪耀”三剑。

场子中顿时出现了千条冷芒,万朵剑花,剑影漫空,破空锐啸。

逼得侯国英一连施展了龙蛇九剑中的“长蛇绕兔”、“乌龙盘树”、“龙蛇飞舞”三招,才硬把骆日的凌厉剑招挡了回去。

残剑骆日一声冷哼过后,接着又是两招“斜阳无光”、“后羿弯弓”下穿幽门上扎人中。

女魔王心中一动,用龙蛇九剑中“苍龙入海”、“云龙三现”荡开了骆日的两招,同时还故意装作身形一滞。

残剑骆日一见心中窃喜,忙将内力一贯,手中的残剑银虹暴涨,陡然把射日剑法中最厉害的一剑“弯弓射日”

使了出来,直扎女魔王颈下天突穴。

机会终于等到了,女魔王猛地先用上“毒蛇翻滚”,颤如灵蛇的紫电软剑一下子卷向了残剑骆日手腕,硬生生地把对方逼得撤招后退。

女魔王侯国英这才趁势一长身,紫电软剑一变而为“颠倒乾坤大九式”中的“旋转乾坤”,向残剑骆日的脖颈抹去。

尽管残剑骆日的功力深厚,剑招凶狠,在侯国英削铁如泥的紫电宝刃下,也吓得脸色一白闪避不及,只好把自己的身形一矮,缩颈藏头疾避。

饶是那样,虽避开了要害,挽在头上的发髻,早被女魔王侯国英一剑削落,顿时变成了蓬头乱发的凶魂厉鬼。

按说女魔王本可玉腕再翻,用龙蛇九剑中的“龙顶摘珠”摘下来对方的脑袋,终因怜惜他们师兄弟心切师仇,幽居练功不易,反而“刷”的一下子将身躯撤回了。

依着老三缺斧,还要再拼一下生死。被骆日给挥手阻止,恨声说道:“今日之赐,愚兄弟绝不敢忘!”

话未落音,抖手将一笑勾魂的尸体抛入了双飞桥下,率领断刀、缺斧、李碧霞等三人退走了。

侯国英摇头苦笑说:“这大概就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息吧。”

江剑臣默然不语。

女魔王侯国英这才向武凤楼、李鸣、秦杰三人说道:“难得你们一片孝心,怕剑臣有什么闪失,又追赶了上来!”

钻天鹞子这才接着向武凤楼吩咐道:“不要挂心我们二人的行踪,八变神偷任老前辈准会在报国寺附近接应我们。你还是和鸣儿商议一下,分头寻找银屏姑娘要紧,以防天颜震怒,再出事端。”安排已毕,才和侯国英缓缓地向山下走去。

武凤楼猜出,江剑臣夫妇肯定顺江而下,前去徐州泗水公刘府,防止三残挟恨报复。因有八变神偷任平吾同路,也就放下心了。

刚一回身,忽然看见东方绮珠已悄悄地向双飞桥的另一端退去。

武凤楼心中一惊,知她必然被三师叔刚才的那番话引起了伤心,连忙飞身赶上,贴近东主绮珠的肩侧,悄声说道:“三师叔说话不留神,惹起了你的烦恼,凤楼在此道歉!”

东方绮珠强颜笑道:“江三叔之言极是,既没引起我什么烦恼,也无须你来向我道什么歉意!”

武凤楼的声音又低了许多说:“终我武凤楼的一生,都将愧对你们东方一家,聚九州十八方之铁,也铸不成这么大的一个过错。找到魏银屏之后,我决心退居嵩山黄叶观,永不出现在江湖之上,我也真觉得累极了!”

东方绮珠的娇躯一颤,顿时止住了脚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里盯在了武凤楼的脸庞上,幽幽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之名训,你敢不遵!”

武凤楼蓦地一怔,声音放得更低地说:“话虽如此,你们东方一家的烟火如何继承?而魏银屏一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武凤楼的头越来越垂得低了。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句:“让小可也重复一句;若如此,又置辽东多玉娇公主于何地呀?”

没等武凤楼和东主绮珠二人扭颈回头,穿肠秀士柳万堂已一身黑衣,肩挂药箱,从武凤楼的左侧一晃而过,擦肩抖手之下,一个牛皮信封飘飘然送到武凤楼的身前。

被武凤楼伸手接住了。

这时,李鸣和秦杰也跟随了上来。

武凤楼朝牛皮信封上一看,见上面竟然写有“留呈武公子凤楼亲拆”的字样,心中顿时一沉。

东方绮珠凄然一叹说:“从信封上的留呈二字来看,多玉娇这个痴心的异国女孩子,可能已回转了故土,你还不赶紧拆开看看。”

武凤楼脸色惨白,攥住牛皮信封的左手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最后一咬牙,撕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信纸。

只见上面写道:“闻武凤楼之名,是明、清两皇子会猎于关外之后,识武凤楼之面,是君孤身单刀下辽东之时,一见之下,人胜其名,相处之后,痴心顿生。直到叛国逆兄,护君潜逃时,方悉君鸳盟早订,妾身已徒唤奈何。但君之坚强刚毅,英俊挺拔,早深印心脑,拂之难去。妾非超人,曾生绝念,知君乃性情中人,我如殉情死去,君必追我于地下。幸得恩师严责。悲剧方才避免。君之为人,妾当熟知,妾一日不出关,君昼夜心难安,思之再三,终于强忍悲痛,含泪出关。盼君能于月白风清、花前月下,偶尔轻唤多玉娇三字。终妾一生,必感深情。”

常言虽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处。

武凤楼看完多玉娇的临走留书,止不住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特别是抱有同病相怜的东方绮珠,更情不自禁地挥泪如雨。

李鸣和徒儿秦杰见此情景,非常识趣地离开一些。

很久,东方绮珠突然擦去了泪水,离开了武凤楼的肩头,别有心思地向武凤楼问道:“事至如今,难道真没有三全其美的好办法?”

武凤楼想也不想地说:“有!”

东方绮珠娇躯一颤,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三个字:“说说看!” 武凤楼毫不思索地接口说:“男女四人同居一室!”

东方绮珠脸色一喜,脱口说道:“你我皆非世俗儿女。

诚能如此,倒不失为‘事贵从权’的好办法。”

说完之后,两只秀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武凤楼。

武凤楼摇头长叹道:“非不能也,势所不许耳。”

东方绮珠脸色一黯,颤声问:“莫非你怕魏银屏会作河东狮吼?”

武凤楼知东方绮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慌忙握住了她的玉手,摇摇头说:“魏银屏要真是那样的女人,我早在金殿之上叩谢万岁爷的赐婚隆恩了。”

东方绮珠一怔,又寒声问道:“莫非多玉娇怀有不能容人之心?”

武凤楼左手一用力,将东方绮珠扯到自己面前,右手轻抚其柔肩反驳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多玉娇焉能存有此念!”

东方绮珠奇道:“既然如此,请问你那句势所不许又是从何而出?”

武凤楼正色说道:“先天无极派的戒律之中首推色戒。

为了我那三婶娘,几乎把我三师叔逐出了门墙。再者说,你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对我武凤楼的痴情厚爱,都足以让我甘心作忠心不二之仆,我绝不能用残缺不全之爱,去换取你们三人的全部痴情。岂不是势所不许了。”

经过武凤楼这么一叙衷情,他那原本伟岸的身躯,在东方绮珠的眼睛中看来,更形高大了起来,无比激动之下,甚至连李鸣师徒在侧都不管不顾了,突然用自己的两条玉臂,环住了武凤楼的脖子,再将自己挂满泪痕的俏脸紧紧地贴在了武凤楼的脸上,久久地不想分开。

一贯刁钻古怪的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时也心头一酸,先抬起右手向徒儿一挥,然后转身提气,率先向峨嵋山下走去。 直到出了峨嵋山,脚下功夫超过李鸣师徒一倍的武凤楼才一个人从后面匆匆地赶来。显然易见,他和东方绮珠在一块呆的时间不短。

不等李鸣开口,武凤楼向二人说:“好在青城三豹一行人动身不久,东方绮珠谢绝了我的护送,一个人追赶她的三位祖父去了。”

李鸣知掌门师兄正心情悲苦,迟迟疑疑,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身为子侄辈的秦杰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先叫了一声:“大师伯!”

看师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秦杰就放心大胆地问道:“东方姑姑为什么突然又不让人护送了?”

聪明绝顶的李鸣一听之下,就知道东方绮珠看过多玉娇的临走留言,决心不再纠缠大师哥武凤楼。心头虽觉一轻,也暗暗地替东方绮珠伤心难过。同时也预计到,以东方绮珠的为人,只要真和大师兄武凤楼斩断了情缘,势非由一个风姿飒爽的女掌门,一变而为暮鼓晨钟、独对青灯古佛的出家人不可。可怜她芳龄刚过二十,正值豆蔻年华之际,命运对她也太残酷无情了。

见师弟缺德十八手李鸣默然不语,武凤楼慢慢地靠近到李鸣的身侧,又慢慢地将左手架在李鸣的肩上,才缓缓地向李鸣说道:“天启六年秋,多亏贤弟陪同,才在杭州西湖灵隐古刹内借来了前古神兵五凤朝阳刀。在这将近五年的时间中,它助愚兄斗群魔,扫魏阉,灭辽东多尔衮之威风,长先天无极派之锐气。倚仗它,令虎视江湖的峨嵋派一蹶不振,也使野心勃勃的司徒平再战无力。难得多玉娇公主垂怜,临走一片伤心泪,回转了北国。再蒙东方绮珠公主同情,毅然挥剑斩情缘,决心不再藕断丝连。目前最令愚兄魂系梦绕的是,魏银屏孤身弱女,飘泊江湖,浪迹天涯。她多次救我性命,倾家助我成功,岂忍对她负心。再加上亡母遗命,言犹在耳,违背更属不孝……”

不容掌门师兄再往下说,李鸣截断了他的话头,抢着问:“师兄有何打算,请明白训示!”

武凤楼更为深沉地说:“愚兄陡然之间,突觉壮志全消,想让贤弟陪我顺水直下杭州……”

李鸣神情一怔道:“大哥是想……”

武凤楼接着说:“我是想把五凤朝阳刀送还西湖灵隐寺,重新悬在藏经楼上。”

李鸣师徒二人一齐愕然,望着掌门人的面孔,竟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武凤楼轻声一叹道:“五凤朝阳刀虽是前古神兵,威震武林,它终究属佛门之物,理应送还原处,况此事我早已禀明过三位师长。快快雇舟上路吧!”

半月之后,榴花如火耀眼红的五月天。

肋下已不见悬有五凤朝阳刀的武凤楼和李鸣师徒一齐站立在定香桥上,眺望着绿波荡漾的湖水。这里就是西湖有名的“花港观鱼”。

李鸣悄悄地取出来杀人如麻千里空的那把天罗化血刀,向掌门师兄面前一递说:“大哥身为先天无极派的一派至尊,再加上这几年树敌甚多,绝不可身无利器。请收下这口天罗化血刀备用!”

就在这时,一个白头麻衣老人,弯腰驼背,悄无声息地贴到了三人的不远处。

由于这里地处僻静,李鸣方才把身上的天罗化血刀取出来交给大师哥武凤楼。突然贴上来一个生人,即使是个衰迈不堪的老年人,侍立在一旁的秦杰也不会贸然放过。

只见他身躯一晃,横阻在白头麻衣老人身前,噗哧一笑说:“你老人家真内行,也真会寻幽访胜!”话到人到,手腕一翻正好扣住了白头麻衣老人的手腕子,五指一叫劲,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白头麻衣老人咧嘴一笑,也未见老人怎么用劲,那只粗糙的大手就好像游鱼一样,从秦杰的手中滑出来了。

秦杰虽然心头一震,倚仗师父和掌门师伯在场,胆气一壮,左手降龙,右手伏虎,把天山胖公沈公达传给他的近身搏斗高招用上了,两只小手正好搭在了白头老人的双肩上。

武凤楼刚想大声喝止,白头麻衣老人微微一笑,双手陡地一翻,神速无比地反扣在秦杰的两臂曲池穴上。那只穿着多耳麻鞋的右脚尖,也一下子穿入了小秦杰的裆内。

吓得秦杰脸色一白,登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白头麻衣老人微微一笑,双手一脚猛地一齐松开,人已一个倒退,翻出去八尺开外。身法比年轻人还巧妙轻灵。

武凤楼为人谦虚温和,又看出白头麻衣老人并没有恶意,马上双手一拱赔礼道:“孺子无知,请老前辈大度海涵。”

白头麻衣老人虽未还礼,却脸色和缓地说道:“事情错在老夫突然贴近,难怪小娃娃出手拦我。从这娃儿出手不俗和下手不狠上来看,你们三人肯定出身于名门正派。

能把这位少侠手中所拿的短刀,借老夫看看吗?”

精明过人的李鸣虽听白头麻衣老人说话温和,也不肯贸然地把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这口天罗化血刀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和蔼地一笑反问道:“套老前辈的话说,从老前辈功臻绝顶上来推断,当知老前辈绝非一般的泛泛之辈,能容晚辈爷儿三人一齐拜识尊颜吗?”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让舌尖嘴巧的李鸣这么一吹捧,白头麻衣老人真有些飘飘然了,伸手一指李鸣手中的天罗化血刀说:“这口天罗化血刀既然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当然也不会是少姓无名之人。难道还猜不出老夫是何人吗?”

武凤楼、李鸣、秦杰爷儿三个无不聪明绝顶,听完白头麻衣老人的这番话,一齐心神大震,不约而同地深深一礼,喊出了:“千里老前辈!”

杀人如麻千里空哈哈一笑夸道:“常言道:乌伴良禽身价高。不需老夫查问,你们三人也绝对错不了!”

李鸣是奉命接受天罗化血刀的当事人,一见杀人如麻千里空对自己三人这么尊重,心中不由得大为感动,又一次深深一礼,指着自己的大师哥向杀人如麻千里空引见道:“在下李鸣。这位就是我的掌门师兄武凤楼。”

这一回轮到杀人如麻千里空大吃一惊了,身躯陡然一欺,扑到了武凤楼的身前,用他那粗糙无比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武凤楼的手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注视了许久,突然问:“你忘没忘记一个名叫魏银屏的女孩子?”

一声晴天霹雳,只震得武凤楼脸色一变,身躯抖颤,几乎跌倒在地上。

杀人如麻千里空老眼不花,不必要叫武凤楼再开口讲话,早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对魏银屏的一往情深。再想起自己为了赎回早年的杀人罪孽,孤身前去云贵边荒采药,在云南狮子山中巧救魏银屏的情景,也不禁惨然一叹。从贴身的衣服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颤抖着交到了武凤楼的手上;又看了一眼捧在李鸣手中的天罗化血刀,一声不响地沿着湖边走了。

秦杰刚想晃身拦阻,早被师父李鸣挥手止住,一任这位横行江湖长达四十年之久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悄悄离去。

武凤楼迅速拆开那封得严严实实的大信封,两指一探随手抖出一看,竟然是用鲜血书写的一幅白绫。写的是:“为酬深情远离君,万里亦能结同心,祝君早报弄璋喜,香烛纸马告双亲。”

满幅血迹,一片痴情,刺激得武凤楼嗓子眼里一腥,吐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口鲜血。

吓得李鸣师徒分扑左右,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武凤楼。

武凤楼心头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少气无力地说:“从银屏悄悄出走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出她是决心牺牲自己,来成全我和东方绮珠的婚姻。可惜她竟然不替我武凤楼想想,她曾经四次救过我的性命,恩不可负,高堂老母的临终遗训,理当凛遵。”

说到这里扭头向李鸣吩咐道:“贤弟速带杰儿北赴徐州,替愚兄向三师叔三婶娘禀报,我就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寻访出魏银屏的隐身之处。”

安排完以后,武凤楼独自一人走了。

甲一天的晚上,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武凤楼,久久地跪在已故浙江巡抚,曾做过天启、崇祯两帝之师的武伯衡夫妇二人合葬的墓前。

直到香烛燃尽,纸钱烧完,武凤楼方才强自忍住了悲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离开了这片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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