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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回 白马酒楼拼凶豹,青峰危崖仿飞禽

白马酒楼上猜拳行令的客人,见店主领上楼来的是三名威风凛凛的铁甲军,为首一个是骑郎将军,哪里还有兴致在此饮酒作乐,俱都彼此借口饭饱酒醉或要事在身,或前或后,蹑手蹑足溜出酒楼。

只见为首那人,向云中道人一躬身:“大师兄,今日果然来完十年旧约,七弟特来拜见!”

云中道人双目炯炯,锐声说道:“华斓豹,你好尊贵!”

这骑郎将军正是冷血手华斓豹,他久闯江湖,又经几年官场生涯的磨砺,在他刁钻凶险的性格上又涂了一层油滑的色彩。他见云中道人来语含有讥刺,心下暗想:十年不见,这牛鼻子还是咸淡不吃,这道岂不是白修了?

不过,他一点不觉尴尬,满脸堆笑:“我怎比得大师兄高洁,这十年七雄纷争,我不过是伏身草莽的一介武夫而已。”

说到这里,华斓豹知道话该转弯了,他把手一挥:“左右还不退下,叫酒家摆两桌上好酒宴侍候。”

他身后两名卫士奉命下楼操办,华斓豹便也席地坐下,他坐在云中道人下首,心中盘算:“适才闻报,六哥苏敖已经上路,不消半个时辰即可赶到酒楼相会。二哥久病不愈,谅难赴约,三哥扰龙三风闻已去边界营救八弟,五哥亦多年不知音讯。”他受命从京都咸阳来楚,为网罗高人异士效忠小太子胡亥,与大太子扶苏暗中抗衡。华斓豹在八大金刚手众结拜兄弟中,只惧怕大师兄的一把金羽盘龙剑,但他已从苏敖那里得知,这把天下镇山第一宝剑已落在三哥手中,三哥扰龙三伤愈后已携剑去会滇王。今日他率领这一队铁甲军个个都不是庸手,若云中道人不受王命,他与苏敖已运筹帏幄,要计翦大师兄。

华斓豹深知云中道人极重师兄弟间的情谊,便先探问道,“唉,大师兄,自你入山修炼丢下我兄弟之后,我们过着忍气吞泪的日子,四方飘零,找你又找不着,好苦哇!”

他打住话头,偷眼观看大师兄的动静。云中道人脸上却毫无表情,而同桌的三个孩子,却已明显露出一种鄙夷之色。华斓豹上楼时已在思忖,这三个孩子虽衣着简朴,却资质不凡,尤以其中女孩骨格奇特,必是云中道人的入室弟子。但大师兄却一直对此沉默不语,其中自有缘故,他自己也佯装不知,一席五人,酒宴未上,已成散席之势。

华斓豹唯恐云中道人离席而去,他决计进一步试探,再作计较。

“今日是名震南土的八杰之会,大师兄是会首,不知有何安排?”

云中道人捋须不语,半晌才回了一句:“你急什么?众位兄弟来了再说吧!”

华斓豹忽听楼下一阵噪动,夹有呼啸之声,知是苏敖已到,便不再迟疑,立即抛出他的钓饵:“现今天下莫非秦土,始皇神威一统江山,中原各地一片太平景象,大哥学识广博,本事高强,长此退隐山林,销声匿迹,岂不可惜?”

谁知云中道人对华斓豹的一番话全然不加理睐,而是抬头望了一眼偏西的日头,两眼迸出好象穿透乌云的闪电一样的光芒,对华斓豹吩附道:“下楼去吧,众位兄弟已经到齐了!”

话音刚落,华斓豹惊疑未定之时,二哥金刚手英若风领头,一溜上得楼来。呆在一旁的郦娇,对这一批怪客的模样,越看越奇,正自出神,忽听得一声长啸,从窗口飞进一个身穿麻衣、足登草履的矮子,这矮子巳落在云中道人面前,弯腰一躬,朗声说道:“遵大哥之命,除三哥、八弟之外,各位兄弟已应十年之约,来白马酒楼赴会。多亏七弟费心,调集甲兵千人守护酒楼,我们兄弟开怀畅饮,不怕外人打扰。”

华斓豹在心里咒道:该死的矮子,休要神气,凭你再好的轻功,等会有你受用的。但他不露声色,笑咪咪地赶紧说道:“各位师兄切勿误会,容我细细禀告……”

云中道人不等华斓豹解释,拉着郦娇的手说:“你来,拜见各位师叔!”

郦娇闻言,扑通跪下,行起了大礼来。她抬头看时,二师叔金刚手英若风,白发苍苍,相貌清奇,似一年过六旬儒生。

“徒儿,你二师叔的‘金刚十八手’是我们八大金刚手的镇山绝招,谁违背了誓约,由你二师叔金刚手裁处,到那时,他手下可是不留情面啊!”

云中道人一语双关,郦娇当然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是唯唯称诺。华斓豹与四哥、六哥迅疾递了眼色。

随后,云中道人又指着一个鹰鼻狮口、猿臂长身的精壮汉子说:“这是你四师叔神猿手白一尊,他的暗器功夫最为了得。”

然后转过身来,见矮子正蹲在窗台上,这矮子还未等到郦娇行礼,便在瞬息之间,借脚尖之力,翻身来到郦娇面前,牵着郦娇的手说:“大师兄真好眼力,这孩子骨架不凡,把我做徒弟如何?”

云中道人笑道:“你那迅捷无比、变化多端的追风手,少不得也要教她几招。”

等郦娇拜过了苏敖和华斓豹,云中道人命华斓豹吩咐店家端上酒肴。云中道人居中,白一尊、华斓豹在左,英若风、苏敖在右,五师叔窦婴喜欢郦娇,他和孩子们成一席打下首,九人席地而坐。

云中道人举起铜爵,对众兄弟说道:“众位兄弟情深义重,不远千里来完十年旧约,为此先干一怀。”

众入举爵同饮,云中道人又斟了一杯:“我十年前归隐山林,二弟抱病在家,多亏三弟携同大家共度十年春秋。八弟遭难,三弟拚死相救,滇王防守严密,未能得手,被迫重返楚地,寻郦氏《秘传兵书》,不意受赠金羽盘龙剑,途中遭陷,身负重伤,又带伤入滇,可谓兄弟之谊,坚如金石,为三弟再干一杯”。

云中道人放下了手中的铜爵,捋着三绺清须,两眼精光闪烁,神色庄重:“现在我们要谈正题了,我先讲一个故事。”

他两眼收光,眼皮半垂,口中喃喃念道:“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大儒曰:‘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而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

除英若风外,面面相觑,不懂云中道人说的什么,而华斓豹却心中有数,知道云中道人是对他来的。

云中道人随即正色道:“大凡坏人作坏事,总是找些漂亮的言辞,表示出对人无害的样子,来遮掩自己的丑恶行径。华斓豹,你劝我归顺秦王,不也是这样的吗?”

华斓豹脸上的肉疣因气忿而不停地抖动,他强压怒火辩解:“大哥此话不合情理,难道始皇一统中原,平息各路诸侯战乱局面,有甚不好?”

云中道人哼了一声:“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多少年来,诸侯割据,你争我夺,弄得黎民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如今各路诸侯已灭,百姓并非亡国之民,此事上合天意,下顺民情,有何不好?老朽虽居深山,全无成仙之理,焉能不食人间烟火,不谙事理。自秦王称帝后,江山一统,百姓安居乐业,这种日子又有几天?如今大兴土木,苛政如虎,你竟敢白日强抢民女,铁甲军肆无忌惮,还能说这是太平景象?”

满座悄然无声,对云中道人的一番慨然之辞,各各有感。

云中道人满怀慈爱地瞥了郦娇一眼,说道:“老朽自知年事已高,托天之福,收了郦娇这个如意弟子,她天资聪颍,心性善良正直,我能将一生苦练的功夫尽数传授给她,死而无撼。今日特将她带来见见各位师叔,望日后多加照看,也不枉兄弟一场。”

窦婴听到这里,用手抚着郦矫的秀发,朗声叫道:“大哥放心,尽管交给我好了。”

云中道人微微一笑,随即沉下脸来:“七弟!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与你兄弟相称,你素来刚愎自用,包藏祸心,喜欢滋事生端。今日约会,你早已筹谋,居心险恶。我年届七旬,倒也不怕遭你荼毒。但我既携徒儿和童子来会,又约你二哥、五哥到此,大概你也心中有数吧。苏敖生性贪婪,为你掌握;白一尊头脑简单,你可巧言欺哄。如今你布下‘铁甲天地阵’,逼我就范,我仍看在彼此兄弟一场份上,有言在先,你若躲过我半招,仍如二十年前收你那天一样,饶你一死。”

这一席话说得华斓豹倏然色变,他向苏敖递了一个眼色,扬声说道:“好吧,我就斗胆接大哥几招。”

话未说完,华斓豹已拨出双剑,他飞身跃起,来一个先声夺人,左手剑钩直刺面门,右手剑锋已到云中道人下阴。苏敖急忙伸手去背后取他的兵刃,谁料那独足铜人如同生了根一般,竟纹丝不动。

云中道人手执铜爵,双臂如大鹏展翅,呵呵大笑道:“劲猛如虎,剑快如蟒,长进虽大,岂奈我鲲鹏何!”

说话间已身子悬于半空,从华斓豹头顶跃过,翻到他的身后,这奇快的身法和空中飞坠的功夫,其势之迅猛,瞬息之间收招煞势的劲力,使酒席上的众人无不惊异。

华斓豹双剑刺空,招势不乱,“唰”地一个“怪蟒翻身”,扬空一闪,左奔右突,捷如灵猿。只见云中道人三绺长须飘拂,仍手执铜爵在席前身随剑转。那华斓豹心中焦急,求胜心切,见屋上楼下铁甲军均无动静,手中双剑使得剑光霍霍,凌厉异常,欺敌进招,一剑狠似一剑。云中道人见华斓豹使出吴钩剑绝技,不觉微蹙两眉,厉声喝道:“毒则毒矣,还不快快收住你的剑法!”

华斓豹趁势一招“双蛇吐信”,剑光一闪,直向云中道人当胸刺去。云中道人大吼一声,双脚点地,身形平地拔起,俨然一只仙鹤亮翅,不及看清,已凌空扑下。华斓豹只觉眼前一片黑影,翻腕就待出剑,未等出招,突觉左腕脉门被铁棍猛击,“当啷”一声,剑已落地,左臂却似给铁钳钳住一般,不能动弹,整个身子被凌空挟住,吐气不得,脸上淌出了黄豆般的汗珠。

云中道人左手挟住华斓豹,右手端着铜爵,爵内美酒一滴不洒,香气四溢,他一口饮尽,笑道:“苏敖!你为何不来助兴?”

原来苏敖与华斓豹已有密谋,摆下“铁甲天地阵”,百名弓箭手伏于酒楼四围,单等铜人抛掷为号,一举射杀席上诸人,独霸南土,英若风使金刚指扣住苏敖脉门,使苏敖全身麻软,动弹不得。

这时,云中道人将铜爵掷出,只听得风声劲疾,如流星赶月直朝苏敖背上铜人飞去,一声巨响,铜人断成两截,华斓豹也被抛于地上,趺得皮破血流。

“二弟,你看如何处置吧?”

云中道人从腰间解下一只硕大无朋的酒葫芦,置于桌前,便盘脚坐下,捋着三绺清须,不再搭理这一对惨遭挫败的难兄难弟。

英若风心念一动,将苏敖穴位解开,命二人跪在一起,训斥道:“你等二人恶性不改,本应诛灭,只因八弟遭难,尚待众兄弟并肩去斗滇王,暂寄刀在此。若再作恶,残害百姓,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我金刚手决不饶过你们!”

华斓豹听到这里,口中连声称是,已另有计谋在胸。苏敖自被郦丘射瞎左眼,《秘传兵法》又未到手,连遭挫败,官运不济,恨不得将郦氏一家焚尸扬灰才解心头之恨。他听扰龙三说,金羽盘龙剑系大哥下山时,乃无为大师所赠,恐郦氏一家与云中道人非同一般关系。这次华斓豹计翦大师兄,暗合他的心意。

苏敖打定主意,趁众人商量救援玉佛手之机,一把将背后的半截铜人抛出窗口,伏在过街屋脊上的阵前旗手见信号发出,忙挥动指挥八旗,直指酒楼,一阵箭雨从对面屋顶倾泻过来。

白一尊因贪恋女色,被华斓豹收买,上楼时为云中道人的功夫慑住,不敢妄动,今见甲兵参战,弓箭手万箭齐发,如飞蝗密雨,也胆粗气壮起来。他双足一蹬,翻身贴住墙壁,两手探囊,铁莲子、金钱镖像下雨一般直向人丛中掷去。

英若风见白一尊挥动手臂,知他施放暗器,忙左臂夹住郦娇,右臂夹住庆云,飞身纵上屋梁。莲花胆怯,伏在桌下,救护不及,只听得“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四弟,你怎敢如此歹毒?”云中道人一声吼道,抢过扶起莲花,对众人说道:“都聚拢过来!”

窦婴收起铁练,英若风亦挟着郦娇、庆云从梁上跳到云中道人身后。这时,华斓豹、苏敖已趁箭雨射来之机,脱逃到不知何处。

众人聚集成团,摩拳擦掌,只待厮杀。云中道人并不宽衣,长袍飘然自若,以身挡住众人,顺手在空中接过一支利箭,以箭拨箭,不一会,射来的飞箭便落了一地。

忽然楼下传来人喊马嘶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云中道人吩咐郦娇:“不好!秦军援兵已到,快把我的葫芦捧来。”

云中道人叫英若风率众人破瓦上屋,然后,他从葫芦中倒出一粒丹丸似的东西,只听得风声过处,对街屋脊上的挥旗武士,一个筋斗从屋顶栽到街心,弓箭手阵势大乱。

英若风率众人飞身上了屋顶,屋顶上早埋伏大队秦兵,黑压压一片涌将过来。英若风命窦婴护住郦矫、庆云、莲花,自己断后。不料华斓豹、苏敖分两路夹攻窦婴,窦婴舞动铁索,拼死抵住。窦婴号称“无敌追风手”,轻功绝顶,且又力大无穷,苏敖功夫自是逊他一筹,但苏敖的膂力非比寻常,他换了一个百十来斤的铜人,竟舞得风车也似的转,仗着人多势众,欺身直进,“噼啪”一声,铁索缠住铜人,双方暗运内力,相持不下。郦娇与庆云被数十名刀剑手团团围住,左冲右突,情势十分危急。莲花肩上镖伤甚重,在屋顶上躲避秦军攻击,已大汗淋漓,站立不稳。华斓豹看得真切,一步纵到莲花身后,轻舒长臂,便将莲花活捉了去。

这时云中道人忖度英若风率众人已经远走,也双足点地,腾空上了屋顶。见屋顶上杀得血肉横飞,郦娇、庆云已自抵挡不住,便撒了一把葫芦中的弹丸,十数名甲兵惨嚎着摔下屋去。这一来,情势急转,窦婴一个“仙人背纤”,将苏敖扯倒在地。英若风使出金刚十八手,掌掌不空,顿时占尽上风。

华斓豹惧怕云中道人葫芦中的暗器,举起莲花当作盾牌团团舞动,边舞边退,窦婴一声虎吼:“不擒凶豹,天理难容!”

云中道人忙用手势止住窦婴。他立在屋脊,纵目远望,只见秦军大队人马铺天盖地涌来。始皇正在颐指气使的时候,容不得民间半点反抗,此时郡县守尉闻讯,火速调来全城军队围击。云中道人不敢再多耽搁,又怕硬夺莲花,反伤莲花性命。当下一声呼哨,率众人冲出重围。

他们一行人一口气奔了十数里,稍事歇息,窦婴纵上一株老槐树,极目眺望,只见浩浩荡荡的秦军紧紧追来,号角喧天,人声鼎沸,军中一面黑色大戟迎风飘拂,窦婴凝神望去,大纛上写着“神武将军景”几个大字。这队秦军一律配置短打兵刃,不着盔甲,行动神速,是秦军中受过特别训练的锐士。

窦婴急忙跳下树来,对云中道人说道:“大哥,锐士大军追来了!”

云中道人心里一惊,他知道这神武将军景野礼正是景野诗的兄弟,不仅武艺精练,极善用兵,而且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如果两方拼杀,无论胜负都将成终身撼事。他虽牵挂莲花安危,但此时主意已定,把手一挥,说道:“今日兄弟聚会,已了夙愿,善恶终将分明。二弟、五弟可去滇西助三弟一臂之力。我已年迈力衰,无意远行,就此作别。”

随后又唤来郦娇,对英若风、窦婴说道:“此子天资甚好,心地正直,只是功夫尚差,待她艺成之日,再拜托二位师叔磨成大器。”

说毕,也不等两位兄弟答话,领郦娇、庆云径回青崖峰去。

回山后一连过了三日,云中道人只在洞中打坐,并不理会二徒。郦娇随师父下山一趟,心下已经明白师父的用意良苦,她在山中三年,几乎与世隔绝,原来师父尚有许多的恩怨没有了结。她领悟了师父“入世难,出世更难”的含意,师父的心意看来是要她潜心完成艺业,有朝一日,要让自已去世间闯荡。

三日之后,师父命郦娇、庆云守住山洞,不准下山,便飘然而去。云中道人这次离山,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月余回山后,脸色十分沉郁,从此再也不提莲花道童的名字了。

从云中道人再次回山之后,便以自创飞禽内变力功入门功夫授传郦娇,教她调神练气,先经吐纳运气的严格训练,再练肩、胸、腰、胯、膝、脚的六大发力。郦娇天资本已十分聪颍,武技也有根基,入山三年的捕捉飞禽走兽的锻练,巳能体味飞禽勾、切、倒、挫、弹、缩动作之三昧。待力门颇有心得之后,云中道人授她八大身变之法。郦娇既能吃苦,人又聪明,在高山密林之中潜心学艺,窜蹦跳跌,起伏转折,伸屈回环,闪展腾挪,她俱可做到发力疾速,身灵步活,心动意随,形神兼备。

这飞禽内变力的功夫,极不易学,当年云中道人云游四方,曾收下两个孤儿,一名庆云,一名莲花。云中道人悉心教授,庆云资质不够,不谙个中奥妙;莲花华而不实,难以持之以恒,云中道人知其二人难承继自已毕生修炼的精妙武功。

郦娇知其巧,懂其用,日趋功成。庆云却将各路拳法练到了相当火候。他见郦娇的功夫并不中看,偷偷对郦娇说道:“师父教我练了几年,一个绝招也不教,还说这个功夫最了不得。来,你打我俩拳试试,我不信云雀比老虎还厉害哩!”

郦娇掩口而笑:“你呀,真是个呆子。”

庆云生性老实忠厚,生活起居处处照顾郦娇,再加上他身高力大,专拣重活。不过,他对一个女儿家练功,却不大以为然。郦娇这句话惹恼了他,他非要同郦娇分一个高下不可。郦娇常听师父教诲,她练的功夫,不在美观好看,全在用于对敌技击,她也有些心动。二人避着师父,在青崖峰寻了一块空地,都想试试自己的功夫究竟如何。

两人平素相处和睦,都不肯先动手,郦娇心中一动,轻启朱唇:“好,那我先开招了!”

其实郦娇只是一个虚招,引庆云先手搏人。果然庆云见郦娇跳跃来蹴,便腾空掠起,使出金刚指法,十指齐伸向郦娇当顶戳来,这一招迅猛力大,郦娇收招闪身,竟如飞鸟回翔,身子陡然后缩。庆云来势过猛,自己一个魁伟的身躯竟如飞丸陨空,收煞不住,“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他只觉得眼前金星飞舞,半天摸不着头脑,郦娇的身法和招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庆云哪里知道,这飞禽内变力功,正是在变幻莫测的搏击中,无论攻守,均能出奇制胜,而且代价轻微。不过,只这一招便输了,庆云终究不服,他爬起身说道:“我们用剑拆几招,看你会躲。”

郦娇怕他伤心,只好允诺,各执一剑,亮开架势。这次庆云不再谦让,右手长剑一抖,剑走轻灵,直裹过来。郦娇却将剑翻腕藏于身后,并不接招,她身形变幻莫测,随庆云的剑招闪忽不定。庆云连进几招,连郦娇的衣襟也未沾边,心中发急,连换辣招,使出云中剑法,这路剑云中道人密不传人,因见庆云忠厚,才传授于他。只见这路云中剑,凌厉无比,忽如龙蛇疾走,忽如狂风乍起,四面八方只见剑如风车轮转,一剑变十剑,十剑变百剑。郦娇见势也暗暗惊心,方知庆云剑术十分了得,不敢怠慢。这时庆云“唰唰”两剑,已到郦娇后心,郦娇反剑格开,蹲身一个盘旋,正是“否成一力坏十力”。庆云虽剑密如雨也自枉然,郦娇此刻只要在庆云脚后跟轻轻一磕,庆云就要趴在地上。但她心中不忍,又担心庆云呆性发作,不肯收招,若继续交锋,恐伤兄妹和气,索性一个腾步跳出圈外:“庆云哥哥真好剑术,我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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