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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尔虞我诈

淮水帮在小沛的紫龙分舵大堂上,一人独自坐在太师椅上,这人左手支颐,右手不安的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这人正是淮水帮的少帮主尚文野。

自从三日前在梁府见过梁钰琳后,那娇美的面容一直萦绕在尚文野心中挥之不去。以他率性而为的个性,早该采取行动。但是他忍着澎湃的心情,静静的在等待探子的消息。

昨日才回到分舵的巴东喜,听到梁府发生的事,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在泗水上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只是他没预料到少帮主会和此人照面。巴东喜告知上情后,急忙吩咐属下四处查探,但是城府甚深的尚文野,竟然镇日失魂落魄,名义上是他叔叔的巴东喜真是感到不可思议,尤其巴东喜是个大老粗,完全猜不到尚文野是为情所惑。

好不容易在这第三天,绝命双剑的大哥胡不归终于跚跚归来。巴东喜不知道尚文野心中在打什么主意,此时在门外见胡不归回来,于是尾随入内,想要一探究竟尚文野见两人自门外走进,笑颜一展,拳掌相击啪的一声,站起身来迎接胡不归。

胡不归走到尚文野身前,躬身一揖道:“少主神机妙算,那蓝珏城果然去而复返。”

尚文野露出象牙般的贝齿,微笑着问道:“总共死伤多少人?”

胡不归道:“总共伤了十八人,不过,那十八人全部都在今早死在城外。”

“全死了?怎么会这样,那十八人是怎么死的?”事情出乎尚文野的预料,他的脸上充满困惑的表情,双眼凝视着胡不归,心中急迫的等待他的回答。

胡不归也是一脸困惑,他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不知发生何事,只知道这群人住在祥春客栈,昨晚毫无动静,没想到今天早上那伤者就全部都死了。属下曾亲自检查过伤者,他们受的全是皮外伤,但是死时筋脉俱断,显然是被人用重手击毙。属下无能,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何种手法。”

尚文野眉头一皱,问道:“那个人呢?”

胡不归额头见汗,语气颇不自然的道:“属下胞弟盯着那人,应该是在梁府附近吧!属下不敢确定。”

尚文野见胡不归眼神闪烁,双目一瞠,叱道:“你所言不实,多有保留,难道不知欺骗我的后果。”

胡不归心里一惊,身子一挫,右膝跪地道:“那个人身法有如鬼魅,属下兄弟两人根本无法靠近他。不过他确实是一直在梁府附近徘徊,这个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巴东喜亲眼见过荆天云的轻功,他在一旁附和道:“那个年轻人轻功真的惊人,这我可以作证。”

尚文野听巴东喜出言相助胡不归,眼角瞄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巴叔叔早知此人,为何不及早防范?”

巴东喜听尚文野言中有责怪之意,一张黑脸涨的发紫,虽然尚文野嘴上称呼恭敬,实际上只是把巴东喜当做是下属而已。巴东喜心头虽然忿忿不平,但是碍于身份,只好忍气吞声的道:“我当时正在处理三江帮越区抢盐的事,一时分心没有留意此人,这是我的错,请少帮主依帮规处置。”

尚文野哼的一声,右手一挥道:“算旧帐又有何用?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出杀害三江帮众之人,否则这黑锅就要咱们背了。”

巴东喜闻言正好藉机发口怨气,他大声道:“三江帮最近老是到咱们地盘挑□,这回正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尚文野根本不理会巴东喜的发言,低头自顾自个儿的沈思起来,心想当时左氏兄弟死时口中喊的,寻思:“金?还是荆?或者是另有他意?这个人到底是谁?蓝珏城又是谁杀的?”种种疑问让尚文野陷入了迷雾之中。

让尚文野陷入迷雾的人正在梁府外的竹林中,他的背脊靠在冷冷的亭柱上,口中啜饮着陈年的女儿红,沁凉的冷风窜入衣袖,一股冰凉的寒意直上心头,此时正是将入白雪纷飞的时节。

虽然梁儒文示意让荆天云离去,但是荆天云知道对方已经色心大动,假意离去必有所图,于是暗中埋伏在梁府周遭,果然第二天就发现蓝珏城的踪迹。

荆天云对付这些人时,用了截心拳中的精妙招数。这招式有个名目,叫做“三日追魂”。将阴毒掌力打伤对方,外表上看不到明显伤势,但是三日后伤处阴毒掌力发作,届时经脉俱断。这招式不仅荆铁山没用过,连他的师祖三绝真人也没用过。究其原因固然是两人功夫已臻绝顶,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另一方面,根本没有使用这招式的机会。

荆天云考虑很久才决定用这法子,趁尚文野伤脑筋的时候,再想其他方法帮助梁家,这是荆天云心中打的如意算盘。如果能让三江和淮水两帮起冲突,那就更妙了。他心中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出招的时候,林外枯叶发出□□嗦嗦的声音,荆天云侧身注视着来人,月下一人缓缓靠近,虽然身影朦胧,但是步伐轻盈,似乎是个女子。

银匹般的月光□将下来,柔柔的光影中,沈鱼落雁般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荆天云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暗暗忖道:“现在已过子时,为何梁家二姑娘会来这儿?”

潜藏在竹林中的胡不言目光也被梁钰琳吸引。忽然间他感觉身后一阵微风忽起,拔剑已经不及,胡不言双足一蹬,右手连着刀鞘往身后使出风起柳摆,瞬间三道寒光刺向后方上中下盘。手上长剑无着,胡不言知道此刻生死一线,他去势未停,只见林中一道黑影迅如惊雷般往梁钰琳扑去。

梁钰琳从父亲口中得知荆天云暗中保护梁家,心中想亲口向他道谢,并对当日无礼之过赔罪。这一晚梁钰琳在房中听守夜的护院提起荆天云正在凤栖亭中,于是悄悄的从后门溜了出来。她远远的看到亭中隐隐约约似乎站着一个人,这般深夜私自外出,而且还是会见单身男子,她心跳随着脚步越跳越快。只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迎接她的,是从黑暗中出现的一个面目狰狞的丑恶汉子。

梁钰琳还来不及惊叫,枯槁的五指离她玉雕般的脸颊不过咫尺。忽然梁钰琳腰间一紧,身子犹如腾云驾雾般的往后飘去。她惊魂未定,忽然耳边听到一人柔声道:“别怕。”梁钰琳尚未回过神来,月下两人却已经缠斗的难分难解。

寒光忽明忽暗,丝丝之声不绝于耳。荆天云施展凌空虚渡的轻功,足不点地的悠游于剑影之中。两人交手十余招,胜败已分。只是荆天云手下留情,胡不言宁死不屈,依旧咬紧牙根苦撑,清风随柳三十六式本是清灵飘逸,此时胡不言招式散乱,剑上威力大减。

荆天云大袖飞扬,右掌中宫直入。胡不言见状奋力往前一刺。荆天云中途招式一变,双手轻展,拂花散手初试啼声,一招花前月下,胡不言虎口一麻,长剑当的一声宛如流星般划破黑暗,长剑在空中发出一道银白的弧光,露在泥土外的剑身入犹自颤动不已。

胡不言往后了数步,失声道:“你是邺城飞龙荆大侠的什么人?”

荆天云微笑道:“正是家父。”

胡不言脸色惨澹,摇头苦笑道:“早知阁下是荆大侠的公子,小人万万不敢与公子动手。”

荆天云面容一整,严肃道:“家父对两位深感敬佩,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梁老爷是家父好友,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原谅。”

胡不言闻言低头沈思不语,过了半晌,抬头凝视着荆天云道:“我兄弟两人受荆大侠大恩,梁府之事包在我兄弟两人身上。”

荆天云大喜,双手抱拳道:“还望两位鼎力相助。”

胡不言点点头,走过去拾起长剑,语气落寞的道:“真是虎父无犬子。”

荆天云道:“阁下过奖了。”

胡不言还剑入鞘,转身道:“请公子代为问候令尊,小人告辞。”说完不等荆天云回话,转身一纵跃入竹林之中。

黑暗深邃的竹林,好像是同情胡氏兄弟的遭遇般,将胡不言的身影护卫住,让人无从追寻。荆天云想起很久以前,父亲外出归来,有一段时间心事重重。有一天荆天云无意中听到父母亲两人的对话,那是关于胡氏兄弟的事情。

蓝衣剑客封随缘人品端正,交游又广,他被杀的消息因此迅速传遍江湖。荆铁山并不认识封随缘,只是受人之托协助捉拿两人。荆铁山亲访江西了解案情,没想到此事并不寻常,抽丝剥茧之下,终于水落石出。原来胡氏兄弟年届及冠,风随缘先帮胡不归提了一门亲事。

风随缘一人亲自造访该户人家,以他的名声,这门亲事绝不是问题。当晚封随缘受对方招待,喝的酩酊大醉。没想到封随缘酒后乱性,等到他清醒后,这户人家一家七口都已经横□当场。封随缘大惊之下为了掩饰罪行,纵火湮灭证据。正好江西这时出了一个飞贼,于是封随缘金口一出,这案子便由这飞贼担了下来。

胡不归一桩美好姻缘就此被破灭,心有不甘,于是兄弟两人四处捉拿这个飞贼。

没想到这飞贼竟然是个女的,一场激斗之下,胡不言和这女飞贼竟然情愫暗生,而且两人由这女飞贼口中得知,当时女飞贼并不在江西。两人感觉事有蹊跷,于是回到案发现场明查暗访,竟然发现师父当日夜宿在此地。两人回到封府才知道,封随缘将前来找胡不言的女飞贼杀死,图个死无对证。胡不言心痛之余,找师父对质。封随缘见纸终于包不住火,心中有愧之下,当天夜里仰药自尽。

胡氏兄弟被封随缘扶养长大,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收场。万一师父心虚自尽的是传了出去,那师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两人心意相通,从此背负弑师之罪亡命天涯。荆铁山在两人受围困之时出手相救,两人恳求荆铁山千万不能说出事情真相。

为此荆铁山才闷闷不乐。韩云娘劝告荆铁山要体谅两人心意,既然事已至此,他两人自有打算。后来两人加入淮水帮,荆铁山虽然感叹两人大好前途就此断送,但是荆铁山心中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两人终于有了栖身之所。

荆天云心中一丝同情油然而生,暗道:“污秽沈沦的池里,竟然有皎洁无瑕的荷花。尚文野永远也不会知道身边的人重情重义的一面吧!”

夜已经深了,月光虽然明亮,但是冰冷的秋风轻轻吹来,梁钰琳浑身起了一阵哆嗦。眼前之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在月光下更显的凄凉诡异。刚刚生死搏斗的余悸犹存,梁钰琳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呼唤荆天云?只好就这样陪着荆天云站在林中。一朵乌云悄悄蒙上月儿,林子里一下子漆黑一片,梁钰琳衣衫单薄,寒冷加上恐惧,她的身子起了寒战,牙关也不禁格格作响。

身后发出声响,荆天云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转身藉着星光看着梁钰琳,关切的问道:“梁小姐,时候已经这么晚了,你这么单独外出,梁老爷会担心的。”

此时乌云飘过,梁钰琳的头发光滑柔美,月光下看起来就像缎子一般。梁钰琳听到荆天云说话,松了一口气,嫣然一笑道:“荆公子日夜守在庄子外,小女子代替我爹爹多谢公子大恩。前些日子小女子冒犯之处,请荆公子原谅。”说完盈盈一福。

荆天云赶忙回礼,谦虚的道:“区区棉薄之力,何足挂齿。至于当日情势混乱,小姐与在下素昧平生,无心之失,小姐不必耿耿于怀。”

梁钰琳轻柔一笑,身上紫色罗杉随风摆动,薄薄的轻纱好像是透明一般,荆天云眼前的美丽佳人就像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飘渺宛如仙女。荆天云看的有些心荡神驰,双眼竟然舍不得移开一会儿。

梁钰琳看他痴痴的瞧着自己,心头小鹿乱撞,双颊浮起淡淡红晕。梁钰琳轻咬红唇,轻轻道:“荆公子,刚刚那人是谁啊?”

荆天云闻言一震,赶紧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悔恨:“我怎么这样失礼,还好我不是真的想入非非,不然怎么对的起巧儿。孤男寡女在这时候同在一处,被人撞见可是百口莫辩。可是我总不能留她一人在此吧?”

荆天云见梁钰琳难耐夜风沁凉,心念一动,道:“深宵露重,在下送梁小姐回府,以免小姐受了风寒。”

梁钰琳双眸湛亮如星,瞟了荆天云一眼,语气哀怨的道:“荆公子还在生我的气啊?不然为什么要赶我走?”

荆天云没料到梁钰琳会这样想,心中吃了一惊,急忙辩解道:“这个。那个。不是,在下说的不是你想的意思,那是。我真的是为了小姐着想。”

梁钰琳看荆天云脸上慌乱的表情,不由的暗自窃笑,又有些埋怨,心想他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梁钰琳存心要耍耍他,小嘴儿一噘,道:“我都不怕,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却比我这弱女子还矫揉做作。”

荆天云闻言一愣,右手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后颈,暗想:“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梁钰琳既然说这话,那不就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不过荆天云看她嘴里强硬,身子却抖个不停。

荆天云耸耸肩,想到孔夫子所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无奈的叹口气,解下身上的长袍,走了过去将长袍披在她身上。

长袍上的热度,温暖了梁钰琳冰冷的娇躯。一股男子气息薰的她满脸通红,原来只是打算取笑他而已,可是这时心中油然而生的甜甜暖意,竟让她舍不得离开荆天云片刻。

荆天云淡淡的一笑,双手一摊,道:“小姐心中有什么疑问,在下能力所及,一定据实以答。”

梁钰琳小嘴一扁,嗔道:“陪我说说话这么痛苦啊?”

荆天云吐了吐舌头,暗道:“这姑娘真难伺候。”他知道再缠下去输的还是自己,话锋一转,道:“刚刚那人是淮水帮少帮主的贴身侍卫,此行是来监视我的,不过我爹和他是旧识,他会帮咱们的。”

梁钰琳听他说到咱们,心中一喜,柔声问道:“你冷不冷?”

荆天云又是一怔,暗想:“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荆天云怀疑的注视她,俩人目光一接,梁钰琳确实是满脸担心的样子。

荆天云无奈一笑,右手晃晃挂在腰间的酒壶芦,道:“喝口酒就不会冷了。站久了腿好酸,我们过去亭中坐下聊,好不好?”反正是无计可施了,荆天云只好打起精神。

梁钰琳知道他关心自己,不由的芳心窃喜,依言缓缓的走到亭中坐下。

荆天云衣襟端正的坐在梁钰琳的对面,脸上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模样。

梁钰琳见了他这模样以后抿嘴轻笑,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

荆天云被这笑声搞的莫名其妙,他疑惑的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梁钰琳听了以后笑的花枝乱颤,过了一会儿才笑声一歇喘息道:“公子面对强敌毫不畏惧,没想到会怕我这弱女子。”

荆天云被她一阵取笑,不服气的道:“我会怕你?我。我只不过是尊重女人罢了。”荆天云言不由衷,话中一点气势都没有。

梁钰琳忽然笑声一停,语气漠然道:“自从我姊姊两年前去世后,就没有人愿意和我作朋友了。”

荆天云大惑不解,奇道:“怎么会?二小姐慧黠冰心,追求者只怕有如过江之鲫。”

梁钰琳神情黯淡,道:“我爹娘自我姊姊过世后,就只有我一个女儿了,平时连大门都不让我出去,我哪里还会有什么朋友。”

荆天云道:“虽然我也是没有兄弟姊妹,不过我是男孩子,我爹平时也不太管我。说起来我可比你幸运多了。可是我爹很出名,我永远也比不上他。”荆天云好久没见到父亲,言语之中言难掩思念之意。

梁钰琳双眸忽然显现一丝笑意,道:“邺城飞龙的公子,邺城小霸王也很出名啊!”

荆天云一时愕然,道:“你。你怎么……”荆天云话未说完,梁钰琳笑眯了双眼,双眼弯弯的有如新月。荆天云一愣之后开怀大笑,道:“没想到我的恶名远播,连足不出户的姑娘都知道。可是。”荆天云故意装作不怀好意的样子,道:“像我这样的人,你竟然赶孤身前来,难道不怕我对你。”

梁钰琳俏脸一扳,责备他道:“说的好好的,你干嘛要故意吓人家?”

荆天云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道:“你别生气,一切都随你意思,这样行了吧?”

梁钰琳嘟着嘴儿,道:“这样还差不多。”

荆天云被她忽嗔忽喜的模样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此时梁钰琳忽然柔声道:“我没有兄弟姊妹,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荆天云的心迷糊了,迟疑的道:“这。这样做好吗?”

梁钰琳眼中泛着泪光,幽怨的看着他,轻轻道:“我不会勉强你的。”说着说着,她的双眼竟然真的滴下珍珠般晶莹的泪珠。

荆天云最怕女人流眼泪,心中一慌,急忙道:“我当然愿意,可是我恶名昭彰,你叫我哥哥可是很吃亏的。”

梁钰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就是哥哥名声差,这样才没人敢欺负我啊!”

荆天云看她破涕一笑,心中一宽,笑道:“可是如此一来,谁敢娶你啊?”

梁钰琳霎时满脸通红,轻咬朱唇道:“哥哥你。你真的很。”梁钰琳羞的说不出口,低头默默不语,一双纤细洁白的玉手不停的搓着衣角。

荆天云自知失言,本想赶快一语带过。可是梁钰琳含羞不语的模样,荆天云看了心中一惊,暗中警惕道:“切莫将恩情当爱情。”

荆天云脸色一变,正色道:“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妹妹你自己可得多保重。”

梁钰琳吃了一惊,抬头凝视着荆天云道:“为何哥哥要如此来去匆匆?”

白晰无暇的脸庞上,泪珠宛如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般动人。这样一位美女在如此月色溶溶的时刻,含情脉脉的双眸似乎要将荆天云的心给融化。若非父亲是如此专情之人,若非家中有柔弱美丽的未婚妻,荆天云恐怕真的把持不住。

不过荆天云只是淡淡一笑,道:“等我确定淮水帮的人离去,我就要去处理未竟之事。”

梁钰琳用力咬着嘴唇,不想显露心事,她勉强一笑,道:“哥哥真是大忙人,不像我,整日待在家中,寂寥难遣。”

荆天云看得出她心中其实很难过,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心软,因为这样会使事情更复杂。

荆天云微笑道:“江湖路凶险难料,若不是事态严重,我还真想留在家中吃老米饭。”

梁钰琳当然知道这只是荆天云安慰她的话而已,她聪明的插开话题,问道:“哥哥功夫这么好,是谁教你的?”

荆天云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道:“我的功夫比我爹差多了,比起师祖三绝真人,更是天与地之别。”

梁钰琳听的幽然神往,好奇的问道:“那是怎生的情形?”

说起荆铁山和三绝真人的事迹,可非几昼夜可说尽的。不知不觉中远方鸡啼犬吠,东方渐白。

虽然梁钰琳听的津津有味不想离去,可是荆天云却不能让她受人非议,于是坚持要她回去。荆天云狠心不管她恳求的眼神,目送着梁钰琳进入院内。

荆天云摇头苦笑,自嘲道:“我好像被这姑娘耍的团团转,还好不久我就要走了。”

往后数天,梁钰琳每至夜深人静,都会来到这林中听荆天云讲故事。荆天云自己对这情形也感到苦恼,但是偏偏自己又心软的现身相见。

不过丝竹笙乐虽美,总有曲终人散之时。七日后,荆天云确定湖氏兄弟已经引走尚文野后,开口向梁钰琳辞别。

秋风萧瑟,林中飘起渺渺的云烟。枯叶坠落在冷冷的台阶上,星光明灭不定。残月空明,荆天云亦感落寞。

荆天云仰观星辰,有感而发的开口唱道:“秋风□□泛崇光,水云扰扰乱行藏。。”

忽然月下一人接口道:“暮雪皑皑寒彻骨,春雨绵绵百花香。”

荆天云转头见梁钰琳红妆巧扮,一身淡绿的杉子轻灵飘逸。荆天云脸上微微一笑,他的心中却感到痛楚。

梁钰琳盈盈来到亭中,笑容有如新月般亮洁。她轻启朱唇,道:“今天妹妹我陪哥哥喝两杯,可以吗?”

荆天云闻言一怔,道:“当然可以,不过,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梁钰琳双眉微蹙,嗔道:“人家不会喝醉的,最多喝两杯,这样总行了吧?”

荆天云听她坚持要喝,只好勉为其难,斟了一杯给她。

从没喝过酒的梁钰琳,一口气喝完后酒气上冲,双颊晕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荆天云。

荆天云见她双眼迷蒙,不禁苦笑道:“妹妹你没喝过酒吗?这般牛饮很容易醉的。”

梁钰琳不答他话,只是笑容可掬,痴痴的看着荆天云,忽然间她双目一闭,身子往旁倾倒。

荆天云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她抱住。梁钰琳浑身滚烫的靠在荆天云身上,她身上的香味被体热一蒸,散发出浓郁的少女体香。

荆天云陶醉在少女的温柔中,双手不自觉的将她仅仅搂住。俩人相偎相依,荆天云眼皮竟然渐渐沈重,张口打了个哈欠,闭目小酣一下。

荆天云过不多时就醒了过来,他张开双眼见到梁钰琳似怨似嗔的眼神,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你不胜酒力,我好心扶着你的。”

梁钰琳小嘴儿一噘,道:“哥哥趁我酒醉占我便宜,还说好心?”

荆天云奇道:“我哪时候占。”他话未说完,惊觉自己左手竟然平放在她的大腿上,右手更是搭在她的胸口。

荆天云急忙将她扶正,自己站起身来辩解道:“我刚刚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梁钰琳见他急的额头冒汗,轻笑道:“我又没怪你,不过,我想回去了。”

荆天云如释重负,接口道:“我送你。”说完走到梁钰琳身旁。

梁钰琳□首轻点,一手搭在荆天云肩膀,一手握住荆天云手掌,跟着缓缓站起身来。

荆天云手握柔荑,尽闻女儿香,心中飘飘然的甚为舒服。一路无语,转眼梁府已至。

梁钰琳推开后门,转头对荆天云道:“哥哥此行请多保重。”

荆天云点头道:“多谢妹妹,我一定会小心的。”

梁钰琳嫣然一笑,转身悄悄走了进去。

梁钰琳走到房门前,转角忽然一人道:“琳儿,你何必自寻痛苦呢?”

梁钰琳吃了一惊,等到看清来人面容后,强颜道:“爹,您在说什么?”

阴暗中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梁儒文。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没想到父女俩竟然遭遇相似,世上天的作弄吗?”他脸上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双眼看着为情所苦的爱女。

梁钰琳双唇紧闭,心中想要压抑激动的心情。可是梁儒文父爱的眼光投射过来,她的心防突然崩溃,哇的一声扑入父亲怀中,泪水扑簌簌的奔流不止。

梁钰琳抽抽噎噎的道:“爹,您说他还会再来吗?”

梁儒文轻轻拍着颤抖不止的女儿,摇头道:“爹也不知道。若是你们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

梁钰琳取出绣帕擦乾泪水,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哥哥能够了解我的心意。”

夜色如水,几声虫鸣更添愁意。荆天云心中惆怅,若有所思的缓缓而行。淡淡的芳香萦绕不去,他叹口气,用力甩甩乱成一团的脑袋。忽然怀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荆天云略感讶异,伸手一摸,原来是一张信笺。

信笺上还留有浅浅的唇印,荆天云心中一痛,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为谁深宵露中立,凤栖亭中盼君来。”

荆天云长叹一声,仰望皓月如镜,月中似乎出现巧儿和梁钰琳的面容,他不禁思索着:

“若是爹爹遇到这事,他会怎么做呢?”凉风依旧吹着,夜还是一样寂静,这时候无人能回答他,荆天云低头信步而行,不觉天空已然有如鱼肚白。

夜已经深了,月华虽然明亮,但是冰冷的秋风轻轻吹来,梁钰琳浑身起了一阵哆嗦。眼前之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在月光下更显的凄凉诡异。刚刚生死搏斗的余悸犹存,梁钰琳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呼唤荆天云?只好就这样陪着荆天云站在林中。一朵乌云悄悄蒙上月儿,林子里一下子漆黑一片,梁钰琳衣衫单薄,寒冷加上恐惧,她的身子起了寒战,牙关也不禁格格作响。

身后发出声响,荆天云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转身藉着星光看着梁钰琳,关切的问道:“梁小姐,时候已经这么晚了,你这么单独外出,梁老爷会担心的。”

此时乌云飘过,月光直□而下,梁钰琳的头发光滑柔美,月光下看起来就像缎子一般。

梁钰琳听到荆天云说话,松了一口气,嫣然一笑道:“荆公子日夜守在庄子外,小女子代替我爹爹多谢公子大恩。前些日子小女子冒犯之处,请荆公子原谅。”说完盈盈一福。

荆天云赶忙回礼,谦虚的道:“区区棉薄之力,何足挂齿。至于当日情势混乱,小姐与在下素昧平生,无心之失,小姐不必耿耿于怀。”

梁钰琳轻柔一笑,身上紫色罗杉随风摆动,薄薄的轻纱好像是透明一般,荆天云眼前的美丽佳人就像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飘渺宛如仙女。荆天云看的有些心荡神驰,双眼竟然舍不得移开一会儿。

梁钰琳看他痴痴的瞧着自己,心头小鹿乱撞,双颊浮起淡淡红晕。梁钰琳轻咬红唇,轻轻道:“荆公子,刚刚那人是谁啊?”

荆天云闻言一震,赶紧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悔恨:“我怎么这样失礼,还好我不是真的想入非非,不然怎么对的起巧儿。孤男寡女在这时候同在一处,被人撞见可是百口莫辩。可是我总不能留她一人在此吧?”

荆天云见梁钰琳难耐夜风沁凉,心念一动,道:“深宵露重,在下送梁小姐回府,以免小姐受了风寒。”

梁钰琳双眸湛亮如星,瞟了荆天云一眼,语气哀怨的道:“荆公子还在生我的气啊?不然为什么要赶我走?”

荆天云没料到梁钰琳会这样讲,心中吃了一惊,急忙辩解道:“这个。那个。不是,在下说的不是你想的意思,那是。我真的是为了小姐着想。”

梁钰琳看荆天云脸上慌乱的表情,不由的暗自窃笑,又有些埋怨,心想他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梁钰琳存心要耍耍他,小嘴儿一噘,道:“我都不怕,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却比我这弱女子还矫揉做作。”

荆天云闻言一愣,右手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后颈,暗想:“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梁钰琳既然说这话,想必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不过荆天云看她嘴里强硬,身子却抖个不停。

荆天云耸耸肩,想到孔夫子所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无奈的叹口气,解下身上的长袍,走了过去将长袍披在她身上。

长袍上的热度,温暖了梁钰琳冰冷的娇躯。一股男子气息薰的她满脸通红,原来只是打算取笑他而已,可是这时心中油然而生的甜甜暖意,竟让她舍不得离开荆天云片刻。

荆天云淡淡的一笑,双手一摊,道:“小姐心中有什么疑问,在下能力所及,一定据实以答。”

梁钰琳脸色一沉,小嘴一扁,嗔道:“陪我说说话这么痛苦啊?”

荆天云吐了吐舌头,暗道:“这姑娘真难伺候。”他知道再缠下去输的还是自己,话锋一转,道:“刚刚那人是淮水帮少帮主的贴身侍卫,此行是来监视我的,不过我爹和他是旧识,他会帮咱们的。”

梁钰琳听他说到咱们,心中一喜,自己身上披着暖暖的衣裳,荆天云却只穿着单薄的衬衣,梁钰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忍,樱唇一张,柔声问道:“你冷不冷?”

荆天云又是一怔,暗想:“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荆天云怀疑的注视她,俩人目光一接,梁钰琳确实是一副担心挂意的模样。

荆天云无奈一笑,右手晃晃挂在腰间的酒壶芦,道:“喝口酒就不会冷了。站久了腿好酸,我们过去亭中坐下聊,好不好?”反正是无计可施了,荆天云只好打起精神。

梁钰琳知道他关心自己,不由的芳心窃喜,依言缓缓的走到亭中坐下。

荆天云衣襟端正的坐在梁钰琳的对面,脸上一副兵来将挡,如临大敌的模样。

梁钰琳见了他这模样以后抿嘴轻笑,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

荆天云被她的笑声搞的莫名其妙,他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梁钰琳听了以后更是笑的花枝乱颤,过了一会儿才笑声一歇喘息道:“公子面对强敌毫不畏惧,没想到会怕我这弱女子。”

荆天云被她一阵取笑,不服气的道:“我会怕你?我。我只不过是尊重女人罢了。”荆天云言不由衷,话中一点气势都没有。

梁钰琳看他气嘟嘟的模样,想起自己很久没如此开心的大笑,陡然间笑声一停,眼神一暗,语气漠然道:“自从我姊姊两年前去世后,就没有人愿意和我作朋友了。”

荆天云大惑不解,奇道:“怎么会?二小姐慧黠冰心,追求者只怕有如过江之鲫。”

梁钰琳知道他是礼貌性的赞美自己,但是心中还是很喜悦,幽幽的瞧了他一眼,神情假意黯淡,道:“我爹娘自我姊姊过世后,就只有我一个女儿了,平时连大门都不让我出去,我哪里还会有什么朋友。”

荆天云看她忽然闷闷不乐,深表同情的道:“虽然我也是没有兄弟姊妹,不过我是男孩子,我爹平时也不太管我。说起来我可比你幸运多了。可是我爹很出名,我想我永远也比不上他。”荆天云好久没见到父亲,言语之中言难掩思念之意。

梁钰琳双眸忽然显现一丝笑意,嘴角儿一扬,轻笑道:“邺城飞龙的公子,邺城小霸王也很出名啊!”

荆天云一时愕然,失声道:“你。你怎么……”荆天云话未说完,梁钰琳笑眯了双眼,眼儿弯弯的有如新月。荆天云一愣之后开怀大笑,道:“没想到我的恶名远播,连大门不迈的姑娘都知道。可是。”荆天云故意装作不怀好意的样子,道:“像我这样的人,你竟然敢孤身前来,难道不怕我对你。”

梁钰琳俏脸一扳,责备他道:“说的好好的,你干嘛要故意吓人家?”

荆天云一怔,没想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倒是挺凶的,他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道:

“你别生气,一切都随你意思,这样行了吧?”

梁钰琳嘟着嘴儿,虽然心中甚喜,但是嘴里还是不快的道:“这样还差不多。”

荆天云被她忽嗔忽喜的模样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此时梁钰琳忽然柔声道:“我没有兄弟姊妹,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荆天云的心迷糊了,迟疑的道:“这。这样做好吗?”

梁钰琳眼中泛着泪光,幽怨的看着他,轻轻道:“我不会勉强你的。”说着说着,梁钰琳的双眼竟然真的滴下珍珠般晶莹的泪珠。

荆天云最怕女人流眼泪,心中一慌,急忙道:“我当然愿意,可是我恶名昭彰,你叫我哥哥可是很吃亏的。”

梁钰琳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就是哥哥名声差,这样才没人敢欺负我啊!”

荆天云看她破涕一笑,心中一宽,笑道:“可是如此一来,谁敢娶你啊?”

梁钰琳霎时满脸通红,轻咬朱唇道:“哥哥你。你真的很。”梁钰琳羞的说不出口,低头默默不语,一双纤细洁白的羊脂玉手不停的搓着衣角。

荆天云自知失言,本想赶快一语带过。可是梁钰琳含羞不语的模样,荆天云看了心中一惊,暗中警惕道:“切莫将恩情当爱情。”

荆天云脸色一变,正色道:“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妹妹你自己可得多保重。”

梁钰琳吃了一惊,抬头凝视着荆天云道:“为何哥哥要如此来去匆匆?”

白晰无暇的脸庞上,泪珠宛如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般动人。这样一位美女在如此月色溶溶的时刻,含情脉脉的双眸似乎要将荆天云的心给融化。若非父亲是如此专情之人,若非家中有柔弱美丽的未婚妻,荆天云恐怕真的把持不住。

不过荆天云只是淡淡一笑,道:“等我确定淮水帮的人离去,我就要去处理未竟之事。”

梁钰琳用力咬着嘴唇,不想显露心事,她勉强一笑,道:“哥哥真是大忙人,不像我,整日待在家中,寂寥难遣。”

荆天云看得出她心中其实很难过,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心软,因为这样会使事情更复杂。

荆天云微笑道:“江湖路凶险难料,若不是事态严重,我还真想留在家中吃老米饭。”

梁钰琳当然知道这只是荆天云安慰她的话而已,她聪明的插开话题,问道:“哥哥功夫这么好,是谁教你的?”

荆天云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道:“我的功夫比我爹差多了,比起师祖三绝真人,更是天与地之别。”

梁钰琳听的幽然神往,好奇的问道:“那是怎生的情形?”

说起荆铁山和三绝真人的事迹,可非几昼夜可说尽的。不知不觉中远方鸡啼犬吠,东方渐白。

虽然梁钰琳听的津津有味不想离去,可是荆天云却不能让她受人非议,于是坚持要她回去。荆天云狠心不管她恳求的眼神,目送着梁钰琳进入院内。

荆天云摇头苦笑,自嘲道:“我好像被这姑娘耍的团团转,还好不久我就要走了。”

往后数天,梁钰琳每至夜深人静,都会来到这林中听荆天云讲故事。荆天云自己对这情形也感到苦恼,但是偏偏自己又心软的现身相见。

不过丝竹笙乐虽美,总有曲终人散之时。七日后,荆天云确定胡氏兄弟已经引走尚文野后,开口向梁钰琳辞别。

秋风萧瑟,林中飘起渺渺的云烟。枯叶坠落在冷冷的台阶上,星光明灭不定。残月空明,荆天云亦感落寞。

荆天云仰观星辰,有感而发的开口唱道:“秋风□□泛崇光,水云扰扰乱行藏。。”

忽然月下一人接口道:“暮雪皑皑寒彻骨,春雨绵绵百花香。”

荆天云转头见梁钰琳红妆巧扮,一身淡绿的杉子轻灵飘逸。荆天云脸上微微一笑,他的心中却感到莫名的痛楚。

梁钰琳盈盈来到亭中,笑容有如新月般亮洁。她轻启朱唇,道:“今天妹妹我陪哥哥喝两杯,可以吗?”

荆天云闻言一怔,道:“当然可以,不过,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梁钰琳双眉微蹙,嗔道:“人家不会喝醉的,最多喝两杯,这样总行了吧?”

荆天云听她坚持要喝,只好勉为其难,斟了一杯给她。

从没喝过酒的梁钰琳,一口气喝完后酒气上冲,双颊晕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荆天云。

荆天云见她双眼迷蒙,不禁苦笑道:“妹妹你没喝过酒吗?这般牛饮很容易醉的。”

梁钰琳不答他话,只是笑容可掬,痴痴的看着荆天云,忽然间她双目一闭,身子往旁倾倒。

荆天云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她抱住。梁钰琳浑身滚烫的靠在荆天云身上,她身上的香味被体热一蒸,散发出浓郁的少女体香。

荆天云陶醉在少女的温柔中,双手不自觉的将她紧紧搂住。俩人相偎相依,荆天云眼皮竟然渐渐沈重,张口打了个哈欠,闭目小酣一下。

荆天云过不多时就醒了过来,他张开双眼见到梁钰琳似怨似嗔的眼神,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你不胜酒力,我好心扶着你的。”

梁钰琳小嘴儿一噘,薄颦轻怒道:“哥哥趁我酒醉占我便宜,还说好心?”

荆天云奇道:“我哪时候占。”他话未说完,惊觉自己左手竟然平放在她的大腿上,右手更是搭在她的胸口。

荆天云急忙将她扶正,自己站起身来辩解道:“我刚刚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梁钰琳见他急的额头冒汗,心中有些埋怨,但是自己不曾表明心意,又能怪他什么呢?

梁钰琳埋怨道:“人家又没怪你,瞧你怕的?不过我有些晕眩,我想回去了。”

荆天云如释重负,顺势接口道:“我送你。”说完一跨步走到梁钰琳身旁。

梁钰琳□首轻点,一手搭在荆天云肩膀,一手握住荆天云手掌,跟着缓缓站起身来。

荆天云手握柔荑,尽闻女儿香,心中飘飘然的甚为舒服。梁钰琳温热的娇躯依着荆天云的手臂,两人一路无语,转眼梁府已至。

梁钰琳推开后门,转头欲言又止,明亮的大眼睛泪水盈眶,她见荆天云毫不动情,心中酸楚,狠心银牙一咬,低声对荆天云道:“哥哥此行请多保重。”

荆天云勉强一笑,点头道:“多谢妹妹,我一定会小心的。妹妹自己也要保重。”

梁钰琳嫣然一笑,转身悄悄走了进去。

梁钰琳走到房门前,转角忽然一人道:“琳儿,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梁钰琳吃了一惊,等到看清来人面容后,强颜道:“爹,您在说什么?”

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梁儒文。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没想到父女俩竟然遭遇相似,世上天的作弄吗?”他脸上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双眼看着为情所苦的爱女。

梁钰琳双唇紧闭,想要压抑激动的心情。可是梁儒文父爱的眼光投射过来,她的心防突然崩溃,哇的一声扑入父亲怀中,泪水扑簌簌的奔流不止。

梁钰琳泪流满面,抽抽噎噎的道:“爹,您说他还会再来吗?”

梁儒文轻轻拍着哭泣不止的女儿,摇头道:“爹也不知道。若是你们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

梁钰琳哭声渐息,玉手从怀中取出绣帕擦乾泪水,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哥哥能够了解我的情意。”

夜色沁凉如水,几声虫鸣更添愁意。荆天云心中惆怅,若有所思的缓缓而行。淡淡的芳香萦绕不去,他叹口气,用力甩甩乱成一团的脑袋。忽然间感觉怀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荆天云略感讶异,伸手一摸,原来是一张信笺。

信笺上还留有浅浅的唇印,荆天云心中一酸,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为谁深宵露中立,凤栖亭中盼君来。”

荆天云长叹一声,仰望皓月如镜,月中似乎同时出现巧儿和梁钰琳的面容,他不禁思索着:“若是爹爹遇到这事,他会怎么做呢?”凉风依旧吹着,夜还是一样寂静,这时候无人能回答他,荆天云低头信步而行,不觉天空已然有如鱼肚白。

如此轻易的完成父亲的嘱咐,荆天云的心中本来应该欣喜万分。可是一路上他却愁容满面,原因起于心中情丝纠葛难以□清。

“没想到我什么都比不上父亲大人。”一心以父亲为榜样的他,竟然会对两个女子动情,荆天云自己也不敢相信。荆铁山在儿子未足十六时,便曾央媒提亲。可是会有谁愿意将女儿嫁给声名狼藉的小恶人。到了后来连媒人也拒绝替荆天云说亲。

“我儿子生相俊俏。”这是荆铁山唯一想的到的优点。别看荆家家大业大,连穷人家都不愿攀这门亲事,荆天云想到自己以前荒唐的岁月,有时真是感到无地自容。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荆天云不想再让任何爱他的人伤心。其实当时富有人家三妻四妾本属常事,但是未知的后果让他裹足不前。先到外祖父家吧!荆天云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不日就到了曲阜。

韩家大门朱漆黯淡,叩环铜绿孳长。石梯藓苔满布,枯黄落叶门前飞舞。这样的凄凉景象,荆天云面有忧色站在门前,心中一阵踌躇,万一事情有什么不测,那父母亲大人岂不是抱憾终身,荆天云考虑再三,还是怯立门前,右手横在半空中迟迟无法叩门。

忽然大门呀的一声缓缓打开,荆天云心头一惊往旁一闪,只见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仆人拿着锄头走了出来。门又轻轻关上,那人往浓密的林子走去,荆天云心念一动,“那个方向是不是父亲所说的,奶奶长眠之所。”他好奇心起,想到反正自己无法下定决心,索性蹑手蹑脚的跟在那人后面一探究竟。

那人穿过荆藤杂草丛生的小道,举步维艰的往前劈藤除草。林子里晦暗阴乾,腐草和死去动物的臭味刺鼻难闻,但是那人仍奋力的前行。丝毫不以为苦。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前方的景象过真如荆铁山所形容的一样,只是芒草长高了,树木的枝叶繁衍生长,像一把把巨大的伞一般,遮住当头的阳光。荆天云举目望去,一片碧绿,完全看不到祖母的墓碑。

那人往上走了几步,忽然举起锄头往下开始铲除杂草。荆天云再无怀疑,恭敬的开口道:“请问大叔,您是不是戚平叔叔?”

那人没料到后方会有人,此时忽然间听见声响,他急忙将锄头举在胸前,身子迅速兜了过来。

那人见到荆天云的脸,露出诧异的神情,继而一副似曾相识的语气道:“敢问公子可是姓荆。”

荆天云看他问话的样子,心想他一定是戚平没错,于是咧嘴一笑,道:“我爹是荆铁山,晚辈叫荆天云。我爹曾提起戚叔叔,这些年多亏叔叔照顾我奶奶的故居,我爹要晚辈谢谢戚叔叔。”

那人正是戚平。他在荆铁山离去后,每两个月都会来一次整理荆大娘的墓园。荆铁山每年都会回来祭坟,但是韩云娘身子状况不是很好,禁不起长途跋涉,而且荆铁山也怕她触景伤情,于是每年都编藉口回乡。

戚平表情一松,笑逐颜开的道:“你长这么大了,容貌和大小姐好像,想来我也已经六七年没见过你了。”

荆天云听他的口气好像见过自己,他疑惑的摸了摸后颈,奇道:“戚叔叔见过我啊?我怎么没印象。”

戚平放下手中的锄头,上前紧紧握住荆天云的手,激动的道:“你小时候来过好几次,不过每次来都蹦蹦跳跳的没一时安定,大怪对我印象不深吧!”

荆天云想起以前总是看人低下,不可一世,虽然糊涂事做太多没印象,不过当时态度上一定得罪过戚平。

荆天云心中惭愧,虽然戚平不提往事,想必是戚平看在父亲面子不予计较,荆天云于是深深一揖,歉然道:“晚辈年少无知,若有罪叔叔的地方,还请叔叔原谅。”

戚平赶紧摇摇手道:“不不,你千万别这么说,折煞我了。铁山哥和我情同手足,更何况小时候的事怎能当真呢。说真格的,铁山哥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

荆天云将经过简述给戚平听。戚平听了以后面有忧色,喟然一声,道:“老爷子这些年虽然知道小姐过得很好,可是生不能相见,日子过的可真苦。不过此时能化解仇怨,为时不晚。只是老爷子身子骨不好,一年前移居京城求医,尚不知何时能回来。你最好亲自去一趟京城,老爷子见了你一定高兴万分,说不定因此不药而愈。”

风吹草偃之间,斑白风化的石碑露了出来。荆天云心中感伤,语带悲泣的道:“戚叔叔,等我将奶奶的墓园整理好,即刻动身前往洛阳。”

戚平脸上无限沧桑,语气落寞的道:“时间过的好快,荆大娘若是知道有个这样懂事的孙子,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也感到欣慰。”

荆天云脸上一阵燥热,伸手取过锄头,仔仔细细的将杂草枯枝除尽。碑上是娘亲亲手提的字,荆天云心中情感澎湃不止,跪地伏拜,心中默祷:“奶奶,请您一定要保佑爹和娘。

若是您有什么事要交代,请入孙儿梦中来吧!”

一阵折腾,月儿悄悄将骄阳赶了下山头,天寒地冻,荆天云在外祖父家过了一晚。韩家的佣人见总管带了一位年轻人回来,私底下议论纷纷。荆铁山的旧识大都已经离开韩家,这时下人听了总管说道,原来这年轻人竟然是老爷的外孙,一时之间三三两两的在厅外偷看,荆天云除了摇头苦笑以外,还是摇头。

隔日鸡啼未停,外头漆黑一片。荆天云摸索着走到祖母坟前,磕头告别。蹄声的答的答的此起彼落,寒风刺骨,策马狂奔的荆天云摸着怀中的丹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师祖留下的仙丹妙药,或许对外祖父有帮助。”洛阳虽然距离此地遥远,荆天云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日夜兼程攀星追月而去。

过了泰山,荆天云弃马乘舟,黄河滔滔波浪汹涌,船身颠陂摇摆,荆天云胸口郁闷烦躁,彻夜难眠,他一个翻身,忽然听到船尾吱吱喳喳的船来声响。

荆天云心中起疑,心神专一凝神倾听,果然是几个人在轻声细语的讨论着。

这船上不过四个人,除了梢公和两个脚夫外,就只有荆天云一个乘客。大概是见财起意吧!荆天云仔细听的明白,其中一个声音沙哑的道:“这个兔儿相公可真是俊俏,若是把他绑了起来交给娘娘,少不了一顿封赏。”荆天云听那声音是这艘船的船东,也就是那梢公。

荆天云心想:“那梢公看来皮肤黝黑,身穿粗衣头戴斗笠像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是满肚子坏水,可是他话中的娘娘不知指的是谁?绑男人?这可新鲜。”想到这新鲜事,荆天云打足精神细听。

另外一个声音道:“没错,不过看他穿的一身文士衣衫,挂在腰间的玉佩通体碧绿,可能是个富家公子。不如等会儿将他搜刮一空,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也不定。”这声音压的极低,还好荆天云内力已经有相当火喉,这声音听来是那两个脚夫中,身材高壮的那一个。

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道:“不好吧!说不定咱们遇到的是硬点子,万一偷鸡不着蚀把米。到时候上面怪下来,咱们九条命也不够用。”这个最后发言的是个身材矮小的胖子。荆天云听他语气,似乎是胆小怕事。这儿是黄河上,荆天云猜想说定这三人是三江帮的人。

果然那壮硕的脚夫怒道:“三江帮打家劫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三干了那么多票,讲话来还是那么畏畏缩缩,你到底还是不是黄河三鲛?”

那老三吃了一惊,说起话来更是结结巴巴,老三道:“当。当。当然是,不过。不过小心点总。总。总是比较好。”

忽然间啪的一声,听起来来好像自家人动起手来了。只听那梢公威吓道:“二弟,你别老是毛毛躁躁,三弟就是被你打怕的。其实三弟考虑的也没错,听说淮水帮在小沛碰了个钉子。江湖上没听过有这号人物,谨慎一点也没错。”

那老二不服气的道:“黄河三鲛出到至今怕过谁?别说一个年轻人,就算淮水帮少帮主尚文野来,我也是一样的跟他打个昏天暗地,怕他个鸟。”

老三听二哥说的豪气干云,嗓门逐渐拉大,急忙嘘的一声,劝道:“二哥噤声,万一舱里头的肥羊醒了,事情就比较难办。”

荆天云听到此时,寻思:“原来这三人是一伙的。三江帮蛇属一窝,看来这三人铁定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今天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荆天云想起蓝珏城恶形恶状的模样,不由的暗暗握紧拳头。他哈哈一笑窜出船舱,道:“各位这样礼遇在下,我真是受宠若惊。”

三人听荆天云出声,同时一怔。但是那粗壮的汉子听荆天云话中讽刺意味浓厚,,当下按耐不住,虎臂突长,大喝一声,抡起身旁的扁担呼的一声当头劈来。

荆天云头一低,侧身闪过,右脚轻轻一提,脚尖踢中老二小腿上的□宾穴。那老二右脚一麻,身子不听使唤的往前一扑,整个人跌进底下的舱房内。

荆天云唉约一叫,笑道:“你出手怎么这样狠,万一伤了我,我的卖价可会打折扣的。”

那梢公知道二弟虽然莽撞,但是手上功夫却并非如此不堪一击。他冷哼一声,道:“原来阁下深藏不露,试试老夫的双戟。”

那梢公双臂一震,脚下一踢船旁的布幔,身子一低,刷一声双戟撕裂帆布而出。

青光一闪,双戟夹着劲风向荆天云左右袭到。荆天云身子忽地往前一冲,右手手肘一撞顶中梢公右臂,左手一招如封似闭,梢公猛觉左手一麻,不由自主左手顺着对方的劲道往上一挥,左手精心打造的铁戟脱手而出,远远的噗通一声,月光下水花飞溅,瞬间铁戟沈入水中不见踪影。

梢公往后退了三步,心中无比震惊。右手臂隐隐发麻,铁戟几欲脱手。梢公自忖出到至今,还没如此一招便受制于人。他的脸上闪烁不定,呼吸也因惊恐而沈重。

在旁观战的老三更是咋舌不已,舱下的二哥久久未醒,大哥又败下阵来。他心中犹豫不决是否要上前挑战。

砰砰砰的声音从舱内传了上来,一条人影急扑出来。荆天云身形一动,一招老树盘根将他绊倒。老二一冲出舱房便跌了狗吃屎,右手在地上一拍,一个挽身,半空中一脚踢来。

荆天云一个翻身,双手拄地身子急转,头下脚上连踢一十二脚。那人在半空中闪避无力,胸口被踢中三脚,幸好那梢公眼明手快,随手拿起脚边缆绳套中二弟,梢公用力一扯,老二往梢公胸前飞来,梢公双手一伸抱住老二。荆天云打蛇随棍上,右手运劲于五指,使出擎天指法,俩人身上同时一麻,咚的一响,梢公被点中麻穴直挺挺的站着,另一人则滚落地上一动也不动。

荆天云一手搭在梢公胸口,转头对着那矮胖之人,道:“怎么?你还想试吗?”

老三一脸惶恐,舌头一伸,讨饶道:“公子爷饶命,我们兄第三人不过是三江帮的小喽罗,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不少,但是杀人放火的事,我们可是一样也没做。公子爷您高抬贵手,小的兄弟三人今后一定改邪归正,从此安安分份过日子。”

荆天云冷笑一声,道:“你算盘打的可真精,不过饶不饶你们,得看我心情好不好?我问你,你们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适时才说的娘娘是谁?”

那矮胖子眼睛一溜,道:“小的叫徐解。”他手一指梢公,道:“这位是我大哥吴全,躺在地上的是我二哥叫陆平山。我们兄第三人一辈子都在这河上打滚,江湖上朋友赏脸,给了我们黄河三鲛的浑号。刚才我们兄第三人所说的娘娘,就是江湖上人称九天玄女的骆笺骆娘娘。”

荆天云点点头,黄河三鲛不过是小角色,至于那九天玄女名声虽响,但是江湖上只听其名未见其人,他道:“原来是她。可是那婆娘不是住在昆仑山附近,她千里迢迢来中原抓男人做什么?”

徐解乾笑一声,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不过他和我们帮主好像是旧识,所以娘娘有命,我们只好全力以赴……”

荆天云皱眉沈思,忽然徐解声音一顿,他暗道不妙,右手用力一扯,身子藉力迅如闪电般闪到吴全身后。嗤嗤数声,吴全惨呼连连,大叫道:“他妈的三弟,你的毒针射到我身上了,快拿解药来。”

徐解此时露出狰狞面目,完全不管吴全哀嚎,双袖一扬,寒光闪处,两柄飞刀激射而来。

飞刀来势凶猛,捷如电闪,转倏便至。荆天云心中喔的一声,没想到这猥猥缩缩的胖子,下手竟这般狠辣,完全不顾兄弟死活。他右手推开吴全,接着双手看准飞刀来势在胸前一合,铮的一声将飞刀夹在双掌之中。

徐解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还会失手,蓦地大喝一声,双手齐施,左右各三柄飞刀破空而至。飞刀一出,徐解双足一点,翻身跳入黄河。

荆天云双手十指轻弹,弹开迎面而来的飞刀。只是对方既然称为黄河三鲛,水里功夫自然不差。此时最好赶紧上岸再说。他的眼光一瞥,吴全已经双眼翻白,眼见不活。至于那陆平山,荆天云理都不想理。

忽然间船身一阵摇晃,船身开始打转起来。荆天云心想:“可恶的徐解,想等我掉入水中,可没这么容易。”

荆天云拿起吴全掉落的铁戟,对着船桅猛力一砍,喀拉一声船桅倒了下来。他运起全身劲道,大喝一声双掌往船桅一推,一根长长的船桅平飞了出去。

徐解躲在水下凭着水波的震动知道有重物落水,他往震源处游去,悄悄探出水面。原来是船上的主桅,不对,等他发觉危机四伏时,忽然间胸口大痛,一根尖利的铁器从背后穿胸而出。

荆天云掷出主桅后,拉住主桅上的绳子跳到圆木上。哗啦一声从左侧响起,他想都没想就将手中铁戟掷出,果然一击就中。

黄澄澄的河水泛起血花,增添几许诡异的气氛。荆天云双手并用,慢慢划到岸边,小船已经沈入滚滚黄河之中。黄河三鲛沦为波臣,那也是死的其所。

荆天云抖了抖身上的湿衣服,暗暗切齿,喃喃道:“三江帮?九天玄女?哼。”

他提气一纵,施展凌空虚渡的轻功,倏忽不见人影。

梁钰琳自从荆天云离去后,整日愁眉不展。忽而叹息,忽而暗自啜泣。梁儒文见状,心中有了计较。一日将女儿叫到身前,郑重的讲了几句话。梁钰琳听了以后紧闭双唇不答。梁儒文又问了几次,梁钰琳泪水直流,勉强的点了点头。梁儒文将女儿抱在怀里,仔细的叮咛了几句,随即差人护送梁钰琳离开梁府。

有了前车之鉴,荆天云行事更加谨慎。这日来到东郡,这里有间云来客栈是荆家产业,他一踏入客栈,掌柜的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道:“少爷拨冗前来,小的未曾远迎,请恕小老儿怠忽之罪。”

荆天云右手轻轻一摇,笑道:“张大叔别客气,这回我只是路过而已,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张掌柜的甩了甩头,道:“少爷远道而来,该当好好休息一下。阿进,这儿你看一下,公子,请随小老儿来。”说完提着荆天云的包袱,领着他往上房而去。

荆天云盛情难却,跟着张掌柜穿过后院走到楼上的上房。床上锦绣玉枕,地上□着厚厚的手工精细的毛毯。床前桌上檀香袅袅环绕,淡淡的香味令人浑身清爽。

东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兰花,其上木架一只红白相间的鹦鹉正举起爪子整理羽翼。就连椅子上也披着绣了花的绸缎。

“好个气派的房间。”荆天云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

张掌柜的笑了笑道:“这完全是以生意眼光作为出发点。”

荆天云摸了摸后颈,脸上一红笑道:“这儿我还没来过,没想到张大叔经营得如此出色。”

张掌柜的哈哈一笑,道:“这都是老爷给我的机会,不然小老儿早就魂归九泉了。”

张掌柜的本名张长生,本来是个老实的布匹商人,得罪了地方恶霸。那恶霸勾结地方官,诬陷他入罪。朱义谋受了匿名状纸,指派荆铁山前去调查。张掌柜的刀下留命,一家人迁移至此,荆铁山让他掌管这家客栈,算是他的再生父母了。

俩人坐下闲聊,忽然一人乒乒砰砰的跑了上来,那人穿着垫小二的服饰,气急败坏的道:“掌柜的,有个。有个客人硬要住这间上房,我已经跟她说没有空房了,没想到她蛮不讲理,还扬言要烧了我们客栈。”

张长生笑容不变,道:“少爷请安心住下,这种客人多如牛毛,待我前去打发。那店小二对张长生猛使眼色,张长生怒道:“对着少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店小二被骂了一顿,一脸无辜的道:“那些人是。是。三江帮的。我们惹不起他们。”

张长生吃了一惊,心想怎么在这时候出了这事情,他表情颇为尴尬,转头看了荆天云一眼。

荆天云知道一般百姓视盐枭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敢招惹呢?不过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自称三江帮,不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是份量不轻的大人物。他微笑着道:“这儿让给他们好了,我随便睡一宿,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张长生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赔罪道:“真是委屈少爷您了。”

荆天云摇手道:“没关系,和气生财嘛。”

张长生转头对那店小二说道:“你去领那些人上来吧。”说完又回头对着荆天云道:

“少爷,委屈您将就一下。请跟小的来。”

荆天云笑着道:“张大叔您别太客气了。”

张长生选了间窗明几净的房间,荆天云很满意,放下行李后随着张长生来到食堂。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桌来,荆天云赶紧要张长生别太费事。但是张长生为了补偿刚才的事,还是要厨房使出拿手绝活,蒜蓉鸡丁,鲍鱼银丝,鱼翅燕窝等等,荆天云对着满桌佳肴苦笑,心想这满桌子的饭菜,十个人也吃不完。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张长生眉头一皱,暗道:“今天撞邪了,怎么这么多麻烦。”

刚来了三江帮,不会又来其他帮派吧!做生意的最怕发生这种事,万一处理不当,客栈名声毁了不打紧,说不定还会受伤,甚至出人命。

只听得楼下一个大嗓门叫道:“今天这客栈老子全包了,没事的人都给我滚出去。”这人内力不差,这一吼叫,震的碗盘喀喀作响。

这人的声音好熟,荆天云脑中想了一会儿,忽然右手一拍桌面,暗道:“原来是他。淮水帮紫龙堂的巴东喜。”

不一会儿,巴东喜大刺刺的走上楼来,身后竟然还跟着胡氏兄弟。看到胡氏兄弟,尚文野应该也会出现吧!果然尚文野一身白衣,轻摇折扇,缓缓的走了上来。

巴东喜一上楼就急着驱赶其他客人,一回头瞧见荆天云,他张开血盆大口,呆在当地。

胡氏兄弟见了荆天云后面面相觑,尚文野还是一派从容,微笑着走到荆天云桌前,道:“介意吗?”

荆天云看了他一眼,手一指长凳,道:“请便。”接着右手轻摇,示意张长生退下。

张长生映象中荆天云是个闯祸精,虽然近一两年听说他改头换面,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长生只希望荆天云别惹太多麻烦。张长生一面回头张望,一边往楼下走去。

尚文野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笑道:“阁下好阔绰。”

荆天云不置可否,微笑道:“天涯何处不相逢。尚少帮主雅兴不浅,四处游山玩水,想必范县的明媚风光,尊驾已经饱览无疑。”

尚文野尚未答话,巴东喜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咧嘴笑道:“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我叫巴东喜你已经知道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尚文野见巴东喜中途插了进来,心头不悦。但是他开口问荆天云姓名,正好解了心中疑惑。他两眼凝视着荆天云,等着他的回答。

荆天云答道:“在下荆天云,邺城人。”

尚文野心中微微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你是邺城飞龙荆铁山的儿子?”

荆天云点头道:“不才正是。”

尚文野恍然大悟,道:“难怪了,这种身手……”他话未说完,楼下又走上来一群人。

尚文野见了那些人,口一闭不再言语。

后来出现的那帮人,一女四男总共有五人。女的一身淡紫色劲装,一双弯弯的柳叶眉,玉颊樱唇,方当韶龄竟是个美女。只是她一脸冷漠无情的模样,双眉隐含煞气,令人望之却步。后方三人俱是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

那女子看了尚文野一眼,冷冷的道:“尚少爷来的真快,三江帮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那女子不仅脸上冰冷,连说话也如出一辙。

尚文野起身抱拳道:“段二大小姐言重了,我等也是刚到。”

那女子眼光在荆天云身上停了一下,她的印象中淮水帮似乎没这号人物。不过荆天云早听过三江帮帮主的二女儿段水柔是个不让须眉的狠角色,她的大哥段水懿还没她出名。

不能在自家惹事,荆天云起身抱拳道:“在下尚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尚文野回礼道:“改天容在下作个东道主,届时好好小叙一番。”

巴东喜大手一拍荆天云的臂膀,道:“改天咱们再好好聊聊。”

荆天云笑着点点头,迳自个儿走下楼去。

段水柔眼睛余光盯着荆天云,心中反覆猜想这人到底是谁?看眼前情形,似乎他不是淮水帮的人,但是尚文野为何对他如此礼遇?虽然心中疑惑,段水柔还是想先将眼前的事处理好。

段水柔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蓝珏城没得罪贵帮,为何贵帮要置他于死地呢?难道三江帮众走进淮水流域就非死不可吗?”

尚文野右手一挥,纸扇啪的一声展开来。他轻摇摺扇,摇头道:“淮水帮做事向来敢作敢当,蓝珏城不是死在我们手上。可是你们三江帮越区抢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段水柔哼的一声,道:“那是他们私自作主,你划下道来,要怎么做才将那几个人还我。”

尚文野坐了下来,斟了一杯酒道:“你们的人为了抢盐,杀了我们的盐商。你凭什么认为淮水帮会将人还给你?”

段水柔玉手一扬,身子一侧,厉声道:“废话少说,你不想还人就不会来这儿,不是吗?既然如此,少帮主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分明。”

尚文野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说的好,二小姐快人快语,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二小姐看到刚才那个人没?三天之内,你只要将此人带到我面前,贵帮的八个人就无条件还你,如何?”

段水柔倏而转身,张大双眼看着尚文野,心想:“怎会如此容易?莫非有诈?”

尚文野嘴角一扬,道:“二小姐若没把握,那就算了。淮水帮虽然不大,养八条狗还游刃有余。”

段水柔明知这是激将法,但是在自己地盘上收拾不了一个人,此事若传到江湖上,三江帮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段水柔傲气一起,道:“就这样,君子一言。”

尚文野接口道:“快马一鞭。”

段水柔转身下楼,尚文野和巴东喜俩人露出会心的一笑,心想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尤其尚文野本来奉了父亲的命令来作好人,这时出了道难题给三江帮,不管三江帮成不成,自己都有交代。只有胡氏兄弟面带忧色,只是此时却无法警告荆天云,俩人只能等待时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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