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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除巨魔花好月团

老顽童大叫道:“那绿衣双使算是一人交给我老顽童便了。”

圣主忙道:“如此甚好,那么我可以亲自下场,那第三人便由致虚子来吧。”

何足道对思忘道:“我便来领教那致虚子的高招罢。”

思忘点头,冲圣主道:“是我们两人先比呢还是他们先比。”

圣主向绿衣双使摆了一下头。然后温言对思忘道:“自然是他们先比。”

绿衣双使站了起来,走到距老顽童一丈远处站定了。

老顽童道:“这次你们可得把乾坤剑拿了出来,别要再输了赖账。”

绿衣双使相视一笑,然后冲老顽童亦是一笑道:“这个自然,你亮兵刃吧。”

老顽童道:“你们先把那乾坤一剑抽出来,我老顽童岂是这等占别人便宜的卑鄙小人么?你们把剑亮出来,我自然出就亮了兵刃。”

绿衣双使相视一笑道:“很好!”

思忘急忙说道:“师父,注意!”

思忘话音刚落,老顽童尚自没有明白让他注意什么,猛然之间黄光闪动,老顽童心知不好,急忙向后跃开,但是还是迟了一步,胸前衣衫上被划了个十字,风一砍,里面的皮肤露了出来,更有殷段血迹浸了出来。

老顽童大怒,道:“怎么你们不亮兵刃便这么打么?”

绿衣双使道:“我们历来如此。”

老顽童一听之下,只气得说不出活来,猛然间灰影一闪,老顽童已然独出那柄黑斧扑了上去。

但听得哗地一响,绿衣双使的剑也同时击了出来。双方都是一样。

地上又是片片碎金,绿衣双使呆了一呆,已然被老顽童一手一个抓了起来,猛地向那个巨大的香炉抛了过去。

然后笑嘻嘻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斧子别在了腰间。

第一场就这么比完了。

老顽童摇头笑道:“没趣,没趣,这么比武当真是没趣之极。”

圣主鼻子哼了一声,一名头领上去帮绿衣双使解被点的穴道,半天也没有解开。致虚子走了过去,一拍一揉,绿衣双使便爬了起来,抬眼看了圣主一眼,双膝跪地,一动不动。

致虚子看也没看绿衣双使,直接走到了何足道跟前,双手一拱道:“何居士,请进招罢!”

何足道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兵刃么?”

致虚子道:“用过,五十年以前了。”

何足道一惮,道:“这是说你已经五十多年没用过兵刃了,那咱俩没办法比了。”

致虚子道:“为什么?”

何足道道:“我于剑上还算得上有些造诣,别的方面可就不敢说了,若你用兵刃时咱们还可以比过,现下你不用兵刃,那么我就势必不能用剑;若我不能用剑,这场比试我便一点胜的把握也没有。若是只与我一己之胜败名誉相关,那我尽可以与你比过,眼下我一人的胜负却是系着我们四人的运命,所以我们便不能比了。我不能拿别人的命运来冒险。”

致虚子道:“你若非要不比认输,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随你,不比便罢。”

老顽童道:“麻杆儿,人家可没说认输,只是说不想欺负你,你别这般的不识好歹香臭酸甜辣,我看你还是破了你这五十年的臭规矩的好,不然这何居士的剑已然使得出神入化炉火己青,把你的臭肚子攒个透明的窟窿可不是好玩的。”

致虚子道:“我又不是要与你比武打架,要你来多嘴么?”

老顽童道:“我是为你好,怎叫多嘴,没有你麻秤儿活着我便没人打架么?”

何足道道:“多说无益,你若用兵刃时,咱们便来比过,若不用时,你们就只好换个人来,”

致虚子道:“为什么你们不换个人来?”

其实思忘大可以代何足道与致虚子比武,这是战国时期之人便有的智慧,那样他们便会稳胜两场。但思忘不想这样做。第一,他要找机会接近那圣主,设法杀他;第二,既便是他们赢了,圣主未必便会让他们下崖,也是于事无补,更失去了一次机会。

所以思忘只等着与那圣主比武。

何足道道:“你们人多,自可换个人来,我们却只三个人,每人一场,换不得的。”

圣主道:“致虚子,你便随便的取件兵刃来用罢,武功练到了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又何必在乎用什么兵刃?”

致虚子听得圣主如此说,只得到一个头领那里取了一把铲来。

何足道见那把铁铲乃生铁所铸,通体上下雕着各种花纹,知道绝不是一般的铁铲,定然是有些什么古怪,一时间却也看不出来,只是那铁铲甚是沉重,看上去足有六七十斤的样子。

致虚子铁铲如拂坐般的一摆,说声:“来吧!”

何足道更不打话,长剑一指便攻了上去。

致虚子见何足道长剑刺来,也不闪避、掌起铁铲使向外磕。

何足道不敢用剑与他的铁铲接实,顺着致虚子的一磕之势向外一划,便向致虚子握着铁铲的手卜削了下去,猛然之问,致虚子的铁铲上生出一股粘力、何足道的长剑贴上去之后,想要向前滑动竟是极为困难。

何足道吃了一惊,急忙运力回夺长剑,但剑只轻轻一提便离开了那把铁铲。这一来何足道更惊,暗中想道:“莫非这个细高个内功已然练到了这般收发自如之境么?想要吸我的剑时使运力吸住、不想吸时瞬即便放开了?”

虽是心中这样想着,手上剑势却愈见凌厉,尽力避开致虚子的铁铲、专向他的两肩上及小腹上攻击。

致虚子显然内力极强,但若要舞起一柄沉重的铁铲护住自己双肩却是其为艰难。一般来说,手中之物愈是沉重,便愈是不易向自己的肩上挥舞,何足道聪明过人,自是早就看明了这点,所以一柄长剑舞成两团剑光,盘旋于致虚子的两肩之上,比致虚子甚为忙乱。

又斗片刻,看看两人斗了已近三百余招,猛地里致虚子铁铲横扫,向何足道砸了过去,竟是把那些拂尘的守御招式尽数去了,取了一些棒法、斧法与刀法来向何足道进行攻击。

何足道于进攻之际想要剑不碰到致虚子的铁铲尚可以做到,现在致虚子采取进手招式,要想于防守之际仍然剑不与铁铲相遇可就难了。不到五招,致虚子挥钦铲劈了过来,采取刀法中的大开大阂进手沼式、何足道避无可避。只得挥剑砸挡。但听得当的一声,何足道的长剑险些被致虚子打到了地上、这还是他在长剑与铁铲相交之际顿了—下手腕,否则那长剑不被震落,也非得被震断不可。

致虚子仗着铁铲沉重,何足道不敢用长剑硬接,竟是将那柄铁铲抡圆了来使,好似手中使的不是铁铲,当真便是一根铁棒,一把大刀一般。

何足道一想,这般的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自己总是躲着那柄铁铲,进攻也好,防守也好,都是不能全力施为,倒让那致虚子占尽了便宜。这样想着,便在心中打着主意。

忽然,何足道剑上加快,每一剑刺出之后尚自没有让对手看得清楚已然换了招式,第一招剑报才起便已转了方向,接在第二招剑招上面。第二招刚一动念又使出了第三招。如此这般的愈使愈快,那致虚子再也顾不过来,只把铁铲在胸前不住地晃动着,究竟是什么招式,便是一招也看不清了。

何足道的这—番快剑,把致虚子攻得气喘吁吁,手中的那把铁铲更好似已然不止六七十斤重了。

致虚子终于明白何足道何以采取快攻的战术了,那正是他取轻灵之长,攻自己重拙之短,想念及此,立即将铁铲向地上一插,那铁铲立即浑入冰中及尺,然后催动双掌攻上来。

何足道用快剑逼致虚子弃了铁铲,禁不住心中暗喜,手中长剑更是灵动,登时改变了战术,攻向致虚子的下盘。

致虚子双掌一开一阂,一股大力向何足道当胸攻到,何足道于运剑之际,只得出左掌相迎,两掌相交,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何足道但觉左臂一阵酸麻,一股阴寒之气立即袭了过来。

致虚子在兵刃招式上确然比不上何足道,因此想到要弃了铁铲用双掌攻击。这番的一拼上下内力何足道可就大大地吃亏了,他内力虽强,却是纯正功夫,不比致虚子的阴寒中力那么霸道。才只片刻,何足道的一条左臂已如冻僵了一般的寒冷麻木,急运内力相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对方已然攻入自己体内的阴寒之气再逼出去。

致虚子从一开始就巴不得双方都不用兵刃,只是肉掌相搏,没料到那何足道称琴、棋、剑三绝,非要用剑不可,追得自己破了几十年的规短,只得使用一柄笨重的碍手碍脚的铁铲。今番终于与何足道挤上了内力,再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松,只是不住地催动掌力,想要一鼓作气将何足道毙于掌下。

何足道于危急之间,突然右手长剑挥动,向致虚子的咽喉刺了过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致虚子急忙跃了开来,却由于内力回撞,胸间一滞,脚下一个跟跪险些跌倒,他万万没有料到何足道会在与他比拼内力之际仍然分心将那长剑挥出来,仔细一想这不骇人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十二年前,他到少林寺去要会会中原武功,就曾一面凝心静气地弹琴,一面用手中的半截断剑与人动过手,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将这项技艺练熟而已。

老顽童在一旁见了大乐,叫道:“妙极,妙极,何足道,你这项功夫是谁教你的?怎么我老顽童的分心二用左右互搏之术你也会使?快快,快用两个何足道打这麻秆儿!”

何足道猛地省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曾提起过,眼前这个与自己共患难的老顽童会使分心二用之术的,当下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又挥剑向致虚子攻了过去。

致虚子脚下虚浮无定之中,猛然向何足道的长剑上撞了过来’何足道一悟之际,尚自没有弄清是不是致虚子真受了内伤,自己应不应撤回长剑,猛然那致虚子身子一侧已然避开了剑锋,左右两手同时出指,何足道但觉脚上一麻,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中,竟然是被致虚子点了穴道。

致虚子向着何足道一揖:“得罪。”然后走到了圣主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圣主哈哈一笑道:“你去吧!”

致虚子一楞,但随即明白过来、是圣主嘉许自己,让自己到至阴宫中去,于是面露喜色转身走入冰洞之中去了。

老顽童跃上前去,在何足道的上拍了两下,何足道立即站了起来,叹息一声,走了下来。

思忘拾眼看着圣主,圣主长声一笑:“看来我们还得第三次再斗一场了!”说毕走了过来,思忘亦是向前定去,两人在相距不足一丈之时同时站定了。

圣主道:“你发招吧!”

思忘说道:“好!”两掌一提,运上了十成功力猛然拍了出去。

好象空气立时凝住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地上雪竟被思忘的掌力无声无息地掀起了一大片,铺天盖地地向圣主头上压了过去。

圣主万没料到思忘会一出手就运起这般猛恶的掌力拼命一般的攻来,想要躲避已自不及,急忙运起至阴神功,也是带着十成功力双掌迎了上来。猛然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两人手掌竟然胶在了一起,接着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雪雾腾起了有三丈余高,雪片冰屑盘旋飞舞,四散落去。待得雪片落得尽了,众人方始看清,两人的手掌仍是胶在了一起。

至此圣主终于明白,这个青年的所说比武,守信,效忠云云,只是为了能与自己接近,好运无上内力,欲置自己死地而后快。

两人一招也没交,就这么拼在了一起,确然是性命根搏的打法,绝不是为了比武,这一点众人也立时看得清楚了。

众头领立时站了起来,但是老顽童与何足道立即跃到了思忘身边护着。众头领之中眼下已然无人能与二人相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黑人哗地一声抽出长匕短匕一步步靠近,慢慢地围了上来。

老顽童哈哈一笑,道,”要群殴么?”说完了将腰间的板斧抽了出来,玩具似的在手中一转,何足道亦是抽出了腰闯长剑。

那些黑人看着老顽童手中的黑斧,一时间不敢近前。

老顽童一见,知道自己手中的斧子定是有些古怪,得意地哈哈一笑,将那斧子玩得愈是得心应手了。

思忘见外面已然有老顽童与何足道护住了,心下一宽,立即催动内力向圣主排山倒海一般地攻了过去。

此时圣产当真是懊悔万分。若是自己不在三大敌对的高手中间,自己手下的黑人与青衣人自可做为威逼对方的力量。此时却是半点作用也发挥不了了。而那些头领之中,三大高手,现在一个也不存在了。西驼被思忘一掌打到了冰崖之下,两面人被老顽童所伤,致虚子也去了至阴宫。最使他懊悔的是致虚子,他若在场,当可缠佳了这刁钻之极的老顽童,那么众头领尽可敌住了那何足道,这个魔衣王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在强敌环伺之下与自己比拚内力了。

圣主虽是懊悔,见思忘的掌力不绝地凶猛地涌来,也只得尽力相抗。

但见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继而又慢慢地红了,脸上的皱纹—点—点地张开,一点一点地舒展,最后竟然全部消失了。

思忘虽是已运了十成功力,见那圣主仍然是抗住了,禁不住也是心下微感震骇。但觉那圣主的双掌已由开始时的冰凉刺骨渐渐地变热了,最后竟是热得让人难以禁受。

思忘已然下定了决心,纵是此生在此冰崖之上了结,也必将这圣主除去。为江湖同道做一件好事,也不负爸爸杨过与少林方丈的重托。这样想着,手上的难耐炽热便好似减轻了一些。

那些黑人有人已然扑了上来,被老顽童挥斧便斩了,其他的黑人见老顽童那么高的武功,手中又握了一柄斧子,再也不敢上前。

其实这些黑人若一拥而上,老顽童与何足道两人定然是应付不了。但他们眼下是群龙无首,那一直统领着他们的圣主此刻正在全力与思忘比拼内力,他们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若是圣主在黑人中间选一个头领,或是在头领之中选一个人指挥这些黑人,那么此时局面定然改观。但那些黑人群体威力实在太大,圣主绝对不敢冒险,把这么巨大的力量交到别人手上。

这也是他能够统领众多高手的原因。

他无论多么精明,无论有多少凶恶强大的力量,江湖上无论有多少帮派唯他所命是从,只是由于一念一失,眼下却只凭着自己一人之力挣命。

思忘催动了数次掌力,终于发觉要想在一刻之间将这圣主毙于掌下,那当真是千难万难。于是便将内力均匀地、不绝如缕地向圣主攻过去,想要凭着年轻气盛同圣主赌赛耐力。

两人若是内力相同,愈到后来,年纪轻的人愈有胜利的希望,这几乎是尽人皆知的常理。

圣主当然也知道这个常识,当下苦苦思考着对策,猛然之间,思忘浑身一震,觉得圣主的内力好似在一瞬之间增加了五成,那股热力汹涌不绝池向他的体内涌来,顿时之间,他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急忙运起内力相抗,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那股炽热的内力。

思忘在受着圣主的内力煎熬、其实圣主此时也并不比思忘更好受一些。

他练的这门至阴大法,不但要采女阴之气,更要在功成之时采天阴之气。天阴之气分七等,与天空中雨后的彩虹之色相同,分为赤、橙、黄、绿、青、兰、紫七种颜色。此七种颜色乃是天地间精气之色。至阴大法将采来的女阴之气储于体内中丹与下丹,为使此气永固不散,便须采七色天阴之气,以固人体内之至阴之气,此渭天人合一。

圣主现在已然将至阴大法练成了,但与思忘比拚内力之际,恐时间一久,自己体内的至阴之气不固而散,是以决定冒险一击,将所采的天阴之气向思忘攻了过去。这天阴之气一失,他体内的至阴之气立散,实在是凶险之极之事,但当此之际,圣主只盼能够尽快地将思忘击败,别的事情却也顾不得了。只要解得眼前之灾、这昆仑山顶气脉极畅,欲采天阴之气也只是数月间事。

因此圣主居然冒险将体内的天阴之气向思忘击了过去。

圣主的那些头领见圣主的头巴冒出阵降赤色,如烟似雾的在头顶升腾盘绕,都是惊异万分地稀嘘出声。

老顽童回头看去,也是万分惊异,道:“咦,这圣主是搞什么古怪?”

思忘听了老顽童的话,也向圣主的头上看去,但见那圣主头上赤色缭绕,有如蒸笼一般。但他这一睁眼,那圣主的内力更是凶狠之极地向他的体内攻来,当下急忙运气闭目以抗。

思忘忽觉丹田之中有一股朗凉之气慢慢地升了上来,好似被那圣主的热力引导着不由自主不得不向上升一般,心念一动,也不加阻止,任由那股内力向上行去。

果然那股内力向圣主攻来的炽热内力行去,瞬即与那热力相交,顿然思忘觉得浑身上下舒服无比,当真是练功达到的天地交泰也不过仅此。

原来思忘自幼便睡在寒玉床上,那寒玉床乃北极至阴至寒之精,内中所蕴之气,乃地之至阴之气。思忘于不知觉间在体内已然积下许多的地之至阴之气,自己也并不知觉,便是杨过与小龙女,也不知寒玉床上所蕴至阴之气究竟有何妙用。后来修习九阴真经,又服食了神雕的阴阳气血双珠,那体内所蓄的地之至阴之气便被压了下去,水蓄在丹田之中了。

没料到圣主所采的天之至阳之气与那至阴之气甚为媾合。

最初思忘被圣主攻击,觉得浑身炽热难当,便调集丹田中所有的内力与圣主相抗,如此一来,那久蓄在丹田中的至阴之气压力一去便被放了出来。这也是思忘命不该绝,谁能料到他童年练功所集的内力正是这内力霸道无匹的圣主的克星呢?

思忘已然抬起头,睁开眼来。他现在忽然觉得圣主的内力愈强。他的体内愈是舒泰,竟是开言说道:“圣主,今天你的末日到了!”

他这一开言说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如见鬼脸一般地看着他。

那圣主更是全身一震,随即更加凶猛地催动那股至阴之气向他攻来。

思忘微笑,他是求之不得。

众人见思忘微笑,吓得直是想哭。

圣主头上的赤气已然变为橙色、再过片刻更转成了黄色。

猛然间众人眼前一亮,那些头领们从黑人的目光之中也觉出了什么,都是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冰洞之中已然走出了一个妖艳之极的漂亮妇人,她的身后,跟着两名白衣少女,款款地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思忘一见那妇人,禁不住浑身一震,猛觉得圣主的内力乘隙攻来,胸中一滞,险些吐了一日鲜血出来。忙收摄心神,渐渐地平息了胸中烦恶。

那妇人走到了圣主旁边的空椅旁站定了,正欲坐下,忽听得老顽童高声叫道:“圣毒教主,原来你也在这里,你让我照顾两个孩儿,你看我把他们调教的可好吗?”

那妇人一惊,随即看到了老顽童,再看见正在比拼内力的圣主与思忘,不禁脸色大变。

那些围着的黑人见到那妇人的脸色,都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思忘颤声说道:“妈妈,我是思忘孩儿,前来救你的!”

这个妇人正是思忘的母亲吴海媚。

她听了思忘的说话,浑身一震,腿上一软竟自跌坐到了那一直为她空着的椅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有两个人没有吃惊,那是老顽童与扬执。

吴海媚身后的两个白衣少女一眼看到了杨执,齐声叫了旬:“杨姐姐!”,杨执只是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思忘道:“妈妈,我已经去了少林寺,那无色和尚已经死了,现在我再把这个圣主杀了,救你出去!”

吴海媚一听之下,又从椅上姑了起来,颤声道:“忘儿,真的是你么?我好想你,你的功夫已经练得这么好了么?”

老顽童道:“我调教的徒儿那自然是错不了,”

吴海媚向老顽童道:“闻樱姑娘可好么?”

老顽童道:“她很好、她……她在我家的百花谷中,等救了你出去,我们一同去看她!”

思忘心中百感交集,心念一动,那圣主竟是大喝一声,又催至阴之气攻来,这次攻得更是猛恶。

思忘忙收摄心神,渐渐地稳住了,丹田中那股切凉之气又流了上来,把圣主攻入体内的至阴之气尽数化了。

思忘又睁开眼来,看那圣主时,见他的头顶上已然开始冒出绿色之气了。

吴海媚此时亦是看到了圣主头上所冒的绿色之气了,她浑身颤抖,眼睛看着圣主,又转过头来看思忘,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无从说起一般。

思忘道:“妈妈,你不用害怕,这人再也害不了你了,你再也不用怕他了,他今天死定了!”

吴海媚已然变得脸色惨白之极,非但没有因为听了思忘的这番话就变得好转,反而因为听了这番话而更加害怕了,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忘儿,你,你……不能杀他!”

思忘听了,只道母亲是害怕自己双手染上血腥之气,立即坚定地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杀过好多人了,我不怕再多杀一个人的。”

吴海媚听了脸上更急,道:“忘儿,千万别杀他,我不是因为怕你杀人……”

思忘奇道:“那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你在信中不是写着要我武功练得能够打得过他的时候才来么?

难道你说的不是他么?”

在思忘这样问着的时候,圣主更加紧了对思忘的攻击,他的头上已然由绿气变成了青气。

吴海媚见了。心下更急,叫着:“忘儿,你快住手,别杀了他,他……他……”

思忘道:“他真的不是你信上说的那人么?”

吴海媚道:“他是的,可是……他……”

圣主头上的青气于瞬即变成了蓝气,紧接着,又变成了紫气。一时之间紫气大盛。

思忘但觉圣主的内力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显然这是圣主在作最后的拼命一博。

正在这时,吴海媚也看出了圣主最后的艰难处境,终于什么也不顾了,她颤声而又嘶哑地喊道:“忘儿,别杀他啊,他是你父亲!”说完了竟然昏倒在椅旁。

这句话对于思忘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雷,思忘脑中登时乱了,一时之间气血翻涌,再也没了主宰,圣主的内力猛然排山倒海地涌入体内,思忘立时摔在了地上,圣主则猛然后跃,纵了回去。

这一下变起苍促,老顽童与何足道想要相救思忘之时已自不及,此时见思忘萎顿在地上,一张口,吐出了两大口鲜血,急忙来到了思忘的身边。

杨执此时也急忙走到了思忘身旁,俯身看着他。

圣主这时哈哈大笑,对渐渐醒来的吴海媚道:“多谢夫人,著不是你这一句话,只怕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救我了,只怕也只有这句话,能让那小子心神错乱,给了我难得的良机,夫人,你当真是足智多谋,只怕不逊于那个叫做黄蓉的郭夫人。”

思忘听了这番话,睁开眼来,冷冷地看着那偎在圣主胸前的圣毒教主,自己的妈妈。

吴海媚已然从思忘的冷冷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责备,毅然地挺直了腰板,对圣主说道:“不,不!我说的话是真,他真是你的儿子!”

圣主一楞,看了眼吴海媚,又看了眼思忘,随即哈哈大笑,拍着吴海媚的肩道:“同样的计谋不能用两次,你刚才用这样的计谋救了我,现在又想用这样的计谋来救他,哈哈,我可没有他那么傻,为了统一中原武林的大业,你只好牺牲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不但心思周密,而且用心歹毒,我是决然不会留他的。”

思忘此时当真是悲愤交集,与母亲的这般相见,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看着吴海媚,把她既当成母亲又当成一个女人那般地看着。

吴海媚只看了思忘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他的那种眼光。她使劲地咬着牙,忍受着心中巨大的折磨,终于坚毅地把头一扬,说道:“你非得逼我都说出来么?”

圣主一愣,奇怪地说道:“什么都说出来?”

吴海媚道:“那次我们在一起被琴文同看见的时候,便怀上了忘儿。我恼恨你用心狠毒,后来居然借着少林无色惮师把琴文同打伤之机,将琴文同打死了,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而且因为你打死了琴文同,使我成了罪人,成了一个坏女人,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坏女人,所以我恨你,我对你恨之入骨。我根不得杀了你。但我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我想着要你的儿子动手杀了你,便将他送了出去,给那神雕大侠夫妇做儿子,跟他们学武艺,只是为了能够让他的武功将来能超过你。

可是后来我有些后悔了,我惭惭地发现我仍然在爱着你,便悄悄派人去古墓,想要把他接回来,想要把我留给他的信找回来,但是这一切办法都失败了,他还是看了那封信找了来。他真是我的好儿子,我要知道你这么狠毒这么不相信我,我便不会救你了,莫不如真的让他打死了你,终生以为他自己的爸爸就是琴文同。好了,我现在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你若杀便连我也一同杀了吧!”

圣主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忽然之间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经久不绝,远远地传了开去,只震得冰山好似也在颤抖,笑毕了,冲着吴海媚一声大吼:“撤谎!”然后又是大笑,笑完了,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说给旁的人听:“这半年多来,难道我当真的只是竭尽了全力在同自己的儿子相斗吗?”说完了又是大笑,笑毕了,指着吴海媚道:“世间居然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你是多么恶毒,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来!”

思忘忍受着胸间巨大的疼痛和烦恶之感,好似看两个莫不相干的人一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吴海媚喃喃地说道:“我是,我是个恶女人,我应该得到报应,你把我们母子一起杀了吧,我把他生下来,这么久没有同他在一起,能够同他死在一起我也知足了!”

圣主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是的,我是要杀了他!因为他曾经想要杀我。想要杀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思忘感到了背上的一阵凉意、他忽然想起黄药临死时的一番话来:“人生一世,英雄也好,草民也好,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孤单而来必当孤单而去,谁不能代替谁来承担这份孤单和死。纵是帝王摈纪成群,也一样要独自承担这份孤单和死。哪怕是最爱你的人,在你临死之时不在身旁,那也是与陌生人无异的……

那日清晨,在烧焦的树林之旁,黄药师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听了也不是特别在意,当此之际,这番话竟是这么清晰地一字不差地响在耳边,他才知道这番话在那时是让他记住了。

吴海媚向前走过来,她的神色坚决,她已然下定了决心要与她的儿子死在一起。

圣主扑上去一把拦住了她,说道:“不、你是一个恶女人,你那么恶毒,居然能够想到要让我们的儿子来杀我,可是我爱你,我就爱你这样的恶女人,你死不了的,你不能死,我不让他死的人他定然死不了……哈哈哈,我不让他活的人他休想活……哈哈哈…”圣主长笑声中,把左手举了起来。

猛然之间,思忘觉得眼前一亮,他们又一次被火圈包围了。

只见那一百余名手持黑竹筒的青衣人快捷之极地将那黑色的物事喷出来,将老顽童,思忘,何足道与扬执围在了中间,大火立时腾空而起。

当此之际,他们四人三面临火,一面临着百丈冰崖。那冰崖的下面有成百只的被他们打死的骆驼。

那火焰腾腾而燃,在雪上冰上亦是毫无阻碍地流动着。燃烧着,好似这崖上已然处处成了火的家园一般。

圣主两手抓着吴海媚,高声长笑着,好象是一个帝王一般地立在椅子上。

猛然之间,那冰崖之下亦是传来了一阵长笑之声,那笑声从冰崖下十分清晰地传上来,撞击众人的耳鼓,显然发笑之人是个内力极强的高手。

圣主立时止住笑声,静静地吃惊地听着。

老顽童、思忘四人被火困任了,亦是听到了那震耳的长笑之声,也立时吃惊地听着。

那发笑之人好似知道了众人都在倾听他发笑一般,立时止住了笑声,顿了一下,又哈哈地长笑了三声道:“谁笑到最后才算是笑得最响,圣主大人,你们冰崖之上的所有英雄好汉们,今天是你们的末日,请你们记住了,我到明年的今天来给你们烧纸,”说完了,又是一阵长笑。

圣主的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吃惊地大声喝问:“你是谁?你有什么本事将我们所有时人都杀死?!”

那发笑之人大声说道:“哈哈,我是谁,你到今天才知道,可是已经晚了。我就是那个一直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的圣斧教教主,几年来我忍气吞声地奉承你这头蠢猪,就是为了能有今天,就是为了能够笑得更响,就是为了将你们所有的这些人都一举葬在这个冰崖上!”这番话说完了又是一声长笑,长笑过后,紧接着便传来了三下极为凌厉的啸声。

猛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圣主他们身后的冰洞倾到之间被炸得塌了,在塌了的冰恫之前,立即腾起了极为猛烈的熊熊火焰,那些站在冰洞之前的青衣人被炸伤倒地了数人,其余的人立即被那大火烤得向后退着,退到了圣主的周围。

圣主楞了半晌,猛然之间又发出了一声长笑,高声说道:“两面人,你隐藏的好深,我恨我这些年没有看透你。但是你高兴的太早了,你以为你炸毁了冰洞我就不能下去冰崖了吗?哈哈哈,我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两面人的笑声又从下面传了上来,接着是他阴森冷酷的声音:“我们两人之间会有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你不妨抬头看看!”

猛然听得轰轰不绝的响声从上面云端之中传来。那响声竟是愈来愈大愈是恐怖骇人,好似比之追着思忘他们的骆驼群奔跑的响声大了十倍也还不止。

圣主听到了这样的响声脸色骤变,拾头向上看去,更是脸色惨白之极。好似看到了世间至为可怕的事情。

思忘等人亦是抬头看去,脸上也是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

那确然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

但见在巨大的恐怖之极的轰响声中,那高人云端的冰峰向下倒了下来,巨大的冰峰带动山顶的冰雪一同向下跌落,慢慢地,好似整座山峰都倒塌了一般向下压了下来。

何足道于面临绝境之际反倒变得极为平静,淡谈地说道:“大雪崩!看来我们确然是完了。”

老顽童于危难之际眨了眨眼睛,好似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事,叫道:“徒儿,我们快走,去跳崖!”

思忘一想,与其等在这里被埋人冰雪、不若跳崖一试,或许侥幸能够幸免一死。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老顽童却急不可待地一把将他掠过,回身又把杨执一提,快捷地奔到了崖边。

何足道猛然想起一事,也跟着奔到了崖边。

那些黑人面临着被冰雪掩埋的恶运,不约而同地发出哀婉的惨嚎之声,这惨号之声汇入冰雪下跌的轰轰不绝声之中,更加骇人心傀。一时之间,冰崖之上一片混乱,惨号之声不绝,更有不少青衣人钻入了火海之中,又从火海里,带着火焰奔了出来,在冰崖上慌乱地继续跑着,身上烧着熊熊的烈焰却浑若不觉一般。

何足道走到崖边,立时绝望地叹了口气。他们上来时的随绳已然不在了。

老顽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汇入雪崩之声和众人的惨号之声里面,当真是怪异之极。

思忘正欲跳崖,被老顽童一把拉住了。

老顽童神色诡秘地道:“徒儿,你看师父给你变一个玩具出来!”

思忘当真是哭笑不得,当此之际,他还有心玩闹,这真是世间最大的奇闻。思忘顾不得老顽童胡闹,回头看时,见那下降的冰雪已然距头顶只有几十丈高了,在人群中寻找母亲,却再也没有找到。他心下正自难过,猛然觉得腰上一紧,已然被老顽童提了起来,接着是杨执的一声惊呼和老顽童的一声喊:“何足道,快抱住我老人家的腰!”

紧接着老顽童纵身一跃,向冰崖下跳了下去。何足道不及细想,真的身子一扑,抱在了老顽童的腰上。

老顽童左手抓着扬执,右手抓着思忘,腰上带着何足道,刚刚跳离冰崖,后面传来冰雪降到冰崖上的轰然一声巨响,好似整座冰崖都被那冰雪砸得塌了一般。

冰崖之上的所有人等立时都被埋入了冰雪之中。

思忘于下落之中,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抬头看时,不知何时头顶上已然罩上了一块大布。那大布足有两丈见方,四角都结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拉了下来,系在了老顽童的腰间。

思忘猛然醒起他们三人在六合谷聚豪厅中坠入千魔洞时的情景。同时想到了那夜老顽童于客店之中折腾了一夜的怪行,现下他终于明白了老顽童那一夜究竟在干什么了。而后老顽童的驼背之上其实一直藏着这块今日救了他们四人的大布。

何足道言道:“老顽童,我真服了你了。”

杨执道:“老顽童,也亏了你顽皮成性,否则今日我四人不被埋在冰崖之上,也定然会在冰崖之下摔成了肉饼。”

思忘则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半日来,他几经生死巨变不说,更是于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可是刚刚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便双双惨烈地离开了人间。

老顽童哈哈笑道:“我们便如大鸟一般地从冰崖上飞下来,这真是快活之极,好逍遥,好自在,好追逐自在!”

杨执忽道:“下面有人!”

四人立时想起了在冰崖上听得的笑声及冷酷之极的说话,都是心中一紧。

只听下面一个声音道:“哈哈,我只道我的倚天剑已然派不上用场了,没料到老天有眼,当真把你们救了下来,特意来为我祭剑!”

说话间四人已然落到了地上,抬头看去,正是那圣斧教主两面人腰悬一口四尺余长的宝剑站在那里,他的身后站着二十余名手持板斧的圣斧教教徒。

老顽童一面快速地收着大布一面问道:“喂,怎么我一掌已然把你打得吐了血,现下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叫唤?”

两面人看了思忘一眼道:“你们会做作,难道我就不会么?”

老顽童特大布收好,擦掌摩拳地道:“来来来,咱们再行打过!”

两面人道:“你一掌都没有将我打伤,定然是打不过我,我待会儿一定送你上西天,你不用这么性急,让我充送你徒儿上路,不好么!”

老顽童更不打话,猛然之间扑了上来道:“看脚!”两掌快捷之极地拍了出去。

两面人好似早就有了防备,右掌一立,一掌拍了出来,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两面人动也没动,老顽童却向后连退了三步。

老顽童惊奇万分地看着那两面人,又是挥掌拍了过去,两面人仍是单掌迎接老顽童的双掌,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将老顽童仍是震得退了三步。

老顽童瞪视着两面人,想不明白何以这个人在崖上内力远远不及自己,一下山崖便会内力大增,竞好似比自己已然略微高出了一筹两筹。

两面人冷笑道:“这回你信了么?”说完了从地上捡了一个雪切起来道:“这个雪团原本是你的东西,待会儿你原原中本地将它吃了下去,本教主便饶你不死,你看可好?”说完了,将那个雪团又抛到了地上。

猛然之间老顽童又是大喝一声,“看掌!”快捷之极地抽出了腰间的黑斧扑了上去,当头向那两面人便劈。

但是他快,那两面人更快。也不见那两面人如何动作,左手已然将那柄倚天剑抽了出来,迎向老顽童的黑斧颤动着挥了过来。但听得哧哧哧三响,老顽童猛然跃了回来,不但手中只剩下了四寸长的一截斧柄,胸前衣襟上更渗出殷殷鲜血。

老顽童的脸上惊骇之色仍自未消。

看那地上时,那柄坚硬之极的黑斧已然被削成了齐齐的三段。

两面人再不理会老顽童,长剑一指思忘道:“该你了,别要自认你的无招无式剑法无人识得,现下你尽可以好好的演示一番。能够用当世第一剑术高手的血来祭剑,这把剑也该知足了!”

说完了宝剑斜劈,一振,嗡嗡之声不绝,那剑已然被他随便之极地拎在手里,正是思忘平时练剑时的拿剑手法。

思忘心下惊骇之极,亦是愤怒之极。他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便是骗得爸爸剑术的那个人,也是骗得自己在幼中之时便代他受了绿衣双使一掌的那个人。他向前走去,但刚一动脚步,胸间便一阵剧痛,脚下一阵踉跄,幸亏杨执扶住了才没有跌倒。

扬执道:“你趁他伤成这样同他比剑,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两面人道:“我反正被别人骂惯了,你再多骂几句也没什么。

我不怕他伤好了打他不过,他的无招无式剑法未必便人人都怕。

只是我没有时间等。有更多的大事要等着我去做。少林寺的第一高手死了,但还有第二和第三高手,更有别派的众多高手都在等着我去祭剑,所以跟下只好委屈他了。”

思忘道:“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上一眼,我小时候好象见过你的。”

两面人道:“我原本就两副面孔,这般的戴在脸上是想让世人防备于我,没料到世人都是一般的呆傻,今天你既然已然知道了我戴着面具,又是必死之人,让你看一眼真面目也无妨!”

说着将面具摘了下来。思忘认出,正是那幼年之时自己代他受了一掌的熊品牙。

思忘冷冷地点了点头,冷声道:“你骗了我也骗了我爸爸,更骗了江湖中正反两面的人众,确实可以算是两面人,我今天就代我爸爸及江湖人众将你除了,你准备后事吧!”

熊品牙一怔,但随即冷声长笑。

思忘知道,与以往的所有比斗一样,自己若不在精神上压倒对方,便是至为凶险之事。

但他内伤实在太重,否则他早已跃了过去同这个两面人动上了手。

何足道道:“两面人,我们之间的情约你还守不守?”

熊品牙冷冷一笑道:“好,那我就先打发你,我曾经说过,叫你不要后悔,希望你记住了!”

何足道提剑走了上去,思忘刚在后面叫了一句:“不可!”两人巳然动上了手。

何足道知道思忘受伤极重,只盼能代他撑持一刻是一刻,说到取胜,他可是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一上来就是一阵抢攻,一时间熊品牙也给他的快攻弄得有些忙乱,但二十招一过,他便处于完全被动之中了,不得不运剑跟着熊品牙缓慢地移动着。

思忘见何足道眼前尚可应付,虽处被动,一时之间不致马上落败,便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思忘刚刚觉得胸间烦恶之感稍去,气脉有些顺畅之时,猛听得何足道轻哼,睁眼看时,那何足道手中之剑只剩了剑柄,肩上被划开了一个尺许长的口子,鲜血正自不住地涌流出来。

杨执忙过去为何足道裹住肩上的伤口。何足道虽败,脸上却无灰败之色。他回过身来,慢慢走到思忘的身前,脸上露出歉意的苦笑。

思忘心中一热,好似浑身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熊品牙走了过去。

两人在相距不到一丈之处站定了。思忘缓缓袖出碧潭宝剑,随便之极地拎在手中,忽然向着熊品牙身后的冰崖望过去,道:“真是奇迹,居然有人活了下来!”

熊品牙一惊,回头看去,那冰崖好似亦在慢慢地塌落,却哪里有半个人影,情知不妙,不待回头,身子已然向后纵了出去,待得双脚落地,回过身来,见思忘的宝剑正自指向自己咽喉,一惊之下,身子猛然后跃,思忘亦跟着跃去,终因受了内伤,没有跃到熊品牙的跟前。熊品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狂傲之色尽去,也是把剑举了起来,对着思忘,冷声道:“想不到堂堂剑术第一高手,也使用这等欺诈手段!”

思忘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一生欺诈,我本想让你也死在欺诈里,但只因我—念之仁,让你逃了开去。

也好,我便光明磊落地杀了你,让你知道邪不压正,死得心服口服!

思忘说着,剑势激荡,那无招无式剑法已然慢慢地发动起来。

熊品牙冷冷一笑,亦是跟着动了起来。

老顽童睁大眼睛看着。他已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天下无双的剑法了,但此际看到两人均是使用如此剑法性命相搏,也是看得触目惊心。

杨执满怀关切地看思忘,每当思忘因为胸口疼痛而略皱眉头时,她的心好似也被提了起来。这半日来她几乎一句话也没说,但她清楚之极的感受到了思忘心中的诸般震动,禁不住对他的感情又深了许多。只盼着能在他身边多待片刻,以慰他心怀。

何足道乃剑学名家,于两人相斗数招之际已然看出了两人所使的均是世上仅此一现的绝高剑术。于六合谷聚豪厅中,他曾见过思忘使过一次这般剑术。此番重见,心下更惊,同时也渐渐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来,知道跟前的绝顶高手便是那日男扮女装的少年。他这般的看着想着,心中生出无数的感慨。

于何足道感慨之际,两人已然斗了近百招,渐渐地两人剑式都快了起来,越斗愈快,快到分际时,只看见两团剑光闪动,人影好似也看不见了。

思忘于游斗之际虽然胸中尚自不畅,但他已然在心中有了必胜的把握,有了这样的把握,便是任谁来他也不会惧怕的。他心中渐渐地变得澄澈,他知道那最后决胜的—刻快到了。

猛然之间,两人都是一顿,速度又开始慢了下来。

终于,那最后的一刻来临了。熊品牙横剑向思忘的剑上斩去。想要借这倚天宝剑之利,将思忘的碧深宝剑斩断。

思忘气凝丹田,将碧谭宝剑一侧,就势向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剑上搭了过去,正是那招无中之有!

猛然之间—声清啸,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剑飞到了半空之中,熊品牙一怔之间,脸上满是绝不相信的神色,接着他的头便永远带着这样的神色离开了脖颈,挥到了雪地之上,滚了几滚,滚到了那个雪球之旁。

老顽童掠喜万分地叫道:“好徒儿,乖徒儿,好一招无中之有!”说话间跳到了熊品牙的头颅之旁,向那头颅踢了一脚、一眼看见那个雪团,口中叫道:“可惜,可借,这么好的物事只怕你今生今世永远吃不着了!”这样说着,回头一看,见熊品牙的尸身仍自立在那里不倒,竟是突发奇想,把地上雪团捧了起来,一跃跃到了那尸身之旁,把雪团放到了那尸身的脖子上,然后退开一步端详着言道:“你若是有了这一副脑袋,这一张脸,只怕是谁也骗不了了。”

思忘默默无言地将碧潭宝剑插入剑鞘。杨执走了过来,伸手扶他,他轻轻地推开了她,面向冰崖扑地跪倒了。

此刻那些圣斧教徒好似刚刚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发一声喊,四散逃去,只片刻之间便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思忘跪向冰崖道:“父亲母亲,你们生我一场,我为你们报了仇,我们可算两清了。”

半月之后,百花谷中一条林间小路上,两旁花丛簇簇、林间缘草如茵,在一片春意浓郁之中远处走来了一对青年男女。

那男的身穿一身洁白衣衫,英俊非凡,正是思忘,女的面容艳美之极,头上却是光光的没有头发,正是有琴闻樱。

思忘给有琴闻樱讲述着什么,有琴闻樱已是满脸泪水。

最后,思忘从怀中掏出了一条白绢,绢上写得有字,正是吴海媚留给他让他十八岁时再看的那封信,也是弄得他们两人几番悲欢离合的信。

思忘把那白绢放在手心之中揉了几揉,再张开手时,那白绢已然化做了一阵白雾被风吹走了。

有琴闻樱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住了,慢慢地把头靠在思忘的胸前。

思忘正欲低头吻那有琴闻樱,猛听得一个女子一声尖叫,抬头看时,原来是周暮渝正从花丛之后跳了出来,诡诈地看着思忘问道:“忘哥哥,你在同你姑姑干什么?”

思忘道:“她不是姑姑,是姐姐。”

“对,我可以做证人。”杨执说着话亦是从林内走了过来。

这时远处一个娇绝之极的女人向众人走来,走到近前径直走近了思忘,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众女子一般在思忘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忘儿,你的伤好了么?便这么出来走动?”

她便是汪碧寒了。

周暮渝见了,牙一咬,也是上前向思忘的嘴上吻去,思忘一侧头,她便吻在了颊上,吻完了,也是学着汪碧寒的口气说道:“忘儿,你多出来走动走动,伤便好得快些。”

思忘没有理会周暮渝,正欲扭头跟汪碧寒说话,不知何时,面前忽然站着一个满脸怒容的老太婆,怀中抱着两只火狐,却正是周暮渝的生身之母瑛姑。

瑛姑怒气冲冲地瞪视思忘道:“你若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你看我饶不饶你!”

一灯的声音这时清晰地从树丛之中传了出来,钻人众人耳鼓:“善哉,善哉,缘由天定,孽自心起,缘不能强求,孽当可自抑!”说完了是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老顽童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道:“好徒儿,乖徒儿,你那么多的老婆,还听那老和尚念的哪门子经,简直是荒唐之极,无趣之极之极之极!”

众人抬头看时,见那老顽童正自乘着那块大布从山崖上飘下来,那神态,当真是逍遥之极,自在之极,之极之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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