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忘猛然之间觉出背后压力大增,脑中电光石火般的一闪,立时明白那是四僧趁自己压迫老僧之际在合力攻击自己后心,匆忙之间不及细想,右手猛然向前拍出一掌,接着身体电转,在转身的同时,左手也蕴满了内力向身后的那股巨力挥了出去。
但听得一声巨响,四僧掌力与思忘的掌力相交,双方都是凝立不动。思忘竟然以单掌之力敌住了四僧的合力攻击。
四僧这一合力攻击迫得思忘不得不出手反击,这边老僧撑住了思忘右手匆忙间拍出的一掌,不待思忘转身,已然将析天降魔经念了出来。
思忘匆忙回身之际,那四僧轰然应和,经文一出,猛然之间,好似空间又被压紧了,思忘但觉有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手掌挥动之间也是凝重之极,有些缓慢艰难。
五僧又向前跨了一步。
思忘仍是压迫那年老的僧人,但四僧已然得到了窍门,知道从后面攻击必会将老僧解救出来,使他得以能够诵读那祈天降魔经。如此一来,思忘的这个办法就不灵了,五僧已然又向前跨了两步,眼见就又要特手掌直接抵在思忘的身上。
老顽童已然看出思忘的处境,再也顾不了许多,大叫一声:“老秃驴,我是解救徒儿,可不是失信于你,待我将徒儿救了出来、定然还是到轿子上去做看客。”说话间人已跃了出去,众僧人想耍阻拦时,老顽童三跃两跃,已然跃到了达摩掌的十八弟子面前,达摩堂的弟子一见老顽童已跃到了近前,竟将左手握在了一起,各出右掌,一同向老顽童拍到。
老顽童见了,心下觉得极不公平。“怎么你们对付我徒儿时没有十八人联手,对付我却这般的把手牵在了一起。”他本来也想象思忘一样来个中心开花,将那一十八名僧人尽数都震得倒飞出去,这样就比之思忘多震了两名僧人,没料到僧人倒是从思忘那里学了乖,竟然将左手握到了一起。
老顽童知道不能将那些僧人震得倒飞出去,虽然心下略觉失望,但那十八只手掌已拍到了近前却不能不理、当下也运起双掌之威,猛地向那十八名僧人推了过去。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老顽童动也没动,那十八名僧人却如一面墙一样向后便倒。
老顽童心下大乐,觉得虽然不能将他们尽数震得飞了出去,但将他们当做一面墙一样的推倒了,脸上也极是风光。
老顽童正自心下得意,那想到那些僧人忽然之间腰一挺,都直立起来,又是同出右掌挥手拍了过来。
老顽童一见大惊,急忙挥掌拍了出去,但那些僧人如前一般的又是向后一例,待将老顽童的掌力御去了又是挺腰直立出掌。
十八名僧人倒如一堵充满了弹性的墙壁一般,将老顽童挡住了,任老顽童掌力通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墙攻破。
原来这十八名僧人的这门功夫便叫做铜墙铁壁功,是专门用来对付极强大的对手的,只要这一十八名借人的左手握在了一起,便是任谁一人之力也难以将这十八人的合力攻破。除了这十八人的合力本就强大之极之外,他们十八人所修的佛家功法,本就以绵密见长,这般的十八人联手气脉相通,实际已然不只是十八人的功力,只怕有三十六人的功力也还不止。
思忘破了这达摩堂十八弟子,其实实属冒险侥幸,倘若他出掌攻击他们,他们自然会觉出他强劲之极的内力,而会联起手来以铜墙铁壁功来应付他,那么纵是思忘功力通神,想破这十八弟子的联手之威也要费些周折。
现下老顽童可是倒足了霉,这些人好似单簧一般的攻不破,打不倒,老顽童却在那里徒耗内力。
募地,老顽童眼珠一转,见那十八僧人的手掌又是拍了过来,假做挥掌拍出去、双掌一阵挥动伸缩,好似在集结浑身内力。
那十八名僧人自不会怕他内力有多强,见他集结内力,反倒心中欢喜,都在心中暗暗的盘算:如此打法,这个号称五绝之首的中顽童必败无疑。这样想着,遂全力集中在面前的老顽童双掌上。
哪料到老顽童一番双掌挥动伸缩做作之后,猛然之间人却跃了起来,在空中双脚连踏,向那些僧人的头上踏落。
那些僧人万万没有料到这看似顽皮的老人会有如此心计,匆忙之间不及挥掌上击,只得低头闪避,老顽童已然从他们的头上跃了过去。
那些僧人情知上当,正欲回身,却被自己的掌力向前牵着有些收足不住,猛然之间,中间那名高大的憎人觉得腰上被一股巨力一撞,竟自向前跃出。
他这一跃,顿时将那些本就收足不住的僧人尽皆带得倒了。
一时之间、那十八个僧人被老顽童自创的遣遥腚法出其不意地尽数打得摔在了地上。
老顽童哈哈大笑。长笑声中,已如一阵烟一般的扑到了围攻思忘的心掸堂五老跟前,挥掌向那年纪最老的憎人背后拍了过去。
那老僧万没料到老顽童说到就到,会来得这般快法,匆忙间不及回身,急忙向旁跃开,合围思忘的局面登时破了。
思忘一见,哪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轻轻一纵,已从五老的合围之中脱了出来。
老顽童正自得意,忽然之间眼前黄影一闪,一人挥掌当胸抽到。老顽童急忙右掌一立迎了上去。只听轰的一声响,但觉—股巨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想要运内力相抗之时已自不及,竟然被那股巨力迫得向后退了一步。
抬头看时,原来向自己击出一掌的正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鸣、此际正气凝如山站在那里。
老顽童口中咳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话,忽然之间双掌连动,竟自向天鸣方丈拍出了一十八掌,十八掌过后又是一阵拳脚相加,好似这半天闷了许久的烦恼都向这方丈发泄出来。
天鸣方丈在老顽童的攻击之下稳健而端疑地一一化解。老顽童一番发泄过后,好似心中畅快了许多,口中叫道;”大和尚,看来你还有些本事,我与你好好地打上一架。”
口中说着,招式也变得端凝厚重起来,一改往日的顽皮作风,竟然开始与这少林寺的方丈比赛老成持重。思忘被老顽童这一搅,脱出了五老的包围,立时觉得劲力倍增,猛然出掌,将一名老憎抛了出去,但他念及五僧都是有道之人,并没有使那名老僧受到些微的掌伤,只是将他抛了出去而巴。
那名被他抛出的老僧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在了罗汉堂的群弟子中间。
思忘乘胜进击,又是连环两掌,将另外的两名老僧也抛了出去,一样的没有伤到他们,只是将他们抛了出去而已。他们却没有第一名被抛出去的老僧功夫好,身子平平地飞了出去,被罗汉堂的弟子们接住了,霎即压倒了大片的弟子,一阵骚乱和吵嚷。
思忘两招之间便将五位老僧抛出了三位,一时豪兴勃发,两掌一错一旋、那最后的两使老僧竞被他威力无比的内力带动着,身子旋转不休地飘了起来,好似被一阵旋风平地拔了起来,远远地飘到罗汉掌的弟子们身后去了。
罗汉堂的弟子们见了,都惊悍之极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个在空中旋转飘行的僧人,好似见到了世间最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那两个老僧虽然飘行了那么远,却仍是那般头上脚下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只是看来他们的脑袋有些晕眩。落地之后身体晃动不止,立足不稳,如醉酒一般晃动摇摆不休,只好坐了下来,盘膝运功。
那些罗汉堂及达摩堂的弟子浑忘了相斗的方丈与老顽童,长眉老人与紫面老者及无相掸师,如看天神—般地看着思忘。
青衣帮的帮众轰天价地喝起彩来。
思忘遥遥望见汪碧寒正自向着他微笑,他也报以一笑。
转眼,又瞥见郭襄,见她也还是那般关切地望着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阵暖意。
思忘出掌,迫退了少林方丈,周伯通哈哈大笑。思忘回身,正欲转身走向寺门,猛然之间,守内的大钟又当当当地响了三下。这三下钟声突兀之极,思忘不知何故,顿即楞住了,抬头向寺中看去。
所有的僧人都向寺门看过去。
寺门猛然被打开了,两个小僧扶着一个老僧走了出来。
那老僧身材高瘦,脸有病容,但仍不失一派豪爽豁达之气。
郭襄见了、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高声叫道:“大和尚这么多年来可好,还认得我么?”
这老僧正是罗汉堂首座无色掸师。
无色听得一女子之声在叫自己,循声看去,立时认出了郭襄,向她微笑点头,却没有开言说话。微笑过后,立时神情变得端严肃穆,显然大敌当前,他重伤在身,纵是性情豪爽,也不能不为少林寺的命运担忧。
天鸣方丈与老顽童相斗之际,看到无色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罗汉降魔阵!”
无色点一点头,他正是为此才从寺中定了出来。
思忘已然看到了无色掸师,禁不住被他的气度的所动,想要跃上前击动手,双脚却如定住了一般移动不得,只这么耽了一耽,那无色已是双手合十,高声念涌了一句经文。
无色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数十年的武功修为自是非同小可,无论内功外功,在少林僧众之中,可以说是第一高手。这般身受重伤,内力不继,经文经他涌了出来,也是宏亮沉雄之极,远远地传了出去。
郭襄已然从他的宏亮的涌经声中听出他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禁不住心中难过,甚是为他担忧。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这位大和尚出来之后什么也不做先自涌起经文来了。蓦然之间,罗汉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轰然涌了一句经文,这一句经文一出,那些青衣帮的大半帮众和同来的江湖豪士都是立足不稳,更有数十人竟自跌倒在地上。
思忘以为罗汉堂够弟子都是一些功夫浅的人,不料这句经文涌出来,只震得他耳鼓嗡嗡而鸣。
随即那无色又涌了一句经文。
罗汉堂弟子轰声响应。
三句经文一过,忽然之间,恩忘觉得好似泰山压顶一般,一般千钩重力向他的头顶压下来,随即四面八方也传来不尽的冲力,好似这一百零八名罗汉堂弟子尽都是武功高手,同出双掌在向他攻击一般。
相斗之际的老顽童和方丈好似没有感受到这份压力,仍是那般悠闲地斗着。其实老顽童的武功远较方丈为高,但他并不想即刻就将那方丈打败,倒好似在玩耍一般的与方丈斗着。
方丈却已经全力施为,他的脸色凝重之极,双掌在身前舞起一道气墙,阻住老顽童,好似极为害怕老顽童冲过去与思忘会合,也害伯老顽童与长眉老人会合。
老顽童则好似已然看清了方丈的心思,故意好似要冲破方丈的气墙,却偷眼看那方文焦急万分的脸色,心下满是快意。
长眉老人与无相的功力相比,虽比无相的功力为高,但加上一个受了伤的紫面者者,仍是一个不了之局,两方已斗了近千招,却仍在那里斗着。
思忘此时感受到四方压力,在极力地想着对策。
他将内力集于右掌,向左面的五十四名罗汉堂的弟子推过去。
罗汉堂的众弟子立即忘了应和那无色和尚的诵经之声,都是把左手连在一起、各出右掌向前拍出,迎向思忘的掌力。
但听得有如沉雷之声阵阵响起,那五十四名罗汉堂弟子被思忘准得向后—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猛然之间,思忘看到被他抛入罗汉堂弟子群中的心惮堂五老竟是散布于各处,也联手出掌在与他相抗。
恩忘神情禁不住一震,一股豪情自胸间涌起,战胜心掸堂五老人那股激情好似又回到了他的心间,被无色所涌的经文稿得有些灰败的情绪立时烟消云散,右掌一摆,左掌又挥了出去,击向右面的五十四名罗汉堂弟子。
又是沉雷之声阵阵,右面的罗汉堂弟了也是左手相连,备出右掌与思忘掌力相抗,也一样的被思忘的掌力推得向后退了一步,阵形在倾刻之间有些紊乱。
思忘趁此时机连连出掌,登时有几名罗汉堂的弟子被抛了出去。
心惮堂五老当此形势之下再不能于罗汉降魔阵中助功、都越众而出,又奔到前面,备出双掌抵挡思忘暴风雨般的掌力。
恩忘被心弹堂五者的掌力一阻,众罗汉堂弟子又各归本位,整好了队形,一时间涌经之声又起。
但呼得掌声如雷,隐隐而起,经声阵阵,轰轰不绝。
此时思忘不但处在心掸堂五老的掌力包围之中,更处在罗汉降魔阵里,里面掌力如山,不断压来,外成经声如潮,滔滔不绝,只把思忘弄得如一叶小舟,在波峰浪谷之间额荡起伏,竭尽全力支持着。
汪碧寒已然看得头晕目眩,急忙让右卫左卫去相助思忘,可是当此之际,不用说左卫右卫不能近前,便是场中相斗的老顽童与长盾老人想要接近思忘也是干难万难。
左卫有卫一进入场中,立即被达摩堂的弟子拦住了。
达摩堂的弟子在思忘和周伯通的两次攻击之下已然学得更加乖了,不但用铜墙铁壁功将左卫右卫拦住了,而且更是用掌力迫得他两人近前不得。左卫右卫想要攻破他们去相助思忘,只怕是半点指望也没有了。
汪碧寒看着左卫右卫,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青衣帮帮众,犹豫着要求要再把别的青衣人派上去。如若派上去,那就势成群殴,今日只怕少室山下要血流成河。
但若不让这些青衣人出场,也实在解不了思忘之围。
汪碧寒把手一招,立即有两个青衣人来到了近前。她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那两个青衣人回身去了。
过得片刻,大轿之旁,猛然之间冲出了两队青衣人,向那些罗汉堂的弟子冲过去。
眼看着青衣人手执利剑,就要冲人罗汉堂的弟子群中,忽然之间,寺门大开,从寺中又冲出百余名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这些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显然武功比那些青衣人略高,因此虽然在人数上只有青衣人的一半,但个个勇猛异常,奋勇争先,竞将青衣帮众杀得退了回去。
汪碧寒看着被困在场中的思忘,又看了看留在山坡上的几具青衣人的尸体,禁不住心中难过,竞自流下泪来。
忽然之间。伴着涌经之声,传来几声极为潦亮的雕鸣。
众人都是一慢、场中正自相斗的僧人也是怔了一怔。
郭襄心中一阵惊喜,游目四颐,却没有发见她所欲找的人,禁不住心下奇怪。
雕鸣之声又起,与涌经之声同时传了出来。
众人更是惊悟,纷纷四下里寻找。
无色和尚于涌经之际,听到雕鸣之声,禁不住心中一震,抬头向场中的思忘看去。
这雕鸣之声果然是思忘所发。
他被心掸堂的五位老僧困住了,脱身不得,外面的无色又领着罗汉堂的群弟子高声吟涌经文,带动一百零八名弟子行起罗汉降魔阵来,直是把思忘搞得头昏脑胀。猛然之间他想起长眉老人的双掌互击出声,那声音虽然不及诵经之声这般动人心魄,却也颇能摇人心弦,扰人心神。继而他又想起方丈的狮子吼功来,那只是运起内力来发出声响,以声代力,最后达到不及其身而力伤人的目的。
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既有这么强的内力,何不也发出些吼声与这涌经之声相抗,纵是不甚管用,也比这样的干受折磨要强些。如若不想些办法,自己最终必非落败不可。
于是他就在无色诵经之时发出了吼声。
这便是众人听到的嘹亮之极的雕鸣了。
众人惊讶不说,思忘自己也是甚为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运起内力发出的吼声竟然是雕鸣之声,但是随即他明白过来,这是由于他服食了神雕的阴阳气血双珠。
明白了此点,他的心中说不上来的悲哀,想到自己服食气血双珠之后面容变了,今日运气发声也才知道,声音也有些变了。
但谁也不能说他的变化是悲是喜。
他面容变了,但因此知道了汪碧寒是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从骨子里爱,不似周暮渝那般的只爱自己外在漂亮。
谁若嘲笑就让他嘲笑吧,我要用这神雕所赐的一切打败这些自居名门大派的和尚,替父亲报仇。思忘这样想着,立时信心大增,功力也好似忽然之间强出了一倍也还不止。
他劲贯双臂,猛然之间双掌齐施,将五僧迫得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便气凝丹田,纵声长啸。
立时之间,雕鸣阵阵,嘹亮之极,初时尚可闻得在雕鸣之中传来隐约涌经之声,到得后来,那诵经之声竟被雕鸣之声全压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但闻那雕鸣之声直贯九宵,竟是—会儿也不间断,初时是一雕独鸣,清越响亮,几达数十里。渐渐地好似众雕听得雕鸣之声齐来应和,从二雕而至三雕,而至五雕八雕,最后好似数百十只巨雕同声而鸣一般,空中除了雕鸣之声再也没了别的声息、那雕鸣之声几自在不断的壮大,绵延,无色中就身受极重内伤,抗不住思忘以极强内功发出的雕鸣之声,竟是喷了两口鲜血,委坐在地上。
心掸堂五老初时还欲向思忘发掌,但手掌—举,内力才运,那雕鸣之声猛然钻进耳鼓,将五僧激得都是一晃,立时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举起的手掌再也挥不出去,只得盘膝坐下运功相抗。
五僧尚且如此,别的僧人就更不用说了。那紫面老者与无相惮师此时也都住了手掌,虽没有盘膝坐下,但仍得集中心神,才能抗任那雕鸣之声,不使其钻入耳内,伤及自己内脏。
天鸣方丈,周伯通及长眉老人均内力极强,虽然不必担心雕鸣之声伤到自己,但一时间竟然被如此宏大的响声弄得楞在那里,忘了动手打斗。
达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围了一个小圈,手掌相联,盘膝用功、勉强方可与雕鸣之声招抗。
再也顾不了那青衣帮的左卫右卫了,其实左卫右卫这时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向他们攻击呢。
但见两人也是手掌相联,盘膝坐地与雕鸣之声相抗。
那些罗汉堂的弟子已有大半摔倒了,少数功力略强些的,勉强撑持着,到处找人联手,共同抗那骇人已极的雕鸣之声。
汪碧寒及郭襄到此时已然明白雕鸣之声是思忘所发,她们两人都是心下—宽,泪水盈眶同时也在奇怪,这雕鸣之声虽响亮之极却好似只针对那些和尚的,两人周围的青衣帮众及其他帮派的人士都是气定神闹地看那些僧人与雕声相抗,显然雕鸣之声并没有攻击到他们。
‘单就这—点来说,思忘的雕鸣之声己然比少林派的狮子吼功要强出几倍。
思忘的雕鸣使啸响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仍自不歇,好似更有所增强一般。罗汉堂的弟子又有一些人抗受不住,向后倒了,人一倒,下盘即散。功力也就散了。若是思忘的雕鸣之声再响一顿饭的时辰,只怕这些罗汉堂的弟子要个个性命难保。
天鸣方丈也已看出了这个结果,他的脸上皱纹好似倾刻之间多了许多,看完了罗汉堂的弟子,又转头看向达摩堂的弟子,见他们已然都在晃动不止,马上便会有些抗拒不住摔倒,急忙再看那心掸堂五老,见他们个个头顶冒出蒸腾白气,显然思忘再鸣下去,他们必也非受内伤不可。
天鸣方丈看罢了众僧处境,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今日少林派想不到竟会败在一个青年手里,而且败的如此之惨,几乎说是全军覆没,罢了,罢了,唉,这一切都怪我——念轻敌,现在也还不知道青年是什么来历……”这样想着,两行热泪竟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忽然,一阵啸声传来。
在宏大嘹亮的雕鸣声中,那啸声竟是清晰可闻。但显见发啸之人距此甚远,虽然啸声传来,却没有内力之威。那阵啸声才住,又是一阵啸声传来,两啸相激,竟是震得人心一荡。
随后又是啸声阵阵,再也不停不止,与前两声啸声相较,近了只怕有数里之遥。
众人都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此人的啸声会传得这么远,啸声这么强,居然在阵阵雕鸣声中依然清晰可闻。更想不到发啸之人轻功是这么好,当真是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啸声之中,片刻之间已是赶了几里路程。
啸声才起之时,郭襄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得啸声阵阵传来,她终于听得明白了,两只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口中喃喃叫着:“是他来啦,当真是他来啦,难道当真会是他来了么?”仔细听来,那啸声浑厚刚猛之极,世间只怕再无第二人能够发出如此啸声。她听着听着,泪水竟是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周暮渝奇怪地看着郭襄道:“大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啦?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郭囊急忙掩饰地低了下头道:“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的眼中好似让风吹得迷了。”
周暮渝一听,便欲上前帮郭襄看眼,但郭襄只是什么也没说地拿出手帕来擦了擦眼睛。
那啸声更加近了,已然可与雕鸣之声相抗。再过半晌,那啸声之中又加进了阵阵雷声,一声响似一声,有如海啸之声,更有如奔雷阵阵笼盖于天地之间。‘雕鸣之声与那啸声相激相振,互相抵销,两相抗衡大有旗鼓相当之感。。
长眉老人与周伯通已然从啸声之中听出是谁来了。长眉老人微徽地点了点头。
周伯通则开始手舞足蹈。
由于雕鸣之声被雷霆长啸之声相抵,那些僧人都镇定下来,,再也不摇摆晃动了。那些捧在地下的,受伤重的自然爬不起来,受伤轻的已然从地上爬下起来,惊骇之极地听着那阵阵传来的雷霆长啸,有的僧人更是双膝跪倒,合十向天膜拜。
无相和紫面老者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舒了口长气。
他们适才坚持不住,竟然也坐了下去。现在觉得自己轻松了好多。
心掸堂的五老头顶也不冒白气了。
倒在寺门前的无色和尚此时睁开眼来,遥遥向郭襄看了一眼,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他来了,也只有此人到来,才能解得少林今日之围,当真是老天不灭少林呵。”
蓦然之间,啸声雕鸣尽止,一切都变得异常沉寂,好似轻微之极的树叶落地之声也会将众人惊吓一般。
大轿之旁,已是多了一人,身穿白衣,四十多岁年纪。两眼神光炯炯。他扫了一眼场中诸人,目光在老顽童脸上停留片期,冲他点了点头,又冲长眉老人点了点头,最后停留在思忘的脸上。
他的右臂已失,右边衣袖束在腰带上,这是他最明显的特点。
他眼睛盯着思忘,冷声道:“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么?”
思忘已然认出他就是抚养自己长大的爸爸,名动江湖的神雕大侠杨过。与他一别五年有余,此番相见,见他竟然已认不出自己来了,禁不住泪水满面,唾咽了半晌,才道:“爸爸,我是忘儿呀!”
杨过一怔,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把他认了出来,目光瞬即变得极为柔和,一丝儿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峻,缓声说道:“忘儿?真的是你么?你长得这么高了,脸上怎么涂得成了这个样子”
思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箭一般地射到了杨过身前,一下于扑到了杨过的怀中,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那些已从地上爬起来的罗汉堂弟子,一见两人认了父子,心下一沉,急忙又盘膝坐到了地上,只怕这新来的救命思人一会儿翻起脸来,长啸起来自己更是受不了。
杨过拥抱着思忘道:“忘儿,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受了不少的苦吧,你妈妈和你妹妹都好想你,好想你,你怎么回古墓一次,也不等我们回去就又走了呢?”
思忘居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哭着。
那边老顽童却早跳了过来,叫道:“杨兄弟,他这几年跟我学艺来着,我教的徒儿不错吧?”
扬过已然领教了思忘的内功,知道他现在已达当世极少数的高手之列,听了老顽童这么问,忙道:“忘儿的功夫当真极好,有你老兄教他自然错不了。”
天鸣方丈朗声道:“老纳谨代少林全寺僧众的拜谢神雕大侠相救之德!”
杨过抬头看时,见那天鸣方丈当真双手合十拜了下去,忙轻轻推开了思忘,也向方丈及众僧躬身行了一礼道:“杨过谨代吾儿思志向各位请罪,骚扰宝寺不说,更打伤这许多人众,望各位看在佛祖份上大仁大量,宽恕吾儿不察之罪。”
杨过带同老顽童,思忘及长眉老人,来到寺门前看那无色惮师。无色向杨过微微一笑,又向思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昨夜打伤我的绝不是令郎,以令郎武功身手,要找我报仇,确实不用这么偷出偷进的。我们全寺僧众尽皆感激令郎手下留情,如若不是令郎手下留情,只怕今日死伤更众,不知有多少会死于今郎掌下了。思忘孩儿,我打伤了那琴文同不错,但我并没有杀他,你如非要替他报仇,再也不可莽撞,我死不足借,真正的凶手如若在背后策划好了,要我们两相残杀,江湖上一场浩劫只怕就再也避免不了。”
思忘握住了无色的手,梗咽道:“我对不住你……”
无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满怀了长辈的慈爱和宽容的:带着这样的笑容,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便此离开人世,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汪碧寒见思忘与杨过那般亲热,而杨过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好感、把思忘叫到一边,与他私下里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再也不理会众人,带着青衣帮众下山去了。
郭襄见众人都走了,本欲转身离去,但她找了杨过十几年,不与他说上几句话终觉心下难安,便轻轻地叫了声:“大哥哥,你还认得我么?”
杨过本以为她亦是青衣帮一伙,是以看也没有看她,此时听她问到,急忙转头看去,可不就是那个风陵渡中初和他相遇的小郭襄么?遂惊喜地道:“是你?怎么不认得,小东邪么,还认得三枝金针么?”
郭襄此时已然三十岁出头,虽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但毕竟已经历了许多事情,脸上已然是尘霜满面,再不似以前的小东邢模样。但不知为何,见了杨过,便要不由自主地叫他大哥哥,好似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十几年来坐霜磨难,便如过眼云烟,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下郭襄惊喜地与杨过互叙别来之情,老顽童则偶而插上一句两句,长眉老人及思忘则在旁看着。
少林方丈来邀众人进寺中盘桓几日,杨过便约郭襄等人同去,一则可以叙些别来之情,二来也算是代思忘向少林寺略致歉意。
长眉老人则是跟定了老顽童。他的徒儿因为思忘和有琴闻樱出走,他虽嘴上不说,心下却颇为伤感,自身独处之时,那份孤独寂寞之感便即袭来。如若跟老顽童在一起,那份孤寂之感便减轻了许多。
当下郭襄带回周暮勒住在一个掸房,杨过与思忘一个掸房,长眉老人与老顽童一个掸房,六人皆在少林寺中住了一宿。
是夜,杨过与思忘正自互叙别来之情。杨过告诉思忘,他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已经五岁了,杨守也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他的妈妈及弟弟妹妹都很想他,盼他回去。
思忘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道:“爸爸,你既不是我的亲爸爸,为何要这般的瞒我,让我这十八年来一直蒙在鼓里?”他的眼中又巴蕴满了泪水。
杨过听他问列,并不觉得惊异,缓声问道:“你母亲给你留下的遗言你都看了么?”
思忘点了点头。
杨过道:“不是我存心瞒你,我只想着让你过得快活自在,不要有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感觉,待你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我自会将一切都同你说得明白,如若我存心瞒你,你母亲的那封信我早就不会留下了。”
思忘听了,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来,觉得爸爸确是真爱着自己。
杨过问道:“你回到古墓之时,那哑仆人便已经死了么?”
思忘听了,便将自己回到古墓时的种种情形说了,最后说到神雕授珠之时已然泣不成声。但他隐去了有琴闻樱之事没有说。
杨过听完了,才知道何以思忘的脸上会出现这种分明的界限,也才明白思忘何以内力如此之强,啸声何以有如雕鸣。他半响没有言语、心下又替他有如此功力机缘高兴,又替他觉得难过。
思忘见他半晌不语,问道:“爸爸,我母亲的那封倍中说是无色和尚杀了我父亲,我来找他报仇,也是我母亲的意思。怎么你还要向那和尚道歉,难道我母亲的信是假的么?”这番话问出来,他的神情立时变得紧张之极,因为这许多日子以来,他虽然不去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一直盘绕在他的心中,今日问了由来他才知道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的份量。
杨过道:“那封信还在么?”
思忘从怀中将那封信取了出来,递给杨过,两人之间都觉得这是极为自然的事情。
扬过把信看了一遍,沉吟半晌,方道:“奇怪,为什么这封信一点都没有动呢?”自然自语的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向思忘道:“这封信是真的,决计错不了,你被那绿衣双使劫走的时候,为了弄清你被劫的原因,我与你妈妈多方考虑,为了救你,最后决定在你十八岁之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将你母亲留下的枣木盒子打开了,那里面的信便是这封信。我向那无色致歉,是因为那无色临终所言是实,他确实并非杀你父亲的凶手。他打伤了你父亲,但伤得并不重,当时你父亲伤后尚能够独自行走,这件事情我曾听那无色说起过,只是你父亲后来被何人所害却终究是个迷,看来你母亲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禁不住舒了一日长气,好似心上己被重重地压了几十年,至此方得解脱。心中想道:“不管母亲所言是不是实情,她要我办的第一件事我已经替她办完了,那无色杀我父亲也好,没杀也好,总之他用金刚掌力先行将我父亲打得受了伤,这一点他是自己承认的,那么我来报仇,用雕鸣长啸将他震得吐血而死,也不能算是完全冤屈了他。。
思忘这样想着,自己得到了解脱,看杨过仍自在拿着那白绢出神,觉得好似仍有什么事情将自已和自绢都牵在了里面,心下禁不住一震,问道:“我听到适才你说,这封信是原来的那封信,这让你感到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杨过抱起头了,盯着他看了半响,道:“忘儿,从今以后,你行事须得三思,再不能这般莽撞。你回到古墓之中,那古室中的尸体,显然都是冲你母亲的这封信来的。我开始时怀疑定然是有人想要把这封信涂改一番,借你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封信居然已经被人看过了,又没有涂改,这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思忘的心中剧震,想不到江湖险恶若斯,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封信,竞也被他们做出这许多文章。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封信被别人看过么?”
杨过道:“据我所知,江湖上知道有这封信的,已近十人。
但这十人之中,有几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我与你妈妈,周伯通与一灯大师及英姑,你妈妈自己与你本人。剩下的人就很难说了。哑仆人看来已然知道这封信,那死于古墓中的二十几人定然有人知道这封信,而且,这是最可怕的,那在古墓中没有最后战死,身受重伤而活着出去的人,定然也知道这封信。这后面的几人只怕都想借你母亲的手来支配你,通过支配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思忘只听得心惊肉眺,问道:“哑仆人也想要支配我么?”
杨过默了半晌,终于说道:“这是我的一个疏忽、我本来不应将任何人留在古墓,传艺之时,更应查探清楚。那日你妹妹杨守在古墓外林中听得有人悄声说话,后来回来告诉我,原来是那哑仆人与那个在你被劫走之时见过一面的熊品牙。”说完了,脸上现出极为愤怒与懊悔的神情。
思忘好似听到过这个名字,又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回想,口中说了出来,“熊品牙?是不是那个身穿白衣的人?”
杨过道:“是他。那日他为了救你,受了伤,你被劫走之后,他在古墓之中养伤,我便传了他一些功夫,没料到他后来竟诚心城意地要拜我为师,我便收他做了徒儿。可是…”下面的话便不再说下去了,显然那是他极为伤心,又不愿启齿的事情。
思忘已然猜到了,定然是那熊品牙早有预谋才去古墓之中的、救自己云云、那只是为了骗得爸爸的信任好学他的神功绝艺。想到此不自禁地根得直是咬牙,只想着现在就见到他,一掌将他打成—片烟尘。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恨那熊品牙奸诈,居然行骗行到了当世大侠杨过的头上。一时间谁也不再言语。
猛然之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响,杨过立时抬起头来,双目神光暴射。此时他已年近五十,但由于内功深湛,看上去,也只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双目神光炯炯,更是不逊当年,若是只看眼睛;谁也不相信他会超过三十岁。
那脚步声一路行来,竟然走到两人所居的掸房外停住了,接着,传来郭襄的话声,“大哥哥,你们还没有睡么?”
杨过舒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好似颇为为难,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是郭襄么?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外面的郭襄好似也在犹预、或者是她想不到杨过会这么问,停了半晌,终于说道:“是的,这么晚了,该睡觉了。”说完了,听得脚步声响,郭襄又向回走了。
杨过忽然若有所觉,起身开了房门,阿道:“小妹,你找我有事么?”
郭襄站住了,默了一默,笑道:“这么晚了,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同你说句话罢了,你怎么也还不睡么?”
杨过道:“我正同忘儿说话、所以还没睡,我们别了有五年了呢。当真谈恭喜老顽童,收了个好徒儿,也该谢谢他,教了忘儿好本事。”他只是随便地谈话说说而已,其实这些话,他又有何必要对郭襄说呢。
但郭襄说道到“我们别了有五年了呢”这句话时,禁不住心中一阵酸涩,心中想着:
“是了,你与这么一个捡到的儿子别了才五年,就这么牵肠挂肚地想着他,一见了面之后又是抱又是搂的,你可想到那同你别了有十五年之久的人么?你可知道她这十五年来,游遍了中原各地,只是为了听得你的一星半点的行使仗义的消息行踪么?”她虽这样想着,自是不能将这一番话说出来,心中虽然酸痛,脸上仍自笑着,轻声道:“你的儿子那么好,不用说五年不见,只怕一年不见,也该好好的亲热一番。龙姐姐可还好么?这许多年来,我可总是想起她。”
杨过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但却假作不知的道:“龙儿么,她很好。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儿子,整日的陪着儿子女儿,开心得很呢!”
郭襄道:“那两个孩子定然十分好看,象你呢。还是象她?”
杨过道:“儿子象她、女儿象我。”
郭襄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大哥哥定是又在开玩笑,著果真如此,那可是有点大大不妙。”
杨过道:“小妹妹这许多年来,还没有碰到意中人么?”问完了,马上心中十分懊悔,这句话原是不该问的,但已然问了出来,也就只好作关切的样子来看着她。
郭襄马上说道:“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愿去哪里就去哪里,整日里游山玩水,自由自在,若是有了意中人时,整日价为他牵肠挂肚,愁眉若脸,须不快活死了。”
杨过道:“缘由天定,看来是勉强不来的。若有缘时,两人天涯海角,终能相遇,若无缘时,只怕整日价守在一起也难成夫妻。似小妹妹这般行侠江湖,终有一日与有缘人相见,那时别忘了到古墓去告诉我一声,我可是要邀些朋友前去喝你的喜酒。”、这番话顿然让郭襄想起十五年前,自己过生日时杨过的一番所做所为,继又想起杨过在绝情谷中投崖自尽时自己也一同坠落的情景。她心中思潮起伏,良久不语。
月光映照之下,杨过见郭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良久不语,—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忽见郭襄抬起头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缘由天定,我偏偏要与老天看看,缘真是天定的么?找这么自由自在贯了,将来有了意中人时,只怕也不能好好地同他在一个地方死死地相守,所以还不如就这么一个人道遥自在的快活。人生百年苦短,一人独行便长。看来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只怕要活到很老很老呢!”郭襄这样说着,转身已然行去,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已在十几丈外了。
只因这一番说话,郭襄当真终生没嫁,后来创立了峨媚派,武功独成一家,在江湖上名声甚赫。
杨过回至掸房,良久不语。
适才两人的对话思忘听在耳内,虽然不明内中情由,但已然猜到了其中的内蕴。若是一般少年,长到十八岁时,或许于男女之间的诸般情事不甚了了,但思忘不同于一般青年,投入江湖,便已然与有琴闻樱有了情慷。自入江湖之后,更是与周暮渝、汪碧寒、杨执等女孩生出种种情事来。
只因如此,思忘看着杨过,禁不住心中想道:“便如爸爸这般用情专一的男子,与妈妈百般恩爱,一入江湖之后,也免不了为情事烦恼,看来我与有琴闻樱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她要嫁我时,我未见终生能够守着她永远不爱别的女人。她说了终生不嫁我时,我反倒那般的为她伤痛欲绝。其实我与汪碧寒在一起,不也一样的心中满怀愉悦么?古书上所说的钟情男子,看来大中倒是人自己想出来骗人的。”
两人正自沉思着,想着各自的心事,忽然听得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又是走到他们的禅房门前停住丁。接着听得一个声音道:“杨大侠还没有睡么,方丈有请你父子过去,有事情要与你们商量。”
杨过一听之下,急忙起身,开门看时,却原来是达摩堂的一个中年弟子站在门外。
杨过带同思忘跟了那达摩掌的弟子绕了几绕,拐了几拐,来到后院一个透着灯光的惮房。一路上时见巡夜的僧人在屋脊房角之上闪跃腾挪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暗自钦佩,看来这座古刹得以垂名数百年不衰,也是实有缘由,绝非浪得虚名。
一进掸房,两人都是一怔。
除下方丈之外,心掸堂五老,无相和那紫面老者均在。
方丈向杨过父子二人介绍了那紫面老者,原来这紫面老者名叫金通,是与无色,无相同一辈份的少林派俗家弟子。这次来到少林寺看望师父,结果正巧遇上无色受伤,便代无色前去迎敌。
方丈道:“我请杨大侠过来,是要与你商议一些事情。目前江湖上各大帮派纷起,几乎每一帮派都有独霸江湖之心。令郎在此局面之下,好似处在一个极为特殊的地位,不知令郎已然觉察到了没有。”
思忘虽然觉得种种事端总是围绕在自己身上,但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特殊地位,他的心中实在不甚了了,听得方丈如此说,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过却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方丈道:“青衣帮虽然庞大,但据我寺中弟子多方查探,青衣帮实属一个更为庞大的帮派的分支,那个帮派被一个名叫圣主的人统领。听说那圣主不但本人武功不可测,手下更有一群怪异之士,个个武功不弱,招式怪异奇诡。那圣主得了这些怪异之士相助。更修得了一门无上神功,便野心勃勃,要将武林尽数统一在自己的麾下,做他的武林皇帝。”
方丈言到此处,顿住了。杨过道:“我也有所耳闻。我几日前为了追寻郭大侠夫妇遗下的一柄宝刀,在江湖上听得好多帮派都奉那圣主为尊。”
思忘想要说什么,但他没有说,他不想在这些和尚面前提及他曾与那圣主交手这件事。
方丈看着思忘道:“目前江湖上各大门派,若是联手与那圣主相抗,或可免于劫难,但圃于门户之见,各帮派之间很难联手合作,无隙御敌。即便是做到了此点,由于现今武林中人郭靖夫妇已役,再没有人能有他们那等威望热情,领袖武林与那圣主相抗,所以我们为使武林免遭劫难,只好另寻他法。”
杨过看了一眼思忘,他聪明机智,凡事一点即透,已然猜到了方丈所说的另寻他法是什么法,但他仍是问道:“方丈不妨直言,到底是什么方法。为使武林免遭劫难,但有所命,我父子无有不从。”
方丈道:“此事不一定非得劳动杨大侠,但却非得着落在令郎的身上。”
思忘道:“我爸爸要我做的事,我自会竭尽全力。”
方丈看了眼杨过,转头对思忘道:“此事你爸爸定然是要你去做的,他行侠仗义,威名素著,若不是因他退隐古墓之中,这武林领袖原该由他来做,那我们也就不用多费这许多脑筋了。但凡事须顺其自然,不可强求。我们要你做的这件事,却是非要你来做不可,”
思忘道:“那武林领袖我是做不来的,待我自己的另外的一件事做完了,我也要如爸爸那般的退出江湖。”
方丈道:“我们并非要你做这武林领袖。但要你做的这件事,只怕比做这武林领袖更要难些。”
思忘已然同江碧寒说好了,待去昆仑山救了母亲,便同她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好地相爱,享受爱情,青春和生命。这看起来简单之极,但好多人到死的时候才知道,一生只为虚名忙碌,并没有享受到这本该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去的最为宝贵的一切。
眼下这方丈不是正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么?思忘想到这里,便道:“这事情既是这么难,只怕是我做不来,别要因我而误了你们的大事,你们还是找别人来做吧。”
杨过听了这些话,有些奇怪地看着思忘。他发现五年不见,他寄托了如许心血和希望的思忘变了。他想要冲他发作,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能够说他只顾了自己的生活性命而不顾江湖人的生死么?他自己不是也厌倦丁这些江湖上的杀戮征战而隐居古墓的么?
思忘已然看出了杨过目光中好似已然流露出来的责备之意,禁不住心中一动,想起五年之前自己在古墓之中的好多个日日夜夜,想起爸爸给自己讲的好多的行侠江湖的故事,想起爸爸教自己剑法时的耐心和循循善诱,他问着自己:“难道爸爸那么认真地费尽心血教自己功夫,便是要自己一生无所作为地隐居起来么?”这样想着,他的心中又开始了动荡不宁,天鸣方丈道:“这事若是别人做来,那自是干难万难,但由令郎做来,那却比别人容易得多了。”
思忘道:“为什么偏我去做就比别人容易?”
方丈道:“你的武功已达深不可测之境,只恰当今之世,再也无人能够及得上你,此其一。你的身上,系着江湖上诸多绝顶高手的干系,老顽童周伯通是你师尊,想来他的掌法剑法已然尽数悉心传了给你、日间你用弹指神通功夫洞穿老钠衣袖,想来东邪黄药师也与你有些渊源,此其二:青衣帮乃圣主所率帮派之中的最大一帮,你与他们的帮主过从甚密,大可从内部比别人能够更多地了解那圣主的武功路数及力量分布,此其三。有此三点,你做起这件事情自然比别人更容易一些,这如许机缘,使你更应担当超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任。小施主,老袖算是谨代中原万千生灵求恳于你了,万望体莫负江湖众多武林同道之所托!”
听了方丈的一席话、思忘心下极为震骇,这时猛然听得窗外一下轻微之极的响动。
杨过已然电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