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耿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牢里,这十天来,他受尽了各式各样的酷刑,身上没有一寸肌肤是完整的。姓杨的妖女曾在他身上割了七、八刀,再把盐洒在伤口里;也曾把糖涂在伤口处,再从山里找来无数毒蚁,令之在伤口上吸吮,比之这些,早些日子的鞭打和烙刑更是徽不足道了。
韦耿每天吃的,只是一个硬如石头的馒头,喝的只有一小碗水,内里还混着泥和沙。这些痛楚,韦耿只得忍受着,求生的意念支持着他忍受每一种加诸身上的酷刑。
从守卫口中,他知道主使加害他的是北京城里某一个人,因为守卫曾透露,北京城真的人已知悉他被擒,现已派人来押他上京。
韦耿想破了脑也想不出,在北京里,究竟谁和他有此深仇,要杀他然后甘心。他要活着,活着看看是谁害他,活着报仇,把加诸他身上的双倍奉还。
地牢的栅门打开了,一个汉子走了进来,笑道:“姓韦的,今天便宜了你,现在我带你去洗澡,你可不要动逃走的念头,否则自讨苦吃。”
韦耿虚弱地问道:“为什么要我洗澡?”
那汉子奸笑道:“你不知道吗,小姐体谅你这十日来的辛劳,特地给你一些安慰,所以给你找来了十名美女,哈哈!美女,哈哈!给你享受一下,只可惜你享受完毕后,今生也休想享受美女了。现在,快来清洁干净,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好好地享受吧!”
韦耿不由心里大震,姓杨这妖女竟想出这恶毒主意来。一个女子若受多人轮奸,那心灵上西打击是一生一世也不能康复的。现今,这妖女竟然对男人也用上这套。他知道,肉体的痛楚他挨得住,但这心灵上的折磨,他能吗?他实在不敢想下去。
那汉子一把抓着他抬往另一房间,房内已准备了一大盆清水和衣服。那汉子撕下韦耿身上衣服便把他丢在盆里,随手把韦耿那破烂不堪的旧衣丢在地上。
那知,一小包裹竟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那大汉颇是惊异,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藏有东西。”拾起小包便打开来看。
一看之下,那汉子脸色大变,原来那小包竟是一条素帕裹着一块玉玦,素帕上绣有梅花一朵及昭华两个小字,正是当日傅若梅送给韦耿之物。韦耿贴肉收藏,并没有被搜出来。
玉玦上,一面刻着一条龙,神态活现,雕工精细另外一面却刻着一历字,历字下面另有四个小字,竟是篆书的“如朕亲临”。
那大汉忙扑向浴盆,颤声问道:“韦爷是傅姑娘的人?”
韦耿大喜,知道眼前汉子定与傅若梅有关连。只见他摇头答道:“不是!傅若梅是我的人!”他并没有说谎,傅若梅确曾亲口说永远是他的。只是,语气虽同,意思却异。
那汉子闻书,连忙跪下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韦爷身份,故有所冒犯,请韦爷恕罪。”
韦耿道:“不知者不罪,你叫什么名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汉子惶恐地答道:“小的王万通,绰号飞狐。这里庄主名杨炳,是和坤的其中一秘密势力,傅姑娘派小的来卧底,监视他们行动的。”
韦耿点了点头,道:“现在形势危急,有没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王万通道:“把韦爷救出去并非难事,只是韦爷伤势严重,恐怕逃不出十里便会被追回,他们人多势众,小的恐怕敌不住。”
韦耿想了一想,道:“那么,附近可有隐蔽的地方,可以躲上一段时间的?”
王万通略为一想,道:“有了,小的知道附近有一山洞,极为隐蔽,他们绝对找不着的。只是,若然现在逃走,食物和水方面都没有,而且他们会知道是小的作内应,以后接应便不可能了。”
韦耿道:“这也是,你可有其他办法?”
王万通道:“韦爷现先洗澡,然后回牢房,今天晚上,小的再来,设法制服夜班守卫便可逃走。天亮前,他们绝不会发觉,那时,小的已把韦爷送到那里,然后再跑回来。”
韦耿道:“便这样吧,这事劳烦了你,稍后回京,我会叫若梅重赏你的。”
王万通道:“谢谢韦爷恩典,这是小的应该做。小的日前冒犯韦爷,韦爷只要不责怪,小的已是心足!”
因为韦耿已是奄奄一息,且武功全失,故看守他的人都是虚应其事,故被王万通轻易解决,顺利救走韦耿。
王万通手里拿着一大包裹,背着韦耿,直往山上奔去,夜色虽暗,幸有点点星光,依稀还可辨路。奔跑不久后,王万通便驮着韦耿穿过一小丛林,再爬上一小山峰,来到一被树叶掩蔽之山洞。
王万通小心地拨开枝叶,背着韦耿进洞后,便把他放在一软软床铺上,再回头把洞口掩盖好。跟着便点着一小油灯,道:“韦爷,小的已在日间来过这里,灯、被铺、食水和干粮等已准备妥当。韦爷的包袱亦已偷来,只是那竹伞却找不着,必定是那妖女拿去了。韦爷请安心在这里养伤,小的有机会便再来探望韦爷!”
韦耿道:“你可要小心,不必常来,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王万通道:“小的省得,韦爷请保重!”
韦耿在山洞里休养了十多天,身上的伤已大为好转。在这期间,王万通曾来过两次,带来食物、水和金创药,搜索他的人因多日不见他的踪影,已放弃行动。
这两天,韦耿开始在洞外作有限的活动,他并没有放弃找寻那“寒岩”的希望。
这日清晨,韦耿觉得体力已全部康复,便步出洞外,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找,寻寒岩的踪影。他沿着山路,往远处一山谷行去。他的包袱亦已带上,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食水,另在洞里用炭留了字通知王万通,他打算不回来这山洞了。
足足行了个多时辰,韦耿才来到那山谷,谷内绿草如茵,百花竞放,令人心旷神怡。韦耿在一小树下坐着,拿出水袋和干粮。
幕地,不远处传来一片柔和的琴声,韦耿听了,实时心头大震,只因他发觉在这琴声下,他体内游生的真气竟有平静下来之势。
他急忙站起,循着琴声之方向,找那弹琴之人。在一条小溪旁边,他看见一清癯玄真,正在优悠自得地抚琴轻弹。
韦耿不敢打扰,便在道士身前不远处盘膝坐下,默默聆听。
一曲既毕,那道士停了下来,注视着韦耿片刻,道:“檀越莫非对此道亦有偏爱?”
韦耿道:“道长见笑了,在下世俗之人,对琴韵之道实一窍不通!”
道士续道:“那么檀越为何而来?”
韦耿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为找寻寒岩而来。”
道士大为诧异,道:“檀越虽是骨格清奇,乃练武之上佳材料,但是目光散涣,不像是身具武功之士,寒岩只对练气之人有所补助,普通人绝对不能抵受那透骨奇寒,有害无益。檀越还是回去吧,免得浪费精力,徒劳无功。”
韦耿道:“道长有所不知,在下遭人暗算,武功全失,只有寄望找到寒岩,方能恢复内功。”跟着便把经过说出。
道士道:“竟有这事,且过来让贫道看看,也许贫道能帮上一点忙!”
韦耿忙上前,道士一探他的脉息,大表惊异,道:“想不到檀越修为竟如此深厚,贫道实无把握替檀越恢复真力,唯有寄望那寒岩,也许有所帮助!另外,贫道之清心曲说不定也可以派得上用场,只是进度不快。”
韦耿道:“只要能恢复本身功力,不论需要多久,在下也能忍耐。”
道士在韦耿脸上打量了良久,想道:此子之相,不似大奸大恶之人。也罢,贫道便成全他,说不定多年心愿也可一并得偿。”
于是,他对韦耿道:“檀越,贫道传你琴技,并带领檀越前往寒岩,你可在寒岩上练习贫道之清心曲。如此双管齐下,檀越当可在三个月内恢复内力,但檀越必须答应贫道,恢复武功后替贫道办一件事,并不得滥杀无辜,作奸犯科。”
韦耿道:“道长大恩,韦耿没齿难忘。若道长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定必竭力办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耿离开时,身上多了一具古琴和数册琴谱,另外还有一册练功心得,全是那道士,“琴仙”悟非子交予他,托他找寻传人。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前往九曲山庄,找那姓杨的妖女清算旧账,并迫问她谁是主谋人。
那知道,当他来到九曲山庄时,眼前所见,令他大是惊异。整个九曲山庄,只余下一片废砾,满目疮痍。
韦耿大为惆怅,只因如此一来,杨姓妖女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往何处追问主使杀他的人?
他现在唯一的线索是北京那人,但要在北京找一个不知姓名,不知身份的人,无疑大海捞针。但除此之外,他能做什么?
现在,距离重阳只有数天,他得赶往小开元寺与法空老和尚一聚。还有,与欧阳佩文沧海亭之约亦要赴,他十分庆幸恢复功力的速度比预期快得多,否则,他何以赴约?
小开元寺里,韦耿正和法空老和尚对弈着,此时已是九月初十晚。
法空大师道:“韦施主,已两天了,以老衲推测,欧阳施主应不会来赴约寻仇了。”
韦耿下了一子,道:“老和尚何以有此推测?”
法空大师道:“施主杀死石子斌之事,理亏在彼,图奸妇女,人人得而诛之,欧阳施主乃爱惜羽毛之人,断不会为此而来,因为据老衲所知,这一年来,欧阳施主对日月盟所作所为亦极表不满,听说她不知为了何事,已于数月前脱离该盟。”
韦耿诧异非常,道:“她本是日月盟中坚份子,日月盟怎会让她脱离?”
法空大师道:“这消息是水银门万老施主告诉老衲的,详细经过他却没有说出来!”
韦耿更是惊奇,问道:“老和尚何时和万老儿搅上了?你对江湖中事也有兴趣?”
法空大师忙道:“罪过!罪过!出家人四大皆空,江湖中事应该由江湖中人处理,老衲怎能插手?万施主说欠你人情,这消息很可能对你有用,但找你不着,故托老衲转告。”
韦耿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老和尚要再涉足江湖!”
法空大师苦笑,道:“老衲几经辛苦才脱离这是非圈,怎会回去?”
韦耿仰望天色,午时将过,刚想返回小开元寺,却听见远处有人奔驰而来,忙循声一看,只见十多名大汉,手持兵器,正在追杀一女子。
那女子身上血渍斑斑,步伐不稳,似是受伤不轻,但却咬紧牙龈,往沧海亭方面奔来。韦耿细看之下,发觉该女子竟是欧阳佩文。
韦耿急忙展开身法,拦着那批大汉,道:“你们是谁,竟然追杀一名妇女?”
那批大汉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道;“老爷们是京里来的。你是谁,竟敢阻止办公,维护叛党?我看你一定是嫌命长了!”
韦耿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贱名不提也罢。各位既然是京里来的,不知是那一个衙门的大人?可有腰牌或是海捕公文吗?”
那大汉道:“老爷等是和中堂府中人,追捕叛党何须公文?快让开,否则连你也杀掉!”
韦耿听见这批人竟是奸官和坤手下,登时大怒,只因和坤自恃是乾隆身侧红人,贪脏枉法,营私舞弊,无恶不作,他早已立心对付。”
韦耿对身后之欧阳佩文道:“姑娘,你先休息片刻,侍我来对付逼些鹰犬。”他拔出了刀,冲入大汉阵中,不由分说地见人就杀。那些和坤手下本非庸手,只因适才围攻欧阳佩文时巳消耗不少体力,个别还负伤在身,这时那堪韦耿这煞星冲杀,转眼间已被他如斩瓜切菜般全数放倒。
韦耿收起刀,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有话留待到小开元寺才说吧!你还走得动吗?”
欧阳佩文前来沧海亭赴约,途中竟被数批和坤手下截杀,她的剑法凌厉高超,这数天来,伤在她剑下的和坤鹰犬不计其数,只是她亦负伤不经。
那知这日,在距沧海亭十多里处,竟又遇上这批人,在杀掉数人后,自己亦已中了数剑,新旧伤口不停流血,体力不支,仅凭一口气支持着跑来沧海亭。她并没指望韦耿出手相救,只是意识上驱使她跑来进里。
如今,她心里一松,实时倒在地上。
韦耿忙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欧阳佩文口里,挟着她便展开轻功,趋回小开元寺。.
欧阳佩文苏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年约廿五、六的俊俏文士和一个老和尚,笑容可掬的望着她。
她认得这和尚便是小开元寺的主持法空大师,但俊俏文士又是谁?
俊俏文士见她已醒,便道:“姑娘失血不少,而且真气消耗过多,必须休息数天,方能恢复体力。这里安全得很,姑娘可放心静养。其他事情,待姑娘伤势痊愈后才作打算吧!”
欧阳佩文望及自己身上,看见伤处已是包扎妥当,且已换上一件白色长袍,登时脸上一红。她道:“贱妾多谢两位相救。大师,韦大侠可在吗?贱妾有要事告诉他,可否请他来相见?况且贱妾还须面谢他出手相救。”
俊俏文士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对和坤手下素无好感,且有旧怨,姑娘不必客气!”他从九曲山庄联想到暗算他的事情可能和和坤有关,故有旧怨之说只是他不明白他与和坤素无瓜葛,和坤并没有派人暗算他之理。
欧阳佩文不相信地望着俊俏文士,道:“相公便是韦大侠?霸刀韦耿?”
俊俏文士笑道:“在下便是韦耿,难道在下没有了竹伞和面具,姑娘不敢相信了?”他因为当日击杀和坤手下时,沧海亭附近还有不少游人,为避免麻烦起见,故除下面具,回复本来面目。
欧阳佩文低下头来-道:“韦大侠,贱妾已脱离日月盟。”
韦耿道:“姑娘深明大义,在下非常敬佩。”
欧阳佩文道:“韦相公为何不问贱妾为什么脱离日月盟?”
韦耿道:“日片盟胡作妄为,难成大事,姑娘此举,必有道理,且属明智之选择,韦某何须询问?”
欧阳佩文道:“当日与相公一会后,贱妾曾多次思索相公所言,深觉相公极为有理。故对日月盟所为有所存疑,后来竟发觉史盟主勾结和坤,残害武林同道,便向盟主查询。那知盟主不加解释,只说是手段之一,以期达到反清目的,贱妾不敢苟同,与之辩论,史盟主老羞成怒,竟然警告贱妾,不得干涉此事,否则便以反叛日月盟问罪于我,贱妾一怒之下,便留书出走,声明脱离日月同盟!”
韦耿道:“原来如此,这次和坤手下追杀姑娘,很可能便与此有关。日月盟竟与和坤勾结,这确是令人震惊和失望。”
一旁之法空大师道:“阿弥陀佛,日月盟如此妄为,必定自取灭亡。姑娘能够高瞻远瞩,老衲佩服。”
韦耿笑道:“老和尚,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还是念你的经吧,这些事你理来作甚?”
法空大师满脸通红,急道:“胡说,老衲身在空门心在汉!”.
韦耿道:“老和尚,你终于露出尾巴来,我还道你真是四大皆空呢!.”
法空大师脸上更是红得发紫,说不出话。
欧阳佩文噗嗤一笑,道:“韦相公,你可把大师弄窘了!是了,贱妾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相公,日月盟中人对相公恨之入骨,必欲杀你然后甘心!”
韦耿大笑,道:“杀我?”
欧阳佩文点头道:“对了,因为你杀了马氏昆仲,和你给他们的那个警告。”
韦耿道:“江湖中人要杀我的数之不尽,多一个日月盟又能把怎样?我不找上他们已是他们幸运,还敢找我麻烦?”
欧阳佩文道:“韦相公武功高强,当然不会对日月盟有所害怕,只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韦相公还须小心提防。”
韦耿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自会提防。时间已不早了,姑娘请早些床息,安心在此静养吧!”.
事情已开始有了眉目,韦耿把东鳞西爪联贯起来,推断出谋害他的很可能便是日月盟以及和坤所为。他要查明此事,他不能只凭推测便找上日月盟以及和坤,他不能因为九曲山庄是和坤秘密势力便把罪名加诸和坤身上,毕竟下手暗算他的只是百毒天尊师徒,而姓杨的妖女当日加害于他可说是为师报仇,和坤可以把一切推得一乾二净,他更没有理由找上日月盟。
他需要证据,所以他一定要先找着姓杨的妖女。要找姓杨的妖女,得先要查出是谁毁掉九曲山庄。韦耿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知道谁毁掉九曲山。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北京城内狮子胡同傅威侯府邸里,一条如鬼魅的黑影四处窥控,不久便从府内纵出,消失在夜色里。
这人影正是韦耿,他因为要问傅若梅知否有关九曲山庄被毁之事,故前来北京找她。他本可以在日间投帖拜访,只是他不愿和官府扯上关系,更不愿意和这位足可与和坤分庭抗礼,主掌大内禁军,京畿治安的傅威杰打交道,所以便选了深夜造访这一着。
可惜的是,他找遍了整个侯府,不但找不着傅若梅,竟连她的闺房也找不着,好像傅若梅并不住在这里似的。
另外使韦耿更惊奇的是,他在府邸里所见到的傅威侯竟是身形雄伟,双目炯炯有神,绝非当日所见,傅若梅称之为“伯父”之清癯中年人。
他百思不解,若非大门上横匾写着“威武侯府”,他差点以为自己误闻其他王府。但是,当日振威镖局赵老镖头也曾来此,并凭玉玦借得银两!怎会如此?
韦耿并不知道,当日在城外相救的并非傅威侯,傅若梅并不姓傅,更非傅威侯之侄女,对外如此称呼只是掩饰其真正身份。他如对怀里之玉玦仔细地看看,便会知道该人是谁,更可联想到傅若梅之真正身份,便不会如这时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离开侯府时,他留下了一封信在书房里,信上寥寥的写着四个字:“黄昏、酒肆。”上款画了一朵梅花,下则是一柄伞。他知道别的人看了,不可能知道说什么,但傅若梅一定明白其中意义。
翌日黄昏,当韦耿来到当日与傅若梅初次相遇之酒肆时,一个纤小的身躯已扑进他的怀里。不是傅若梅还会是谁?
只见她呜咽地道:“韦郎,果然是你!可担心死我了!”
韦耿轻拍她香肩道:“若梅,下次可别这样,若非我一眼便认出你,现在你巳身首异危了。”
傅若梅道:“韦郎,你的伤已痊愈了吗?你的武功可提恢复了?”
韦耿道:“我已经完全没有事了!”
傅若梅道:“韦郎,你知道吗?当王万通向我报告你遇险时,可把贱妾吓坏了。我当时便带着大批人手南下接应,可是去到武夷山时已失去你的影踪,找遍整个武夷山也找不见你,贱妾一怒之下,便把九曲山庄铲平,把它烧个精光!”
当日琴仙带了韦耿前往寒岩练功,该处极是隐蔽,傅若梅等人怎能找得着?使她一怒之下,在时机未成熟时便夷平九曲山庄,未能搜集足够证据对付和坤,使他迟至嘉庆即位后才伏法,实乃天意。
韦耿道:“你烧掉九曲山庄,和坤会对你不利吗?”
傅若梅哼了一声,道:“他敢?王万通已查出九曲山庄与日月盟勾结,并有不少证据,和坤怎敢张声?只可惜未能证实他与九曲山庄有关,便宜了他!”
韦耿道:“若梅,你真傻,铲平了九曲山庄,无疑打草惊蛇。今后要扳到和坤,更是艰难,为什么不忍耐一时?”
傅若梅道:“韦郎,贱妾不可以忍受别人害你。我恨不将把他们碎尸万段,加诸你身上的,我要十倍奉还!”
韦耿道:“这又何苦呢?你的身份与我不同,该以大局为重。况且,若然我不幸遇害,你烧掉九曲山庄也无补于事,该把幕后主使人找出来,替我出一口气!”
傅若梅低下头来,道.,“贱妾今后省得,只是,贱妾当日也不知为何如此冲动!”
韦耿道:“当日你毁掉九曲山庄时,把杨庄主的女儿怎样处置了?”
傅若梅道:“当日给那妖女逃脱了,只杀了杨炳及数名高手,其他的人都押在牢里。”
韦耿道:“若梅,王万通救我出险,希望你能代我谢他!”
傅若梅道:“他立了此功,贱妾自会重赏,你可放心。”王万通因此而获颁四品武官顶戴,从此官运亨通,一帆风顺,实在始料不及。
韦耿并没有向傅若梅询问有关昨晚于侯府所见之事。他由始至终认为傅若梅没有理由欺骗他,而且,今天,傅若梅既然能够如约而来,那么她必定是住在侯府里,只是自己未能找着。
至于侯爷容貌不同,韦耿自作聪明地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他认为傅侯在那次遇袭后,便在侯府里安排一个替身,以一名护卫假扮自己,以防行刺。
傅若梅续道:“韦郎,你找我可有什么特别事情吗?”
韦耿道:“我主要是告诉你我已无恙,另外是希望能知道那姓杨之妖女之下落。”
傅若梅听见他武功恢复后,便赶来通知自己,心里登时起了丝丝甜意。这说明了她在韦耿心里已占有一定之份量,她怎会不喜上眉梢,死心塌地爱着韦耿。
她道:“韦郎,你放心。那妖女即使躲到天边,贱妾也要把她找出来,教她尝尝禁卫军治人之手段。”
韦耿道:“不,我要亲自处置她,并要从她口里证实主谋人是谁。我知道主使加害我的,定是和坤和日月盟,但我必须证实此事才能报仇!”
傅若梅道:“届时你打算如何报仇?可须贱妾效劳?”,
韦耿道.,“日月盟在我眼中,只是土狗及瓦猫,我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方能泄我心头之恨。至于和坤,那便更简单,中堂府虽是铜墙铁壁,虎穴龙潭,但亦难我不倒,和坤之狗头,还不是手到拿来!”
傅若梅急道:“韦郎,这事万万不可,和坤那狗贼虽是罪该万死,但他圣眷甚隆,若你杀了他,那时可难为贱妾了!至于日月同盟,人多势众,你要独力对付,危险非常,希望你能多加考虑!”
韦耿道:“这事言之尚早,稍后再说吧!今夜虽然没有月色、却也繁星满天。若能湖中泛舟,把盏言欢,该另有一番情趣,你可愿意同行吗?”
傅若梅闻言大喜,忙点头答应,并在桌上拿起一长形包袱,交给韦耿,道:“韦郎,里面是你的竹伞,是贱妾搜查九曲山庄时找到的,另外还有一些银票、金珠,是贱妾为你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请韦郎收下。”
韦耿道:“若梅,你给钱我作甚,我怎能要你的银两?”
傅若梅道:“韦耶,贱妾知道你视财如粪土,但很多时,有了钱便容易办事。贱妾知道你阮囊羞涩,故为你准备了一些,请不要推辞,贱妾人巳是你的,这些身外物算是什么,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韦耿闻言苦笑,接过包袱道:“我明白你的苦衷了!你是恐怕我身无一文时,在京师里做起飞贼来,那时又要麻烦你四处奔跑,捉拿飞贼!”
傅若梅笑道:“你若是偷取金银珠宝,我才不管呢!我只是担心你到处偷女孩子的心……”说到遇里,脸上一红,低着头奔出店外。
点点星光,映照着广阔、平静的湖面,偶然一阵微风,皱起万迭微波。
整个晚上,傅若梅倚偎在韦耿怀里,低诉着别离情,直至天色微亮,方依依不舍地离去,留下一股余香及万般惆怅。
韦耿明白道是一段不可以开花的感情,他不可能有机会与傅若梅成亲,因他不能背弃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他更清楚只要一点头,说一句话,这如花似玉,天仙化人的美女永远便是他的,但是,他能够吗?
他想起刚才傅若梅说的一段话:“韦郎,贱妾明白你我永远不能在一起,只要你有空便找我见上一面,贱妾已感心足了。有一件事贱妾要提醒你,心兰妹子对你一片情深,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她不像我们满家女儿,敢说敢爱,她只把心事放在心里,一旦感情遭受损害,后果不堪设想。答应我,不要辜负她一片情意。”
赵心兰温柔、礼贴、关怀和爱意,经半年多的相处,韦耿怎会不察觉?他又怎能无动于衷?只是,他的心里已有梅若梅,一个死结。他了解到,他若然和心兰成亲的话,只会使大家痛苦,一个女子,绝对不能容忍身边的丈夫牵挂着另外一人。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赵心兰,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希望不久之后,赵心兰能够忘记他,找另一个好归宿。
他望着远去的傅若梅,喃喃地道:“对不起,若梅,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这样做。别了,若梅!”
韦耿不再以其他面目出现,他了解到无论化装术如何高明,总会有些破绽,加上他的竹伞,反引起有心人注意,反正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人不多,故便恢复本来的面目,大摇大摆的走进北京城。
他入城的目的地是和坤府,他打算在夜间探一探这比禁宫还要守卫森严的中堂府。在一间客栈里,韦耿静待着黑夜的来临。
韦耿明白到他在和坤府不可能有重大收获,九曲山庄那妖女杨素素极有可能投奔和坤,但他老奸巨滑,怎会收容已列为叛党之九曲山庄中人?但韦耿既然来到北京,不来一趟的话是不会心息的,故冒险夜探相府。
和坤贵为中堂,府邸之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不在话下。府内更是警备森严,荷刀负枪的守卫到处可见,韦耿在夜色掩护之下,身上全副夜行人的衣着,背负钢刀,头戴黑罩,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久便伏身在书房之上。他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倒挂在屋檐上,察看书房中之动静。
房间里,和坤端坐在太师椅上,身前不远处分别坐着两人。一人背着窗,看不清面孔;另外一人的身份却使韦耿大为吃惊,原来这人竟是与他齐名,江湖中素负盛名的“摘星飞月”中之飞月刀方心谦。那么,背窗而坐的人即使不是摘星剑马清,身份也绝然不轻。韦耿那敢大意,忙屏息静气,细心聆听三人所说。
只听见飞月刀方心谦道:“中堂大人认为此事与霸刀有关?”
和坤点头道:“对。杨炳女儿当日通知老夫已擒养霸刀,老夫便即派人前往解押来京,那知去到时,姓韦的小子已经逃脱,不久之后,傅丫头兵马便到,那有如此凑巧?”
另外一人也点头道:“中堂大人言之有理,敝门门主也认为韦耿极有可能是傅若梅之人,当日敝门在城外伏击那丫头时,韦耿不也在场?年前,日月盟马氏兄弟行刺王府尹时,系被韦耿所杀,霸刀暗中效力对方,已是毫无疑问之事。”这人竟然是黑杀门中人,韦耿大是可惜,不能看见这人的容貌及从声音、语气中认出这人是谁。
那人续道:“可惜我们低估了韦耿的实力,当日双管齐下,不但不能伤他分毫,还损失了十多名杀手,连百毒天尊也赔上老命。敝门主已决定亲自出手,并与门中四大护法起程来京对付韦耿,请中堂大人放心。”
方心谦亦道:“韦耿杀死天山双侠马氏兄弟,属下亦已藉此事挑拨白道中人,发起声讨行动,已有不少武林中人答应出手,韦耿已是四面楚歌,插翅难逃。”
韦耿想不到侠名四播的飞月刀竟然出此卑鄙手段,大吃一惊之下,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
屋内之方心谦及黑手门高手已发觉异声,齐喝道:“屋外是谁?”语声方落,两人已不约而同地穿窗而出,而和坤则转眼间便失去踪影。
韦耿因为身体倒悬,未能及时脱身,只好翻身跳下,趁机看看黑杀门的高手究竟是谁。
韦耿站在两人身前不远,细心打量那黑杀门之不知名杀手,只见他约五旬年纪,面孔瘦削,双目炯炯有神,长剑已然出鞘,握剑之手指修长有力,应是用剑之大行家。面孔却是陌生非常,从没见过。
这黑杀门高手道:“阁下之身手,应不是无名之辈,究竟为何而来?”
韦耿道:“你想在下告诉你吗?若然可以说出来,我何不投帖求见,那须夤夜前来?闲话休说,你要拦我,便请出手,否则在下不再奉陪!”刷的一声,钢刀已然拔出。
那人道:“阁下狂妄得很,你既然不说,那便留下来吧!”长剑如闪电般。直射韦耿胸膛,势如脱兔。
韦耿看见剑势汹汹,乃出道以来首见,那敢大意?急忙闪身,钢刀便出一招“倒转乾坤”,由下至上反挑对方咽喉。
那人不愧身手高明,不待剑势到老,反剑横劈韦耿手臂,左手同时微屈,顺着剑势当胸抓到。
韦耿那敢怠慢,夺命刀法之绝招“冤家路窄”巳然使出,如闪电般斩向对方右臂。韦耿这招去势如电,变化多端。若然对方回剑自保,那时,钢刀便会迅速回拖,斩向对方咽喉,多年来,死在他这一刀之下的高手不胜其数。
那知,黑杀门这杀手却全不理会,那一爪仍然当胸而下。这两败俱伤之打法,登时使韦耿心头为之一震,正想收刀后退,那知身后却有冷锋到袭,竟然是一旁之飞月刀方心谦乘机偷袭。
韦耿腹背受袭,已无其他选择,忙运足真气,纵身而上,避开身后之一刀,迎向黑杀门人之一爪。刀锋回转,化作夺命刀法之第二绝招“狭路相逢”。他拚着挨上一爪,也要把眼前之黑杀门中人斩倒。
那人自恃修为深厚,对韦耿攻来之刀势视若无睹,只是把头略为后仰,左爪急变为掌,暗劲猛吐,击在韦耿胸前。在他心目中,韦耿中他这掌,定被震退数步,那时,攻向自己之钢刀亦随势后退。
他那会知道,韦耿之内力修为比他想象中高明得多,不但未能把韦耿震退,连他前冲之势亦未能阻挡,登时大吃一惊,急忙抽身后退,只是那来得及?
一阵血雨向天狂喷,大好头颅已被韦耿劈飞。而韦耿挨了一掌后,亦受伤不轻,鲜血从咀角汨汨流下。他劈倒黑杀门那人后,身形急转,钢刀封向方心谦攻来之弯月刀。
那知,方心谦之弯月刀突然脱手而出,弧形袭到。韦耿不虞此着,忙闪身跳避,那知仍是慢了一点,腹部被划了一条长达数寸的伤口,入肉数分。
这时,和坤府中的护卫及高手已蜂涌来到,重重围困着。
那伤了韦耿之弯月刀,竟能回旋一圈,重返方心谦手里,这时,韦耿方明白为何对方叫做飞月刀。刚才,自己实在大意了一点,幸好反应快捷,否则这时已是变为两截,横尸当场。
韦耿环顾四周,看见和坤府中侍卫高手不下百人,且有飞月刀在场虎视眈眈,伺机进袭,自己又是内外皆伤,不宜久战,情况实在不可乐观。
他知道,要杀掉方心谦虽非难事,但现时功力大打折扣,此举非十招八招内所能办到,一旦纠缠过久,体力消耗太多,伤势加重,届时要冲出重围,亦难如登天。
如今,唯有放过方心谦这卑鄙奸贼,趁自己还可支持,尽早突围。韦耿下定主意后,便立即施展绝世身法,飞射屋顶。
他的身形刚到达屋顶,钢刀巳先行开路,“冤家路窄”、“狭路相及“大杀三方”一连三大绝招已连续使出。埋伏屋顶的和坤侍卫只是身手普通,登时被他放倒了十多人。
这时,方心谦亦巳跃上屋顶,直扑韦耿。韦耿头也不回,反手一扬,一楼寒光已射向方心谦,去势迅若奔雷。方心谦闪避不及,实时闷呼一声,掩胸急退。
韦耿正想回身追杀,巳另有十多二十名和府高手跳上屋顶,护着方心廉。韦耿看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得放弃,施展轻功,如一缕青烟般向府外奔逃。
韦耿回到客栈后,立即从行囊中取出金创药,把伤口包扎妥当,并取出一颗药丸,和水服下,坐在榻上运功调息,那一掌一刀确把他伤得不轻。
经过一夜调息后,韦耿的内伤已然痊愈,只有腹上那刀伤,尚在隐隐作痛,还须休息数天,免得伤口破裂。吃过早点后,韦耿默默地沉思着,和坤和日月盟连手对付自己,已是铁一般的事实,想不到素负侠名的飞月刀和神秘莫测,令到江湖中人闻皆丧胆之黑杀门竟也是和坤之手下,这确是令人震惊万分。
黑杀门见钱开眼,唯利是图,替和坤效力绝不稀奇,至于方心谦,更是简单,因为江湖中,欺世盗名之人遍地皆是,多少名震一方之大侠,暗里还不是干着那些见不得人之勾当?这些事情,韦耿已是见怪不怪,只是他不明白,日月盟那些死硬派,以反清复明为唯一目的,怎会与和坤这朝廷红人勾结?
他知道,今后他的行藏必须加倍小心,因为他要面对的,不只是日月盟、和坤、黑杀门,还有那些被飞月刀挑拨了的自命侠义中人。
和坤的手下,他可以放手对付,而且实力也不足畏,人多势众并不可恃,因为他们不能够每次遇上他时都有那么多人,反之,他还可以用上逐个击破的战术。
至于日月盟的人,他若然证实他们主谋暗算自己的话,即使日月盟不找他,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日月盟盟主史思明和其余几名当家的武功底子,韦耿心里清楚得很,他半点也不担心。
较为头痛的是那批自命侠义的白道中人,目前,韦耿并不知道那些人会来对付他,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些人只是一批糊涂虫,并无大恶。杀了他们,只是中了和坤一石二鸟之计,便宜了这恶贼。所以,他要尽量避免和这些人碰头。他并非害怕这些人,必要时他亦会动手,杀几个侠义中人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晒,因为多少年来,他韦耿做事,但求心安理得,不负大义,毫不理会别人对他是毁是誉。只是,他不甘为和坤做刽子手。
最令韦耿担心的便是黑杀门的神秘杀手,在和坤府里所碰上那人之不要命的打法确使他头痛。黑杀门主和四大护法之真正身份和武功修为,他一无所知。唯一可以想象得到的,便是这五人的武功必高明非常,这一点可从和坤府里所碰见那人之身手推算出来。而这五个神秘敌人,正是为了他而专程来北京。
所以,韦耿定要尽快养好伤势,并在北京这众多人口里,找出这五个人来。
午时刚过,韦耿之房间蓦地响了数下敲门声,他问道:“是谁?”
“客官,是送茶水来的!”
韦耿登时提高警觉,因为他从来人之步履中发觉这人轻功甚高,且声音别蹇,像是硬装出来的,忙把竹伞放在顺手处,口中道:“门没闩上,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虽是小二打扮,但是身材矮小,面孔俊俏,皮肤白晰,玉手纤纤,那像是个店伙?
韦耿看清楚来人容貌后,哑然失笑,道;“你何时改行,当上店小二?”原来竟然是改了装之傅若梅。
傅若梅把门掩上,满脸关心的问道:“韦郎,你受了伤?”
韦耿点头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只要休息一两天便没事的,你怎么知道?”
傅若梅登时放下了心,道:“和坤刚才找上了贱妾,说道昨晚曾有刺客大闹他府邸,且杀伤不少护卫,并说出刺客腹上中刀,逃去无踪,他并命令贱妾立即捉拿刺客归案。”
韦耿笑道:“你怎么想到是我干的?又怎知我住在这里?”
傅若梅道:“有谁能大闹和坤府,杀伤侍卫全身而退?贱妾推测你很可能往探和坤府,便派人在城里留意你的行踪,你入城那天,贱妾已获得报告。”
韦耿道:“想不到你的眼线如此厉害。你现在捉拿我归案吗?”伸出双手,作束手就捕状。
傅若梅瞪了他一眼,道:“没有半点正经,人家听见你受了伤,担心得要死了,才赶来看你。早知如此,我还不来呢!”
韦耿看见她那略带微嗔的表情,心神为之一荡,把她一搂入怀,轻吻着道:“是我不好,该罚。”
傅若梅这才笑道:“你知道便好了!”
韦耿放开了她,道:“若梅,你打算怎办?随便找个人给他交差吗?”
傅若梅道:“怎能这样?这岂不是草菅人命吗?况且他也不会相信。”
韦耿想了想,道:“我有办法,包管和坤哑子吃黄莲,不敢逼你。希望我能找到适当人选,和坤可有给你期限吗?”
傅若梅摇头道:“没有,他只命令贱妾尽快拿刺客归案。但若然太久,他会施加压力的,在圣上面前便难交待。”
韦耿道:“你放心,这事在半月内应可办妥。只是,还要劳动你的手下帮忙。”跟着他便把计划说出。
在跟着的数日里,和坤府外布了数个傅若梅的眼线,日夜不停地监视出入府中的每一个人。
韦耿则每天扮作来京游览的书呆子,到处游逛,希望能碰上黑杀门门主及其四大护法。
第六日的晚上,傅若梅的手下带来了消息,两个神秘人,脸上似戴着人皮面具,刚才半个时辰之前进入了和坤府。
韦耿急忙化装,扮成一个满脸于思的大汉,前往和坤府外监视。
个多时辰后,两名神秘人从和坤府行了出来,往城外走去。韦耿从两人之眼神及步覆中,一眼便看出两人身负绝顶武功,内功修为已臻化境。当下不敢怠慢,远远的跟踪着。
这时,城门已关,两人飞越城墙,直往长辛店方面奔去,韦耿忙亦展开轻功,跟了上去。
到达长辛店后,两人进入了一间名叫虎威的镖局,良久不见出来。当时清廷因要保持北京形象,限制了江湖中人在城内开设镖局,故大多数的镖局都开到长辛店来,使到这里虎据龙盘,龙蛇混集。
韦耿从这两人之神秘性及绝顶身手,已差不多肯定他们是黑杀门五大高手中两个,那么这虎威镖局很可能便是黑杀门暗设在京师之根据地。他不知道镖局内有多少黑杀门的高手,但他知道黑杀门门主和所谓四大护法全部都在内的成份甚高,故韦耿不敢冒险进内查探。
韦耿在镖局外守候了两个多时辰,见没有什么动静,便重返城里,找着了傅若梅之手下,命他们前往长辛店监视虎威镖局之行动,并命人通知傅若梅前来商讨。
韦耿把两名神秘人进入和坤府后回到虎威镖局之事告诉了傅若梅,并说出怀疑虎威镖局乃黑杀门之据点和黑杀门等五大高手都可能落脚在镖局里。
傅若梅道:“这真是太好了,贱妾现在回去禀告家伯父,调来人手把它铲平。”
韦耿摇摇头道:“万万不可以这样做,黑杀门门主这次来京,主要是针对我和你,经过上两次的教训,他们断不会只派五人前来,定有大批杀手陪同,加上虎威镖局里的人手,你要动用多少人手才足够?”
傅若梅道:“贱妾可以调来禁军,甚至神机营的火枪手也没有问题,那怕他们高手众多?贱妾敢说一个也逃不掉。”
韦耿笑道:“若梅,怎么你近来变得如此急躁了?和坤党羽众多,消息灵通,小规模的行动也许可以瞒得过他。如此大量调动兵马,他怎会不知?我敢说,你的大军还没有出发,虎威镖局里的人也已跑得一干而净,只留下一些人和一间空屋。”
傅若梅如梦初醒,道:“是啊,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她不知道,一个少女在情人面前往往会比平常笨拙,尤其是她心里另有所思,被一个问题困扰着。
她续道:“韦郎,贱妾应怎么办?”
韦耿道:“一个秘密据点若然被发觉,这据点便会失去作用。何必急于铲平它?若然不动声息,装作毫不知情,只派人暗中继续监视,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若能进入卧底的话,那就更理想。”
傅若梅问道:“韦郎,莫非便就此作罢?只是派人监视和卧底?”
韦耿道:“这要看看我跟着的行动有多少收获才能决定。首先,我们依照原定计划进行,给他们逐个击破,先找一两个护法下手!”
傅若梅道:“他们若是龟缩在镖局里,怎能逐个下手?”
韦耿道:“你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吗?他们来京是要对付我的,并不是来躲藏!我要给他们来个调虎离山计。”
傅若梅道:“调虎离山?你不是才说过暂时不要动虎威镖局吗?”
韦耿道:“调虎离山并不一定要动那山的主意!老虎离了巢穴,落单时便容易擒获,你明白吗?”
傅若梅恍然大悟,笑道:“你这人脑袋里的鬼主意真多。谁和你作对,肯定倒霉。”
韦耿道:“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安排香饵,引虎出山!”
韦耿所料不差,这数日来,虎威镖局的人活动特别频繁,只可惜出来活动的只是镖局原有的镖师、趟子手等。间中亦有数名面孔比较陌生的人出入,但都是普通高手,不似是门主或是护法身法。
韦耿的计划是首先擒一名黑杀门之护法,在他腹上划上一刀,囚上数日后杀掉,然后把尸体送交和坤,说是当日意图行刺他之人。
黑杀门中杀手,一旦入门后,便须在胸口刺一只猛虎之纹身,以表示对该门终身不渝。
黑杀门以暗器为业,该门杀手行刺和坤,乃大有可能之事。届时和坤收到尸首后,只得哑子吃黄莲,有苦自己知。因为他不能证明此人并非当晚之刺客,难道他能说出黑杀门与他有关系,绝不会派人行刺他吗?
韦耿知道自从九曲山庄被扫除后,和坤已是大为震惊,定要消灭一切证据,要抓证据来扳倒他,绝非易事,而傅若梅又不主张把他杀掉,唯有把他的党羽逐一消减,这样一来,既可削弱黑杀门实力,又可在追查相府刺客事件上交差,更可以令到和坤莫测高深,终日担心傅若梅等人究竟知道多少他的秘密,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这次行动,韦耿当然希望能把黑杀门消减,免得夜长梦多,但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黑杀门绝不单独行动,定有护法及杀手陪同。韦耿对自己颇有信心,但要应付黑杀门门主和其他高手围攻,他知道毫胜算。
若然动用傅若梅手下,也许能牵制其他高手,给予自己机会对付黑杀门门主。但如此一来,傅若梅定会损失大批人手,给予和坤可乘之机,另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使得韦耿不肯这样做,便是他不愿意公开站在傅若梅这一边,他不愿意公开为朝任对付一个江湖帮会。
虽然韦耿有强力的理由对付黑杀门,但他要自己去解决,用江湖人的身份去解决此事。
饵已放出,韦耿知道钓到大鱼的机会不大,但最低限度,他要钓到一两条似样的,可以用来下酒的。
虎威镖局的密室里,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神秘人正聆听着一个脚夫打扮的人之报告,一旁坐着的还有一个年约六旬,面目清癯的老者及四名亦戴有人皮面具器秘人。
当中之神秘人道:“韦耿出现在十里外的一间小酒肆里?你何以肯定是韦耿?”
脚夫打扮的人道:“禀门主,那酒肆便是一年前我们伏击傅丫头的那一间,当日之行动,属下也曾参予,故韦耿之模样,属下认得。他在那里喝着酒和吃着花生米,与当日情形一模一样!”
黑杀门门主命那人退下后,对一旁之五人道:“霸刀这人易容术高明,机智过人,怎会以同一面目出现在同一地方?据飞月刀所说,当晚大闹和坤府,杀掉本门何护法的人武功奇高,刀法凌厉,定是韦耿无疑。他既然已知道本门主来京找他,怎可能明目张胆在附近出现?其中必定有诈!”
那老者道:“门主高见,属下认为这定是个陷阱!”
黑杀门门主点头道:“叶坛主所言不差,这定是个陷阱,不知韦耿目的何在?叶坛主可有什么高见?”
那老者答道:“叶开不敢,以属下愚见,韦耿目的不外有二:其一是韦耿与傅若梅在该酒肆设有埋伏,引门主前往。第二个可能性便是他们知道此间的秘密。实行调虎离山之计,待门主等人前往酒肆,便进攻镖局。”
黑杀门门主沉思片刻,道:“本座认为第一个可能性较高,韦耿和傅若梅若然得知此间秘密,大可围攻这里,何须引走我们才下手?”
那自称叶开之老者,正是此间主持人,虎威镖局局主插翅虎叶开。只见他道:“门主,也许他们顾忌门主及各护法武功,故先把我们实力分散,方便下手!”
黑杀门门主点头道:“这也极有可能,我们必须兼顾这两个可能性。叶坛主,立即召集局里人手,严加戒备。刘护法,你带着四人,扮作本座及护法,前往酒肆一探。”
其中一名戴着面具之神秘人闻言后,便站了起来,向黑杀门门主拱手道:“属下得令!”
黑杀门门主道:“刘护法,你此行目地有二:第一、是令对方认为本座已中计前往酒肆,引他们进攻,待本座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第二,你住酒肆一探,看看有什么埋伏。记着,不要五人齐进酒肆,因为如此一来,对方误以为我们中计,定必发动,那时我们定必凶多吉少。你得单独进入,其余四人留在远处,不可现身,那时,对方定不会贸然动手,以免打草惊蛇,若然你发觉什么埋伏也没有,必须赶回此间,你可明白?”
那刘护法道:“门主,若然酒肆没有埋伏,而这里亦没有受到攻击,一切都是韦耿一时大意或自忖艺高人胆大,我们岂不是平白放弃了大好机会?”
黑杀门门主道:“韦耿这人诡计多端,断不会如此的。但既然你已提出,本座也不能忽略这可能性,免得失去机会,你若发觉那边无异状,而韦耿确是在内喝酒的话,那就回来报告,留下三人监视韦耿。”
刘护法带同三人,来到小酒肆后,并没有进入酒肆,五人在周围细心搜查。看见毫无埋伏迹象后,刘护法方才留下四人远远埋伏接应,独自进入酒肆。
店内,一个脸色蜡黄之中年文士独坐着,正在喝着酒和把一颗颗的花生米往嘴里送。当刘护法的目光移到桌上放着之竹伞时,心头也微微发寒。毕竟,霸刀的名字,确能使人提心吊胆。
酒肆的面积狭小,一目了然,刘护法环顾一周,看见空无一人,只有店家,一个老头儿坐在一侧打瞌睡;而店里简单之陈设亦不能藏有什么埋伏,心里略为安定,便在另一座头坐下。
他知道若然一到便离开,定会引起韦耿注意,反误大事,只好叫来酒,喝上数杯方回去报告。他大声喊道:“店家,拿酒来,另来两碟卤菜下酒。”他留意到那中年文士只略一抬头,微微打量自己一眼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喝他的酒,登时大为放心,心里嘿嘿笑道:“那怕你霸刀三头六臂,稍后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刘护法正在暗自高兴之际,那老头儿已步履维艰的把酒送上,那长着茧的手抖颤地放在他身前时,他真担心这老头儿会一个不小心;把酒菜倒在他的身。
蓦地,那抖颤着的手一点也不抖颤,瘦削的手指如闪电般点向他身前要穴。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速的手法,毫无防备的刘护法纵有绝高的身手,也难逃逃避。
那老头儿看见刘护法一声不响的倒下后,便把脸上化装抹掉,竟是韦耿所扮,只见他把手上之人皮手套除下,道:“王兄,一切顺利,现在只余外间那几个了。”
那扮作韦耿的人也除下面具,原来便是昔日在九曲山庄把韦耿救出的飞狐王万通。他恭敬的回答道:“韦爷放心,区区几个二、三流的杀手,敝属决不会出错!”
这时,外间传来了一声暗号,韦耿听了,笑道:“他们已得手了,现在这里已不能利用,他们再也不敢冒险派人前来,即使来,也只是一些虾兵蟹将,不值费心。王兄,送一笔钱给那老店家,令他远离此间,好好过下半生吧!余下的事,你该知道怎么办,我先回客栈,有什么进展时,再通知我!”
王万通当日看见傅若梅对韦耿遇险之紧张及关怀,心里雪亮。他明白到韦耿若非傅若梅之未婚夫婿便是朝廷大员,这身份从他怀里所藏玉玦便可以联想出来。况且,他当日只是把韦耿救出,便平白地获得一正四品武官衔,跳升了不知多少级,他怎敢对韦耿有一丝不敬?
当下,他立即答道:“韦爷,下官知道如何办的了,请韦爷放心。韦爷请好走,下官不送了!”
韦爷听了,只得摇头苦笑,他曾多次告诉王万通,不可如此称呼。只是王万通总是不听,还是韦爷前,下官短的,令他啼笑皆非。
数日后,在韦耿房间里,傅若梅和王万通都来了,傅若梅正向韦耿细说着这数日之进展。王万通则在她身后恭敬地站着,有韦耿和傅若梅在,他那敢坐?
傅若梅说毕后,笑道:“韦爷,你该看看和坤看见那尸体时之表情,当能令你心头大快!”女孩子的脸毕竟是薄一点,在王万通面前,她对韦耿的称呼也从“韦一郎”一变而成为“韦爷”。
韦耿道:“当日我们擒住那四人后,虎威镖局一些行动也没有,只派了一个三四流的脚色到酒肆探索,到过酒肆后更没有回镖局,只把消息转接地传返便离京。而黑杀门门主在那四人不明不白的失踪后,毫不慌乱,没有轻举妄动,亦没有撤离之意。如此看来,这人处惊不变,并非容易应付。若梅,我们必须提防这人,小心应付。”
傅若梅问道:“韦爷,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韦耿道:“如我所料不差,和坤为了保障自己,一定会命令黑杀门门主暂离北京,以免发生麻烦,我会在他们离开时,设法跟踪,看看能否有所斩获,最低限度,希望能认出这黑杀门门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傅若梅道:“那么贱妾呢?”
韦耿道:“至于你吗?还是做回你份内的事吧!经此一闹,和坤短期内定会略为收敛,你也无须逼他太紧,以免他反咬一口,只要严密提防和监视他便行,最好尽快派人混进虎威镖局,迟些很可能有收获的。”
傅若梅道:“虎威镖局的人还会留在长辛店,和坤不是恐怕他们被我抓去吗?怎会谁他们留下?”
韦耿道:“和坤不会断了黑杀门之联系,黑杀门是他手下一只重要棋子,非必要时,绝不会枚弃,虎威镖局只要没有黑杀门的杀手,你又能奈他们什么?说他们是叛党?汪洋大盗?”
傅若梅不以为然地道:“黑杀门负着不少人命官司,朝廷曾下令,凡是黑杀门中人,皆可以格杀不论。虎威的人既是黑杀门中人,贱妾怎会不能对付他们?”
韦耿笑问:“若梅,你能证明他们是黑杀门中人吗?”
傅若梅大为诧异,道:“你不是说过,黑杀门中人都在胸口刺有黑虎纹身吗?而且,当日擒获之五人也确有黑虎纹身。”
韦耿道:“我只说过黑杀门的杀手都有黑虎纹身,那些护法属于内围高层人物,当然亦有,虎威镖局只是一个联络站,一个外围据点,局中人未必有纹身。你还记得吗,数日前,虎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曾四处找寻我的下落,其中数名镖师曾在澡堂出入,他们若有黑虎纹身,敢在澡堂招摇?”
傅若梅登时哑口无言,只用那只有自己才听见的声音咕噜地道:“难道人家不可以穿着衣服洗澡吗?”若然王万通不在场的话,这句话定然撒娇地冲口而出,只是现在,她那敢说出来?
韦耿见她不说话,便续道:“若梅,记着一点,一只走投无路的恶犬,其危险性极大。不要操之过急,钓大鱼,需用长线,慢慢来吧。我现在得要准备动身,跟踪他们。”
傅若梅道:“你现在便走了吗?伯父说,希望你能见他一面,他有事和你商讨!”
韦耿听了,知道定是那旧事重提,怎敢停留,拿起行囊和竹伞,道:“来不及了,以后有机会才拜见他老人家吧。若梅,多多保重!”说罢,已穿窗而出,眨眼间已失去踪影。
王万通看见韦耿那出神入化的身法,感叹地说道:“格格,韦爷真是当世奇人!”
傅若梅竟然是一位格格!(按:清朝制度中,凡亲王以下的贵族,其女儿均称为格格。亲王之女儿为郡主,称做和硕格格,郡王之女为县主,称做多罗格格,贝勒之女为郡君,亦称做多罗格格,贝子之女为县君,称做固山格格。至于其他贵族,如镇国公,辅国公之女则称为乡君,称为格格。日常生活中,由郡主至乡君,均统称为格格。)傅若梅望着窗外发怔,喃喃道:“他是当世奇人!我不应如此逼他,但愿不会从此失去他!”两滴泪水,已从眼里流下。
王万通那敢作声,只得在傅若梅身后远处呆立着。良久,傅若梅才开双道:“万通,有关韦爷之一切,你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好好地替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你。否则,你不但顶戴难保,还须留神脑袋搬家!知道吗?”
王万通大吃一惊,忙跪下叩头道:“回禀格格,小的知道,小的定会效忠格格,至死不榆。至于韦爷之事,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傅若梅这才满意,道:“万通,你也看见的,我也不敢对韦爷有所不敬,得罪了他,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有何后果。还有,你应该记着,你这四品顶戴,是韦爷给你争取的。现在快起来吧,我也该回去了。”
韦耿在虎威镖局门前不远之一株大树上调息着,他不担心黑杀门的人在他闭目养息这段时间中逃去,因为他的警觉性甚高,数十丈内有何特别异响,他便会醒觉。而且,傅若梅的手下还在镖局四周设下监视网。除非黑杀门中人能够遁地逃走。否则决难脱出他的监视。所以,他安心地闭目养神。整夜过去了,黑杀门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韦耿只好跳下树来,交待了傅若梅的手下一番后,便到就近之食店吃早点。
早点刚吃过一半,一名眼线巳勿勿来到,向韦耿施礼后,低声道:“韦爷,虎威镖局门前集结了数辆马车及不少镖车,似是有大镖起押,是否须要跟踪,请韦爷示下。”
韦耿听了,为之一愕,想道:“黑杀门门主竟然来此一着,实出乎意料之外。究竟他们是混在这支镖里离开北京,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引我追踪镖车而去,然后才由另一方向逃走?”他随即下了决定,命那人派出两人暗中跟着镖车,但必须远远跟着,以免暴露行踪,令对方醒觉,另外沿途留下喑记。虎威镖局的车队行后,韦耿决定冒一次险,进入镖局里探个究竟。他小心翼翼的施展出绝世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墙上进入镖局后,便到处窥望。
当韦耿潜到后院时,蓦地传来一阵脚步,急忙跃上屋檐上藏起身形,却见一个六旬清癯老者和一个师爷装扮的人信步而过。
韦耿听见那老者道:“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了!他们一天留在这里,老夫一天也不能安枕而睡。”
那师爷模样的人答道:“可不是吗!门主实不该招惹那傅丫头和霸刀的,幸好他们没找上镖局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者道:“勾结黑杀门,罪名足可以抄家灭族。现在他们离去后,傅丫头再也不能奈何我们。只是,我恐怕他们有可能知道这里的秘密,只不过为了一些原因才不动手。”
那师爷大为担心,道:“局主,不会吧,若他们知道了本局之事,没有可能放过我们的。局主不用杞人忧天。”
老者道:“但愿如此,只是,小心点好些,这一两个月,对方很可能会派来卧底,打探消息……”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远去。
韦耿从两人言语中,已知老者乃虎威镖局插翅虎叶开,并得知黑杀门一行人已混在那一支镖里,离开此处,急忙离去。
韦耿在镖局外找来了一个傅若梅之眼线,并在附近食肆借了纸笔,写了张便条,使之交给傅若梅后,便立即循镖车所行的路线追上去。
在不到廿里处,已看见跟踪着车队之眼线躲在一旁。远处,虎威镖局的人却在树林前之空地停了下来,数辆马车则参差列在树林前。韦耿忙找着那线眼查问究竟。
那人答道:“回禀韦爷,虎威镖局之车队在起程后便急赶了一大段路,来到这里便停下来休息,小的因遵从韦爷吩咐,不敢过份走近,只得在这里监视。”
韦耿看见数辆马车所排列之方向与阵式,已知道车里的人早已在马车掩护下,从后面之树林逸去无踪,不由大为叹息,并佩服黑杀门门主之高明安排。因为即使是他自己跟着车队,来到这里,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逃走!没有办法,他只好命跟踪的人回去报告傅若梅,自己则在江湖中慢慢找寻!
突然之间,韦耿心中一动,转往乌鸦山小开元寺走去。
韦耿想不到乌鸦山小开元寺里,有一个人竟然在等着他,这个人苦缠着韦耿,要协助他对抗和坤,要看着他如何对付日月盟和黑杀门。无论韦耿如何相劝,如何解说,这人只有一个答复——摇头。
所以,在韦耿离开时,除了带走了寄存在法空老和尚处之古琴——他这次来小开元寺的目的,还多了一个负累——欧阳佩文,这个于一年前要把他置于死地之彩凤剑。
欧阳佩文跟着他已使他心里不大舒服,因他素来喜欢独来独往,无拘无束地在江湖上到处闯荡,使韦耿更为激荡的,是法空老和尚面上的微笑,那暧昧的微笑。
韦耿在尽着最后的努力,道:“姑娘,欧阳世家是金陵首富,你为何不在家里享清福,要在江湖中饱受风霜之苦?据我所知,金陵城里,不少世家子弟对姑娘极为仰慕呢?”
欧阳佩文道:“贱妾便是为了避开那批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懂享乐的富家子弟,才走到江湖来。况且,贱妾另有自己的抱负、愿望,怎能在家里虚渡一生?”
韦耿道:“请恕在下唐突,姑娘的抱负和愿望又是什么呢?”
欧阳佩文道:“贱妾之抱负,原是加入日月同盟,为反清复明大业尽一分力量,至于愿望呢……”她幽幽地望了韦耿一眼,低着头,轻声道:“是希望能遇上一个才华盖世,文武双全的有为之士。”
韦耿略带歉意,道:“真对不起,我竟把姑娘的抱负和心愿都粉碎了!只是……”
欧阳佩文急道:“韦相公,你不要说了,贱妾还没有谢你呢,要不是相公提醒贱妾,贱妾如今仍是与日月盟中人同流合污,成为千古罪人,至于那石子斌这淫徒,若不是相公把他杀了,贱妾实不堪设想。所以,贱妾之抱负和愿望不但没有粉碎,反而有了新的希望。”
韦耿不明白地道:“新的希望?”
欧阳佩文点头道:“是的,这个月来,法空大师,告诉贱妾有关韦相公之事迹,相公大仁大义,乃今世之奇人,是故贱妾留在寺里等候相公,希望能够追随相公,方才不负此生。”
韦耿摇头苦笑,道:“姑娘,你可不要听那老和尚胡说八道,韦某只是一个双手染满血腥,到处流浪之江湖人。没有抱负,没有愿望,只求浑浑沌沌过一生。这种人怎值得姑娘如此抬举?姑娘迟些时候定会大失所望的,我看姑娘还是及早回家,找个如意郎君,平静地过下半生,这总比在江湖流浪好得多!”
欧阳佩文停了步,注视着韦耿,道:“相公嫌弃贱妾?”
韦耿大吃一惊,也停了下来。在他心目中,始终都是认为欧阳佩文只是好胜,跟着他的目的不过是做一些她认为有意义的事,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一句话来,他怎敢回答?能怎样回答呢?一个弄得不巧,肯定会烦恼多多。
欧阳佩文见他不答,低着头道:“贱妾自知才疏学浅,且属蒲柳之姿,实不配与相公同行,若相公真是心中不愿,便请坦白说出,贱妾定不会令相公为难!”满脸期望之色,等待着韦耿之答复。
韦耿沉思良久,方回答道:“姑娘玉洁冰清,貌比天仙,且胸怀大志,乃巾帼英雌,世间难求,韦某怎会嫌弃。只是韦某另有苦衷,姑娘他日定会明白。”
欧阳佩文立即道:“只要相公不嫌弃贱妾,那便行了,至于相公之苦衷,他日贱妾自会为相公想办法,相公请放心,正如贱妾刚才提及,绝不会使相公为难。”她只道韦耿定是有了心上人或是未婚妻,而大清律例盛行一夫多妻,这些对欧阳佩文来说,并不是难以解决之问题,只要韦耿不嫌弃她,那便好办!她那里知道韦耿和傅若梅之间竟会存着那无可解开之死结,而韦耿为了傅若梅,不敢对其他女子有所表示,免得害人终害己。
韦耿知道她误会了,但他怎能解释,只好道:“姑娘,韦某的苦衷并非如姑娘想象中那般简单,届时姑娘定会后悔,请三思!”
欧阳佩文肯定地道:“贱妾绝不会后悔,届时贱妾定知道该如何处理,相公,现在已是不早,我们还是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