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一连几下,并没有把真经盒子移动,不禁面红耳赤,他的情急之下,居然踏着八卦,一步一步的左右走动起来,接连使出劈空掌法,一掌一拳的向地面准去,但是九明真经的盒子,仍然不能移动。
黄药师一连推了十几掌,始终没有移动盒子分毫,这位心高气傲的桃花岛主,方才知道王真人的一阳指功。果然是武林的绝学,自己实在望尘莫及!不禁折报得五体投地,立即把双掌一收。跳出圈外,哈哈大笑说道:“神技神技,佩服佩服!”
王重阳再演了一次指劲,委实疲倦得不能再使;他面上仍然强自装出笑容,说道;“黄岛主已经尝试过了,七兄段兄,有没有意思再较量一遍?”
这次华山论刻的四老中,欧阳锋跟全真教主是最大的对头,黄药师也有些不大甘服,可是洪七公、段皇爷两人,对王重阳只有敬服的份儿,他们这次到华山论剑,也不是为了争夺九阴真经而来的,看见欧阳锋、黄药师两人先后认眼,当然没有再争持的理由了!
洪段二人异口同声说道;“哪里话来?我们对王真人的神功绝技,已经自愧不如,哪里还敢再次献丑。王真人,这本九阴真经总算得到真正的主人。我们今后决不心生妄念,天下武术第一这个衔头,还是你领了吧!”一幕华山论剑,就这样的终结。
这次一连比了七日七夜,各式博斗十多场,王重阳真人凭着一阳指功劲,终于保存了九阴真经。并且还得了天下武术第一的名号!
他们几个都是胸襟豁落的人物,得胜了的决不会浮夸自大,失败了的也不会结恨衔仇,大家握手大笑,华山巅上红日正午,冷气全消,充溢了一片欢乐的气氛。
黄药师握着全真教主的手,忽然觉得王重阳真人的手掌冷冰,不由吃了一惊,再向他脸上望了一眼,忽然说道:“不好!王真人精力虚脱了!这不打紧,小弟这里有现成的补药!”他说着由身边摸出一只纱囊,纱囊贮满梧桐子一般大小的药丸,向王真人说道;“王兄,这是小弟在桃花岛上采集百花药草精英制炼的九花玉露丸,虽然没有大的用处,却能补中培元,请服用几颗吧!”
王重阻强笑道;“药兄,你真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他再不假思索,抬起头来,把钞囊里面的九花玉露丸,吃个干干净潮
四人重新叙礼,坐了下来,段皇爷忽然说道:“咱们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位欧阳山主,索性连他也一并请来,大家化敌为友吧!
洪七公站起身来,说道:“对对,我立即找老毒物去!”他一晃身下了峰巅,直向山后走去,过了顿饭光景,洪七公空手折回,摇摇头道:“欧阳锋真是一个没有气量的人,他比指失败后,连屁也不留下半个,便自跑了,连他带来的臭长虫也走个精光,半条不见!”
王重阳听说欧阳锋不辞而别,不禁面色一沉,段皇爷道:“这厮虽然心肠恶辣,实在是武林里面的奇才,可惜偏偏不肯学好,不然的话,真个可以在西陲之地,放一异彩,可叹可叹!”王重阳沉吟半晌,心中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们四个人在华山顶上,惺惺相惜,聚到第八天的早上,方才分手,临歧捱别,段皇爷道;“掌教真人,今后十年之内,如果鹤驾南游,请到大理作客,小王虽则不腆,也还可以尽东道主之情,务请赏面光临便了!”
王重阳含笑点头道。“回忆当年宫廷平乱,到现在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人生初露,去日无多,盛承邀请,贫道决在今后数年之内,云游南荒,到时再见面吧!”
黄药师也客气地邀请全真教主到桃花岛上去,只有洪七公说道:“王真儿,段兄是一国王命,药兄是海外岛主,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只有我老叫化席天幕地,四海为家。没有邀请你的地方,难道请你吃残羹冷饭不成?改天我到嵩山叨扰吧!”众人哈哈大笑一阵。方才分别。
且不说王重阳看出西毒欧阳锋是未来武林中的心腹大患,回到嵩山之后,暗里盘算克制他的法子。再说黄药师在华山论剑之后,心目中希望的九阴真经不能到手,心中十分怏怏,他决定返回桃花岛上,闭门苦练十年,他年再涉中土,找一个象华山论剑的机会,跟全真教主再决雌雄,黄药师一路归心似箭,昼夜兼程,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他已经由黄土漠漠的秦中。返到风光明媚的江南了!
五老在华儿论剑的时候只在残冬腊月,黄药师回到江南,已经是暮春二月的时节,万紫千红,草长莺飞,黄药师性情虽然孤傲,却是一个才情横溢的人,他因为自小孤介技俗,虽然满腹经纶,却不屑猎取功名,投身浊流,位列庙堂之上,却有几分象林和靖先生,宁愿优游林泉,梅妻鹤子,孤芳自赏,住在桃花岛上,做一个武学的宗师,替东士的武术放一异彩。
可是他自从师长去世之后,指点乏人,本领虽然精绝,还不曾到上乘造诣之境,这次到华山论剑,满心以为可以得着九阴真经,带回桃花岛上研究,哪知道王重阳技高一筹,不但得到天下武术第一的名号,而且连九阴真经也被他取去,黄药师失意南回,一路上精神惘惘!
这天他由江苏的嘉兴府进入宜兴,这里是我国有名的陶都,再向南走就是烟波浩渺,环湖七十二峰,湖面十万八千顷的太湖了!
太湖是古时有名五湖之一,位当江浙两省交界,环湖一带地土肥沃,出产富庶,自古以来,号为鱼米之乡,可是太湖的面积大大了!湖中心有东西洞庭山和许多小岛,星罗棋布,港仅纵横,很久以来,已经是强人水寇出没的去处,尤其是宋室南渡后,金兵几次渡过长江,直下江南,太湖成了必经之路。
沿湖一带饱受兵燹之祸,一般散兵莠民,无以为活,铤而走险,啸聚湖里,形成了大股的水寇,凭藉着湖里港汉的险要,据作巢穴。打家劫舍,这样一来,太湖沿岸的善良渔民和老百姓,越发痛苦加深,整天陷入水深火热,生死不得的境地!
黄药师到华山时是由东海乘船入长江口,循着水路直入四川,由四川人陕西的,这样一来,便不用经过太湖了,这一次失意南返,恰恰打从太湖东岸经过。黄药师一路上看见市镇倾败,人烟寥寥,知道是金兵劫杀的遗毒,湖寇肆虐的影响,望而嗟叹!
这一天,黄药师经过宜兴县属的乌桥镇,忽然看见镇里走出一伙人来,完全是老百姓,扶老携幼,拖男带女,个个愁眉苦脸的问外走,看情形仿佛要迁徙别处去,一两户人家迁徙是平常事,可是几百人一起搬家,事情就不比等闲了!
老百姓一向安土重迁,如果没有重大变故,怎育无缘无故搬到别处去呢?黄药师见这一伙难民的队伍里,还夹着不少木头车,车上装满箱笼行李,心里立即明白,镇上必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所以老百姓要拖男带女,弃家逃难!黄药师立即迎了上去,问道:“各位借光,你们怎的阂镇迁徙,待要搬到哪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看见黄药师是个文生秀士的装束,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相公是个读书人,不知道许多事情了,我们被老虎逼得及法安身,只好搬到别处求生活哩!”
黄药师诧异的问道:“什么老虎,这里是太湖水滨,不是高山大岭,哪里来的老虎?害得你们不能够在镇上居住!”向黄药师答腔的老头子,坐在一架木头车上,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这男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接口答道:
“相公,害我们的不是深山里的老虎,是太湖五虎哩!”
他这几句话刚才出口,男孩子旁边几个大人齐声叱喝道:“小孩子不知利害,胡说八道!”
黄药师含笑道:“太湖五虎,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湖里的好汉,是与不是?”
那老头子说道:“相公明白便行了,让我们这班人走吧。天色入黑,五虎带人由湖里杀出来,咱们便没有性命啦!”
黄药师哈哈大笑道:“小小几个毛贼水寇,便害怕成这个样子?你们不用搬家,我替你们打发贼人便了!”
众人听了黄药师这几句话,不禁哗然,许多人异口同声说道:“这书呆子是个失心疯汉,他不知道太湖里五虎大王的厉害!”
黄药师冷笑说道:“什么五虎大王,叫你们怕成这个样子!你不信我有本领,可以保护你们吗?请看!”他说着用手一指离身不远的乌柏树,这株乌柏树足有半尺圆径,一丈多高,植立在大路边,黄药师举起左掌来,喝了声:“倒!”暗运劈空掌的气功,慢吞吞向前一推,隆的一声大响,大树立即翻倒,连树根也拔了出来,泥土四下飞舞,枝叶纷飞,簌簌乱落如雨!
这班人看见黄药师站在大树一丈以外,轻轻一掌,便把半抱粗细的乌柏树推倒,连根也拔起,个个吓得目定口呆,黄药师高声道;“你们看清楚了没有?我的能耐怎样?可以保你们吗?”人丛里起了一阵骚动,走出几个年长的老人来,向黄药师一揖到地,说道:“先生原来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异人,我们真个有眼不识泰山了,先生贵姓!”
黄药师冷冷的说道:“我姓黄,没有名字,你们不用问我姓名,我给你们抱打不平,对付什么太湖五虎便了!”那几个老人便说了一切,原来这乌桥镇名目上是宜兴县管辖,实际上是太湖滨岸的一个市镇,距离太湖不到五里路,镇上也有近千户的人家,宋室南渡之后,乌桥镇两次被金兵洗劫十室九空,一直过了十多个年头,地方上的元气慢慢恢复过来,不过人口已经减了许多,不及从前一半人了!可是自从去年以来。太湖市洞庭山突然窜来了一股水寇,这支水寇据说原先是长江帮的江盗,不知怎的,移到太湖里来,把湖里原有几股水盗完全吞并了,干那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这股水盗共有五个头领,大头领叫白额虎常通,二头领叫黄面虎桑仁,三头领叫赤毛虎郝刚,四头领叫疤面虎焦信,五头领是个女贼,她是白额虎常通的妻子,名叫做胭脂虎柴秀英,因为他们的外号完全嵌了一个虎字。一般人顺口叫他们做大湖五虎,五虎初到太湖,起先不过向沿湖渔民勒些经费,善良的渔民和船户,因为山高皇帝远的缘故,官府力量照顾不到,只好忍气吞声,任由鱼肉宰割。
可是太湖五虎贪得无厌,看见官府奈何不了自己,越发猖狂起来,居然向太湖东岸的乌桥、青鱼、白沙、赤枫、红花五个市镇的老百姓,发出恐吓,要他们每年向湖里交纳大量规费,这还不算,每年还要送壮男少女各五十名到东洞庭山。男的做盗寨的奴工,女的供给盗党淫辱,太湖五虎还勒令他们在三天之内回答,不准报告官府,如果到县城里报官,或者是请求官兵保护的话。贼人就要老实不客气,屠戮全镇,鸡犬不留!这个消息送到之后,滨湖五镇的老百姓,不禁为之大骇!
这五个市镇上,本来也有一点自卫武力,可是人数太少,跟太湖五虎的盗众比较起来,简直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青鱼镇的地方里正,立即报告官府,宜兴府马上派了二百名官兵到来,驻在镇上。
哪知不到三天,锅事来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青鱼镇突像冒出五六处烟火来,火光熊熊,刹那之间,全镇秩序大乱!火光起处,大队湖寇由镇外杀来,湖水般的涌进。
镇上的官兵慌忙抵御。可是湖寇的人数有四五百人,比官兵多出一倍,而且个个凶悍无比,见人便杀,遇屋使烧,那些饭桶官兵,如何抵挡得住?不到半个时辰,全镇陷入一片火海里,到处尸山血海,鬼哭神号,等到天亮,全镇烧成一片瓦砾,镇上的人十死八九,一夜之间,便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