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知府父子也被他轻轻放下,瘫倒案头,就象拜神的三牲福礼一般,桃花岛主再一伸手点了赃官父子的软麻穴,然后再一反手,劈啪两声,把他们的下巴骨完全摘了,甄济民甄希舜父子当堂张大了口,黄药师居然不避污秽,拿起地上的便壶来,把壶内的臭尿直灌进他们的口腔里。
这些官差街投看见黄药师当众灌尿给甄知府两父子喝,不禁大哗,可是刚才看见黄药师身手这样了得,哪里还敢上前去救?只有眼巴巴望着他.
甄知府父子被灌了几口尿,便苏醒过来了!可是穴道被点,身子不能动,颔骨脱落,嘴巴也不能够合拢,只有任由对方灌尿罢了!
这时候的甄知府父子,真个又羞又怒又气,险些儿没有第二次气晕过去!
黄药师却不客气,继续灌尿,一只便壶灌完了,又灌第二只便壶,这些便壶有的是妻妄女眷的,有的是童仆下人的,贵贱不同,其臭如一,甄知府父子喝完了一壶又一壶。真个是恶心得这肺腑五脏也要呕吐出来,可是一来身于仰卧,不能动弹,二来嘴巴张大,要呕也呕不得,总而言之,这种睁大眼睛给人灌尿的毒刑,比起甄知府平日拷打老百姓那些板子夹棍,拔发倒悬,箍指,剥甲等恶毒刑法,还要利害上千万倍!
那些捕快差役看见自己的知府大人和小衙内被黄药师这样的灌尿,除了一小撮人之外,个个口里虽然不言不语,心头却比吃蜜糖还要甜。
因为甄知府为人不但贪污滥劣,而且吝啬异常,连衙门下人应得的外快赏钱,也要分润,甚至衙门里下人应得的倒粪钱,甄知府也要一个人独吞,尽管他的儿子到花街柳巷去,挥金如土,这是另一件事,因此一般皂隶下人,背地里给甄知府起了一个外号,叫火砖梨,即是咬它一口,非但咬它不动,反而连口水也要赔掉的意思!便可见一斑了!
这次黄药师灌他吃尿,不管他是高人侠客,或是千年狐仙,大家看在眼内,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六十多只便壶的尿,可真不少,灌了半个时辰方才灌完,甄济民甄希舜两父子,已经被灌得满肚黄汤,肚腹大胀,巨如五石之瓢,每一个官差皂录,都几乎忍不住笑。
黄药师灌完了最后一只便壶,把空壶向天阶下一掷,叮当两声,碎成粉末,方才冷笑说道:“你们两父子害得老百姓多了,老的一个吸了满肚子老百姓血汗,小的一个饱饮酒肉膏粱,应该喝点尿来洗洗肚子,很好,我要走了!这张状积我交到临安去,我今天这样小惩大诫,哪一个不敬的,只管站起来说话!”
黄药师说这几句话时,眼光四下一扫,满堂公差皂隶,鸦雀无声,没有一个敢哼半句,连屁也不敢放。
黄药师忽然大笑起来,说道:“痛快痛快,你们快些滚开。我要走路!”他这两句话的声音虽不洪亮,却是威风十足。堂上百多个官差皂隶,纷纷自动让开路来,黄药师大笑着下了公堂,走出知府衙门,瞥见了门口那面鸣冤鼓,说道;“豺狼当道,要这捞什子东西做什么?毁了它吧!”举手一掌,猛向鼓面拍去,当的一声大响,把那面鼓击得粉碎,桃花岛主头也不回,走出诸暨城去了。
黄药师走了之后。那些官差捕快方才敢上前救人,甄知府父子登时大呕大吐。几乎连胆水也呕了出来,可是身子仍然不能动弹,嘴巴也不能够合上,直到请了本城有名的大夫来,鼓捣了好一阵,过了半天时间,黄药师的点穴功夫消失了!甄济民父子方才可以动弹,另外又请骨科的大夫来给他驳回下颌骨,事情方才算告一段落。
可是甄知府受了这一场空前未有的侮辱,一气之下,居然生起病来,缠绵床第,一个月便死掉了!
甄希舜在父亲死了之后,照旧狂嫖滥赌,不上一年,把父亲遗留下的一笔孽财花得干干净净,还染了一身风流病,贫无立锥,痛苦死去,这就是赃官父子的下场,表过不提。
再说黄药师在诸暨县灌尿甄知府,大大的惩戒了贪官一番之后,立即赶返青云村,一天之后,已经抵达,统计这一次桃花岛主往返霞浦、诸暨二府之间,来回二百四十里路,总共不过花了两天功夫。
他回到青云村,再看冯香蝶时,她的伤口已经痊愈,精神也完全恢复过来了,只不过颈项间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疤口,玉颈留痕,这也没有方法,黄药师把自己在诸暨惩戒贪官的事,说了一遍,武洪光笑得肚子刺痛,冯香蝶也愁怀尽解,笑个不住。
黄药师看见冯香蝶笑起来时,容光焕发,秋水差可传神,春花无比娇艳,不禁心中一动,桃花岛主心里暗道:“甄知府虽然可恶,不曾伤害了她们一家几口的性命,东海黑风岛上这班赋人,却是可恶,杀害了她的父母,我如果给她报仇,她一定更欢喜!”
黄药师主意既定,便向武洪光道:“你走出去问问乡人,这村子附近有渔船雇请没有,如果有的话给我租用一只,我要到黑风岛上,给这位姑娘报仇去!”
武洪光吃了一惊,说道:“师父,你单身一个人驾孤舟出大诲,到强盗窝穴里找贼人晦气吗?照弟子看,十分危险,师父还是……”
黄药师怒声道:“小孩子!谁要你多管师父的事?你不见太湖五院那一班狗强盗,还不是给我单手独拳擒住吗?罗嗦什么?快去!”武洪光不敢达拗,只好出外去了。
冯香蝶估不到黄药师肯给自己的父母报仇,澄如秋水的双眸,现出无限感激的眼光来,说道:“相公,你要一个人去斗那强盗吗?我看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啦!万一寡不敌众,有了失闪,岂不是叫奴终生抱憾吗?”她那天真幼稚的睑孔,现出十二分的诚挚来。
要知道冯香蝶是地道的江南人,我国吴越一带,自古以来便盛出美女,所谓吴娃越女,苏杭佳丽,的确是名不虚传(即以在下的故里浙江嘉兴来说,当地的及笄女子十之七八个个都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那一种吴依软语的口音,赛似出谷黄莺,更加令人易涉遐想。
黄药师虽然性情傲岸,究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禁心神一荡,握住了她的柔荑玉手道:“姑娘,不用说客气话,锄奸去恶,正是我们学本领人应该做的行径,我不止给你父母报仇,还替东海一带的老百姓,除去一个大害!”
冯香蝶看见黄药师握住了自己的玉手,登时红潮泛颊,羞不可仰,可是她并没有把手甩脱,黄药师正要再开口,门外一阵喧哗,武洪光和屋主人俞旺,以及青云村几个父老,鱼贯走进。
他急忙放开了冯女的手,面上热辣辣的,可是这几个父老却不管他这些,异口同声的向黄药师道:“相公!你要单身到黑风岛去吗?这个不行,那些强人利害得很,连官兵的水师也不敢正眼看他,如果一有失手,恐怕噬脐莫及!”
黄药师把手一摆道:“各位请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这个,我来问你一句,你们有没有船?我不管你们有没有,一样要到黑风岛去!”
众父老听见黄药师这样一说,不禁面面相觑,大家呆了半晌,方才说道:“官人真个要去,我们可不敢拦阻,船只我们是有,但是……”
黄药师大笑道:“但是什么?叫我不要说是青云村借的船,恐怕我在黑风岛死了,贼人迁怒你们,派人来屠戮渔村,是与不是?”
众父老估不到黄药师这样聪明,自己要说的话不曾出口,他已经说出来,不禁十分忸怩,黄药师大笑道:“各位放心,我黄药师如果到黑风易去,那怕损失了一根汗毛,也算不得是英雄,我把这批万恶强人铲除了,叫你们安居乐业,这句号并不是胡说八道,洪光,船在哪里?”
武洪光道:“师父,船在岸边准备好啦,你老要不要弟子跟你去?”
黄药师道:“你的本领还不曾练好!跟着我只好吃饭,不用你去。你看守着冯姑娘吧!”
武洪光唯唯诺诺,俞旺和几个父老看见黄药师说话这样肯定,刚才又听见县城里的人说,一个姓黄的文生相公,大闹诸暨县的知府衙门,把知府两父子当众捉住灌尿,几百个差役皂隶也不敢近他的身,黄药师如果没有过人本额,能够这样进出自若吗?只好不再言语了,当下陪着他走到海边,这里果然“—”字泊着三只小艇,每只有七八尺长,足可以装载三四个人,黄药师不假思索,跳上正中一只小艇,说道:“承借承借,各位请回,等候消息便了!”青云村一班父老,便各自回去。
黄药师驾了一叶扁舟,直泛大海,他在桃花岛住了许多年,对于海洋上一切潮汐进退,水流方向,天气变幻,以及东海沿海一带岛屿形势,无不了如指掌,所以他智珠在握,内心镇定。
这位桃花岛主知道黑风岛是象山群岛里面一个大岛,距离自己的桃花岛不过是七八十里水程,更加驾轻就熟了!他顺着东南风,就着海洋暖流的方向,鼓棹力驶,足足划了一日一夜,到第二天早晨,小艇来到一片礁石满布的海面。
这里险礁密布,沙屿之多,有如犬牙交错,黄药师心里明白,这是浙江海面有名的“象山环礁”,也是浙东沿海一带,海程最崎险的一段。一般船老大把这里视若畏途,黄药师却是艺高人胆大,把舵若定,驶过了象山环礁,忽然看见对面海平线上,现出一只有三支船桅的楼船,黄药师心中暗想:“妙极!我要想找寻黑风岛,这些贼子却到这里找我来了!”
他一连打了十几桨,小舟直迎上去,不到顿饭功夫,两船距离渐近,那大船上面的了望弟兄,似乎看到黄药师的小艇来了,在瞭楼上频频挥动旗号,桃花岛主明白是海盗的信旗,心中暗笑,对方还要来拦截自己,真正是白虎当头,注定有一场灾难了!
黄药师立即放了木桨,挺身一耸,扑通一声,跳入水里,他并不是泅水,却是载沉载浮,原来挑花岛主在海岛绿技,水上来往,泅泳之技极精,真个可以没入水中潜泳数十里路,把荡涛碧波当作康庄大道。
他这次跳入水里,却运起轻功来,把上半身露出沟面,下半身浸在水里,借着轻功上提之劲,以及海水浮力,就象水上漂着一只木盆似的,飘飘荡荡,直向来船追去。
这一下并不打紧,把船上的人完全吓一大跳!果然不出所料,这只船正是黑风岛海盗的巡船。他们看见海上漂来一只小艇,船上贼党不禁骚动起来。
因为这里已经是黑风岛水域,距离黑风岛盗巢不过十里左右。一般运货商船,渔家小艇,决不敢驶到这里来,换句话说,差不多成了禁海区域,不是海盗的船,决不敢到,居然有这一只陌生艇到来,他们怎的不引以为怪?
就在贼党相顾错愕之间,怪事接着出现,小艇的人居然跳入水里,把小艇弃掉了不要,两脚踏着水波,涉水而来,乍眼望去,就象山间住民,跳足涉过普通水不没胫的溪流一般,叫他们看了如何不骇异?天下居然有能够在海上走路的人,真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巡船的贼头目,名叫做“锦毛虎”郑义,是大宗主东海王“吞海长鲸”郑天云的侄儿,很有一些勇力,这只巡船上面六十多名贼党,完全归他指挥,郑义在中舱里听了部下通报,说有一个怪人涉水向自己巡船走来,不禁吓一大跳!连忙走到船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