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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 刺魁夜逃

冯莱一家四口完全晕倒,陶宗敬唾了一口道:“不中用的东西!”向左右道:“把三具尸首拖出去埋了!血迹打扫干净,老的三个押起来,关在土牢里,今天晚上,我跟美人成亲!”他又回过身未,向郑天云和武元庆唱一个无礼喏,笑道:“大哥二哥,小弟今晚僭越了!”

郑武二人对于陶宗敬这样杀人,似乎是看惯了,不以为奇,笑道:“贤弟哪里话来,今晚大喜,愚兄正要恭贺呢!”

陶宗敬十分高兴,吩咐手下准备一切,山寨之中,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这天晚上,整个盗寨也热闹异常,乱哄哄的,初更起后,陶宗敏穿了新郎衣服,由十几个帽插鲜花的小盗簇拥着,来到喜堂,等候新娘出来交拜天地。

哪知道他到了喜堂,隔了半晌,鼓乐奏了几遍,还不见喜傧带新娘出来,陶宗敏正在觉得诧异,忽的外面响起一片呐喊,几个小盗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叫道:“大王不好!新娘子不知由哪里夺了一柄剪刀,见人便刺,已经被她刺伤了三个人哩!”

陶宗敬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这小贼人不肯出来拜堂,敢情是不要性命!”他再也不顾新郎的身份,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新房,果然没有说错,冯香蝶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剪刀,正在那跟两个扮喜傧的妇人拼命纠缠,满地乱滚,陶宗敬心头火起,不由分说上前,一脚一个,把那两个喜傧踢出四五步远!

冯香蝶由地上挣扎起来,一身新娘子衣裳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陶宗敬喝道:“你疯了吗?我今天晚上跟你交拜天地做夫妇,你却在这里捣乱!”

冯香蝶粉面凝青,一言不发,突然举起手中剪刀,向陶宗敬分心便刺!不过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及得上一个精通武技的强人?剪刀还未刺到陶宗敬的身上,面上吧的一声,已经中了贼酋一掌,再也站不住脚,向后直跌出去!

陶宗敬正要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直揪起来,哪知道冯香蝶突然一张樱口,咬住了贼酋的腿胫,陶宗敬痛得直跳起来,一脚飞起,把她踢了个大跟头!

冯香蝶半声不哼,跳起身来,抓起几桌上的物件,向陶宗敬飞掷,先飞来一面镜子,再飞过几只茶杯,一把牙刷、统统掉落地上,跌成粉碎,陶宗敬勃然大怒,喝道:“绑了!”几个小盗蜂拥上前,把冯香蝶按倒在地,用绳子捆个结实。

贼酋怒火冲天,就要喝令把她绑起来,痛打一顿,可是回心一想,自己何不如此这般?陶宗敬主意既定,戟指向冯香蝶冷笑说道:“不中抬举的小贱人,你以为宁死不从,陶三太爷便可以饶了你吗?很好,叫你心痛一下!”他向旁边几个小盗吩咐几句,小盗应声去了,不到半晌,抓了一男一女进来,冯香蝶一见这两人,面色大变,原来绑进来的,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陶宗敬喝令小贼把冯莱和秦氏高高的吊起来,打秋千般,挂在屋梁下面,向冯香蝶喝道:“小贱人,你不答应跟我成亲,我把你的父母吊起来打,看你心里疼也不疼?”他喝令小贼拿过一根海蟒皮鞭来,这贼酋真个穷凶极恶,一伸手把皮鞭接过,刷的一声,打在冯莱身上,衣破血流,冯莱疼得杀猪也似一声惨叫!

陶宗敬又把皮鞭一圈,活然有声,要向秦氏打去,冯香蝶突然喊叫一声道:“我从你了!你不要打我的父母!”

陶宗敬把蟒鞭一收,哈哈狂笑说道:“小妮子,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流泪,呵呵!”他挥手命令小盗把冯莱秦氏放下来,冯香蝶陡的扑过去,抱住秦氏哭道:“妈!恕怪女儿不孝!”

冯莱被贼人折磨了半日,又被盗酋夹背心抽了一皮鞭,痛彻心脾,喘气叫道:“我儿……爹爹死了不打紧,你切不要失节……”冯香蝶心酸泪涌,跪在父亲跟前,哭道:“爹爹,女儿哪里敢违背你的教训,我我我,我先拜你老人家一十六年养育之恩!”她说着叩下头去。

冯莱明白了女儿的用意,惨笑说道:“好好,你你你,你能够这样做,爹爹在九泉下也瞑目啦!还有你的母亲,怀胎十月,你也应该给她叩头!”香蝶泣不成声,陶宗敬再也不耐烦了,喝道:“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赶快换过新娘子衣服吧!到外边拜堂去!”

冯香蝶知道自己这一出去永无再与父母见面之期,真个是凄惨万分,柔肠寸断,可是在贼人淫威所迫之下。又不能够不出去拜堂,只好站起身子,泪涌如泉,说道:“爹娘珍重,女儿去了!”

秦氏听出弦外之音,抱住女儿哭做一团,陶宗敬看在眼里,非常的不高兴,喝道:“你两个老东西跟女儿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莫不是送殡吧!快放开手,不然的话,太爷可不客气啦!”又向左右小盗说道:“把这两个老废物带出去吧。”

接着一连串叱喝女傧,给新娘换衣服,冯香蝶心里立定主意,反而不流泪了,被几个喜傧簇拥着,簪花挂红,扶到堂前,跟陶宗敬交拜天地,一切礼仪在喜乐中完成,陶宗敬喜气洋洋,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和心爱的美人颠驾倒凤,共偕鱼水之乐了!

二更过后,陶宗敬在前厅被众人灌得满面通红,带着醺醺酒意返到新房,新房里摆着合卺酒宴,冯香蝶垂头坐在床边,喜娘在旁边陪着,陶宗敬一进新房,立即向喜娘摆了摆手,叫道:“出去!”喜娘循例说了几句吉利的话,退出新房,陶宗敬向冯香蝶怪笑道:“咱们是夫妇了,还用得着害臊吗?喝两杯吧!”

冯香蝶暗里一咬银牙,强推欢容,说道:“大王,我今天晚上是你的人了,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你肯不肯答应?”

陶宗敬凝望着她俏丽如春花的面孔,怪声笑道:“娘子,有话尽管说吧!”

冯香蝶道:“我爹爹年纪老迈,我母亲又体弱多病,他们不愿意住在岛上,你给他一点盘缠,送他一只小艇,现在马上叫他离开这里吧!”

陶宁敬诧异道:“哦!你爹妈不愿意住在这里吗?住在黑风岛岂不是好,至少不用怕那甄知府啦!”

冯香蝶摇头道:“不行,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叫他住在强人窝穴里,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够帮你们打家劫合,难道坐着吃饭吗,他还是到建康……”

陶宗敬不耐烦的说道:“算了算了,他既然不愿住,我们也不留他,天色这般晚了,明天派船送他走吧!”

冯香蝶道:“他们要今天晚上走,我要你立即给船叫他离开!”如果放在平日,陶宗敬必定立即起疑,可是他今天晚上满心欢喜,兼且带了七八分酒意,不假思索的点头说道:“好好!马上叫他们走便是!”贼酋把一名喽兵唤入来,交代几句,说准备一只船送冯老先生离岛,喽兵唯唯应命而去。

冯香蝶看见自己父母脱了险地,方才放心,她勉强装出笑容,拿起金壶给贼人斟酒,陶宗敬乐不可支,呵呵怪笑,上下其手,丑态百出,冯香蝶忸怩躲闪道:“大王,我是你的人了,忙着什么,先喝一杯酒吧!”

陶宗敬自言自语道。“对对,醉枕美人膝,温柔不住住何乡!娘子,喝酒!”他拿起酒怀来,一仰而干,冯香蝶道:“大王,好事成双,再吃一个鸳鸯钟儿!”又斟了第二杯酒,陶宗敬又一口气喝了,冯香蝶一连灌了他七八杯酒,陶宗敬七八分醉意变了十分醉意,身子一歪,仰卧在太师椅子上,鼻鼾大作,居然呼呼的睡着觉了!

冯香蝶把他轻轻推了一下,低声叫道:“大王!”陶宗敬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显见他已经烂醉如泥了,小姑娘银牙一咬,脱下了头上的凤冠,走向床前,由枕席下面取出一柄雪亮剪刀来,这是他趁喜娘不觉察的时候收起来的,冯香蝶拿起剪刀,更不犹豫,一剪刀向贼酋喉头扎去!

原来她是个自小生长在书香世代的家庭,经父亲的熏陶,脑袋里面充满了贞女传,烈女祠这一类故事,常以故事中人自励,哪里肯失身嫁给强人,所以她接受了父亲的暗示,宁可杀身,不可失节,故此用了这个欲擒故纵的老法儿,假献殷勤,用酒把贼酋灌醉了,然后拿出预先收藏的剪刀,走到太师椅边,玉手一挥,嗤的一剪,插进八尾龟陶宗敬的颈际。

不过她究竟是个弱质女儿,自小时起,便自娇生惯养,连一只鸡也不曾杀过,何况是杀人呢,冯香蝶究竟没有杀人的经验,她不去刺贼人的要害喉管,只刺他的腮际颈边,这一下无疑是刺中了,可是陶宗敬带者剪刀由座椅里面跳起来,他暴吼了一声:“好个狠毒贱婢!”反手一掌,砰的一声,把冯香蝶打出七八步远,扑通咕咚,一跤摔倒在小几下!

不过贼酋中了这一剪刀,伤势也自不轻,他一掌把冯香蝶打倒,颈间血涌如泉,陶宗放立即伸手一按伤口,匆忙中没有兵刃(因为洞房吉日,贼人没有携带兵刃在身,连匕首短剑之类也没有一柄),顺手一秒,抄起酒席旁边的满堂红,就要向冯香蝶兜头打落。

这一支满堂红是熟铜所打造,由头到尾有四尺多长,头顶有一个蓬花托,本来是插蜡烛用的,因为是纯铜的东西,少说也有十多斤重,如果这一下打中,冯香蝶也要送掉性命!

不过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撞翻了一张凳子,陶宗敬痛极心昏,没有留神脚下,正要一迈步上前,挥满堂红打落,冷不防被脚下凳子一绊,扑通,身子失了重心,向前直跌出去,跌了个黄狗吃屎,跌倒并不打紧,满堂红先落地,贼人一跤扑倒的时候,太阳穴恰好和满堂红顶端的莲花托一撞,这莲花托共分十二瓣,全是极薄极锋利的钢片,陶宗敬也是恶罪满盈,这一撞之力十分劲猛,几块铜瓣嵌进贼人太阳穴里,惨叫半声,八尾龟登时送命!

冯香蝶在贼人举起满堂红的时候,已经暝目待死,忽然听见扑通一声,贼入倒了下来,她方才睁开眼睛,原来陶宗敬已经死了,他的死相十分难看,五官聚在一处,嘴巴大大的张开,太阳穴和咽喉两处汩汩流出鲜血。

冯香蝶惊得双手直颤,可是隔了一阵,她看见贼人寂然不动,新房外面也没有人进来,小姑娘方才慢慢的爬起身,她知道贼人已经死了,刚才几下巨大响声,并没有给人听见,所以没有人来,冯香蝶胆气顿壮,在她的脑海里,闪电似的升起两个字来,那就是“逃跑”!

她在行刺贼人时候,本来抱着必死之心,打算跟对方同归于尽,可是这一次侥幸成功!不由引起她的求生希望来了,冯香蝶忽然想起,自己托天之幸,杀了这一个万恶的强盗,现在虽然没有人发觉,可是天明之后,必定被人发现,到那时候,自己就要修受毒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如趁着夜静无人的时候,逃了出去。

虽然这里是大海的孤岛,茫茫烟水,如果找着一只船的话,未尝没有一线逃生的希望,退一步说,就是葬身鱼腹,也胜似落在贼人手里,受尽凌辱折磨而死!

小姑娘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她首先脱了新娘的衣服,走出新房,东张西望,见没有人巡逻防守,然后闪出回廊,直向外面一溜烟跑去!

新房的所在地是在盗寨后面,这里有一列矮墙,可以通到海滩,如果放在平日,这里有几个喽兵站岗放哨,不过今天晚上是寨主大喜的日子,那些负责防守的喽兵,想来喝过喜酒,不知跑到哪里赌钱或是睡觉去了,所以外面静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

冯香蝶放大胆子,走近矮墙,她发觉棚门没有关上,用力一推,竟是应手而启,小姑娘再也不假思索,一直来到海边,忽然看见不远地方,泊了一只小艇,艇上隐隐约约,顺夜风送来人声,冯香蝶听了心中一动,直向那小艇泊岸处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只小艇是刚才陶宗敬差遣,用来把冯莱夫妇送高黑风岛的。负责送冯莱的一共有两名小喽罗,因为今天是三寨主的洞房吉日,一个却上岸喝酒去了,还有一个踏在艇头,拿了半边风鸡,一杯杯的灌黄汤,冯莱几次催他开船,这个小喽罗若无冥事的说道:“忙什么?我的同伴还没有来呢!一个人怎样能够开船,吃几杯再说吧!”

冯莱心里着急,这喽兵吃了几杯酒,垂头歪脑,哼着不成曲词的小调,冯莱虽然着急,却拿他没有办法!

似这样的混了半个更次。别人是度日如年,冯莱却是度时如年,他看见小喽罗喝得醉醺醺的,压根儿没有开船的意思,另外一个同伴不见到船上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醉了,冯莱禁不住连珠箭价的叫苦,正要开口再催促,冯香蝶已经由沙滩跑来了。

冯莱一见女儿,几疑做梦,失声叫道:“阿衡!你你你,你怎的出来呢?”

阿衡是冯香蝶小时候的乳名,那喽兵喝得醉眼迷糊,喃喃说道:“书呆子,行什么?我一个人怎可以划船呢?”

冯姑娘一直跑到船进,她一见了自己父母,不知道由哪里来的勇气,双手抄起沙滩上一块大石,向那喽兵后脑一拍,这喽兵哎呀半声,便自打晕过去,一个没头跟头由船艇上翻了下来,摔在沙滩之上,当堂晕了过去!

冯香蝶一腾身,上了小艇,跟父母搂抱在一起,冯莱呜咽道;“蝶儿,阿衡,你现在是生人,还是鬼魂到来见我?”

原来他以为自己的女儿必定死去,冯香蝶呜咽道;“不!爹爹,我不是鬼,我把贼大王刺死了,跑到海边,快快逃走,不然的话,恐怕来不及哩!”

冯莱不禁手忙脚乱起来,因为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妻子秦氏又是个无胆无勇的妇人,女儿又是个黄花闺女,三个人都没有航海经历,怎样可以开船呢?

冯香蝶却不由分说,解了船绳,拿起木浆乱划,就在他们乱做一团的时候,岸上已经有四五个喽兵跑来,原来是岛上巡逻的哨兵,刚刚走到,看见情形不对,高声大叫:“喂!且慢开船,船中是哪一个?”

冯莱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叫道:“苦也!贼人来了!”秦氏更慌得在船舱里缩做一团,小姑娘冯香蝶却鼓起了无比的勇气,她知道自己一家人能不能够脱出魔窟.完全是看能不能够争取这片刻时机了,她抄起一根竹篙,向着岸边乱礁一点,治好一阵海风吹来,把小艇吹离岸边一丈多,几个喽兵恰好跑到,看见冯香蝶站在船头上,高声大叫:“不好!这小丫头逃脱了!”

冯香蝶手忙脚乱,她使劲的把木奖向水上乱打,苦于不会操舟之法,小艇虽然离开岸边,却不能够远引,只在海岸边三两丈距离打着圈子,几个贼人见冯香蝶拼命划桨,心中一急,有两个取出弓箭来,叫道:“快停桨,不停就放箭了!”小姑娘哪里肯停,一个贼人把弓弦一拽,嗤的一声,向小船上射出一箭。

长空飞羽,划破夜空,这一箭不偏不歪,直射入船舱里,贯穿了秦氏的头颅,秦氏哎呀一声,使自送了性命,冯莱看见妻子中箭毙命,发疯似的抱住她的尸体,惨声嘶叫:“阿莹!阿莹!”这是秦氏夫人的名字,不过叫喊也没有用,秦氏夫人已经一瞑不视,岸上嗤嗤几声,接连射来三支弩箭,一支射在船舱板壁上,一支射中船舷横木,第三支嗤的一声,贯窗飞入,射中冯莱背心,冯莱大叫一声,扑倒在妻子尸身上。

冯香蝶急忙抛下木浆,扑入舱里,抱着冯莱哭道:“爹爹,你你你,你忍心抛下女儿吗?”

冯莱箭中要害,自知不起;忍痛说道:“阿衡,你能够保存清白之躯,爹爹在九泉之下,也放心啦,我我……”说到这里,血如泉涌,冯莱还慢声吟了几句:“头断志不辱,身死心不降!斯谓完人,死而无悔!”双眼一合,立即断气,和妻子化作同命鸳鸯,同赴修文之召去了,冯香蝶大哭不已!

岸上贼兵听见哭声,立即叫道:“停止放箭!这小妮子是三寨主的新夫人哩……伤害不得,快取小艇截他回来!”他们果然停了弓箭,有几个跑到附近去找小艇。

冯香蝶一味伏在父母的尸身上哭泣,全忘了身外的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现出一片黑云来,狂风大作,波涛汹涌,冯香蝶这只小船,居然顺流漂出十几丈,岸上贼党齐声大叫,那几个贼人已经找着一只舢板,跳到艇上,把船开出,要把冯香蝶的小艇截回。

哪知道狂风越吹越急,逃走的小艇越漂越远,贼人只好抛弃了生擒的念头,向小艇连连放箭,冯香蝶只知哭泣,绝不躲闪,嗤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窗飞进,射中她的头颈,冯香蝶只觉得一阵火拉辣辣痛,当堂晕了过去!

她这边一晕倒,天空突然雷电交掣起来,倾盆大雨怒泻而下,巨浪随着风势扬起,贼党出海追赶的舢板,没法子挨得住大浪,急不迭忙的划回去,冯香蝶的小艇呢?载着两个尸身,被巨浪越送越远,顷刻之间,已经消失在风雨之中了!

再说冯香蝶伏在父母的尸身上,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苏醒过来,已经是阳光照眼,冯香蝶哎呀一声,她觉得颈间疼如刀割,用手一摸,湿腻赋,梁满了一手掌鲜血。

原来她的颈项被箭镞划伤了一道长长的创口,好在这支箭射偏了一些,不然的话,就要对贯咽喉,哪里还有活命?她忍着痛爬起身来,四面一看,大海茫茫,黑风岛不见了影子,赋船也不见追来了,冯香蝶知道总算脱了险境,可是自己的父母却选不脱厄运,中箭死了,这只小船无帆无篷,没有半点粮水,怎样能够苟延活命,找寻陆地?

这时侯的冯香蝶反而没了主意,伴着两个尸首,呆呆的坐在舱里,由得那小艇逐海漂流,似这样过了一日一夜,冯香蝶的小船没有靠近陆地,只是远远的望见一些岛屿,自己又不怪得使舵划桨,没法子把小艇靠向岛屿,饥渴交迫自不必说,最难受的,还是天气炎热的缘故,父母两个尸首已经发出臭气来,如果再不把它抛入海里。恐怕生出蛆虫来了,冯香蝶只好含着眼泪,把父母的尸首抛入大海里。

她抛掉了父母尸首之后,心头越发觉得空洞洞的,眼前渐渐生出许多幻觉来,脑海里忽然觉得自己回到诸暨故乡,又仿佛看见自己的父母,站在云端向自己招手,小姑娘失声叫道:“爹爹,妈妈,等一等我,女儿来啦!”声嘶力竭的叫了几句,眼前一阵天旅地转,便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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