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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因祸得福

好大的山,连绵不断,云雾级统,古木参天。

好峻的岭,悬岩峭壁,奇石嶙峋,洞穴幽深。端的是悲鸟号古木,子规悉空山,黄鹤飞不过,猿猱愁攀援。

就在这深山峡谷中的一处绝壁悬崖之下,有一个十丈方圆的水潭,深不可测,终日云蒸雾绕。

潭的四周是一片细白沙滩。沙滩上伏着一个人。日出日落已经两天两夜了,未见他动一下。

离他三尺开外,一只白鹤单腿独立,引颈顾盼。白鹤旁边蹲着一只白猿,状似打吨盹,一猿一鹤,从头至尾无一丝杂毛,白得纯洁,白得耀眼。它俩蹲立于此也是两日两夜了,好象是在守护着沙滩上的人。

日照当顶,艳丽的秋阳将谷底晒得暖融融的。忽然,沙滩上的人轻轻地嚅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好象病得十分厉害,或者受了极重的损伤。呻吟声含着万分的痛苦,只是那么有气无力的地轻轻哼了一下,便又无声无息了。

呻吟声惊动了白鹤,它好象惊喜异常地扇动翅膀,引颈朝天,发出一声缭亮清越的歧鸣。空谷回音,摇曳悠扬,经久不息。

小白猿倏地睁开眼睛,双目似电射向沙滩上的人,那人又轻轻地扭动了一下。小白猿嗷地一声欢叫,窜到那人面前,将他看了看,然后跃到潭边,捧起温水回到那人身边,将所剩无几的水洒向那人的脸面。如此往返好几次,那人终于发出一声粗长的叹息,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小白猿雀跃欢叫,小眼睛流露出说不出的高兴。白鹤三步两步奔了过来,张开宽大的翅膀翩翩起素,嘎嘎欢唱。

知觉一复,头脑稍清,沙滩上的人缓缓地舒展身躯,平躺仰望。只见玉带般的一抹蓝天,纯净如洗;艳阳高照,四处生辉,叮叮咚咚的山泉飞溅在深沉中,犹如天籁梵音。

“我还活着?他想翻身坐起,稍一动弹,胸膛一阵断裂般疼痛,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我端木翔龙真的还活着?”他对天一声长叹,放弃了徒劳的挣扎,静心静气地行起功来。

一个小周天,两个小周天,涣散的真气开始一点一回地在气海中凝聚,四肢开始有些力气,周身的只楚也略有减轻。

他深手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位丹丸吞进腹中,继续运气行功,一个大周天下来,气透十二重关,舌底生津,通体舒泰。浑身酸胀软弱的感觉荡然无存,只是胸间仍然有些疼痛。

端木翔龙翻身坐起,看见那白猿白鹤,顿觉眼前一亮,好生稀奇。那猿鹤瞪着圆圆的小眼睛盯着他,不飞不跑,反而慢慢地挨近他的身边。他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它们。这两只小动物似乎与他有缘,亲呢地偎在他怀中,任其爱抚。

这时他才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米,当看清四周尽是刀削般万丈峭壁,自己身陷绝地时,不由倏然失色,由喜转悲。再看眼前一丈外那口深潭,万知自己所以大难不死,原来是被人打下悬崖后,掉进了这深潭中。既然掉进深潭,又为何躺在这沙滩上,莫非有人将我救了?

一想到有人,他精神又来了。他左观右看,除了这白猿白鹤,便只有那嶙峋怪石,淙淙山泉,如茵草地,杂树粘膜,哪来的别的人影兽迹。他的神色不由得又暗淡下来。

偎在他身边的白猿似乎值得他的心思,吱吱叽叽叫了几声,伸出前爪指指那万丈绝壁上方,又指指他,最后指着深潭,拍拍身边的白鹤。

端本翔龙也比划着说道:“你是说我从上面掉下来,落入水中,是它救了我?”

白猿连连点头,吱吱怪叫,显然是为端本翔龙能理解它的意思而十分高兴。

端木翔龙感激地抚摸着白鹤的长脖子道:“多谢你!”

白鹤嘎地一声清啸,响彻云霄。端木翔龙被它冷不丁的叫声吓了一跳,笑道:“好家伙,声音好响亮!”

白猿见端木翔龙神清气爽,突然跃起,窜入一片怪石丛中,消失不见。端木翔龙犹自不解,紧跟着跃上一块很高的石笋,极目四望,哪有白猿的影子。这时胸前的伤痛,象要撕裂开来,疼得他长叹一口冷气,忙抱住石笋伏下身来。

蓦地,白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象一道白色闪电,眨眼间便到了端木翔龙站立远眺的石笋下,前爪中握着一物,冲着端木翔龙叫唤。

端木翔龙忍住疼痛跃下石笋,白猿立即蹦到他眼前,将瓜中之物托到他面前。

瑞本翔龙接过一着,原来是一个用碧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葫芦,略比拳头大些,入手寒彻肌肤。葫芦口用一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碧玉塞着。端的是玲珑剔透,精美绝伦。

端木翔龙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发现这玉葫芦中竟有一幅画,若不细看,还当是玉石纹理,仔细观之方知是一幅(老子得道升天图》。图中老子端坐于祥云之上,正冉冉升腾;头顶上是云雾红沙中的玉阙天官,脚下是秀山丽水。图中老子道髻高结,长髯飘拂,盘拂面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整幅画是那样的情致逼真,让人仿佛有亲临其境之感。特别是此画顺着玉石的纹理由内向外带刻而成,外表光洁无比。端木翔龙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口中连道数声:“好玉!好画!好宝贝!”

世间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真有些鬼斧神工,惊天泣地了!他长这么大,可以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之作,无价之宝。

白猿在他脚边叽叽直叫,他微笑着道:“你是要我将瓶塞打开。

白猿连连点头。他轻轻地拧动葫芦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香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只一闻便感脑清目明,浑身舒坦。他索性将塞子拔出,顿时香味笼罩了他周围数丈方圆的地方。

白猿、白鹤见他打开葫芦塞子,高兴得仰天引颈长叫,叽叽吱吱叫闹蹦跳。他知道这葫芦中肯定装有举世罕见的宝物。好奇心促使他轻轻摇动葫芦,感觉到里面有物滚动,便将葫芦往掌心一倒,十多粒金黄色的丹九滚出,颗颗光滑圆润。

他不知是何种丹九,又毫不犹覆地装进葫芦,白猿抓住他的前裾,叽叽直叫,井以前爪指口。他俯下身拍拍白猿的头道:“你要我取食?”白猿不住点头。

他心道:“世间奇珍异宝,有缘者居之。看来这丹丸不知是哪位前辈异人炼成的,白猿、白鹤肯定是这位前辈的守山灵兽。既然白猿让我服用,我就取它一位吧!”

想罢,倒出一粒丹丸纳入口中。此丹入口即化,犹如甘香无比的果汁,顺着喉管流入腹中。渐渐的丹田内好似有一股旋转的激流,东突西窜,越来越凶猛,激剧地在浑身脉络中循环往返运行。顿时,百脉舒畅如丽日融雪,四肢清爽似和风吹拂,体内真气充盈,精力倍增。胸膛上的痛楚全然消失。

他急忙盘际而坐,将形意补天功运行一周天,只觉得全身真气源滚滚,滔滔不绝,循环往复,畅通无阻。但见他浑身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浓雾之中,似有似无,头顶上腾起几股淡黄色的霞气,忽散忽聚,忽聚忽定,在头顶半尺左右渐渐里结成三条状似莲花,又象海棠的气体。

这便是武林中常说的内功修为达到极境时出现的三花聚项。他此时的内力修为已达到精化气,气化神,神化虚,精神气的完美统一。不但能震山裂石,隔物传功,而且心神意驰,念生形至,克敌于意念之间。

行功完毕,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将放在身边的玉葫芦递给白猿。白猿摇头摆脑,指着他的胸襟,无意他收好。恭敬不如从命,他躬身向白猿、白鹤作了一揖,收好玉葫芦。白猿鼓起欢笑,跳上前拉住他的手往怪石方向拖。他不加思索地跟着白猿进了怪石丛中,向前行去。白鹤一声长鸣,展翅腾空,相随相伴,盘旋在他们头顶。

行了大约半里多地,终于走出那片千姿百态、千变万化的怪石林,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千万根修竹迎风招曳。令人叹为观止。穿过竹林,一条石梁横跨在一条湍急的山溪之上。山田宽约三丈,白猿在前引路,越过石梁,到了对岸。又往前走了百多丈,一条一尺多宽的蜿蜒小路出现在眼前。他做梦也带不到这万丈峭壁上会有这样一条通道。顺着小路盘旋而上,白云在身旁环绕,山风在耳畔呼啸,好象这条小路一直通向天庭,无边无尽,其实不然,白猿带着他行至峭壁半腰,小道便到了尽头,一个石洞出现在他眼前。

他站在洞口远眺,云海茫茫,宛如大海波涛,山峰隐现,好似海中小岛。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触。忽然豪兴大发,大啸一声,啸声象春雷般滚过群峰峻岭,越过云层雾蔼,传得好远好远。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太轻浮了,在别人的洞府前高声呼啸,简直是有失礼仪。使躬身向洞里说道:“晚辈端木翔龙求见前辈高人,适才唐突放肆之处,请前辈原谅!”

等了半天,不见洞里回答,他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洞里还是声息均无。

白猿在洞口冲他做个怪样,跳上前来拉着他的手便往洞里走。

山洞不大,高的一丈,竟有八尺,深不到十丈。洞里很干燥,无烟火痕迹,更无锅瓢碗盏之类的东西。只是在洞底两旁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籍,佛、道、儒、诸子百家一应俱全,书上尘迹未沾,好象有人天天在打扫翻阅。

洞底正中端端正正企膝坐着一具骸骨,分不出是老是少,但肯定是个男人无疑。

骸骨面前是一块长五尺、宽三尺的石板,光滑平整,用两块大石垫起二尺多高。石板上放着一张白色古香的琴,琴旁是两个竹简,简内装着一副围棋。骸骨背后紧靠石壁,头顶上方悬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宝剑。

端木翔龙不管那骸骨生前是好是坏,是正是邪,他想到自己曾受过他守山灵兽的救护,等于受惠于地,便恭恭敬敬俯伏在地,向骸骨储了三个响头,道:“多谢您老的神丹,多谢您老门下神兽相救之恩。晚辈遭人打击,坠入深渊,现误入您老的安息之地,打扰了您老的清静,请您老多多原谅。”拜罢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骸骨去取石壁上的宝剑。

大见武林中人,对宝剑良驹可以说是无人不爱。端木翔龙也不例外,何况那短剑的外形与自己的墨龙剑竟然一模一样。好奇之心使他首先去取那把短剑,手还未触到剑,忽然发现石壁上刻有字迹。上面写道:

天下万物,生生不息。入我洞者,天缘所遣。得我神丹,佩我宝剑,习我武功,传我心愿;世无神仙,多生妖孽;除魔卫道,拯苦教难;匡扶正义,永保苍生。寂然子惠赠有缘者。

端木翔龙看罢大惊失色,取下石壁上宝剑后,慌忙回到骸骨面前跪倒,拜道:“老祖师爷爷,弟子给您老磕头清安,请你老在天之灵保佑弟子早日脱离险境,弟子一定谨记您老的教诲,行道江湖,除魔卫道,除暴安良,匡扶正义!”说罢,三拜九叩,行了师门大礼。

白猿早已笑嘻嘻地蹲在他眼前,掌中捧着一个沉香木的盒子。端木翔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册书。

书是质地很好的黄色绢丝制成,大约有十多页。他拿出书来翻开浏览一遍,见书中所记与师相、师父所接武功大同小异,无甚特异之处,一看便全都明白。他正想将书放回盒中,忽然看见盒底还有一张白色丝帕,便将丝帕取出展开,见上面写着许多字。他不着刚罢,一看惊喜万状,差点跳将起来。

原来丝帕上写的乃是如何开启墨龙剑之法,井说明这墨龙剑乃阴阳两剑,阴剑便是石洞中那把,阳剑送与湖北姊归县的端木家。两剑上分别藏有三招掌法和剑法,乃是无极玄天掌和无极乾坤剑的精髓。寂然子在绢中写道,这三招剑法和三招掌法威力无穷,习成以后,可傲视天下,无有匹敌。希望习会之人勿滥施于人,以免有伤天和。

端木翔龙强压住用怦怦心跳,按照绢上所讲的方法,对准短剑剑柄龙口中的红色宝石,提起全身功力,连弹三指。龙口中的红宝石突然往里缩进半分,呛啷一声,剑身从剑柄上脱落,呈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把薄薄的玉剑。剑身通体晶莹剔透,和剑柄连为一体,是一块千年寒玉雕制而成。剑身两面都刻有半个米粒般大小的字。千年寒玉不亚于千古玄铁,吹毛断发,削金断铁,寻常东西休想伤它丝毫。可寂然子竟然在上面刻了字,而且工整划一,这份功力简直骇人听闻,世所罕见。

端木翔龙将剑身上的口决反复看几遍,直至记熟为止,这才将掉在地上的玄铁剑身捡起套上玉剑,而后用二指捏住红宝石往外一拉,咔嚓一声,红宝石回归原位,任你怎样用力也休想将玄铁剑身从玉剑上退下来。这剑中剑,机关之巧妙,动力不足者休想将它弹开。结合牢固精密,世所罕闻。不知寂然子从何处请得这样的能工巧匠,为他制了这两把短剑。

端木翔龙依样施为,又将自己的那把墨龙剑打开,熟记了里面的剑诀。这才在洞中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掌法来。

待这三招掌法演练熟了,他忽然感觉到师祖教他的无极玄天掌中滞缓,余力未尽的现象不复存在了。他将全套无极玄天掌,连同新学的三招,从头至尾演练了一遍。体验到全套掌法犹如一条横空出世的巨龙,师祖教他的是整条龙,独缺眼睛,而这三招恰恰是那精光闪烁的龙眼。

掌法练熟,接着他又练习那三招剑法。这剑法虽只三招,其实是一套完整无缺的剑法。

俗话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十年。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便当端木翔龙将掌法、剑法全部练习成功时,已不知不觉在洞中度过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食不喝,不休息,不睡觉,他却没有丝毫疲乏的感觉,仍然精力充沛。

他不知道自己在修习这六招绝学时,那看来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六招绝技中,包含着多少玄机奥学、内功吐纳之法。

当他感到自己对这几招神功绝学领会得比较满意时,这才拿起放在石板上的长剑观看。

这柄剑剑鞘长有三尺三寸七分,宽有寸半,不知是用何种野兽的皮革制成。剑柄是用象骨制成,一面刻着一个“善”字,另一面则是一个“诚”宇。剑柄护手比平常宝剑略宽,可以将握剑之手全部挡住。剑鞘两面各用金丝镂着一行字:“宝剑锋从磨砺出,扶正去邪”:“梅花香自苦寒来,矢志不移’。

端本翔龙看着这老祖师爷生前用过的宝剑上的题字,胸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一个善字,一个诚字,道出了他老人家立身为人的准则。剑鞘上的题词更说明他老人家虽为于真,却不愿跳出三界,而是行道江湖,立志为世人除恶行善,扶弱济贫。与之相比,自己的家仇私报又算得了什么呢?

端木翔龙更加肃然起敬,不由对着寂然子的遗骸又拜了几拜,这才呛嘟一声抽出宝剑。

一泓过蓝的秋水荡漾在眼前,自己的眉眼五官映照在剑身上面,犹如一面镜子清晰可辨。剑身长三尺三寸,宽一寸三分。寒光闪闪,冷气森森。他将宝剑握在手中,不轻不重,十分称手。随手挥出一剑,在半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形,只觉光芒四射,晶莹夺目。端的是一件罕世神兵。他心中好生高兴,便将长剑佩在腰间,而将两把墨龙倒挂到石壁上,再把书帕放回盒中,恭恭敬敬地置于石板上。又转身向寂然子的遗骸拜了九拜,转身走出去洞外。

白猿、白鹤早已在洞外等候多时,见他出洞后,白猿指了指他,然后跃到白鹤背上,又跳了下来。他已领会白猿意思,轻挺身形跨上鹤背脊,白鹤引颈长鸣,腾空而起,展翅向绝壁之顶飞去。白鹤越飞越高,洞口的白猿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白鹤又一声长鸣,稳稳的落到绝壁顶端。

瑞木翔龙胯下鹤背,向它躬身作揖,然后搂着它的长颈,依依不舍地洒泪相别。白鹤冲他连叫三声,双翅一展俯冲而下,眨眼间便去得远了。端木翔龙呆呆地立在峰顶,看着远去的白鹤发怔,仿佛自己做了一场大梦,置身于神话之中。

数天前,他便是在侧面不远的峭壁上,被君山集贤庄庄主和集贤庄两位总管围追,身受颜良一掌,被打下峭壁的。数天后的今日,他大难不死,脱胎换骨,两世为人又出现在这高耸入云的群山之巅。

想起往事,历历在目。

那日在少华山,他火烧三清官,大战群贼,将二郎神君弄得灰头土脸后,他全身而退,并未离开少华山,而是暗中隐蔽,监视着二郎神君等人的动向。

二郎神君吃了大亏,死伤几十人,连端木翔龙的汗毛都未捞到一根,气得象一条发了疯的野狗,将手下人一顿好训后,召集残渣余孽离开了少华山。

端木翔龙象一只狸猫,轻灵乖巧地尾随于后,半道上杀了一名贼人,剥下他的衣服穿上。混入贼人队伍中。好几次地都想再大闹他一场,可转念一想,自己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对方七八十人,功力上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就有十多名,还有二郎神君,单打独斗自己恐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这一路上不象少华山,山高林密,怪石丛生,月黑风高,贼人吃了亏,警惕性十分高,防范得很严密。所以,他只好放弃了大闹一场的打算。

贼人一路西行,当天下午使到鄱阳湖,奔袭柳家墩,却扑了个空。柳梦阳一家老小踪迹全无,谁也不知他们到哪儿去了。只有端木翔龙心里明日,井且暗自高兴,到底柳梦阳还是听了柳海儿的话,带人往巴东县捣贼人巢穴去了。这鄱阳钓叟性子倒挺急,说走便走,而且走得十分隐蔽。

二郎神君心知走了水,让鄱阳钓叟闻到风声逃遁了,这计划的失败不啻当头给他洗了一盆冷水。他不敢在鄱阳湖停留太久,遣散了手下的喽罗,带着银衣、红衣护法一直往西,阴山双义和集贤庄两位总管向北。

端木翔龙决定跟定二郎神君,便也往西过庐山,经高安、宜春,到了半月前端木翔龙与岭南四友等人格斗的鄱县。

二郎神君过来阳,至衡阳,一行三人在城中蛰伏了几日,第六天早上悄悄离开,潜往衡山南岳镇中的南岳大庙。

端木翔龙在南岳镇呆了半月有余,将南岳大庙中的内情打探得一清二楚。

原来二郎神君的老巢便是这南岳大庙。大庙主持慧空大师与他似乎十分熟悉,特地为他在距南岳大庙半里地光景的祝圣寺内罗汉堂里,准备了一间住房,专门派四名小和尚为他出茶送水,洗衣送饭。他好象在闭关面壁,自进了那屋使再也未出来过。

端木翔龙不便在南岳镇久呆下去,取道北上,重过黄鹤楼,渡江西行。离家已经几个月了,他想先回神农架去看望南宫叔叔和小野人母子,然后到武当山和少林寺找武当掌门广凌子与少林方丈主持慧明大师。向他们说明真象,请他们为他主持公道,并召集侠门义士合力将日月教彻底铲除。

不比初出山时,可以观山望水,悠游自在,此时他已成为武林中的众矢之的,人人必得的危险人物。尽管认识他的人不多,可他也不得不夜行昼伏,专拣荒山野道行走。他不愿被人发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纠纷。

三日后晌午,他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山中石洞。

南宫平一见他,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他,老泪横流,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哆嗦着说出一句:“少主,你让老奴想得好苦!

端木翔龙扶南宫平坐下,道:“叔叔,您老近来好吗?”南宫平用衣袖擦去泪水道:“我很好。自你走后,我一直为你提心吊胆。

端木翔龙道:“多谢叔叔挂念!”

南宫平道:“少主,端木家就剩你这条根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能对得起先主人在天之灵。”

端木翔龙笑道:”叔叔不知,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接着将几个月来的种种险境奇遇说给南宫平知道,并说明今后的打算。

南宫平过听边喜,边惊边叹。待瑞木翔龙说完轻叹一声道:“有关你的传闻,我听到不少,哪知这里面包含着阴谋祸害。你要是早一天来便碰不到我,我也是今日早晨刚回来。为了探听你的消息,我经常外出,难得在家。如今好了,见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端本翔龙四下看了看道:“叔叔,那母子俩呢?”

南宫平知他指的是老野人和小野人,使长叹一声道:“你走后不到一月,那老野人出外采食,遇上两只老熊,被逼到一处断崖摔死了。我与小野人四处寻找,三天后才发现它的尸体,已经被山狗野豺啃得不象样子。我们将它埋葬后,小野人整天不吃不喝,半月后也失踪了,至今未见它的踪迹,但愿它别出意外才好!”

二十年来,端木翔龙与野人母子虽然言语不通,但朝夕相处。昼夜相伴,亲如家人。乍听恶耗,如同失去亲人一般,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往下直淌。回想二十年来,老野人待他好似自己的儿子,他吮它的乳汁长大。它们母子俩总是把采纳的果实中最大最好的分给他。他长大后跟随它们去采食,每次遇到危险总是它俩拼命的保护他。为了寻访仇人下落,南宫平经常外出。他的冷暖饥饱便由它母子照顾,它们变着法子陪他玩耍,逗他开心。为了练功夫,小野人身上不知被他用剑棍伤过多少次,如在它非同人类,皮糙肉厚,要不然想早已丧身他的剑棍之下。如果说他所以能由一个未满百天的婴儿长大成人,这里面有一大举的功劳要归功于它母子俩。

他真想放声大哭,一泻胸中的悲痛,可一看到南宫平着眼中翻滚的泪花,又强将悲痛压在心底,他知道南宫叔叔的悲伤决不亚于他。

转眼间,端木翔龙回到山洞已经四个多月了。在这四个多月里,他几次想走,可都被南宫平阻止了。江湖上有关他的传闻,有些已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南宫平不愿让他在这风头上去冒险,因为人在激愤时难免做出些有失理智的事来。

端木翔龙不愿伤南宫平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取消了动身的打算。一直拖到了冬去春来,神农架上的冰雪已经消融,春风化雨,万木争荣,端木翔龙终于说服了南宫平,踏上了去武当山的官道。

阳春三月,飞花飘絮,蕴翠的草木在春风春雨中飞快地拔节生长,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万象更新的蓬勃景象。

这一日,他到了武当山下,顺着盘山大道向山间走来。

他来到元和观外的台阶前,两名青年对上走上前来稽首问讯道:“施主是进香还是还愿!”

他躬身还礼道:“在下端木翔龙,有要事求见贵掌门广凌子大师,烦劳二位道长通报一声。”

一名道上道:“施主请先休息,贫道这就去禀报掌门师祖。”

端木翔龙:“有劳道长。”

另一名道士将端本翔龙引到客房,吩咐道童送上茶水点心,坐在一边相陪。

不久,前去求报的道上走进客房稽首道:“施主请随贫道上山,敝掌门在玉虚宫恭候施主。”

端木翔龙抱拳作揖道:“道长请带路。”

玉虚宫,位于武当山主峰天柱峰西北,是武当山最大的建筑群,红墙翠瓦,飞檐斗拱,没阁重重,朱门凝重,远远看去,气势宏伟。

端木翔龙跟随那道士到宫门外。只见宫门紧闭,八宇红墙雁翅展开。

道士上前叩门,吱呀一声,大门向南洞开,走出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道士。

青年道士上前一步道:“师兄,端木施主求见掌门师祖,已在门外等候。”

中年道士将端木翔龙上下打量一番后,道:“施主请进,我家掌门恭候多时。”

说罢,转身在前引路。端木翔龙相随而入,来到大殿。大殿台阶下的庭院中有不少道士在练功舞剑,殿门外左右排列着四名四十岁上下的道士。一个个神色肃然,腰悬长剑,目不斜视。

大殿正中高奉三清,香案旁的太师椅上端坐一人,相貌清癯,须眉皆白,面色红润,犹如三朝婴儿,双目炯炯,和蔼慈祥。

端木翔龙大步跨进殿内,恭恭敬敬向上跪倒叩首道:“小侄端木翔龙,多见掌门师伯。”

那人将手中拂尘轻轻一场道:“施主请起,不知令师令尊是哪一位?”

端木翔立起躬身道:“先父乃姊归县乐平县的端木仁荣,家师是龙虎神君座下弟子,人称江湖浪子。”

武当掌门广凌子忙站起身来挽起端木翔龙道:“原来施主是瑞木师弟的后人。师弟遭人毒手后,我多次派人打听你一家人下落,出说师弟举家被焚,已无活口。想不到师弟还留有后人。真是苍天有幸!

端木翔龙道:“师伯,小侄上欢前来,有要事向师伯禀告,还请师伯替小侄作主。”

端木翔龙的父亲端木仁荣乃是武当长老灵虚上人的俗家弟子。自从寂然子大师被端木家先祖相救后,便给武当山立下一条规矩,只要端木家愿意,武当派便无条件地从端木家接收一名弟子。端木仁荣上山拜灵虚上人为师,那时广凌子是灵虚上人的师兄太虚上人的首座弟子。端木仁荣年纪虽然年轻,辈份却很高,加之他家与武当山渊源颇深,他又精通祖传的歧黄之术,有神医之称,所以他极受同门尊重。他全家遭难后,武当掌门广凌子曾多次派人,历时好几年,踏遍五岳之山,大江南北,追查凶手,始终是一无所获。十年前广凌子方才下令停止追查,想不到二十年后,端木仁荣的后人竟然找上山来,说是有要事相求。

什么要事?端本翔龙不说,广凌子也知道。龙虎神君展红尘的徒孙大闹江湖,残害无辜,早已传到他耳朵里。

是真是假?江湖中传得那么凶,使他不信也得信了。不过他还是微笑着向殿内众门人介绍了端木翔龙。

端木翔龙也象他父亲当年上山一样,人小辈份大,殿内众人不是与他同辈,便是小辈。

大家以同门之礼相见后,端木翔龙便把自己的身世及近半年来的经历详细地作了陈述,末了说道:“小侄还请掌门师伯替小侄作主,洗清冤屈。特别是要尽快地铲除日月教,趁他大气未成,及早动手,若是晚了,恐生不测。”

广凌子寿眉一展道:“师侄放心,此事师伯自有主张。你先下去林息吧!明日我便去少林寺拜见慧明大师相商。如此邪魔,一日不除,江湖中一日不得安宁。你的冤情,师伯自会在适当之机替你洗刷。”

端木翔龙万分高兴,在山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拜别了广凌子和众道士,下了武当山,向神农架如飞还去。

武当山与神农架隶属大胜山脉,山连山,岭挨岭,峰挤峰,连绵不断,象一条巨龙亘卧在长江,汉水之间。

端木翔龙翻过一座山,正往前行。蓦地,耳边传来暗器破空的尖锐啸声,他急忙闪身躲在一颗大树后,正待观看是何人暗算,突然从树上已跃下一人,重重地将他砸翻在地。

一个声音在他左前方狂叫道:“弟兄们快上,二哥已将那小子弄翻了。”

端木翔龙被树上跃下之人死死地压在地上,紧紧地被抓住双臂,耳听得脚步声已经逼近。端木翔龙知道,若让对方来了帮手,自己便是网中之鱼,无法逃脱了。急忙中,他右腿一屈,用膝盖猛地顶向那人的下身。

啊地一声惊叫,压在他身上之人放开双手,捂住下身,踉踉跄跄地倒退出七八步。

瑞木翔龙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人未站定,十几件暗器已经迎面射到,只见他脚尖一点地面,一个鲤鱼倒穿波仰身射出一丈多远。待他站稳后一看。十几名贼人正向他包抄合围上来。其中领头的赫然是巴山七鬼中所剩的五鬼,适才被他撞伤之人乃老二蓝面鬼刘兴宽。此时他躺在一棵大树下,老六笑面鬼唐仁杰正在给他治伤。

端木翔龙怒叱一声道:“好一群泼皮无癞,咱们这是第四次见面了,事不过三,今日尔等便留下狗命吧。”说罢,双肩微晃,人已到了老三催命鬼张小二跟前,劈手夺下他手中的特大号鬼头刀,只见刀光一同,一颗硕大的人头飞起三尺多高。

快!快得让人无法形容,周围的人连看都没有看清,张小二是怎样被杀的。

端木翔龙手中鬼头刀一挥,接连劈死三名惊魂未定的贼人。所有的贼都被他快似闪电的身法,吓得毛骨悚然,灵魂出窍,浑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凝固了,连逃命都不会了。

刀光左旋,鲜血飞溅,刀光右闪,身首分家,刀光前错,肢残肉飞,刀光后盘,惨叫连天,端木翔龙手中大刀接连暴起一道道耀眼的目光,劲风骤起,真气激荡,转眼间,便将大部分贼人摆平。场中只剩下巴山七鬼中的老大赤发鬼赵宏志,老四勾魂鬼方世仁,老六笑面鬼唐仁杰,半死不活的老二蓝面鬼刘洪宽。

端木翔龙手提鬼头刀,神色冷然地站在离三鬼二丈外的地方,轻轻吹掉刀尖上的血珠,冷冰冰地说道:“你们哪位先上,还是一齐动手?

勾魂鬼方世仁手中大号雁翎刀一翻一旋,欺身踏进,刀芒一吞一吐,上盘下旋。笑面鬼唐仁杰不笑了,手中描金扇随着暴进的身形倏然点向端木翔龙的左脑。赤发鬼赵宏志手中长剑挽起三朵剑花,身剑合一扑向端本翔龙的后背。刹时间,刀光闪烁,剑芒吞吐,扇形幢幢,将端木翔龙罩在当中,大有奋力一击将他置于死地之势。

眼见刀、剑,扇已离他身体不远,陡听他大喝一声:“天苍地茫’,手中鬼头刀光芒暴现,犹如一道闪电,倏现而止。

铮铮铮,当当当,叭叭叭,只见三鬼暴退七八尺,一个个手捂胸口,摇摇晃晃地跌跪在地,鲜血顺着他们的指缝汩汩地往外直流。

端木翔龙扔掉手中的鬼头刀,走上前来道:“你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少爷一忍再忍,你们却一逼再逼,今日我要叫你们不得好死!”说罢,拣起三人的兵器,扑地一声将描金扇插进唐仁杰的脑顶心,举起雁翎刀,咔嚓一声将方世仁拦腰斩成两段,最后将手中长剑一送,嗤地一声将赵宏志穿了个前胸透后背。

刘兴宽早被端木翔龙这残酷的杀人手法吓得四肢一阵阵痉挛,一张蓝面壳已无半点人样,双眼瞪得比银铃还大。

端木翔龙走到他眼前,抬腿踢了他一下道:“说,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怎知少爷要从此路过?”

刘洪宽结结巴巴地答道;”教—一银主—一座—一座——一座下的月—一月字号—一保—一保镖。是他通—一通知—一我—一我们在—一在此设伏的。别—一别的我不—一不知道!”

端木翔龙道:“他人呢?”

刘洪宽道:“早—一早走了。”

端木翔龙不再往下问。一把揪住他的脑袋,怒喝一声道:“你也趁早赶你的难兄难弟去吧!”手掌猛的一旋,硬生生将刘洪宽的脸扭转到背后去了,那家伙哼都没哼出一声,便一个呜呼。横行江湖几十年的巴山七鬼从此如一缕青烟,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端木翔龙低头冥思片刻,脚尖一点,施展出上乘轻功,平空拔起三丈多高,轻如飞絮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或目四眺,山岭山谷一片寂静,前无行人,后无来者,不象有潜在的危险。适才的教圳,对他来说至今还心有余悸,先前危急之中无甚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料有些后怕,若是在此设伏的不是巴山七鬼,而是红衣护法以上的对手,若是刘洪宽将地扑倒时,旁边再多一名敌人,等等,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因此,他变得谨慎了,仔细观过一番未见异常情况,才从树上飞身落下,在一块山石上坐下眠息。刚才力战群贼,费力不少,特别是最后格杀巴山三鬼对那一招无极玄天掌中的“天苍地茫”耗了他三分之二的内力。

一个小周天下来,他体内真力已恢复如初。当他睁开徵合的眼睛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冒进来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贼人已混进武当派中?”这念头刚在脑子里一闪,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浑身惊悸,一种不祥之感顿时罩向心头。

他清楚地记得,从神农架中的石洞出发,他从未走过官道,宿过市镇街井,只用了一日一夜他便翻山越岭地赶到了武当山,行迹十分隐秘,可以说无人知道他上武当山。当然,南宫平除外。在山上他只呆了一日一夜,见面的人不到二十人,他们都是武当派中辈份较高的弟子,既是广凌子也不知他会走这条罕见人迹的小路。贼人怎会对他的行踪了解得如此清楚,预先埋伏在此。奸细一定是出在武当山上了,可他们又是怎样联络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默默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忽然,一阵悦耳的鸽哨从头顶响过,一只洁白的鸽子箭一般超过他的头顶向武当山方向飞去。

鸽子,书信,飞鸽传书。蓦地他想起了周昆提起过的日月教中特有的一个机构,飞鸽队。一切都恍然大悟了!

奸细就在武当山,他们暗中悄悄地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再通过这小小的信鸽,把自己的行踪传递给外围的贼人。

贼人想在这荒山野岭中将他置于死地,然而千算万算不及天算,这计划还是被他扭碎了。天知道今后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凶险,发生什么样的灾祸。

端木翔龙思想有了准备,便倏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按原来前进的方向弹身飞奔。他要把自己的猜想,尽早地告诉南宫平,然后再想法找到师父或师祖,让他们设法证实自己的推测。他不想打草惊蛇,但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如果是正确的,那么,不仅武当派,恐怕少林寺和九大门派中也渗入了日月教的力量。

翻过一山又一山,钻过一岭又一岭,跨过山洞,淌过溪流,穿过峡峡谷,夕照晚霞染红了山林,归鸟投林,神农架已遥遥在望。只要翻过“猴子石”,半个时辰便可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石洞。归心似箭,端木翔龙直如飞腾一般从状似石猴般的山峰飞泻而下。

突然,在他身后快逾闪电地泻下三条人影和两只凶猛高大的巨獒。这巨獒足有小牛犊般大小,产于藏边和西域等地,是一种嗅觉特别灵敏,善于追踪扑击的狼犬,当地大多养此獒,用以帮助狩猎,看家,牧羊。这种巨獒凶猛异常,纵是武林中二三流的角色见了它,心里也发悚,一对一,他们也难是它的动手。

端木翔龙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当这两条巨獒突然从背后窜出,拦住他的去路时,委实吓了他一跳。起初他还以为是山中怪兽,继而听到夜袂破空声后,他才凛然警觉,滑步横身,闪到三丈外一块较平缓的坡地上,凝神戒备,暗运神功。

飞泻而来的三人在距端木翔龙二丈外并肩排开。端木翔龙一眼便认出其中两人。乃是君山集贤庄的总管郭少华,葛品义。另外一人,身材高大,相貌清癯,五官端正,面色红润,须眉黑白相间,发髻高挽,一双虎目倏现杀机,逼视着他。看着这双令人不寒而怵的眼睛,端木翔龙突然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那人一身紫红色团花锦抱,腰系黄色丝带,双手空空,未佩兵刃。一双手掌白皙细嫩,十指修长。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各带着钻石戒指,一红一蓝,晶莹夺目,无一丝杂色,一看便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右手中指还带着一只戒指,嵌着一颗翠绿色的猫眼宝石,其价值更胜钻石戒指。

从此人的衣着打扮,端木翔龙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人!君山集贤庄庄主颜良。

于是,不等对方发话,他便朗声作揖道:“老前辈可是颜庄主?”

那人一把长髯道:“正是老夫。阁下果真天资聪慧,一眼便能认出老夫。”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追赶晚辈,有何吩咐?”

颜良呵呵大笑道:“吩咐不敢!老夫只是有一事要请阁下说个明白,作个交待。

端木翔龙早已猜出对方的来意,却故作不知道:“晚辈与老前辈素昧平生,从不相识,更无交往,不知要晚辈交待什么?”

颜良冷笑一声,道:“阁下是聪明人,最好别在老夫面前装糊涂,耍小聪明,自己做的事,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想必是指贵庄遭劫之事?”

颜良道:“阁下倒挺爽快。我来同你,咱们既是素昧平生,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何暗施阴谋诡计,用如此残暴歹毒的手段毁我山庄,杀害了几百条人命?”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岂能做出那等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颜良冷哼一声道:“误会?隐情?说得好轻巧!阁下的所作所为,他二拉已经早就告诉了老夫,岂是你三言两语使能哄骗过去的?”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可知他二人是谁?”

颜良哈哈大笑,道:“笑话,阁下不觉用此话问得十分可笑么?老夫的总管,老夫岂有不认识之理?”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此言差矣!他二人是您老庄上的总管,一点不假。可您老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二人才是贵庄血案的真正凶手之一。”

“这便是你所讲的误会,隐情?”

“是的!”

“二人跟随老夫十几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休想混淆视听,嫁祸与人!”

“真正混淆是非,嫁祸与人的正是他们!老前辈,您老被他二人的假象所蒙敝,十几年来养的不是两只猫,而是两只吃人的猛虎。他二人表面上是贵庄总管,实际上却是日月教的头目。早先晚辈也曾因为他二人是贵庄的总管,两次救了他们的命,谁知却被他们反咬了一口。在江湖中大肆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转移视线,妄想挑起侠门正道内乱。老前辈,晚辈所言句句是实,老前辈若是不信,晚辈也只好听天认命,无话可说了!”端木翔龙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出话,抱拳当胸施了一礼道:“晚辈言已至此,告辞了!”

“站住!”颜良断声喝道,回身拦住端木翔龙的去路。

端木翔龙道:“老前辈还有何事?”

颜良道:“老夫四处追查,八方打听,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到。你休想编出这一大难瞎话来蒙骗老夫,一走了之。”

端木翔龙道:“信不信在您。常言道:水清石子现,日久见人心。您老可以慢慢去打听,也给晚辈一个期限,晚辈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向您老交待。况且晚辈师门好友也正在追查此事。您不相信晚辈,难道也不相信晚辈师门长辈?”

颜良冷笑一声,叱道:“你休要抬出师门吓唬老夫!老夫从来不吃这一套!”

“您老讲不讲理?”端木翔龙有些急了。

颜良道:“老夫行道江湖几十年,岂是那不讲理之人?黑白两道,有几个不尊重老夫的?老夫一生清白,行得正,走得瑞,问心无愧!”

端木翔龙道:“我看你是在倚老卖老,错将驴肝当马肺!”颜良脸色一变,沉声喝叱道:“你小子敢当面侮辱老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翔龙也将脸一沉道:“我再尊你一声前辈,劝你不要误交奸佞,偏听偏言,到头来吃亏上当,把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颜良怒声俱厉道:“好张狂的野小子,有人养,无人教么?老夫从未伤过好人,今日就算将你这逆畜误杀了,只待怎的!”

端木翔龙怒火腾地冲到头顶,脸上却笑道:“算你说对了,少爷自打出了娘胎,便失双亲。此仇此恨还无处报得,你若想当垫背的,少爷也不惜遭世人唾骂,就让你这横蛮不讲理的老匹夫代替仇家,先祭祭少爷的双亲和姐姐的在天之灵吧!”

颜良大叫一声:“小杂种,你这是找死!”端木翔龙笑道:“老贼,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少爷便超度你去极乐世界吧,免得活在世上丢人!”颜良气得哇哇怪叫,双掌一错,便要起身而上,他身旁的两位总管躬身道:“庄主请怒,杀鸡焉用牛刀,待奴才替您打发了他吧!”

颜良点点头道:“好,你二人就替老天送他上路吧!”

二位总管恭恭敬敬地应道:“是!”端本翔龙几次见识过二位总管的武功,见他二人争着出手,微微一笑,毫不将他俩放在心上。谁知,当二人弃兵刃不用,站成倚角之势,隔着两丈远向他遥遥拍来一掌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只觉得左右攻来的两掌看去轻飘飘,软绵绵,无声无息可暗里却有两股潜劲涌向自己,来势凶猛,他出道以来,他还从未遇到具有如此深厚精湛内功的对手。

端木翔龙心中一凛,暗道:“好狗贼!原来你二人是水中暗礁,隐而不露!”双手一牵一引,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涌到身前的两股借助引向两边。猛听得轰隆两声巨响,他身后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折断,一块千斤巨石碎为块状。

好霸道的掌力,这二贼功力如此之强,说不准他们还有多少隐而未露的手段,旁边还有一位正主儿虎视既眈地监视着。端木翔龙料知今日若硬拼硬打,决难取胜,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何必白白地把性命丢在这荒山野岭。想到此,他双掌上下一挥,划起一道圆弧,此招乃无极玄天掌中的“阴阳互生”,罩向趋身近前的二贼。二贼一见此招,脸色微变,双掌也在空中划起一个圆弧,也是一招“阴阳互生”罩向端木翔龙。

三人的掌锋在半空接实。砰!一声山摇地动的大震,罡气四射,劲气横生,沙飞石走,技断草折。烟尘中只见二贼蹬蹬蹬往后连退七八步,方才拿桩站稳;端木翔龙则象一只断线风筝,飘飘悠悠倒飞出四五丈,刚一落地,整个身躯突然又激射而起,向着山下电泻而去。

二贼与颜良想也未曾想到端木翔龙会不战而逃,而且是施展上乘轻功拼命奔驰。待他三人回过神来,端木翔龙已跑出百丈外了。三人发一声喊,施展出轻功绝技,奋起追赶。

下了“猴子石”端木郑龙不再往南,而是往西一拐,奔向另一座高峰。他不能将颜良他们引向南宫叔叔居住的洞穴。

颜良等三人紧追不会,翻过一山又一山,始终未能将端木翔龙撵上。颜良奔在最前面,距端木翔龙总在百丈左右。二位总管离他们起码有一里之遥。

超过一片草木丛生,怪石如林,藤蔓密布的干涸河床,夕阳已隐入山后,慕霭降临,河谷里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前面是一片林稀草深、藤蔓纠缠的开阔地带。端木翔龙猛吸一口气,提身纵上一棵矮树,放眼四望,发现这片开阔地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后面颜良已逼近五十丈。他不敢犹豫,蹲着树梢凌空腾越,向丈外的另一棵矮树斜飞过去。如此施为,随着树梢奔出四五里。

颜良追到灌木丛生、杂草齐膝的荒洲,毫不减势,一头趟了过去。谁知行不到百丈,脚下被杂草藤蔓纠缠,弄得跌跌绊绊,速度大为减缓,一下子将他与端木翔龙的距离拉开计里左右。他这才知道端木翔龙为何不从地上奔走,而是凌空飞越了。

颜良一看端木翔龙离自己过来越远,忽然长啸一声,凌空拔起,象端木翔龙一样,脚尖疾点短树树梢,流莹赶月般向前疾射。穿过开阔地,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沼泽,方圆足有十几里。端木翔龙记得三年前曾来过这里,那次他不知这水草覆盖下的水泽的凶险,为了抓一条大鱼,隐过了泥淖之中,不断下沉,眼看就要没顶,幸亏岸上的小野人将手中打猎用的一根七八尺长的木棍伸向他,让他抓住棍子,将他拖上岸来。他这才脱身险境,拣回一条小命。想起这件事,端木翔龙感到背脊骨一阵阵发凉,这片沼泽犹如魔鬼正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他,要将他一口吞进肚子里。他急忙转身顺着芦苇丛生的岸边不辨东南西北,使出全力飞奔而去。

夜色降临,玉免东升,又圆又大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一碧如洗的夜空。整整一天的狂奔,端木翔龙已是精疲力尽,头晕眼花,气喘如牛。当他摇摇晃晃地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软弱无力地坐下,向崎岖险峻的山下望去,只见半山腰的一块岩石上也摇摇晃晃地坐下一人。他知道那人是颜良,而两位总管却无影无踪,但他知道二人迟早会赶上来的。他们身边还有两头凶猛如虎,嗅觉灵敏的巨獒。

若无这两头有畜牲,这一天的东跑西转,两个总管便难以追踪,剩下一个颜良,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虽说他此时累得耳鸣心跳,浑身酸软,但相信只要休息半个时辰,他体内的真力又会恢复五成以上。自从师伯为他打通任督二脉后,半年来他的功力突飞猛进,以五成以上动力与颜良放手一搏,虽无必胜的把险,起码也能自保,不致送命。可恨的是多了那两头畜牲,待他恢复过来后,难保那两人两兽不追了上来,那时要想自保已是难上加难了。

汪,汪汪!几声粗壮沉重的吠声从山腰传来,紧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长啸。人啸狗吠,在这寂群的夜空下回荡在群山峻岭中,显得格外震耳,增添了几分神秘,阴森,恐怖的气氛。

端木翔龙倏地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调息,他体内的真气已恢复到七成,整个人又显得精神抖擞。当他看清山腰上正向山顶跳跃攀援而来的三人两兽时,嘴角绽出一丝冷笑,双目中杀机顿现。

山腰上的人影越来越近,奔在前面的仍然是颜良,两条巨獒居中,郭少华和葛品义落在最后。他们距端木翔龙已不足百丈了,端木翔龙突然暴发出一阵使人气血浮动的长啸,随即双掌往外一推,平地刮起一股强大的旋风卷起满地的石块,轰轰隆隆滚下山去,势如山崩地裂,好不吓人。

颜良与二位总管想不到端木翔龙会来这一手,眼见山石滚滚砸来,吓得各自找那坚固的巨石、大树躲藏。两条巨獒虽然机灵,但到底不是人,一见翻滚弹跳而来的石块,吓得嗷地一声惊叫,撒腿便往山下逃。然而,跑不出十几丈,石块已接二连三地砸在它们身上,倾刻间便头碎肢折,一命呜呼了。

且说端木翔龙花尽全力推出两掌后,转身便跑。奔出不到十丈,他突然急刹身形,目瞪口呆,一条万丈深渊横在脚下。由上往下望去,漆黑幽深,令人头晕眼花。端木翔龙站在悬崖边,耳听崖下流水潺潺,飞瀑奔腾,不由暗然失神,发出一声悠悠长叹,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形,神闲气定,渊停岳峙地负手而立。

颜良与二个总管已经站在离他三丈外的地方,四人双方对现,一言不发。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山风呼啸,月色清冷,时光在一点一滴地逝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颜良才冷冰冰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端木翔龙,准备好了么?”

端木翔龙视死如归地微微一笑,道:“瓦罐难保井沿破,将军未免阵前亡。要杀要剐,只管动手好了,不必罗嗦!”颜良阴恻恻地说道:“为了君山几百条无辜惨死的生命,休怪老夫手下绝情。”

郭少华高声说道:“血债血还,庄主切莫动那菩萨心肠,与他多讲!趁早将他打发算了。”端木翔龙冷笑一声道:“恶贼!算你说对了,总有一天有人为我讨还这笔血债。颜庄主,我最后再给你说一遍,他二人乃是日月教派到你身边卧底的奸贼,望你三思,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颜良道:“他们是好是坏,老夫事后自去调查,你就不用操心了。进招吧!老夫念你是后生晚辈,让你三招。”

端木翔龙冷哼一声,右手小臂一弯,由内向外划起一道弧形,轻飘飘地颜良抽出一掌,左手二指射出一股真力,疾点颜良的胸前膻中穴。掌指兼施,回合得妙到毫巅。

颜良不闪不躲,稳如磐石生于原地,待端本知花的掌指到了近前,这才将胸膛腔一挺,左肩一耸,硬生生承受了端木翔龙的一掌一指。瑞森翔龙料不到对方如此轻视他,想半速撤招已然不及,只得硬着头应尽全力击去。谁知他这一掌拍在颜良左肩上,犹如击中一座巨石,将他的虎口震裂,鲜血溅了颜良一身。他左指点在颜良的膻中穴上,好似点中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整条手臂触电般一麻,身子一颤,气血一窒,一时运转不畅。直吓得他心胆俱裂,玉面失色,急忙斜飘一丈,暗自调息。

再说颜良,自整整追了端木翔龙一日后,在轻功身法上始往比对方差上一截,一张老脸早已挂不住。眼见端木翔龙逃上绝路,心中好生高兴,暗将神功运遍全身,想给端木翔龙一个下马威。他满以为自己的金钟罩铁布衫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是寻常刀剑若未击中他的命门,休想伤他丝毫,而端木翔龙先与两位总管对了一掌,已耗力不少。又奔波了一天,纵是铁打的人此时也只怕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

于是便施展出上乘功夫,想以此震断端木翔龙的双臂,哪想到事与愿违,端木翔龙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拍在他肩上时,竟然震得他耳鸣眼花,气血翻涌,左肩井骨险些给他拍碎。

更有甚的是当胸那一指,点在他的膻中穴上,直如利刃快剑,差一点将他的护身的金钟罩铁布衫给戳破了。膻中穴又酸又麻,气血运行至此,大有停滞之感。一条高大的身躯随着那一戳,蹬蹬蹬连退三大步,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谁让他妄自托大呢?若是端木翔龙的功力恢复到十成,他吃的亏可能更大。

站在一旁的两位总管是何许人物,哪有看不出场中变化之理,见端木翔龙斜里飞出后,掌中带血,左臂摆动不大灵活,心知他已受了反震之伤。于是便来个投井下石,暴喝一声,揉身错掌欺进前来,挥掌便斩,抬指便点,左右夹攻,掌指翻飞,将端本翔龙罩在一片掌幕指影中。

端木翔龙哪敢怠慢,在这生死关头,他早已作好孤注一掷,舍命相拼的打算。见二人趁机向他进攻,怒喝一声:“不要脸的东西!”啪,啪,啪,双掌齐发,掌力如山,似虚似实,似劈似招,招中套式,式里藏招,象一张巨大的掌网,应将二贼罩在其中。

二贼不避不闪,四只蒲扇般的手,掌风呼呼,按向端木翔龙的左肋右胸和左胸右肩,显然也是攻敌必教的拼命打法。

生死对端木翔龙来说,早已置之度外。他见对方不退反进,迫近身前的四只手掌也是虚中有实,实中藏虚,凝重沉稳,仿佛要将他吞没。于是紧咬银牙,在掌由内向外,左掌由外向内划一个极大的圆弧,猛的迎向迫近身前的敌掌,内力尽吐。“砰!”“砰!”两声震天介地的闷响,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山形石飞,坡上石滚。端木翔龙又感到双掌如折,身躯飞起两丈多高,斜落在颜良三尺外的悬崖边缘。

还未等地站定,刚运气冲开半闭的膻中穴的颜良,身形一晃,巨大的右掌已按在他的胸膛上。

轰地一声,端木翔龙只感胸膛如中千斤重锤,双眼一黑,五内俱焚,天旋地转,人如断线风筝,笔直地坠下万丈深渊。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崖顶传来几声刺耳的狂笑,紧接着小腿一阵可怕的痉挛,体内真气犹如决堤之水。喉头一阵发甜,张口喷出一股鲜血,随即失去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他做梦也想不到渊底是一个极大的水潭,身体落入潭中,避免了脸折骨碎的厄运。他更想不到寂然大师的灵兽将他救起,并将他带到距今两百多年的先祖师寂然大师坐化的山洞,使他解开了墨龙剑之谜,修习到了旷古绝技,并获得一把削金断玉的神剑。因祸得福,一切都好象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似的。

端木翔龙站在悬崖顶上,望着脚下翻滚的云海。远方巍峨雄壮的高峰,周围连绵起伏的群山,心如潮涌,感慨万端。好久好久,他才仰天一声长啸,声震九天,气贯长虹,群山激荡,翠谷回音。只见他呛啷一声掣出宝剑,双手捧在胸前,剑尖直指苍穹,朗声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端木翔龙不杀尽那些人面兽心的妖魔鬼怪,誓不为人!”

发完誓,他还剑入鞘,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原来是神龙架的主峰,“猴子石’在他的右方,只要转身下了主峰,径直往东南方去,便能找到居住了二十年的山洞。

神农架对于他来说好似自己的手掌,再熟悉不过了。

两个时辰后。他已经站在山洞入口处的那棵巨树下。搬开巨石,一猫腰他钻进了洞里,然后再由里往外探出手将巨石移回,退住洞口。

洞内无人,南宫平不知上哪去了。他不及多想,脱去身上的衣服,跳入温泉池,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温水中,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长途奔波,激烈厮杀,三日三夜忘我的练习神功绝技,颗米未沾,滴水未进,不知不觉地便在水池中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还泡在水中,不禁哑然失笑。

跳出水池,光着身子将衣服在水中洗净拧干,穿在身上,然后盘膝坐下运气行动。功夫不大,身上的湿衣已被烘干。

他站起身在洞内看了一下,南宫平仍未回来,便走到二十年来自己一直睡觉的那块平整光滑的石板前。突然看见石板上用书压着一张纸条,他取过纸条展开来一着,上面写着:“少主,自你走后,我翻来覆去的思想你讲过的种种奇遇,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我认为君山集贤庄并非一块圣洁之地,庄主颜良也非江湖中传说的正太君子。他也许便是你的师叔祖巫山神君,君山血案乃是他一手策划,亲手施为。试想,一个独冠武林的易容高手,什么样的面孔做不出来?伪装乃巫山神君的特殊本事,凶残乃他的本性狡猾乃他的手段。你师父,师伯寻他二十年终无结果,怎能想到他会戴上虚假的面具,跨身侠义道中。”

“一个武林中人,既习武经商,名和兼收,原不足为怪。怪的是集贤庄崛起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便使家资巨万,富可敌国,全国各大水陆码头均有他的分号。我不是商人,不懂经营,但一个暴发户发迹得如此之快,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再者,人们都有口皆碑地称颂他,重义轻利,乐善好施,一个非偷非盗,非抢非掠之人,在短时间内便拥有巨额财富,怎的就无人对其产生怀疑呢?”

“少主,世上大奸大恶者,终难掩盖自己的本来面目。集贤庄的两个总管跟随颜良十几年竟毫无破绽地欺骗了聪明能干的主人,难道不奇怪么?

“颜良所以能轻而易举地瞒过人们的耳目。我想与他善结侠义门之人有关吧。有人三番两次地送你钱财,你不能说他好,起码也不会道他坏吧。他便是一个钓名沽誉之人。玉帛、金钱、美女,最能迷惑人心,人非圣贤,侠义门中人也并非都是吃素的和尚,怕也不少人为他迷惑和拉拢。”

“少主,纸终归包不住火,狐狸再狡猾也会露出尾巴。我认为他已露出了尾巴,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撕下伪装,露出凶残狰狞的本来面目。对他来说时机已经成熟,他不会久等下去的。也许由于你的介入,他会再等些时候。因此,我以为你是他的眼中之钉,必得之人,已不宜在外行走。我决定代你行走江湖,追查此事。你回来后暂留洞中,千万不可外出,功夫不可一日荒废,勤奋修习,终有用到之日。切记!切记!南宫平留。”

端木翔龙看罢留条,犹如醍醐灌顶,头脑中疙瘩豁然解开。难怪颜良要置我于死地,原来是早有预谋的。苍天有眼,留我不死。颜良,颜良。我一定要剥开你的画皮,让你的美梦最终化为泡影!端木翔龙兴奋异常,按照南宫平的吩咐在洞里住了下来。

转眼十天过去了。他每日练功不停,并每日取食一颗师门灵丹。师祖给他的十粒灵丹中所剩的五位食完后,又从五葫芦中服食了五粒先祖师寂然子留下的神丹。

这十天,他的功力精进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比十天前提高了三成。他躺在温池中行功,可以使池里的水在半个时辰内全部凝结成冰,或者沸腾如煮。

十天来他未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但并觉得口渴饥饿。当他抽出宝剑,将真力贯往剑身肘,剑芒暴长,足有三尺多长,蓝幽幽,亮晶晶,好似一把剑突然变成两把。当他在两丈外向温池发招时,温池中的水会盈盈泻出,或者平空将水吸起三尺多高。站在二丈外遥遥向石壁书写。石壁上留下的字迹可深达一寸左右,击石成粉,隔纸熔金,对他来说已可随意做到。

第十一天的早上,他已不愿在这深山洞穴中等待下去了,找出以前用过的纸笔,给南宫平留下一封信,然后离开山洞,向东北方向奔驰而去,目标是河南嵩山少林寺。

南阳相传是蜀汉丞相武侯诸葛亮的故乡,刘备三顾茅庐,便是在南阳城西的卧龙岗。这一日,卧龙岗武侯祠西南一里远的山坡上,一前一后奔来两条人影。两人都具有一流的上乘轻功,奔跑起来,脚不沾尘,迅疾无比。

跑在前面的是一名年过半百,清瘦精干的老者,腰插一对峨嵋分水刺,手中提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袱,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何物。他边跑边扭头往后看,脸色苍白,额上汗珠滚滚,头顶淡雾蒸腾,掉了两颗门牙的嘴,扑嗤扑嗤,激剧喘息。

他身后十几丈外拼命追赶的是一绝艳女子,只见她秀发披散,杏目圆瞪,香汗淋淋,衣裙破裂。酥胸起伏,樱唇半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青锋,在阳光下一晃一晃耀人眼目。

两人好似旋风一般卷过山坡,老者一头钻进坡上的一片树林,隐没不见。后边追赶的女子不顾江湖禁忌,飞身扑进林子。林子不大,但树木稠密,那女子进入林子后,眼见失去追赶的目标,急得发疯似的在林中东寻西找,继而挥舞手中剑,劈向四周树木,摸得林中枝叶纷飞。她尽情发泄了一通,这方精疲力尽地停下,靠着一棵大树喘息。

一个清晰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柳小姐,好大的脾气。这人惹了你,树可没惹你。”随着话音从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人,手中象提包袱似的提着一人。

“你?!……”被称作柳小姐的女子一见那人,嘴巴张得好大,半天会不拢来。

“你……你还活着?”她语无论次地问后,只觉鼻子一酸,两串珍珠般的眼泪牵线似的顺着睑颊飞滚而下。

“柳小姐,别来无恙,在下活得好好的,为何如此吃惊?”来人笑吟吟地来到在那女子面前一站,将手中提着的人往地上一扔,又道:“在这荒山野岭相遇柳小姐,无甚礼物相赠,只得借此聊表心意,还望小姐笑纳。”

“端木大哥,前番救命之恩还未相报,今又蒙你擒住这贼人,小妹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柳小姐言重了。我这人别无所长,就喜欢管点闲事。令尊,令祖他们可好?”

“多谢挂念,我爷爷和爹爹都很好,他们还经常提起你呢。”“他们又回鄱阳湖么?

“没有,他二老与慧灵大师结伴到牢山去了。”“这就好,我真担心你们又回鄱阳湖去,那日月教的贼人诡计多端,十分厉害,不可不防着点。”

“端木大哥,你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去?”“我从武当山来,要到嵩山少林寺去,您呢?为何这般模样?”

原来那年轻女子是鄱阳钓叟柳梦阳的孙女柳海儿。柳海儿听端木翔龙一问,未曾回答,眼目使红了。凤目蕴泪、楚楚怜人。端木翔龙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没掉了下来。不觉在心里潮笑自己道:“真没由来,好端端的,伤什么心,落什么泪,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真没出息!’嘴里却说道:“柳小姐不必难过,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讲,我尽力帮助你。说吧!”

柳海儿幽幽地叹息一声,道:“端木大哥,咱们已是熟人了,请你不要总是小姐,小姐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或者我叫你大哥,你就叫我小妹,不知你可愿意?

端本翔龙依然笑哈哈地道:“遵命!我叫你海儿妹,你就叫我翔龙哥。”心里却美滋滋,甜蜜蜜的,好不快活。

柳海儿嫣然一笑道:“我的乳名叫玲玲,翔龙哥。”古时候,女孩儿家的乳名,除了爹娘长辈知道并能叫唤外,是从不告诉外人的,除非对方是她最亲密的人。看来柳海儿对端木翔龙早已是芳心暗许了。

端本端龙道:“玲玲妹,你还回答我的话呢?”柳海儿玉面一红道:“翔龙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

端木翔龙道:“说吧,愚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海儿道:“你是不是曾经叫郭翔龙?”

端木翔龙道:“是的。那是先母的姓,在君山血案前临时哄佛心婆婆冷菇玉等人的。”

柳海儿道:“这就是了,自从上次你救了我后,我便猜郭翔龙便是你。可当时不知怎的,我总不相信你会是传说中的恶魔。当我们剿灭日月教的巴东舵航后,我把你的事对爷爷和爹爹讲了。二老说什么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背叛师门之事。他们都认为你根本不可能是日月教中人,定是遭人陷害,替人背了黑锅。他们都怕你连上危险,半年来四处寻找你,始给没有一点音讯。几天前我偷偷地离开二老来到南阳,在客栈中听这狗贼讲起你被集贤庄庄主颜良击毙,落进深渊。我本想向他打听详情,谁知他竟先下手盗走你给我的那块令牌。于是,我便与他打了起来,若不是遇上你,定让他给逃了。”

端木翔龙听了柳海儿的话,心中甚是感动,情不自禁地抓住柳海儿的手道:“多谢你们为我担心。”柳海儿玉面飞霞,羞赧地把手从端木翔龙手中抽出道:“翔龙哥,你真的与颜大侠打过架么?”

端木翔花道:“真的。不过阎王不收,我又回来了。”

柳海儿道:“你没给颜大侠讲清楚么?”

端木翔龙讪讪一笑道:“他能相信我的话么?”柳海儿道:“会的,只要你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相信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端木翔龙苦笑着摇摇把头,踢了身边的贼人一脚道:“不讲这些了,还是先将他发落了吧!”

柳海儿点点头,从贼人手中夺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刹时,一堆金银珠宝是现在他们面前,金灿灿,亮闪闪,五彩缤纷,而端木翔龙的那块令牌用却不在里面。

柳海儿一见令牌不在,心中大急,抬腿在那贼人的右肋使劲踢了一下,那贼人被瑞本翔龙制住了穴道,浑身软软的无一丝力气,动弹不得。被柳海儿这一脚踢得痛澈肺腑,泪水直流。柳海儿还气愤不过,将手中长剑一下子抵在那人的咽喉上,怒叱道:“说,令牌在哪儿?”

那贼人眼睛一翻,瞪了她一眼,闭上了。柳海儿手上一用劲,剑尖刺入那人的皮下,一丝鲜血顺着喉结往下流淌,那人脸颊肌肉一阵痉挛,仍然一言不发,柳海儿细眉倒竖,杏眼圆睁道:“姑奶奶不信制不了你!”手中长剑一滑,移到了那人的左肩琵琶骨上,道:“姑奶奶先废了你这狗贼的武功,再慢慢将你活剐了!”

端木翔龙站在旁边看着直好笑,伸手拨开柳海儿的长剑,道:“玲妹妹,暂且息怒,愚兄有话要问他。”说完探手伸入那家伙怀中,一阵摸索,手伸出后,掌中赫然握着那块令牌。他将令牌纳入怀中道:“物归原主,玲妹妹不会生气吧!”

柳海儿一笑道:“此物是翔龙哥的师门信物,理当收回,小妹怎会生气。”说罢还剑入鞘。

端木翔龙在那家伙跟前蹲下身问道:“你为何盗此令牌,目的何在?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那家伙睁开眼睛看着端木翔龙道:“无人指使,更没什么目的。”

端木翔龙道:“那你偷它何用呢?觉得好玩?还是想用它换钱?”那人道:“都不是,在下偷的是她的银两,谁知里面有这个东西。”

端木翔龙道:“什么东西?难道你不认识它?”那人道:“认识。”端木翔龙道:“认识为何不还给她?你就不怕担干系么?”

那人道:“担什么干系?我宫晓飞上偷皇宫内院,文武大臣。下偷贪官污吏,为富不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担干系害怕。到手的东西更无奉还的先例。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活剐也好,挫骨扬灰也好,爷爷要是叫一声,便是婊子养的。”

宫晓飞,天下闻名的神偷,为人居于正邪之间,喜欢独来独往,从不与人联手作案。别说皇宫大内的宝贝他敢偷,文臣武将的东西他敢盗,就是武当少林他也敢进进出出,东偷西摸。据说武当镇山秘宝:龙虎金丹让他偷去一瓶,食完后将空瓷瓶还给广凌子,气得广凌子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少林寺藏经阁中的一本达摩剑谱,让他偷去整整三个多月才归还给慧明大师,气得玄灭大师在江湖中找了他三年,最后怏怏而归,哭笑不得。”

端木翔龙一听他便是大名顶顶的宫晓飞,不相信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伸手拍活他的穴道,说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过口说无凭,宫先生还得证实一下才是。”

宫晓飞一翻身站了起来,面对柳海儿道:“柳姑娘请勿见怪,先前我见你那么多金银珠宝,还当你是哪家官宦千金,巨富小姐,所以才贸然下手。后来咱们一交手,才从你的剑法中认出你是鄱阳钓叟家的千金。不过我老宫偷了别人的东西,无论对与不对,从不归还。所以么只好逃跑了。但是话说回来,端木少侠好功夫,我老宫甘拜下风。可柳小姐你却非老宫对手,我之所以逃跑,那是知道自己偷错了人,怕以后认出来面子上过不去。现在事已至此,这财宝只好破例还给你了,算我老宫送给你的见面礼好啦,这龙虎碧玉令么,当然更该物归原主了。”

只见他从长袖中伸出右手,掌中赫然摊放着那块端本翔龙已经取回纳入怀中的令牌。端木翔龙与柳海儿瞠目结舌,说什么也不相信宫晓飞已经那么从容地露出非常漂亮的一手。可事实又确实是真的,因为端木翔龙一见他摊在掌中的令牌,便急忙伸手往怀中一模,怀中哪还有什么令牌,早已不翼而飞了。

端木翔龙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挨过或碰过自己身体的。唯一可能的便是他翻身站起转向柳海儿时,长袖好似有意无过地在端木翔龙胸前拂过。只此一拂,便轻而易举地从别人怀中将东西偷走,这种手段简直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端水翔龙接过令牌,重新纳入怀中,抱拳作揖道:“宫先生果真名不虚传,适才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宫晓飞哈哈大笑道:“那是我自找倒霉,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走,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喝它一杯去。”

柳海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向宫晓飞行了一礼,道:“宫大叔,您老大人大量,侄女先前得罪之处,还请大叔着在我爷爷和爹爹份上饶恕了侄女吧。

这里给您老陪礼了。”她倒是挺会套近乎,满嘴甜言蜜语,左一声大叔,右一声大叔,把宫晓飞乐得晕乎乎的。

宫晓飞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乖侄女,叫得大叔怪不好意思的。来,大叔没什么见面礼好送,这小玩意乃是皇帝老儿放在龙案上玩的,送给你,拿去玩吧!”

柳海儿接过王佩,连声道谢,然后将王佩托在掌中仔细观赏。只见这被宫晓飞称作小玩意的玉佩,色泽微红,晶莹透剔,形状有些象民间孩子佩戴的富贵长命锁,又有些象一只报晓的雄鸡或一只昂首欲飞的凤凰,反正你看它象什么,它就象什么,它的一面刻着九条盘旋飞腾的龙,另一面刻着五只振振欲飞的凤凰,让人百看不厌,端的是一件无价之宝。难怪皇帝老子要将它置于书案上,随时把玩。宫晓飞也真不愧为宇内第一神愉,竟将如此宝贝偷了出来,又那么随便的它送给别人。

宫晓飞见柳海儿将玉佩置于掌中,爱不释手,便笑着道:“侄女若喜欢这些小玩意,下次见面,大叔再送你几件,如何?”

柳海儿笑道:“多谢大叔,侄女有幸得此一件,已是万分高兴,心满意足了。大叔获此宝贝也是担着万分风险,拿着性命换来的,侄女怎敢再受。”

宫晓飞呵呵大笑,道:“拼性命倒也未必,风险么是要担一点的。但大叔取之有道,得来也费不了什么功夫,说句笑话,大叔这一生偷过的珍奇宝贝不计其数,玄极真人那牛鼻子老道,都让大叔偷了送到南海神尼的卧房,可以说极少碰到象你这样机警和不要命的。”

说得柳海儿面红耳赤,连脖子都染上一层红晕,她娇嗔地翘着小嘴道:“大叔好坏,我不来了。”

宫晓飞益发高兴道:“待你出阁那天,大叔将皇后房中那尊九转玲珑玉观音偷来送你。”

柳海儿更是羞赧万分,偷偷的拿眼瞟了端木翔龙一下,见端木翔龙正含笑望着她.羞得她心如鹿撞,惶恐地低下了头。

端木翔龙的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挠了一下,更象是偷看别人的秘密被当场抓住一样,极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边。

宫晓飞是过来人,这二小的神情落入他眼中,哪有不知之理,象看把戏一样故意盯着他们,暗先一声:“好一对金男玉女,天造地设的佳侣。”

好一会,二小才趋于平静。

三人出了树林,往北行约四五里,过了卧龙岗,路边出现一家酒店,孤零零地应落在大道旁的一座断岩下,显然是专为招拢过往行人客商而开设的。虽然前不着村,后不靠镇,但南北来北往之人都得从它门前经过,特别是北上少林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前往少林寺求师学艺、切磋武功的武林人也是源源不断。所以这酒店生意特别好,从早到晚客人不断,收入当然也相当可观。

三人进了酒店,捡了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座头坐下。

这张桌子紧靠断岩方向,离店门较远,由于断岩的遮挡,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店小二走上前来笑脸招呼道:“三位客官,请到外边就坐,这地方光线太差。”

宫晓飞道:“不碍事,咱爷们儿就坐这,快将酒菜捡最好的送上来。”

小二点头哈腰应着退下,时间不大,与另一名伙计将热气腾腾的酒菜送了上来。宫晓飞摸出两块七八钱重的碎银往两人手中一塞道:“二位忙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二人好不高兴,连声道谢,喜滋滋地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端木翔龙吃了几口莱,喝了几口酒,道:“宫先生。”

宫晓飞道:“叫我大叔行了。”

端木翔龙道:“大叔,先前您老讲到玄极真人一事,我觉得非常稀奇,能不能讲给我们听听?”

宫晓飞笑道:“此事可以说至今无人知晓。咱爷们儿投缘,今日贼大叔就讲给你们听听。不过得答应一个条件。”

柳海儿接着道:“保密,对吧,大叔?”

宫晓飞点点头道:“乖侄女,好聪明。我所要讲的故事,到你二人为止,不可传与第三者知道。”

柳海儿道:“放心吧,大叔。”

宫晓飞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二十几年了,儿女都成人的,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二人之事江湖中已是人人皆知。”

柳海儿催促道:“大叔,您快讲吧!”

宫晓飞呷口酒道:“说来话长,南海神尼本是我舅父之女,我的表姐;玄极真人乃是我姨娘之子,我的表兄。我们表兄妹三人从小一块长大,相处得极好。不知什么时候,他二人私订了终身。舅父和姨娘知道后十分欢喜,准备给他们完婚,谁知表哥他从小嗜医如命,在婚礼前三天,突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家里人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下落。

原来那日他在庄外巧遇武当派的得道全真邱处机的四代徒孙元虚上人,两人席地谈了大半天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便拜元应上人为师,跟他去了牢山太清宫。家里人找到他时已是五年后的事了,他已在太清宫里做了道士。我表姐怎堪忍受如此打击,一气之下也遁入空门,后遇云南西山侠尼了了师大,拜在她老人家门下,法名悟净,隐居罗浮山中。当时,我跟家师习艺未满,不知他二人这段本该美满却已破碎的姻缘。当我师满出山后,得知此事,已是无法挽回。二十多年后,我表兄妹三人偶尔碰在一起,闲谈中那牛鼻子表兄自称他棋艺天下第一,师太表姐说她剑术无双,我不服气,便也大言不渐地自称宇内第一神偷。我以为当时大家不过信口说着玩玩,哪知他二人竟当了真,暗中较起劲来,当然,我这梁上君子的勾当,他们是不屑一顾,羞与我赌的。他二人从此便频繁往来,斗棋比剑,始终是谁也不服谁。现在我想起来倒有些明白了,他二人负气赌斗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二人是心底痴情未了,俗缘未断,彼此都想借此亲近罢了。他们便这样你来我往延续了七八年。有一天我在皇家宗庙里偷得一尊白玉观音,想将它送与表姐,便去了罗浮山,碰巧牛鼻子表哥也在那里。

于是我便将从皇帝老儿寝宫中顺手牵羊得来的一瓶丹丸送给那牛鼻子。坏就坏在那瓶药丸上,他一听我是从皇帝枕边得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瓶一闻,奇香无比。这牛鼻子好不高兴,说他行医炼丹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奇香之药,既然是皇帝老子服用的,定必来得珍贵,于是便取出三粒,咱们一人一位将它分食了。食完后我因在来的路上踩中一户人家,也就是两广督察史,听说皇帝老儿新近赐了他一对墨玉麒麟,珍贵无比。于是便准备将它弄到手。

我便告辞了他二人,潜往督察府,谁知入府不久,那服下的药丸在腹内发作,直如油煎火烤,难受万分。我实在忍耐不住,便摸进督察大人的内宅,闯进他三姨太的卧室,欲行无理。那知道那三姨太竟然会武,而且功夫不弱。她竭力反抗,惊动了府内兵丁护院,我险些失手被擒。经过一场激战,我终于逃出督察府,回到表姐的住处。当我推开房门一看,方知自己闯下了大祸。表姐表哥正在兴云布雨,魂游巫山,我不敢再呆下去,转身便逃出罗浮山。以后十多年,我不敢再见他二人。后来听说他二人种瓜得瓜,生了一次。为此,二人均被师门罚面壁五年。这便是我所说的将玄极老道偷入南海神尼卧房中的经过。原来那药乃是化外之人进贡给皇帝老兄的春药,威力简直不敢让人再提起它。为此,我大病一场。武功差点全失。幸好遇上湖北姊归县的神医端木仁荣,将我带到他家中,调理静养了半年多,方才复原。”

说到此,宫晓飞眼圈红了,泪花在眼眶中翻滚。

端木翔龙听他提及自己的父亲,心中也是一阵揪心的疼痛,神色黯热,俊目含泪。

柳海儿见二人大动感情,心里也一阵酸楚,泪水不禁滚落下来。她曾经听爷爷提起过湖北神医端本仁荣。但她却不知自己芳心暗许的心上人便是神医的后人。她只道二人是为端木仁荣一家惨遭横祸而惋惜悲痛。

宫晓飞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一生偷盗成性,误伤过许多人,但比起所欠神医端木一家,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端木翔龙道:“大叔何故如此自责?莫非你参与了屠杀端木一家的行动?”

宫晓飞低叹一声道:“非也,神医乃大叔的救命恩人。大叔今年七十有一了,可以说这后半生的二十多年是神医恩赐予我。然而,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

端本翔龙道:“大叔的话我是越听越不明白。”

宫晓飞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在神医家养病时,有一天大门外爬进来一人,遍体伤痕,气息奄奄。他躺在大门外台阶上,恳求管家通报,请神医为他治伤,救他性命。当时,我正在院内散步,听见大门口的说话声,便走近前去观看这一看不由使我大吃一惊,那负伤未治之人乃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宫廷荣,我的本家,人称巫山神君。此人乃武林盟主龙虎神君的师弟,一生作恶多端,早被逐出师门,侠义道中人正四处找他,于是,我便急忙来到书房,将此事告诉了神医。不一会,管家到书房请神医,神医便将我所讲的告诉了管家,吩咐他将那贼人赶走,说是不想救他,也不想害他,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巫山神君含着怨毒的目光在雪地中缓缓地爬出庄外,以后便不知去向。怎知两年后,他竟带着一伙人血洗了端木一家,你想想,我若不在旁边多话,神医救他,也就不会导致满门遭灾了。

这不等于是我害了端本神医一家老小么?”

端木翔龙见宫晓飞一副万分内疚的痛苦表情,心里一阵激动,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叔,您老别难过,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年,再说您老也是一生好心,若是先父没您老的提醒,误将那魔头救了,他老人家虽能逃过厄运活下来,可是他一旦知道了内情,那将会陷入悔恨的痛苦中,果真那样,生还不如死了好。”端本翔龙一脸挚诚的望着宫晓飞。

宫晓飞浑身一震,一把抓住端木翔龙的手,惊喜急切地问道:“你是端木神医的儿子?”

端本翔龙点点头。

宫晓飞高兴挥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说道:“苍天有眼,端木家的血海深仇可望有报了。孩子,大叔从今后跟定你,不管风里雨里,火里水里,大叔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

端木翔龙因宫晓飞年事已高,便道:“宫爷爷,您放心好了,不管是杀我全家的仇人,还是祸害江湖的贼子,我都决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您老和玲妹暂且到杭州栖霞岭下梁家庄住下,待我查清贼人老巢后,再请您老相助。

宫晓飞不放心地说道:“你人单势抓,还是我跟你去的好。”

端木翔龙道:“您老放心,我已死过好几次了,可阎王不收,判官不要,我的命长着呢。”

宫晓飞沉思一下道:“好,爷爷我听你的。”

柳海儿在一旁早已是热泪滚滚,衣襟尽湿。见二人主意已定,便站起身将酒斟满,破涕为笑道:“宫爷爷,翔龙哥……”

下文未出,蓦地从店门外传来格斗叫嚷声,一个童音尖声叫道:“天杀的狗贼,****你祖宗八辈!想以多胜少么?少爷与你们拼了!”

端木翔龙一听叫喊声,伸出去端酒杯的手猛的缩回,蹭地一声,人已横空射到门口。

宫晓飞与柳海儿被他这突然的法动搞懵了,都想将他拉住,劝他少管闲事,可他的动作快如流矢,二人一把没有将他拉住,他已闪身出了店门。二人怕他有闪失,紧跟着也跃出酒店。

酒店门外的大道上,四五名身着蓝色到装的粗壮汉子正围着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游斗,那明晃晃的刀剑在阳光下闪挺着阴森森的寒气。被围在场中的少年满脸汗水,虽然他双手空空,却怒目圆睁,毫无惧色。一双小掌东拍一掌,西夫一拳,闪耀腾挪,灵活机警。象一只戏蕊蜜蜂,来往穿梭于滚滚刀浪,呼呼掌风,森森剑芒之中。

宫晓飞与柳海儿窜出屋外后,一眼看清了场中情景。

端木翔龙并未插手,而是站在离打斗之人三丈外的一块岩石上,农袂飘飘,神态安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中格斗之人。

宫、柳二人来到他身旁,见他面对这以多胜少、以强凌弱的场面毫不动容,不禁有些纳闭。

柳海儿忍不住轻声问道:“翔龙哥,要不要助那小叫化一臂之力?

端木翔龙还未回答,宫晓飞抢先道:“那是当然。不管那小孩是好是坏,宫爷爷就是看不惯这种以大欺小,倚多欺少的行为,待会看我怎么收拾那帮家伙。”

端木翔龙身形未动,笑道:“宫爷爷说得对,这五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实在是可恶,何况那小孩子是我的师弟。”

宫、柳二人吃惊道:“什么?他是你师弟?”

端木翔龙点点头道:“不错!不过咱们先不要插手,先让他磨练磨练。待会宫爷爷只需看住对面那棵大树下穿黄衣服的中年人便可,他不动手,您老也别动手,他若动手,格杀勿论!”

宫晓飞道:“他是谁?也是那几个的同伙?

端木翔龙道:“他是日月教中的小头目,在少华山三清宫里我曾见过他一面。”

宫晓飞道:“好!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好了。”

端木翔龙道:“玲妹妹看住店门左边那瘦高个,他可是剑道高手,一套逍遥剑法十分了得,千万不可大意!”

宫晓飞道:“你是说一点红施宁也是日月教的贼人?”

端木翔龙道:“那倒不是,他们曾找过我的岔子,被师伯教训过,说不准看见我出手,他也会从中作难。

宫晓飞道:“他与小飞龙陈天浩、七星剑邱枫从不扯单,怎的不见另外二人?”

端木翔龙道:“也许就在附近。”他的话刚落,人已象一只腾空展翅的白色大雁,扑进场中。

原来场中已发生急剧变化。霜雪寒毕竟年幼,功力不足,缺少临阵经验。开始还能应付,时间一长,便有些气喘心浮,穷于应付了。圈子越缩越小,五名汉子手中的刀剑急风暴雨般凶猛无情地向他攻去。刀光剑影、掌网指锋中,他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兀立场中。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提起抛出场外两丈多远,紧接着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刀剑撞击声,他睁眼一看,场中赫然站着一人,一道蓝先暴射面出,旋风般的转了一圈,一个又圆又大的蓝色圆圈一闪而没,那清脆的刀剑撞击声便是随着这道蓝光而响起的。

只见围着他厮杀的五名汉子象被人推着,拽着,身不由己地顺着蓝色弧光奔跑转了一个圆圈。弧光倏然消失,五人又象被点了穴道,突然止步,并肩而立。五人手中的刀剑象被磁铁吸住一样,全都粘在场中那人手中的一把蓝幽幽的长剑上。任凭五人挣红了脸,也休想抽动半分。这些事说来虽慢,其实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霜雪寒这时已经看出场中那人是谁,惊喜若狂地大叫三声:“师兄!”脚尖触地,一个“鲤鱼倒穿波”,又射到端木翔龙身边。

既然刀剑被粘住,抽脱不得,那么,撤剑弃刀,赶快逃命吧!五名汉子何尝不想脱身逃命?然而握着兵刃的手也好似与兵刃连成一体,丢也丢不掉,甩也甩不脱。只见五人脸色土灰,汗如雨下,浑身颤抖,五双眼睛渐渐的向外突出。

既然逃跑不得,就快快投降。莫非连喊饶命都不会么?确实不会,你看他五人喉结都有黄豆大一点红色血迹,难怪他五人一个劲地张嘴喘气,作出呼喊的模样,却听不见声音。

端木翔龙伸出右手抚摸着霜雪寒的头,爱怜地问道:“师弟,你怎会在此,弄成这般模样?”霜雪寒鼻子一酸,眼泪叭嗒叭嗒往下直滚,说不出话来。

端木翔龙一把扭住他的手,将一股柔和如春风般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接着又问:“他们是谁?为何想要你的性命?”

霜雪寒越发悲伤,哽咽着还是说不出话。

端木翔龙心知他必定受了极大的创伤和打击,饱受饥饿风霜的摧残折磨,便不再问了。

而是朗声对面前的五名大汉子道:“你等听了,今日之事不论你等有理无理,是人是鬼,所作所为实在是有违武林道义,江湖规范。本想将你等一剑处死,姑念你等长大不易,暂饶你等不死。不过死罪烧了活罪不赦,多少得留点纪念,以戒今后的行为。”

只见蓝光在那五人面前一闪,他手中宝剑已经归鞘,再看五名汉子右耳都没了,鲜血染红了半边面孔,脸上的两道眉毛已被剃得一根不剩。

端木翔龙朗声喝叱道:“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少爷撞见,天涯之命,隐遁荒山去吧!”

五人如获大赦,想收回平端胸前的刀剑,谁知手腕一动,刀剑尽数寸断,只握着一把光秃秃的剑柄刀把。五人哪敢多看端木翔龙一眼,掉转头屁滚尿流,没命地狂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踪无形。

自始至终,站在店门口的一点红施宁未动一下身子,双手环换胸前,冷眼观看。当端木翔龙赶走那伙人后,他这才缓缓地转过身,顺着大道往南而去。只见他脚步蹒跚,背影微屈,有些象一位年迈体弱、风烛残年的老者。

走出大约有百丈后,只见他解下腰间佩剑,扑地一声扔进路边草丛之中,然后如释负重,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飘然远去。

端木翔龙一直目送着他,见他弃剑而去,不同在心里暗道一声:“好一条血性汉子!”

嘴里却高声喊道:“施大侠,咱俩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声音随风传得很远很远,清晰地送到施宁的耳中。他脚步一顿,点点头,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大树下的黄衣人,装得若无其事地向酒店走去。

端木翔龙双肩一晃,已拦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阁下还认识我么?”

黄衣人道:“不认识!”

端木翔龙道:“可我却认识你。说吧,你在日月教中任何职,在此干什么?”

黄衣人脸色似乎很平静,道:“什么日月教,在下从未听说过。阁下是否认错了了人?”

端木翔龙道:“阁下好生健忘,少华山三清宫一别,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你怎的就忘得干干净净?”

黄衣人面带怒色道:“阁下好无理,我说过不认识便不认识,休得纠缠!”

端木翔龙笑道:“那好,我帮你回忆回忆!”左手疾出,一下子扣住了黄衣人的腕脉。

黄衣人想躲,躲不掉,对方太快了,无论从哪个方向闪避,对方的手都早已等在那里。

他想甩,可对方的五指好象五根烧红了的铁棍,紧紧地钳住他的曲池穴,一股奇热无比的气流顿时流通他的全身,使他五内俱焚,汗如雨下,好似三伏天的狗,耐不住酷暑,张嘴吐舌,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宫晓飞、柳海儿和霜雪寒一见他那痛苦万状,惨兮兮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可怜起来。

端本翔龙道:“阁下如不想成为废人,还是认了的好。”

黄衣人强忍痛苦道:“你就是杀死我,我也是不知道!”

端木翔龙冷笑道:“杀死你,没那么便宜的事。我要你生不如死,活受罪!”

黄衣人立感火热的气流倏然消失,紧接着一股寒冷如冰的气流贯注他的全身,仿佛听得到浑身筋骨都在哧哧作响,象铁匠房中淬火的声音,整个人一下子从头凉到脚。

寒气越来越重,整个人好似都要凝结成冰块了。只见他浑身颤抖,牙齿嗒嗒磕得好响。

端木翔龙见他仍然只字不吐,冷笑道:“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说罢,右手一抬点了黄衣人三处穴道。黄衣人顿感万蚁钻心,又痒又疼。更象万缕阳光正一点一点地将他这冰块慢慢的溶化掉。他再也忍耐不住,杀猪般嚎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惨得人毛骨悚然。

端木翔龙任由他嚎叫,转过身掏出丝巾替霜雪寒擦去面上尘灰汗渍。

柳海儿心细,早已踅回身到酒店,用盘子端出一只黄嫩嫩的稚鸡,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放在一块大石上,道:“小弟先将就吃一些,待会进店再好好吃吧。”

端木翔龙与三人作了介绍,霜雪寒向二人行礼见过,接过师兄送来的丝巾擦了擦手,撇下一条鸡腿便大嚼。狼吞虎咽,倾刻间,-只鸡便让他吃得精光。他用丝巾抹了抹嘴,端起那碗鸡汤,咕嘟咕嘟全灌进肚里。这才拍了拍肚皮,打个饱嗝,道:“师兄,适才你不该放了那五个贼人。”

端木翔龙听黄衣人的嗥叫声趋于微弱,人已躺在地上卷成一团,使抬手射出三缕疾风,解了他的穴道。那人哼嗥声立止,躺在地上不停的哆嗦。端本翔龙这才问道:“为什么?”

霜雪寒眼泪又成串下流,道:“梁爷爷一家已遭大难,赋人毁了梁家庄。”

端木翔龙大急,要知梁家庄乃他师父的家,也等于是他的家,他怎能不急。他一把抓住霜雪寒的手臂道:“什么时候?何人所为?”

霜雪寒道:“半月前,一伙蒙面人闯进梁家庄,怕有好几十人。这伙人一进庄,便杀人放火,抢劫奸淫,无恶不作。梁爷爷出面与他们辩解,还未说上三句话,便被那伙人给抓走了。贼人临走时丢下话,要家里人拿出黄金万两,白银三十万两,三个月内到巫山神女峰赎人,到时不去,他们便要撕票,杀了梁爷爷。”

端木翔龙虎目喷火,银牙紧错,道:“贼人还留下什么么话?”

霜雪寒道:“贼人要师父、师叔亲自带钱去。”

端木翔龙道:“你见着师父、师伯么?”

霜雪寒道:“没有。当时,我要冲出去与贼人拼命,被梁奶奶死死拉住。贼人走后,我偷着跑了出来,四处打听贼人下落,跑遍江浙皖,始终不见贼人踪迹。后来听说师叔在少林寺,便奔封登来了。昨日在南阳突然发现这伙贼人,就是把他们烧成灰,我也认识。那批贼人穿的全是这种蓝色的衣服,有一名贼人在眉上有一道刀疤,另一名贼人耳后有铜钱大一块红色印记。我便缀上了他们,谁知到了这里后被他们识破了行藏。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端木翔龙道:“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吧!”说罢,俯身拍了拍黄衣人的脸颊,道:“阁下想好了么?少爷再给你三个数,你若冥顽不化,休怪我手下无情,恐怕痛苦更胜先前十倍、百倍。听好了:“-’‘二’”

“我说,我说。”黄衣人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端木翔龙点点头道:“阁下,说便说了,休动别的念头,耍什么小聪明。”

黄衣人连连点头道:“不敢!阁下想知道什么?请问吧。”

端木翔龙道:“将你所知道的有关日月教的情况全盘讲出,休得隐瞒。”

黄衣人道:“兄弟是赣东分舵的信使,负责与总舵的特使联系。自从公子袭击了少华山以后,总舵的总护法二郎神君在鄱阳湖遣散了众兄弟,我奉命到豫南分舵任副舵主。三天前总舵特使到了南阳,传达总舵指示,要我们两天内结集在封登以南的临汝。”

端木翔龙道:“你们到临汝后,将如何行动?”

黄衣人道:“具体行动,两日后午时,总舵再派人才能知。”

“你叫什么?”

“白焕章。”

“白焕章?……赣南白家堡堡主白天虹是你什么人?”

“他是家父。”

“你父一世侠名,武林中人无不称颂,怎会养出你这为虎作伥的逆子孽贼?”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呀。”

“此话怎讲?”

“家父被贼人暗中下毒。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每月都得服用解药,为了取得解药,在下只好加入日月教,为他们办事。”

“人子之情。尚可理解,可是你想过么?为救你父,你又亲手拆散了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使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的罪孽实是太深了。我问你,豫南分舵是设在南阳么?”

“是的。”

“有多少人?我是说大小头目。”

“舵中大小头目十九人,昨日已全部赶往临汝去了,我在此断后。”

“到临汝后,你们在哪儿汇合?”

“临汝东北凤穴山中的凤穴寺。”

“总舵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过兄弟曾听说过教主潜修之地地在巫山神女峰,但又有一说是在珞珈山和九宫山。究竟在哪,兄弟确实不知。”

“总舵特使是个什么样的人?”

“兄弟从未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不过从声音身材上看,兄弟认为她是个女的,大约三十岁左右。”

“先前那五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不过从他们的衣服装扮上看,是杭州分舵的人。因为兄弟曾与杭州分舵舵主有八拜之交,他们舵中兄弟全是蓝色衣衫。”

“杭州分舵舵主叫什么名字?”

“邹玉宇,外号阴阳手。是杭州震武镖局邹局主的大公子。”

“日月教不是统一黑色服装么?”

“以前是,现已改变,各分舵的服装并不相同。兄弟所属的豫南分舵着淡黄色,其他的兄弟不知。”

“今后你将如何打算?”

“全凭公子吩咐。”

“给你一个主动赎罪的机会,愿意否?”

“多谢公子不杀之后。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日月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兴风作浪,涂炭苍生,但终归成不了大气候。你若能探听出杭州梁家庄梁老爷的下落,我保你今后在武林中不受责难。”

“兄弟一定尽力效劳。”

端木翔龙点点头道:“至于令尊所中之毒,我定尽力帮助解除。你在此留至明日启程赴临汝,定要在我摧毁凤穴寺后再行现身。这样你再混入贼入中便不被怀疑。听清楚么?”

白焕章道:“清楚了。”

端木翔龙道:“两月后在湖北秭归县城祥和客栈等我,你若从中捣鬼。我将踏平白家堡。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竭力追杀。去吧。”

白焕章站起身向众人作了一个揖,斜刺里窜入路边乱石杂丛中,消失不见。

端木翔龙左手搀住霜雪寒,右手拉住柳海儿,道:“宫爷爷,咱们到凤穴山闹它一场。

走!”

说走便走,四条身影相继跃起,一溜烟自北飞驰而去,渐渐变成四颗弹丸般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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