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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五 章 活佛得留神龟难

身后传来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嘭嘭掌击玉壁声,张发暗暗好笑,大步不停向里面奔去。

五鬼洞着实难走,曲曲折折,但张发已经记住里面的情形,不再像第一次时难行寸步.离那些人的呼叫声越来越远,心里感到坦然.尚武道:“叔叔,我们又回来了,不要再出去,外面实在不好玩。还是这里好,没有坏人要害我的亮亮.”

张发道:“孩子,只要叔叔把你送到你母亲或祖母那里,天下便没有人可以再对你不利.只是眼下还不能告诉他们你的祖母是谁.如果我们不慎,透露了你亲人是些甚么人.那些人恐怕再对付的便不是金龟亮亮,而是捉了你去换黄金万担与明珠千斗,或是威胁你的叔叔来做些他不愿做的事。”

尚武感觉身子在不断向上移动,道:“叔叔,难道你不是我的亲叔叔么?”

“阿弥陀佛!”张发口宣佛号道:“叔叔是和尚,不是你的亲叔叔.你的亲叔叔威震天下,号令江湖,莫敢不从。所以现在外面的人,知道你是他的至亲之后,动什么心眼儿的都有。”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到达至高处,听到石缝中翻翻滚滚,好像有极巨的动物在摔跤。张发探头望去,面现微笑。原来是那只巨大的神龟在与白猿斗力。

适才神龟负载着灵猿刚刚出洞,灵猿玉雪戏耍完彼霍后,兴犹未尽,见晶芸并不出言训斥,更是顽皮,耍弄的花样百出,将一块块岩石搬到龟背上。神龟力大无穷,负座小山也没事,可它早通灵性,知道这是欺负它,再也不动。

玉雪大怒,踢飞石头,举起巨龟,跑向山上.心说:“你不听我的,让你到山顶下不来好了!”到五鬼洞时,见洞口矮小,硬将巨龟塞进去,有意要它夹在石缝中动弹不得。

五鬼洞外面看狭小,里面甚是宽敞。玉雪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塞住巨龟的所在,不觉已经到达最顶的石缝。因巨龟硕大,挡住它视线,才将张发与尚武撞下。

神龟因通灵性,见撞下人去,以为必伤性命,大是恼怒,翻身与灵猿大斗起来。这两大灵物具是当世至灵之物,较量起来,一天两天难分上下。

张发见它们俱在石缝边缘,放下小尚武,赶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在坚硬的龟甲上,以为必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哪料脚上剧痛,后退三步坐在地上。

斯时神龟与灵猿正自全力相斗,两大灵物身上所布劲力,正是它们内力的总和.试想这等情形下,谁能伤得了它们。若非张发身怀瑜珈神功,这只腿算是废掉了,饶是他瑜珈神功已有相当根基,亦不禁脚面高高肿起。

站了两次,站立不住,索性坐在地上运行瑜珈神功。脚面肿得快,消得更快,一遍神功行毕,痛去淤散,小僧站起,稽首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该妄动无明;嗔怒报复正是我佛不许的。老乌龟、小白猿,咱们这间谁挤谁踢甚么的都一并勾销。你们万万不许伤到这孩子。”

小尚武哪里晓得危险,在张发用功的时候,已经来到神龟与灵猿身前,一会儿抚摸龟甲,一会儿捋捋猿毛,对这个说几句悄悄话,对那个又是耳语。正在他童心大发之际,怀中一动,那小小的金龟出来,爬到灵猿玉雪的头上,在其头顶快速旋转起来。尚武童心大炽,拍手开心大笑,也不制止。

向来桀骛不驯的灵猿玉雪这时乖得出奇,跃到一旁,驯服至极。那金龟咝咝叫了两声,玉雪如逢大敖,来到巨龟身前,躬身头触龟背,待金龟爬到上面,这才悻悻然退开。

神龟只道玉雪怯阵,正耀武扬威追来,金龟上身之后,不知因何突然如嫩草遇霜,委顿下来,伏在地上不动。

那金龟慢慢爬到巨龟头顶,伸出金色的小尾巴,在比它身子还大的神龟头上连抽两下,又竖起尾巴,只是不抽下去.神龟眼中闪着可怜的光彩,一动不敢动,等待着惩罚.少林僧张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小尚武则津津有味看下去,拍手道:“好亮亮,教训它们是对的。大乌龟已经知错,你就不要再打它了。何况你是小乌龟,怎么可以打大乌龟呢?”

金龟似是听懂人言,慢慢自神龟头顶爬下。小尚武捧起它放在怀中.神龟与灵猿一齐长长喘出口气,齐向后退去,模样颇是害怕那小小的金龟再自尚武怀中出来,四眼可怜巴巴地盯着尚武。

张发道:“孩子,你将金龟捧在手中,命令大龟与白猿守护你,在这里不要动,叔叔去给你寻些食物来。”

灵猿玉雪与神龟均听懂他的话,玉雪比手划脚起来。张发隐隐明白它似说能寻到鲜美的食物。心忖:“猴子所食均是肥桃仙果,这对尚武大有好处。他已有好久没有吃过东西,倘若开始便食荤腥油腻,于胃肠定有害处。”想到这里,道:“好,你这猴子便去吧。”玉雪大喜,呲的一声,已经身化白光而去。

尚武笑着说:“叔叔,你上当了。那白毛猴子离开咱的亮亮后,再也不会回来。这猴子虽然狡猾,我才不受骗呢。”其实已经放走了灵猿,说是不受骗,已经受骗了,只是尚武幼小,不明自己不受骗与张发受骗,等同他们一齐受骗.张发懊悔至极道:“我竟然不如孩子,当真是经念得忒多,连牲畜也要相信。人家弗陀丹和尚经念多了可以感化牲畜,我的经是白诵了。”抚摸着尚武白色的头发,又道:“孩子,你在洞上面等待叔叔弄来吃的给你。”寻思:“反正我已破戒食荤喝酒,索性再破一戒,为这孩子适量偷些吃的来.将来不论是娶谁,还要破戒的。后者不想破也怕不行,碧瑕那丫头是成了精的‘耗子’,我这‘猫’是跑不掉的!”

沿原路返回,经过那面奇怪的玉壁时,见到地上留下几滩鲜血,思来必是追自己的人不明所以,向着玉壁中怪影击拳撞出的.其实他有所不知,这些血是那几位故意放出的,盖因追他的高手中,有位平素画符捉鬼的道士,见到拳打刀斩“魔鬼”无效,这才号召大家齐咬破中指,言道中指鲜血可以镇邪.哪料“魔鬼”厉害,不怕他们中指之血,最后也只有溜之大吉。玉壁滑不挂污,污血自然流到地上.

出得洞口,眼珠被强光射得发痛,闭上眼睛,伏在块大石后,待得适应过来,这才向处炊烟缭绕的所在悄悄掩去.

且说那洞外的姬碧瑕,适才情郎自眼前逝去,追又不及,懊恼之极。

晶芸安慰道:“姬姑娘,小和尚抱的孩子满头白发,定是传说中的老人精,年龄说不定还要在他之上。你不用猜疑,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姬碧瑕道:“我才不管是谁的孩子,便是他的孩子又如何,我不会先杀那孩子的妈妈么?”心忖:“听说逍遥浪子的妻子上官婵娟当年追夫时曾立誓,便是逍遥浪子成为别的女人的孙子的爷爷,她也要夺回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终如愿以偿。我为甚么不能学她?”

活佛弗陀丹微微摇头道:“无量光明佛祖。差矣、差矣!人家有了孙子,便是有妻有子的老翁。小小年纪,岂可在心中打人家老翁的主意!姑娘只可打青年男子的主意,千万不能缠住老翁不放.”

姬碧瑕羞得红飞双颊道:“教主休得胡说,这是哪和哪的话?人家心里想的都是隐私,不然早就说出口。揭别人隐私的便不是活佛,虽然你可晓得别人无声之言,这也不是佛法,而是邪法.”

那活佛笑而不言,神色莹然,宝相庄严.

晶芸道:“姬家姐姐,你还不快些去寻那小和尚。再晚得片刻,他若是被那些人给弄死,届时看谁噬脐奠及。”

“芸儿,甚么噬脐莫及?”人影闪动,自山上蓦地飘落一人,月白色逍遥衫迎风飘动,浑不似凡间人物。

那人来得突兀,场中百余名高手竟是事先无人警觉,莫不吃惊非小。

公孙晶芸欢喜至极,迎上前去道:“星哥哥,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天罡剑袁星,微笑道:“这里有如此大的热闹,我岂有不来之理。”转身朝群雄睥睨而视,一字一顿道:“哪位是东瀛神龟帮的,出来!”

洞里洞外回荡着“出……来……”二字,历久不绝,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落下。

群雄面面相觑,自忖绝无这等内功造诣。晶芸诧然道:“我们与那东瀛神龟帮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甚么时候得罪于你?”这时群雄中已有人认出袁星,更是骚动起来。闻得天罡剑之名的居多.外界早将他传说得快剑无敌,杀人如麻,而今相见,果然是杀气逼人,有人便想与之放手—搏,杀杀他锐气.

东洋神龟帮帮主龟田吉野越众向前,抱拳见礼,方要说话。一人早已晃身到其前面,抢先道:“江湖上哪个不晓天罡剑的大名,只是大家没有想到,原来闻名遐迩的—代剑侠,居然是这等不讲理的蛮横之辈。在下六横岛岛主田晓天倒要过问一下,这位东瀛神龟帮的朋友究竟如何得罪阁下?”他是东道主,又与龟田吉野私交非浅,故尔出头。

袁星轻轻将晶芸拉向身后,微微冷哂,慢慢说道:“你便是江湖人称吠日犬田晓天田大岛主的便是?久仰啊久仰。袁某记住你的名字是因为有‘蜀犬吠日’之说。果真不错,确是少见多怪之辈。”

晶芸拉下他的后衣,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了,火气如此之大?有话心平气和讲来,犯不着因为东洋人得罪田岛主。”

天罡剑袁星杀气更浓,吐字如冰道:“东瀛神龟帮今天一个也逃不了!中原的朋友,哪一个替他们出头,便是与我袁星不共戴天。”踏前—步,挥掌印向田晓天,道:“你既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吠日犬绰号虽不雅,能霸视海外,岂是幸致,毕竟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当下亦是一掌推出,笑道:“袁大侠太是急性子,有话慢慢说来,何必……”后面之话言戛然而止,突然面色铁青,汗如雨下。

龟田吉野晓得是来人内力忒过霸道,甫动上前相助的念头,已是不及.那吠日犬软软地颓委在地,张口呼呼喘着粗气,涎滴三尺。

袁星凌虚又是一掌,震翻欲上前拼命的龟田,杀气更炽道:“你们杀死天水帮一个分舵的兄弟,有无此事?”神龟帮帮主挺挺胸膛道:“有!”天罡剑道;“这是江湖仇杀,在下原也不该多管……但你们在杀人的时候,曾经辱骂过一人,你还记不记得?”

神龟帮帮主挣扎爬起道:“记得.我们骂的是那黄蛟的干爹干娘,与你何干,阁下也不会是黄蛟那糟老头子的干爹。”中原群豪闻言,本来想替龟田与六横岛主出头的,也都悄然退开。有人心道:“你骂的是江柳杨大侠与天竺的玉蟾公主,怨不得袁星要寻你拼命。哪怕是得罪袁星本人,他未必非记仇不可,可是大骂江柳杨,如果天罡剑不与你拼命,倒是他不够朋友了.那江柳杨远在天竺,自不能维护自己声誉,做朋友的替他出头,自然是义不容辞。”

那活佛弗陀丹不愧有活佛之称,人人心中所想俱已知道,微微颔首,宣了声佛号,道:“龟田杀人不该,辱人更是不该。因为学武的人讲究可杀不可辱.”说到这里,盯住袁星,想自他的思维中找出劝解的说词。

袁星道:“江兄乃是在下平生至交.他如人在中原,莫说你辱骂他,便是打他也好,只要他自己肯受,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我的朋友不在,你们大肆辱骂,打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在中原朋友的脸。袁某忝居其友,只好竭力回护。如果神龟帮所有骂过他的人都向西跪拜,大忏其过,袁某再向你们赔冲撞失礼之过。不然,嘿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弗陀丹晓得已是无法劝解,心说:“学武的人都是这个犟脾气,宁折不弯.无量光明佛祖,弟子如何化解这场血光之灾?”

六横岛岛主田哓天爬了起来道:“六横岛与神龟帮同生共死.姓袁的,你可以为朋友杀人性命,我姓田的当然也可以为朋友牺牲性命!”字字如锤,铿锵有力,大有视死如归气概.袁星一怔,忖思:“姓田的倒也是条汉子,先前侮辱他,倒是我的不是.”正在犹豫,忽听有人高声道:“要杀龟兄,也得算上我一个送死的.张某虽出家做了和尚,却也没忘义气二字。田岛主,在下佩服你。是你大义凛然激得小僧出来.”抬头看去,识得是少林小沙弥张发,笑问:“你也与这神龟帮帮主有交情?”

张发怀里鼓鼓的,不知是揣了甚么东西,挺起胸膛,更显其突兀.向前边走边拍着自己光头道:“在下少林小僧,虽是佛门弟子,却也不能失了少林派的江湖义气,本派向来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被人说少林僧人不顾义气的事绝对不可。是的,小僧与龟田帮主也有交情,他逼得我先犯荤戒,这等交情岂同一般。”伸手入怀,掏出两个又白又大的馍馍,递到龟田与六横岛岛主手里道:“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请吃馒头。”又掏出个大馍馍,大口吃起来。

他胸前依然微鼓,想是里面还有。远处厨房方向,忽然有人高喊:“抓住那窃食秃贼!

他跑到哪里去了?”张发咀嚼着馍馍,吐字不清道:“二位,小僧陪你们死够资格么,嫌不嫌我是小贼?”

龟田道:“不嫌!”六横岛岛主道:“难得你这小和尚义气,咱们三人同心,其力断金,与天罡剑打上一架也无不可。如是一起死在他手里,有你这佛家弟子,我们哥俩也不怕下地狱,借着你的佛光亦可往生极乐。”

人群中有人道:“田岛主,这位袁大侠出剑极快,武林中很少有人躲过他三剑的.死在这样的侠士手中,你也该知足了。”

忽地,—个冰冷的声音道:“袁星,你胆敢擅自闯入六横岛,咱们大家还没有派你的不是,你却气焰嚣张,竟想问罪这里的东道主。怎么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那声音变幻不定,时而响自洞里,时而又发自洞外,却无间断,决非二人所发,然而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无人见到发声音之人,想来不可思议,除非发声之人有隐身术。

最后一个“应”字,更是缭绕不绝,百余位岛主与邦主亦是心下骇然,互相窃窃私语。

活佛弗陀丹双手合什,微笑不语,其实他早知所以然。

天罡剑袁星怒道:“是哪个见不得人的东西,竟敢来挑拨袁某与这里各位朋友之间关系,颇是居心不良,殊属可恶!”微微运气,断喝道:“鬼鬼祟祟做甚,还不给我滚出来!”字字中蕴含无上内力,所用正是学自武林异人造化仙翁的天罡吐音功。

须晓天罡吐音功是武林中的无上绝学,世上将之练得登峰造极只有两人,便是造化仙翁本人与天下第一女侠上官兰芝。袁星所学只是皮毛而已,虽仅皮毛,堪足以睥睨天下。

人群中有人张口喷出股血箭,惨声道:“姓袁的,在下昆仑地煞洞王界,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因何忍心破我的元神,家师绝对饶你不得!”扑倒在地,鲜血狂喷不止,眼见是活不成了。

弗陀丹苦笑道:“王施主何苦,你虽可以元神出壳,但遇到比你功力高深数倍的绝顶高手,万万不可故弄玄虚.无量光明佛祖.”扶起那人,在其周身穴道筋络揉搓不已.昆仑地煞洞弟子王界道:“活……佛,弟……子……不……成了,临死能皈依在你的门下,深感大德!”说到这里,心下奇怪,怎么自己越说越有力气,好似从幻境中回来,惑然问道:“活佛,弟子现在还没死吧?”

弗陀丹微笑道:“没有。下次元神出壳时,不可说话,也就没人伤到你了。”

包括袁星在内,人人震惊,本来古老传说中,内功练到一定境界,便可“走阳神”,即是所谓的元神出壳,可是千百年来,悠悠众口说者归说,谁也没有亲自见到这等奇功。而今总算见到内功练到元神可以出游地步之人,按理应该是无敌于天下的大高手,哪料强中更有强中手,竟是禁不住袁星一喝.由是推断,天罡剑袁星更是深不可测。最最神奇的是“走阳神”的人被震得元神飞散,立毙无救,孰知身无半点功力的异域教主只是抚摸几下,竟是改变造化,救活原本无救之人。

盏茶时光,昆仑弟子王界生龙活虎站起,整整衣冠,向弗陀丹跪下,顶礼膜拜起来。活佛微笑相扶道:“毋须为礼,我救你的时候,也殊无把握,这是光明佛祖的无上法力,何必谢我,汝应得死而复生的业报。”

护法尊者彼霍困惑之极,问道:“师父,便是内功绝顶的人,想救这位王施主,也是回天无力,您老全无内力,如何救得这人?”杰延亦是稽首参拜道:“弟子存惑如是,盼师尊解惑。”

群雄悄然无声,侧耳倾听。袁星也耐不住好奇,屏息谛听,想知所以.洞口静得异常,针落可闻。蓦地,有人惊呼一声,大家顺着呼声看去,见那人魁梧凶恶,长发虬髯。这样的汉子,不知因何吓成这个样子,均觉诡谲至极。

随着那悸人的惊呼,活佛口中清晰吐出:“慈悲愿力!”四字.虬髯汉子站在最边上,脸向里面,突然七窍流血,仰面摔倒,已是—命呜呼!惊变突如其来,人人自危,骇然相顾.

活佛弗陀丹安之若素,泰然举步向前,命两位护法弟子扶起那大汉,然后转到其后,从容在其脑后玉枕穴上拔下根牛毛般纤细的金针,就鼻嗅了两下,自怀中取出枚鲜红的丹丸,喂到那已死九成的人口中,推拿半晌,虬髯汉子居然有了生气。这其间,彼霍与杰延紧张至极守在师父身前,四目如炬,盯着空中,因为随时可能有毒针射向师父.有人怒骂道:“这是陆家的指捻蚊须针!好卑鄙,你们袁陆二人一明一暗,干嘛不都站出来!”“没错!江湖哪个不知袁星陆云形影不离。姓陆的,你便是再学乌龟学得像,也掩饰不了你的行踪。”“妈的,滚出来!你射伤我结义兄弟金钱豹子汤大哥.有种的便出来与我拼命。”

天罡剑大怒,掣出肋下玄铁剑鞘,风雷骤发,叱道:“这不是陆家的指捻蚊须针,哪个敢来嫁祸我的结义兄弟!看剑……”身在原地未动,一缕有形有质的剑气嗤嗤射出,一块千斤巨石樱其锋而断!

石后缓缓站起一人,贼眉鼠眼,胸前一道血痕,想是被袁星的无匹剑气射过巨石后.余势未衰,破了护体罡气。那人呲牙笑道:“不愧是天罡剑,险些要了在下的性命,可惜呀可惜!可惜大名鼎鼎的……”

晶芸早掣剑出鞘,准备与袁星同生共死。冷哂道:“可惜甚么?”剑尖光华如虹,斜斜扬起,指向那人。

那人道:“可惜你们两个将死无葬身之地!因为………”下面的话戛然而止,面上神情诡异之扳.袁星高呼:“不好!哪个胆敢在我面前杀人灭口!”断喝声中,腾空而起,扑向那人身后。

袁星冉冉飘落,脸上紧张神色变成眉花眼笑,道:“原来是你在这里捣乱!也好,便让他们麒麟皮下露出马脚。”

石后那人肩头上忽然又伸出两只生满白毛的手臂,跟着头上生头!后探出的新头生满茸毛,呲牙咧嘴向大家—笑,滑稽至极。

群雄看清真相之后,如释重负,见那人身后探出头来的正是灵猿玉雪.白猿调皮至极爬上那人肩头,骑在脖梗上,便如世上顽皮的小孩骑在大人头上一模一样。正自大家相顾莞尔之际,那人竟然驮着灵猿慢慢向上升起,如同头上有人用无形的绳子拉扯一般,无不相顾骇然。

极缓慢地,那人脚下又升起一人,叠罗汉似地,第二人也是双脚升向空中,地下第三人跟着升起。只是片刻,灵猿已经离地四五丈高。下面还不断有人冒出,怪的是每人都踏着下面人肩头,升到地面时都想踏步走到地面上,却是谁也移不动。也不知是地下有人以绝顶内力控制这些人,还是灵猿玉雪的恶作剧。

刚自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昆仑地煞洞弟子王界,绕到叠罗汉众人的身后,看清原来石后是个直径二尺左右的洞穴,里面人—个接着一个,兀自不断地向上钻出.喃喃道:“这些人不是我们地煞洞的弟子,怎会地煞洞的地行之术呢?不对,本派的地行之术不是像他们一样穿地攀天。”

袁星心中了然,晓得是调皮的玉雪,在以内力控制着这些地洞中出来的人叠罗汉。看了好久,渐渐收敛笑容,忖道:“人梯的速度上升如故,下面的人功力非凡,绝不能小觑.现在上面已有二十余人相叠,下面每—个人岂不个个是大力士,最下一个武功当是惊人至极,如果再有二十人叠罗汉,那么便是我在最下面,也承受不起!便是下面倒数第二人,也是当世罕见的高手.这些人完全升出地面之后,见到玉雪骑在他们头上,定不会善罢甘休!”心中准备好要与这些高手放手一搏。

七十二岛十八帮的好手人人自忖,若是自己参与叠罗汉,最多可排在第几位。越到后来,越是灭了英雄气概,暗暗自愧弗如.

在场不乏绝世高手,有人想这般负担起这些人的体重容易,但似眼前这样叠到数十丈立而不倒却是不易,若非训练有素,实难如斯。

待自地下升出第二十八人后,不再有人冒出。那人也只是上半截身子露出地面,双腿留在地下。有人吁出口气,脸露笑容,忖思便是这最下面之人,自己也可抵挡得住。更有人则喊道:“喂,下面的老兄,若是我排在第二十九位上,这时也上来了.下回再游戏的时候知会我一声。”

这些人个个武功了得,合在一起却是乌合之众,只是人人对活佛弗陀丹忠心,对别人却是各怀鬼胎。试想武林中人哪个不结怨杀伤人命,这里百零八派高手聚会,其中恩怨纠缠还少得了!否则袁星便是再英雄了得,先前也不易在群雄面前那等逞横。现下你咒我骂,一时声音杂乱喧嚷,混淆不清.

弗陀丹活佛举手肃声道:“大家静静。”待得人人安静下来,又道:“彼霍、杰延,看看到底是甚么原因,这些人竟打洞而来。”

护法二尊者甫至那群叠罗汉人之下,感觉脚下地面晃动,怔愣之际,地下摇晃幅度更大,再也站立不住,齐飞起后跃。

陡然,尘土飞扬中,那高高的人梯又向上升出半丈。一头直径丈余的大乌龟升出地面,慢慢地向前爬出。空中二十八人与灵猿玉雪跟着向前移动,竟是不倒下来。直至这时,始晓得是神龟以无匹内力吸住众人,才使叠罗汉之人笔直若竿.单凭神龟之力,尚有不逮,顶端的灵猿亦是出力控制上一半叠罗汉之人。如此奇迹,叹为观止,若非两大灵物相逢,千百年也难遇到。

群雄轰天价叫好声中,袁星朗声喝道:“休得顽皮!玉雪,还不快快下来,得罪了这些擅长地行术的朋友,哪一天你落在他们手中,不将你埋在土里才怪。”声音清越至极,在喧嚣中传出,字字如玉溅金盘,无人不听得清清楚楚。

灵猿玉雪不敢违抗袁星之意,收了内力,便要跃下。就在这时,下面有人摇手喊道:“喂,可爱的小猴子,不要跳下!这么高,你要跳下不摔死才怪。”说话的正是书生杜撰哉。

在群雄吵嚷声中,他本来也跟着惊叫,这日大家住口,才听到他的声音.叠罗汉的人龙中,上半截十余人忽然纷纷掉下,惊呼声此起彼伏,最上面的玉雪却直线落下,又坐到仍在叠罗汉的十一人顶端,拍着毛爪大笑。

稍有见识之人都知这是灵猿收回内力,那十七人才跌下.落下人中,有的轻功不弱,凌虚翻身落地站稳,大部分还是因下盘功夫不稳,摔得狼狈不堪,呼喝怒骂声响成一片。

半数以上人大笑起来,指指点点。袁星寒声道:“玉雪,你还不下来!”灵猿再也不敢顽皮,规规矩矩飘身落在袁星后面.

神龟继续吸住那些人不放,所到之处,人人相避。慢慢前爬,与移动的旗杆相仿,上面十一人仍是不得自由。

六横岛岛主悄声道:“这样乱法最好,那姓袁的一时不及寻我们晦气,也好想个对付他的法子。”

张发对袁星的功力知之甚清,苦笑着摇头道:“没有的,莫说是我们三个,便是这里的所有朋友一起出手对付他,结果也是一样的。我们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六横岛岛主田晓天大怔,愕然道:“小师傅明知便是合这里众人之力,也非袁星那厮之敌,你又何苦出来送死?”

张发小声道:“我出来表面是送死,实际是救人。现在我们三个既不是他天罡剑敌手,一走了之。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世上一切都是地、水、火、风暂时因缘聚合而成,四大皆空、色相无常。仇不仇的都是假的,报与不报没甚么大不了的,只是再增不增业而已。”龟田愣道:“你说甚么,我半点不懂。”

天罡剑袁星冷笑道:“懂与不懂,没甚么两样。张发,此事与你无关,速速退下,莫以为我只顾热闹,就无余力监视你们.”

灵猿玉雪闻言,吱的一声欢叫,向神龟帮帮主扑来。晶芸伸掌阻住,莞尔一笑道:“不可鲁莽,听袁郎示下再处置他们不迟。”心说:“玉雪功力之高,便是我犹有不及,放它过去,举手投足间那三人性命必是归西。神龟帮主与六横岛主死去倒也罢了,张发这冤家该不该死呢?我虽不喜欢他,但他喜欢我却无错,毕竟这人真心喜欢我一回,说甚么也得暂时救下他。”

人丛虽乱,各有各的想法,但在活佛弗陀丹的意识中,无论巨细,均洞晓其微。教主暗暗笑道:“这位神州的小沙弥情业重重,孽障颇多,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一个爱他逾己性命;另个虽不爱他,却也有意回护。用不多久,其必还俗无疑。老僧可否度化于他?”

瞑目内视,暗中睁开慧眼,见到这小沙弥头上无形的五彩祥气氤氲缭绕,吃惊非小,忖道:“凭我所修有限,断难度化这等大德释门中人!原来他的慧根更深于我!只是此君此生不得不在红粉骷髅里打滚,这是业报,释迦牟尼也无法于这辈子引度他的!”

这未免有些玄天玄地。其实并不奇怪,但凡能够传一派宗教下来的宗师,都有超人之处。

这位中土圣火教(另有明教或日月神教说法)即大云光明佛教创始者,与当年达摩老祖一样,既能来中土开宗立派,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那只神龟四处游走,将前来相救同门的五遁门弟子接连撞翻。活佛的二位弟子,亦上前解救被它吸住的人,扎桩稳身,仅被神龟撞退三步,可见功力非凡。神龟大嗔,张口喷出两股疾风,竟然将两大高手吹翻在地!

袁星与晶芸大愕,他们早看清那二位异域高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这才晓得神龟当是胜得过自己,均是不服,暗忖人乃万物至灵,怎可斗它不过。

弗陀丹活佛高宣佛号:“无量光明佛祖。善哉、善哉!”趋前抚摸那巨龟头部.说也奇怪,武功高强之人靠近不得的神龟,弗陀丹除有佛家神通外,体力无异常人,那龟微摆下身子,竟是没将他弹出。活佛振振有辞对那灵龟道:“尔释放身上俘虏,彼未来招尔,何必妄动无明……无量光明寿佛!……”连宣三遍佛号,向后退去,伸手拉动下数第二的那人,立在其身侧。

那十位叠罗汉的五遁门弟子,一旦离开神龟功力的控制,齐向前跌去,宛若长长的一条“人鞭”抽下,地面人群躲闪向两边,在那“人鞭”即将及地之时,有人惊呼起来。但见地上金光闪闪,有个小娃娃双手捉住那金光不放,正向前面飞速射去,迎着抽下来的“人鞭”!

张发叫道:“贤侄,你是怎么下来的?”众人看清那小娃娃正是他先前抱着的小孩。袁星神目如电,瞥见那孩子面貌曾似相识,无暇细想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出手如风,凌虚发出记劈空掌力,将那堪堪击中孩子的“人鞭”从中推断,立时有四五个人飞出寻丈之地。

地面激射的金光忒是神速,转瞬绕过那巨大的神龟,没有袁星的劈空掌力相救,“人鞭”

也是砸不到它带着的娃娃。

金光去势如风,只有几人看清那金光究竟何物。晶芸叹道:“未料小小金龟竟这般的来去如电,忒也骇人之极。”袁星顿首道:“古来只听说龟行拙笨,今日所见当真奇异之极。

啊呀!不好,原来那孩子便是我们要寻找的尚武侄儿!”拔身追去,宛若肋下生翼。

晶芸愕然,讷讷道:“甚么!那小孩是我们要找的尚武!”见袁星已在数十丈外,不敢耽搁,如影随形追去。

一直默思心事的杜大儒忽然红着脸喊道:“姑娘勿忙去,小生得姑娘相救,尚未请教尊姓芳名。感恩戴德于谁都不晓得,这般有恩难报,岂不是急杀小生!”晶芸早已在半里之外,这书呆子毫无内力,是以半字未传送到她耳中。

姬碧瑕始终准备与情郎共战天罡剑袁星,虽然晓得便是合张发、龟田吉野、田晓天与自己之力,亦是白饶上性命。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张发陪着他的朋友去死,自己又如何能视若无睹,不与其生死与共。

女孩家心思最细,杜夫子的失态招呼,最先落入姬碧暇眼中。方才生死未卜,自然不会去理会,这时比险为夷,心情豁然开朗之下,也不想找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麻烦。幽幽道:“秀才,那女的名叫公孙晶芸,你记住了吗?”

杜夫子由衷感激道:“姑娘指点之恩,便如那姑娘的救命大德,小生永生永世难忘。姑娘名字……”

姬碧瑕嫣然凝睇一笑道:“书呆子,我的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晓得后必是徒增忧烦。”说着走到少林小沙弥张发面前,倚偎其怀,歉然道:“只有他才可以人前人后叫我的名字。”

除活佛弗陀丹以外,个个愕然。杜夫子更是吃惊,怔怔道:“姑娘,他、他可是和尚啊!?”七十二岛十八派中登徒子颇多,有人起哄,打口哨者犹不可恨,尤其难叫人忍受的是,竟有三五人口出秽言,什么“跟了这小和尚,不如跟你当家的我,”还有“小和尚艳福不浅,咱只好杀其身而夺其妻。哈哈……”

六横岛岛主田哓天高声道:“他是小和尚不假,但这和尚比你百花岛主、蝴蝶派掌门、和合谷主、拈香洞主四个既不要脸又不要义气的家伙强出百倍。平素与田某人称兄道弟的,刚才田某大难临头,反倒是这小和尚重义轻生,你们哪个出来了?”

神龟帮主龟田吉野吼道:“四个家伙快快给老子滚,这里是活佛讲经说教的圣地,有你们在,玷污了这圣洁的所在,老子第一个不答应!”心说:“小和尚对我大大的够朋友,他老婆面临危险,便是赔了性命,也得打发掉这四个混蛋。”

护法二尊者齐飘身射向人丛,嗖、嗖、嗖、嗖声响过后,四人被掷出来。这四位本是一方大豪,身手自是不弱,只是二护法尊者手法忒怪,根本没有看清来龙去脉,就已着了道儿。

余下百余位高手,见活佛宝相依旧,对此未置可否,均以为活佛必是也讨厌淫秽,人人向那四位怒目而视。

田哓天取出流星锤道:“这里是我的老窝;四位既是如此赏脸,胆敢在我家戏弄在下朋友的妻子,等同杀我的头,有种的便来取去!”声落锤出,流星赶月,劲风悸耳。

拈香洞主弹出一指,震歪飞锤,后退三步道:“既然老兄翻睑不认人,咱们也只好断了交情。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第一个飘然而去。有人想拦住,但见他的弹指神通深湛,自忖无此功力,也就任其去了。

余下三人各显手段,接了田岛主一招后,相继离洞。田岛主高声道:“我们各换一式,已经断了交情。”方才出手,未尽全力,否则那四人武功虽强,要在这位吠日犬田岛主面前走掉,却是不易。

活佛弗陀丹怔住,忽道:“是我的不是。无量光明佛祖,弟子这便去教导他们脱离孽海,特别是淫孽的欲海更是要脱离。方才弟子心生厌恶,思来不该至极,别人不是有障业,我来这里度化谁?”面色露出坚毅,大步而出,喊道:“四位慢走,我佛善门广开,度化一切在苦海中的受苦生灵。老僧这便向你们讲解色身无常、四大皆空法门。无量光明佛祖,弟子发愿:众生无边誓愿度……”

田晓天向护法二尊者稽首道:“有劳二位,快去保护活佛。”护法二尊者齐还礼道:“无需客气。保护师父,我们义不容辞!”最后一句,人早已在数十丈外。田岛主又道:“大家放心,有二位护法尊者这样的武功相护,那四个家伙是伤不得活佛半根汗毛。活佛慈善无边,这等人也要救之脱离苦海,自是无可厚非。只是如果再过几个时辰,圣火不能自燃,活佛便要离我们而去,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大家快快想个办法。”

五行山五遁门土遁支大弟子道:“在下与师兄弟二十八人都是活佛替解的围,自是感恩戴德。不瞒各位,在下来的时候是想捣乱,这时可是诚心要留住活佛。”

昆仑地煞洞大弟子王界道:“家师所患难治顽症,活佛药到病除,而且听活佛一番说教后,顿悟人生,已经去洛阳替活佛筹建庙宇,若是圣火不举,活佛难留,在下实在没法向他老人家交待,只有撞死在这里!”

东洋神龟帮帮主道: “办法倒有一个,只是……只是……”说着眼中蕴泪.六横岛主田哓天以手击额,笑道:“我怎么会忘记,神龟帮的圣物神龟之血灵验无比,若是用龟血祭奠,圣火定然熊熊燃起.只是这要痛杀了龟田兄弟,但龟田兄弟晓得大义,损失他一帮之神物,换来万家生佛,其必肯为。”

张发来此岛的时候,与神龟相处颇多时光,早对这灵物生出好感,何况那活佛所讲的经典与他所学格格不入,自是这里唯一不愿弗陀丹留下传教的。奔到神龟身前,朗声道:“我不许大家伤及它的生命!”

神龟听懂人语,感激地向小僧点头致谢,无奈地流出两行清泪。龟田奔过去抱住神龟脖子,放声大哭,神龟甩项抛开他,心里大骂:“这龟田,大大的不肖,为了留住那老和尚,讨好大家,便不要我了。还是小和尚好。要不是我被龟王金龙龟大大伤了元神,又稀里糊涂地顶着二十八人自地下钻出恁大的洞,你们这里的人虽多,也休想奈何我分毫。反正被金龙龟给破了内丹,活不过半年,内元散尽,也是一死,这时我便死了又如何。”慢慢爬近张发,长长脖子伸出,似去咬他的喉咙!

姬碧暇芳心乱跳,掣剑在手,刺向龟颈。

神龟张口衔住剑尖,脖项微颤,精钢宝剑寸寸断裂,叮叮铛铛落到青石上,溅起串串火花。望着姬碧瑕,口不能言,心道:“小丫头,你大可放心,我虽然活了几千岁,但也没有老糊徐.谁对爷爷好,爷爷清楚,绝对不会害你情郎的。”猛吸一口气,竟将张发吸到它眼前,龟口对着人口吻了起来!

张发所习瑜珈神功时日虽短,但亦非庸手,可是在神龟吸力下,竟无抗拒余地,感觉龟口中一股冷流,直下入腹,肚子立刻冻冰相仿,且迅速遍及全身,僵在当场.心道:“你不分好歹,这里只有我才护着你,你怎可来害我!”

姬碧瑕大怒,围着团团乱转,去搬张发肩头,触手如冰,冷得浑身打颤,禁受不住.只好松手。

群豪相顾愕然,突然有人道:“大家快快杀这乌龟,祭奠圣火要紧,若是待到活佛回来,又是杀不成。”醒悟的纷纷道:“对。”“言之有理。”七手八脚去推神龟,叵耐巨龟沉重,纹丝不动。

灵光一点的道:“抱住小和尚,向圣火所在拉动。龟精舍不得与他分开,必然跟过来。”

当下便去抱张发,可抱得快松开得也快,跑到一旁牙关相扣,咯咯作响。脸色愈来愈难看,顷刻冻僵倒下。

先后几人去抱张发,结果都被冻僵在地。后来两个和尚将所用兵器铲杖横在张发胸前.两侧有人推拉着铁杖头尾,亦是冻得接触铲杖的人脸色铁青,但不致冻昏,勉强向火焰形大石缓缓移动。果然神龟舍不得与张发停止半刻相吻,跟着向那奇石爬来。

张发渐感流入口中的冷气渐少,待到得那石头跟前,已是极细微的小股,若有若无。但仍然动弹不得,眼看神龟帮帮主龟田吉野痛哭着闭了眼睛,背过身去。晓得已经有人开始向神龟下手,便想瞑目,不想见到杀死神龟的惨状。眼未闭上,耳听“铿锵”声不断,众人兵器斩在神龟背上,俱如砍在顽铁上,火星四射,龟甲竟是刀枪不入!心中高兴,不想再闭上眼睛,忽听有人道:“砍它脖子!”眼前血光迸现,神龟吸住张发的龟口慢慢松开,龟首啪的—声落到地上。

血光之后,火光腾空而起。群豪欢呼声中,张发冻僵当场,眼望可爱的灵龟身首异处,两行泪珠流下,心忖:“这些人的惬意欢乐,是以神龟之死所换来的,大大的造孽,那被留住的劳什子活佛也恶业非小!”眼泪未过鼻子,颗颗结成冰珠,莹然若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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