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兴高采烈的走进房中,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正想给柳金刀一个惊喜,突然,“叭嗒”一声,那口价值二百两银子的钢刀已落在他脚前。
只听柳金刀在炕上嚷嚷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买个针线一去就是大半天,你有没有想到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吃饭!”
林强怔了一下,道:“好,你要吃什么,你说!”柳金刀虽已张开嘴巴,却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原来站在相距她不远的林强,正左手拎着个小布包,右手提着个大菜篮,肋间夹着一包米,腰间挂着只新瓷壶,而且脖子上还吊着两只鸡,那两只鸡还在不停的挣动。
柳金刀简直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唾沫道:“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林强道:“家里有个没有东西吃就乱发脾气的女人,不多买一点,行么!”柳金刀“噗哧”一笑,道:“这些东西你还提着干吗?不累呀!”
林强这才将东西一样样的放下,又从怀里掏出几只碗,一把筷子和一包热乎乎的羊杂碎。
他把那包杂碎往柳金刀手上一抛,提着两只鸡就往厨房走,刚刚走近厨房,就忽然叫起来,道:“咦,锅里的粥呢?”
柳金刀喊着答道:“我吃掉了。”
林强道:“你吃了半锅粥,怎么还在乱发脾气!”柳金刀道:“什么半锅,最多也不过一大碗而已。”林强道:“那也应该够你吃了。”
柳金刀道:“才不够呢,何况那粥又冷又淡又没味道,难吃死了。”林强冷哼一声,道:“你最好不要挑剔,这儿不是饭馆,也不是客栈,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柳金刀没有吭声,只挑挑拣拣在吃那包羊杂碎,吃得津津有味。林强又开始磨刀,磨得霍霍有声。
柳金刀含含糊糊叫道:“你磨刀干什么?”林强道:“杀鸡啊。”
柳金刀怔道:“你这两只鸡准备怎么吃?”林强道:“还怎么吃,煮熟放点盐巴就好了。”
柳金刀道:“那太可惜了,红烧怎么样?你会不会做?”
林强立刻把刀往矮灶上一摆,走到炕前先抓了几块羊杂碎塞进嘴,边嚼边道:“你以前有没有受过伤?”柳金刀摇头。
林强道:“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受刀伤的人不能吃红烧的东西?”柳金刀道:“为什么?”林强道:“因为吃了红烧的东西,将来你那道疤的颜色就很深,很难看。”柳金刀道:“我不在乎。”林强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柳金刀登时叫起来,道:“疤在我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强道:“谁说没关系,我曾经答应过你的,难道你忘了?”柳金刀一怔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强道:“我曾经答应过尽量不让你留下疤痕,就算非留疤痕不可,至少也要留得漂亮一点,就像我脸上的这道一样。”
说完,马上把左脸凑到她的面前。
柳金刀也撑起身子,看过他的左脸又看右脸,最后索性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他一遍,突然道:“林强,凭良心说,你不像个坏人嘛!”
林强听得几乎把满口的羊杂碎都喷出来,急忙咽下去,又连咳了几声,才道:“谁说我是坏人,我只不过是穷一点而已,其实我心地善良得很,是个出了名的大好人,不信你改天到大相国寺一带去问问。”
柳金刀连忙点头道:“我相信。不过有件事我实在想不通。”
林强道:“什么事,你说!”柳金刀道:“以昨夜你闪避我突袭的那招看来,你的武功应该很有点根底才对!”林强道:“是学过几年。”柳金刀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做镖师,你不是认识四海通镖局的阎二先生么?”
林强摇头苦笑道:“你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可曾见过脸上有疤的镖师?”
柳金刀想了想,道:“有疤的强盗我倒见过一个,镖师好像还没有。”
林强双手一摊,道:“你瞧如何?莫说是镖局,就连一般的店铺,也绝对不会雇用破了相的人。”
柳金刀想了又想,道:“你可以自己做个小生意,日子过得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林强道:“我现在也算是在做生意,而且我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坏……起码还不至于挨饿。”柳金刀听得连连摇头,沉默片刻,突然指着仍旧在地上的那把秋水长天,道:“你不是说那口刀可以向阎二先生换取二百两银子么?”林强急忙把刀捡起来,朝里一扔,道:“是啊。”
柳金刀道:“你为什么不赶快去换呢?有了那笔银子,至少可以把环境弄得好一点……而且也可以把我托你的那句话带给他。”
林强笑笑道:“别开玩笑了,我再蠢,也不可能现在去找他。”
柳金刀不解道:“为什么?”
林强道:“你想想,万一阎二先生问起我在哪里遇到你,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长的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辰生人,我怎么说?”柳金刀吃吃笑道:“他哪里会问那么多,又不是合八字。”
林强道:“那可难说,阎二先生心思细腻过人,就算他当时不问,心中也必定起疑,万一找到我这里来怎么办?”
柳金刀下意识的朝四下扫了一眼,道:“你这里究竟安不安全?”
林强道:“保证安全。这里是开封城里出了名的迷魂阵,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的。”
柳金刀道:“可是你要知道,阎二先生并不是一般人啊!”
林强道:“所以咱们一定得忍耐,在你的伤势复原之前,绝对不能出纰漏。”
柳金刀没有吭声,但神态间仍然充满了担心的味道。
林强指了指她手上那包羊杂碎道:“你只管安心吃你的东西,我经常跟他儿子混在一起,我想他在短期之内还不至于怀疑到我头上来的。”
柳金刀果然安心了不少,拣起块羊杂碎刚想往嘴里放,忽然又停住道:“我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
林强道:“什么事?”
柳金刀道:“你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林强眉头一皱,道:“你问这干什么!”说完,还横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柳金刀被他冲得食欲大减,将那包羊杂碎往小几上一扔,重又平躺在炕上,两眼直直地瞪着矮矮的屋顶,再也不吭声。
林强也一句话不说,埋首在里边忙活,热闹的房中登时静了下来,静得就像没有人一般。
过了很久,炕上的柳金刀忽然大声叫道:“林强,你是怎么搞的!”
林强马上紧紧张张的跑出来,道:“你小点声好不好,什么事,你说!”
柳金刀气呼呼道:“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摆在锅子上!”
林强失笑道:“你明明躺在炕上,怎么说躺在锅子上?”
柳金刀理直气壮道:“我躺在炕上,你在下面烧火,这不跟躺在锅子上一样!”
林强道:“不烧火,咱们晚上吃什么!”
柳金刀道:“我不管,我不知你昨天给我上的什么药,现在伤口又干又痛,痛得连动都不能动,你还在下面拼命烧火,你成心要烤死我是不是?”
林强道:“你早晨不是还跑到厨房去吃东西,怎么说连动都不能动?”
柳金刀道:“就是因为早晨下去的时候撑破了伤口,所以现在才痛得要命,总之都是你害的。”
林强神色一紧,道:“你的伤口真的撑破了?”柳金刀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看!”
她嘴上说着叫林强看看,手臂却将被沿儿压得很紧,连一点儿让他看的意思都没有。林强却依然凑过去,隔着被子朝伤口部位看了一眼,道:“糟了,伤口真的裂了,血都浸出来了,难怪你会痛得要命。”
柳金刀大吃一惊,急忙揭开被子一瞧,包在伤口的那块雪白布虽已五色陈杂,却绝对不带一丝血色,不禁叫起来道:“林强,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林强唉声叹气道:“你骗了我老半天,我都没说什么,我只骗了你一句,你就不依不饶,你的气量也未免太狭窄了。”
柳金刀气得连被子也忘记盖上,依然杏眼圆睁的叫道:“我的气量窄又怎么样,你管得着么!”
林强道:“我当然管不着,而且我也不想管,我只想问问你,你现在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比方才凉爽多了?”
柳金刀这才发觉自己一条雪白似玉的大腿整个露在外面,赶快将被子合起来,道:“我的伤口虽然没有裂,但又干又痛却是真的,而且身子也快被烤焦了,你说怎么办?”
林强道:“我看这样吧,暂时把你抱到椅子上坐坐,等炕冷了你再上来,好不好?”
柳金刀道:“本来是可以的,可是我的裤管全破了,你叫我怎么下得了炕?”
她话才说完,忽然又道:“还有,我叫你买的针线,你究竟买回来没有?”
林强急忙把那小布包递给她,道:“当然买回来了,你交代的事情,我敢不办么。”
柳金刀身子往上挪了挪,嘴里嘟囔着道:“男人就是不会办事,买这许多针线干吗,我又不要开店铺。”
说着,已将小包解开,她微微愣了一下,立刻眉开眼笑,怒气全消,双手拎起一件漂亮得耀眼的红缎子小祆,道:“这是买给我的?”
林强耸肩道:“是打算自己穿的,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
柳金刀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又开心地拎起那条裤子看了看,道:“你瞧这裤子穿起来会不会太宽?”
林强道:“宽一点好跑路,万一再遇上阎二先生,也可以逃得快一点。”
柳金刀忽然缓缓地放下双手,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去还他这把刀,我托你的那句话怎么传过去?”
林强道:“不必传了,就算传给他也没有用。”柳金刀急道:“为什么?”
林强道:“前天四维堂的人就曾找过他,想邀他合力把盛大侠夫妇搭救出来,已经被他断然回绝,他家大业大,而且京里还有一户人家,这种灭门之祸,他是绝对不会惹的,你手上不论抓着什么东西,总不会比他两家几十条人命还重要吧?”
柳金刀沉默。过了许久,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强道:“这是昨天他亲口告诉我的,这把刀的生意,也是那个时候谈定的。”
柳金刀又道:“他有没有谈起四维堂为什么要救那两个人?”林强道:“没有谈起,不过我想他们目的一定跟你一样。”
柳金刀摇头道:“不一样,绝对不一样。”林强诧异道:“何以见得?”
柳金刀恨恨道:“我救他是为了杀他,我曾经发过誓,非要亲手杀了他不可。”
林强已从秦喜功口中得知她与盛大俠结怨的经过,本想劝导她几句,猛然想起厨事才只做到一半,再也没有闲情谈下去,匆匆忙忙的又走进了厨房。
柳金刀也不再吭声,直到林强已将饭菜端到她面前,她仍然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似乎连一点食欲都没有。
林强也不理她,只顾自己吃喝,但愈吃愈觉得没有胃口,最后还是将碗筷放下,抹着嘴巴道:“柳金刀,有一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柳金刀不但没有开口,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林强立刻解开上衣,露出受伤的右肩,道:“昨夜我坐在府里王师爷的软轿上,糊里糊涂的被刺客刺了一剑,差一点就做了那老家伙的替死鬼。”
柳金刀这才勉强的朝他伤处瞄了一眼。
林强只有继续道:“据说那些刺客全是黄国兴大人的手下,他们所以行刺王师爷的原因,是为了王师爷用计将他们即将到手的两名人犯给骗走了,而且好像还杀了他们几个人。”
柳金刀终于开口道:“你告诉这些干什么?”
林强道:“因为那两名人犯正是盛大侠夫妇,而王师爷运用的计策也极简单,只差了个人把你被捕的消息传给了盛大侠而已。”
柳金刀一怔道:“我几时被捕过?”
林强道:“你当然没有被捕,这只不过是王师爷以你为饵,诱捕盛大侠的一种手段罢了。”
柳金刀愣住了,张口结舌的呆望了林强良久,才道:“你是说那姓盛的是为赶来救我才被捕的?”
林强道:“不错。所以我认为你们之间的恩怨应该了结了,你过去虽曾救过他的性命,或许曾付出更多,但这次他等于已把那条命还给你,而且还搭上个盛夫人,算算也该够了,你说是不是?”
柳金刀听得不断的摇着头道:“你骗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是不是那姓盛的叫你来的?”
林强忙道:“我并不认识盛大侠,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些事我都是从秦喜功那里听来的。”
柳金刀依然不肯相信道:“你胡说,秦喜功是开封总捕,高高在上,你怎么可能接近他?怎么可能从他那里听来这么多话?”
林强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我爹当年也是府衙的捕头,有一次在围捕盗匪的行动中,为了抢救重伤垂危的秦喜功而丧命当场,所以秦喜功爬得再高,他也还是欠我的,昨夜也是因为他派人用轿子来接我,才害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剑!”
他话还没有说完,柳金刀眼泪已夺眶而出,到后来索性将被子蒙在头上,竟在被中痛哭失声,好像想把抑制多年的委屈借着哭声一下子宣泄出来一般。
林强没有阻止,也不加劝解,只闷声不响的吃完饭,点起了灯,在灯下以熟练的手法重新处理已经破裂的伤口,直到他包扎完毕,柳金刀才逐渐止住了哭声。只见她揭开被子,掏出块手帕,拭拭眼泪,又擤了把鼻涕,慢慢把身子往上坐了坐,然后一声不响的抓起碗筷,一口菜一口饭的吃了起来。
这时房里已经很暗,林强赶忙把灯端过去,道:“这就对了,不论你想杀人还是救人,或是拍拍屁股走人,都得先把伤治好,你若想伤口复原得快,最大的诀窍就是多吃多睡少走动。”
柳金刀也不言语,一口气把饭菜吃光,又拎着瓷壶喝了几口水,才道:“林强,你看我这个伤要多久可以治好?”
林强沉吟着道:“我想至少也得个把月。”柳金刀叫道:“什么,要这么久?”
林强道:“我说的是完全治好,如果调理得法,七八天后你就可以试着下炕了,到那个时候就舒服多了。”
柳金刀愁眉苦脸道:“我每天躺在炕上又吃又喝又不能乱走动,到时候不胖死才怪。”
林强道:“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才把衣裳给你买得宽了点。”柳金刀忍不住又把那套衣服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看,道:“这套衣服的工料都不错,一定花了你不少钱吧?”
林强道:“花钱事小,我能把这套衣服买回来,可费了不少劲儿。这套衣服原本是人家西城刘大户的闺女订做的,幸亏徐老师傅是熟人,我连哄带骗的磨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勉强让给我的……”说到这里,忽然往前凑了凑,低声接道:“你猜我为什么非要把这套衣裳买回来不可?”
柳金刀怔怔道:“为什么?”
林强皱眉道:“因为我总觉得这套衣裳穿在刘大户闺女身上有点可惜。”
柳金刀道:“她长得是不是很丑?”林强忙道:“不丑,不丑,绝对不丑。”
柳金刀也将脸往前凑了凑,道:“比我怎么样?”林强摇头道:“那可差远了……不过有一样你一定比不上她。”
柳金刀道:“哪一样?”
林强道:“她身上的肉比你多,而且保证都是上好的五花肉。”柳金刀听得愁眉尽扫,格格地笑了一会儿,突然道:“林强,你能不能再去替我买点东西?”
林强道:“你还需要什么?你说!”
柳金刀忸怩了一下,道:“你去替我买个马桶来好不好?”
林强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后院里不是有茅房么。”
柳金刀道:“你那间茅房又脏又臭,我可不敢用,而且我身上带着伤,用起来也不方便。”林强摸着脸上的刀疤想了想,道:“你要的是不是南方人常用的那种朱漆马桶?”柳金刀连忙点头道:“对、对。”
林强道:“那种东西在开封难找得很,纵然我找到也一定贵得要命,少说也得一两七八。”
柳金刀忙道:“不要紧,我身上还有钱,我自己出。”林强把头一点,道:“你自己出就好办。”
说着,翘起脚在阁楼上随手一捞,便拎下来一个几乎全新的朱漆马桶。柳金刀讶然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摆在上面干什么?”
林强道:“我一男人家,要这东西何用,这原是我娘临终前用的,本来不该卖的,既然你非要不可,我只好让给你了。”
柳金刀吃吃的笑了一阵,又道:“那你就去帮我买个木盆吧,要大点的。”
林强道:“你的伤没好之前又不能洗澡,你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柳金刀道:“我至少可以擦擦身子,偶尔也可以泡泡脚,我总不能用你的脸盆泡脚吧!”
林强翻着眼睛想了想,道:“那种东西好像也不便宜……”
柳金刀截口道:“一两够不够?”
林强二话不说,立刻踩着炕沿儿将头探进阁楼,很快的又拉出了一个大木盆,那木盆虽已沾满了尘土,看起来也并不太旧。
柳金刀两眼眨也不眨的朝上瞄着道:“这上面还藏着什么好东西,有没有大一点的被面儿?”
林强道:“你说这话真外行,那种东西摆在上面不出三天就会被耗子咬掉……咦,我这床被还满不错,你又要被面儿干什么?”
柳金刀道:“我想挂在炕前面,这炕正好对着房门,我睡不安稳。”
林强痛痛快快道:“好,你要什么颜色的?”
柳金刀道:“粉红的、翠绿的、淡蓝的都可以。”林强皱眉道:“那三种颜色脂粉气都太重,挂在这里太难看了,藏青的行不行?”
柳金刀点头道:“行,行,你估计要多少钱?”林强走上去将压在柳金刀身下的垫被一揭,道:“你看着给吧。”
柳金刀这才发现垫被下竟还铺着好几床被面儿,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着道:“你房里还有没有其它的好东西?”
林强胸脯一挺道:“好东西还只剩下一样,就是我这个人,你要不要买?”
柳金刀居然认真地咬着嘴唇瞟了他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得看价钱了,如果不太贵的话,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
日子就在这种和谐宁静中一天天的过去了,到第七天,柳金刀已可以下炕走动,并开始试着做些轻微的家务事,对林强的防范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严谨,而且还不时探问他的身世,只对他脸上落疤的原因绝口不谈。
林强的肩伤已渐复元,他每天仍然不断地往外跑,只是在家的时间愈来愈长,在外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这种日子整整保持了十天,直到第十一天才起了变化。
这天林强出外不久,就匆匆地跑回来,从阁楼上取下一柄剑就往外走。柳金刀急忙喊道:“你要到哪里去?”林强道:“我要到四维堂去一趟。”柳金刀立刻挡在门口,道:“你到四维堂去干什么?是不是打架?”林强忙道:“你别瞎疑心,我是四维堂出身,怎么会回去跟他们打架?”柳金刀愕然道:“什么!你是四维堂出身?”林强叹道:“不错,只不过十年前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柳金刀失声尖叫道:“逐出师门?怎么会呢?”林强在唯一的椅上坐下来,道:“我一向不喜欢提起以前的事,既然你非问不可,我只好说个大概给你听听……我记得你曾问过我脸上这道疤的由来,是不是?”柳金刀点头。
林强沉叹一声,道:“实不相瞒,这道疤是我师傅替我留下的。”
柳金刀急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林强道:“因为十年之前,在我大师姐出嫁的前夕……我曾陪她一起逃跑,也就是所谓私奔,后来被我师傅捉到,就赏了我这一剑,同时也将我赶出了四维堂。”
柳金刀愣了一会儿,才道:“十年前?私奔!你那个时候还小嘛!”
林强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虽已不算是四维堂的弟子,但我跟他们的情感还在,我已得到府衙的王师爷要围剿他们的消息,我能不给他们送个信么?还有,我大姐为了营救盛大侠夫妇,独闯开封大牢而身负重伤,虽然被随后赶去的师弟们救了回来,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能不去看看她么?”
柳金刀骇然道:“一个人独闯大牢,那不等于是自杀么!”
林强黯然道:“有很多人都这么说,如果她这次真的伤重不治的话,那也算死得其所了。”
柳金刀道:“就算你非去不可,也用不着带剑啊!”林强道:“我已经好久没有正规练剑了,很想去跟他们切磋几招,万一有人为了我跟大师姐当年的事不太体谅的话,我也可以护身保命。”
柳金刀脸上充满了关切之色,道:“我真想陪你去,又怕一露面会惹来大麻烦……”
林强立刻道:“你放心好了,替我把晚饭留下,我会尽快赶回来。”
柳金刀这才万般无奈地将身子让开,本想再叮咛几句,还没容她开口,林强早已到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