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雷此时已退到屋角,落无再退之路。
他横掌当胸,左挡来势,右腕一拂……
正在这时,“醉里乾坤”司徒良已抢出房来,大声叫道:“老谷主,你是怎么啦?快快住手!”
郑雷右掌的“拂云手”才发出一半,闻听“老谷主”三字,急忙中途收招,游身顺着屋檐,斜刺里穿到门首,愕然道:“老帮主,这人是……”
“醉里乾坤”司徒良忙道:“事情不简单,他就是药王谷的主人!”
郑雷顿时一懔,惊异地道:“妙手回春赵九州,赵老谷主?”
白发老人双目冒火,充满了血丝,他并不因“醉里乾坤”司徒良出面罢手,相反的,回身作势,咬牙切齿地喝道:“司徒良,想不到相传数百年的‘穷家帮’,也是晚节不保,为虎作伥,掀起武林的浩劫,并且找到老夫我的头上来了!”
口中说着,脚下踉踉跄跄地趋近了来。
他的神情悲愤,杀气腾腾。
“醉里乾坤”司徒良闻言,不由面色大变,忙道:“老谷主,这话从何说起?”
“妙手回春”赵九州怒不可遏,暴吼道:“去你的!”
三字出口,双掌挫处,已硬生生连人带掌扑了过来,出势之狠,无可比拟。
“醉里乾坤”司徒良藤杖猛点地面,顺手急拉郑雷的衣角,喊道:“不能还手!”
唰的一声,两人双双掠空而起,越过竹篱,落于草坪以外。
轰!哗哗哗啦啦啦……
茅屋的前门,被“妙手回春”赵九州的掌风震倒了一片,泥土四溅,沙石横飞。
“妙手回春”赵九州的伤势可真不轻,这一招耗用真力不小,人已有气无力,随着掌势摇摇欲倒。
他虽勉强回过身子,敌视着司徒良与郑雷,恶狠狠地凝视不放,但已无力再发招进攻了。
“醉里乾坤”司徒良藤杖轻点,乘机跃身上前,扶着“妙手回春”赵九州摇摇欲倒无力的身子,低声道:“老谷主,你是在何处被人伤得这个样子?”
“妙手回春”赵九州怒在心头,通身战抖,咬紧牙关道:“臭化子,你有脸问我?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把我孙女儿掳去,却佯装不知!”
他猛力一挣,几乎倒了下去。
话毕,“老谷主”赵九州口中连喷两口血块,人已奄奄一息,颓然欲倒。
郑雷闻毕一惊,往日与赵凤翎虽是短短的七天聚首,但已算得情投意合,此时突然听说她被人掳去,且又是今日奋力搭救的“穷家帮”门下所为,忙不迭地上前道:“老前辈,慢慢讲!凤姑娘她被谁掳去了?”
“妙手回春”赵九州喘息一阵,无力地道:“穷家帮,穷家帮……”
郑雷不由盛怒胸中,大声道:“老帮主,老谷主所言是真?”
“醉里乾坤”司徒良也是满腹疑惑,急道:“这是误会,我实在是毫不知情!”
“妙手回春”赵九州喘了口气道:“误会?哼!就在前山谷口,穷家帮的八大守坛,有一位长老手持‘黄龙杆’,指挥八人围攻凤翎,老夫恰巧赶回,与他们争论……”
以下的话,不用说,必然是“妙手回春”一人难敌八人,身带重伤,赵凤翎力战被人掳走。
提到“黄龙杆”,司徒良不由喟然一声长叹。
郑雷心中也已明白了几分。
“妙手回春”赵九州耿息了片刻,又道:“老夫与世无争,就生恐为了‘三足天蟾’与武林成仇,果然……”
“醉里乾坤”司徒良忙接着道:“唉!老谷主,此事说来话长,凤姑娘被掳,并不是为了‘三足天蟾’而起!”
郑雷也道:“老前辈安静一下,先疗好伤势,凤姑娘的事,从长计议!纵然老前辈不追究,在下也饶不了他们!”
两人相将把“妙手回春”搀进屋内。
好在药库中百药俱备,“妙手回春”赵九州自己外擦内服,伤势已无大碍。
接着,“醉里乾坤”司徒良,把“穷家帮”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妙手回春”赵九州听。
赵九州略略沉思,恍然大悟道:“哎呀!老夫上了恶当!果然是‘穷家帮’已并入了‘死神教’,又何必把‘黄龙杆’亮出来呢?”
“醉里乾坤”司徒良点头道:“是呀!”
郑雷不知道赵凤翎究竟出了什么事,心里焦急异常,忙道:“前辈,事情究竟是怎么起的?”
“妙手回春”赵九州摇了摇头先叹了一口长气,然后戚容满面地道:“我知道凤儿的脾气不好,生恐她为了‘天蟾’与别人结仇,所以行至半途,便不放心地赶回,不料才进飞瀑潭出口,就碰上穷家帮的‘八大守坛’在一位长老指挥之下拦住我,恶言相激!”
“醉里乾坤”司徒良特别留心谛听,忙道:“后来呢?”
“妙手回春”接着道:“老夫焉能忍得下?也就反口相叱。不料,他们二话不说,联手一拥而上!老夫……”
显然的,“妙手回春”赵九州脸上的怒气冲冲,不问可知,是在寡不敌众之下,当时的情形危急。
郑雷追问一句道:“赵姑娘是怎么遇上的?”
“妙手回春”赵九州道:“就在老夫身带数处重伤之际,凤儿突然从飞瀑潭赶到,她出手并不弱似老夫,竟然把‘八大守坛’逼得团团乱转,手忙脚乱!”
郑雷不由道:“既然如此,为何……”
赵九州道:“你问凤儿为何被他们掳去吗?”
郑雷连连不住地点头道:“是呀!凤姑娘既然占了上风……”
“妙手回春”赵九州的双目凌光陡射,余恨犹存地咬牙道:“凭我爷孙俩,‘八大守坛’未必便能把人掳去!”
“醉里乾坤”司徒良十分尴尬,只唯唯地道:“是……是的……”
郑雷急欲知道详情,“妙手回春”忙不迭又道:“不料,手捧‘黄龙杆’的长老……”
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音一顿,转面向司徒良道:“帮主,穷家帮何时开的先例,长老之中,竟然有一年青少女,而且功力奇绝?她是何人?”
“醉里乾坤”司徒良大奇道:“老谷主,此话从何而起?”
“妙手回春”赵九州紧接着道:“因为,那人正是一年青貌美的少女,掳去凤儿的,就是她!她喝开‘八大守坛’,就用‘黄龙杆’作为武器,竟在十招不到,伤了老夫的双肩,点了凤儿的软穴,吩咐‘八大守坛’掳起凤儿,呼啸而去!”
“醉里乾坤”忙不迭地道:“此事瞒不过老谷主,‘穷家帮’任何执事,甚至于帮主之尊,都可由妇人女子担当,惟有长老这一级,相传数十代,从来不曾有过女性充任的!”
“妙手回春”也点头道:“是的!此乃贵帮的不成文法,成了惯例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是她是……”
“醉里乾坤”的脸上发红,嚅嚅地道;
“老谷主明鉴,那一定是盗走‘黄龙杆’的正凶,或者是阴谋的主儿!”
“妙手回春”赵九州皱眉道:“八大守坛为何似乎对她尊敬异常?”
“醉里乾坤”苦苦一笑道:“见杆如同见祖!那女子既有‘黄龙杆’在手,慢说是八大守坛,连我也必须大礼参见!”
郑雷不由虎目暴睁,大声道:“这就是江湖人作茧自缚,二位前辈不用推测了,此事既与‘死神教’有关,绝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花衣死神’其志不小!”
接着,他又把“花衣死神”的事一连串简单地说了一遍。
“醉里乾坤”司徒良也把自己成了残废,将“穷家帮”的危机,与托付郑雷的事,说了出来。
“妙手回春”赵九州只是担心孙女儿的安危,白眉深锁,愁容满面道:“想不到药王谷这一片小小的安静土,也不幸卷入是非之争的漩涡!”
郑雷慎重地道:“花衣死神志在统一武林,君临江湖,谁也休想独善其身!”
“醉里乾坤”司徒良也道:“郑少侠所见不错,目前大势如此,只有武林团结,才是教人自救的方法!”
正在此时。
忽然衣袂飘动,一个怪影掠空,破风微响。
郑雷首先惊觉,低声道:“有人!”
那人来得好快,就在郑雷的话还未落音之际,他已现身到了门前,大声道:“咦,刚才你们到哪里去了?”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一怒拂袖与郑雷负气分手的“盲龙”古天客。
郑雷不由大喜过望,一跃迎了上去,欣喜不胜地雀跃道:“古前辈,是你!我……”
不料“盲龙”古天客的怒气未敛,白果眼一翻道:“郑大侠,你还记得我这老瞎子?”
“醉里乾坤”司徒良与“妙手回春”赵九州一个勉强支持,一个一跛一拐,双双迎了上去,齐道:“数十年不见,老哥哥还是老样子?”
“盲龙”古天客的面色稍霁,咧嘴一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妙手回春”赵九州也笑道:“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药王谷的喜雀也没先报一个信。”
不料,“盲龙”古天客白眼珠一转道:“怎么?你这老迂腐郎中还不知道?”
屋内三人不知“盲龙”指的是什么事,不由都面面相觑,互望了一眼。
古天客双手一拍,啪的一声大响,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说老了不中用了,居然有人在我瞎子手下逃掉了,我赶了一程,又居然没赶上!”
“醉里乾坤”不由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盲龙"古天客才道:“老瞎子中午就到这里来了!谁知,这屋子里早已有两个人,正在药库架上翻来翻去!”
“妙手回春”赵九州不由大惊道:“啊!有两个人?”
“盲龙”古天客道:“那两人可都认识老瞎子!”
郑雷生恐再引起“盲龙”的误会,欲言又止。
司徒良问道:“是谁?”
“盲龙”古天客道:“两个老不死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铁伞驼龙’华九公,女的是‘玉尺量天’孟三婆!”
郑雷忍不住道:“啊,他二人是‘死神教’的九宫八路总巡检!”
“盲龙”古天客也似乎大出意外地道:“啊,是吗?你知道?”
郑雷肃声应道:“晚辈与他们照过面,而且动过手!”
“妙手回春”赵九州忙不迭地道:“他二人到药王谷干嘛?”
“盲龙”古天客道:“听他们的话音,好像是要找一个什么玉匣,一见老瞎子,慌不迭的夺路而逃。老瞎子觉得他们没安好心,因此喝止,谁知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郑雷含笑道:“难怪门外竹篱凌乱,草地上留有一大片血迹!敢情是……”
“盲龙”古天客搓手遗憾地道:“我先不知他们是干嘛的,因此,随意警告他们一招。后来一想不对,追了上去,他两个的脚下也够快的!”
显然,他对“玉尺量天”孟三婆与“铁伞驼龙”华九公没能留下来,觉着脸上无光。
“妙手回春”赵九州忧虑地道:“这两个老怪怎么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来!”
郑雷忙道:“前辈,此事显然是‘死神教’的一连串安排好的行动。他们来取的东西,分明是‘碧水寒玉匣’,准备盛放‘三足天蟾’!”
“醉里乾坤”司徒良也点头道:“郑少侠猜得不错,他们是有计划的!”
郑雷又道:“事不宜迟,晚辈这就赶往崂山,一则了解中秋大会之事,二则代司徒帮主处理‘穷家帮’的突变事件,顺便打探凤姑娘的下落!”
“妙手回春”年已八旬,只有赵凤翎这个独孙女,怎肯放心,忙道:“老夫随你走一趟!”
谁知,“盲龙”古天客接口道:“就让郑雷先走吧!老瞎子陪你在药王谷养养伤,老化子也治治腿,等你们十天半月伤势痊愈,咱们三个老残疾一道上路!”
“妙手回春”赵九州与“醉里乾坤”司徒良都觉得只有如此。
郑雷更没有话说,他向三位老英雄告辞,离开药王谷,星夜赶向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