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耳中听到“盲龙”古天客的“传言”之言,不得不改变主意。
目前,梁家堡中,已可说既无堪用之兵,更无担当大事之将,那些所谓的“高手”,在一般江湖武林之中,人人都能独当一面,人人都有叫得响的名号。
然而,“死神教”一出,那些高手就未免相形见绌,黯然失色了,因为“死神教”如今可说是网罗了前五十年以来的正邪两道顶尖人物,每一个人只要跺跺脚,江湖上就要天翻地覆,焉是梁家堡中现有的人可以比拟的?
除了“盲龙”古天客,尚可与‘死神教”的人争一日之长短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若是古天客真的一气走了怎办?
再说,古天客传功授艺之恩尚在,虽无师徒名份,却有师徒之实,郑雷乃是重情感守道义的性格,更不敢冒昧。
因此,掌势走到一半,忽地右腕急收,左手化掌为指,快如追风闪电,立刻施出那招“左手阴阳”,竟向“红衣修罗”划去,同时口中大吼道:“席飞,小心!”
快,如同电光石火一般,话到招到。
“红衣修罗”席飞的“修罗棒”招式尚未成,忽见迎面像有千万只横七竖八的手掌,如同漫天飞蝗似的罩了过来,根本看不出是何招式,是何路数。
他不由老脸一寒,脚下连退两步,胡乱扬起“修罗棒”护住周身大穴,口中哇哇啦啦的嚷道:“郑雷,你这是……”
“哈!哈……”
狂笑声中“盲龙”古天客早已一掠而前,怪腔怪调地叫道:“好,成了?席老儿,怎么第一招就输了,三十年不见,敢情你躲到狗洞里睡了三十年的闷觉,功夫都给睡忘了。”
郑雷也几乎失声笑了起来,勉强忍住笑容,大喝道:“红衣修罗,虚有其名,比白骨双尸差多了。”
“红衣修罗”又急又气,跳起来叫道:“瞎眼龙,你一派胡言。”
“盲龙”拦在中间一站,双手指东划西地道:“输招就是输招,怎么能赖帐?”
“红衣修罗”更加急了,大叫道:“还没动手,哪有输赢!”
“哎呀,这儿除了我古天客是瞎子,别人可都有目共睹。”
“盲龙”古天客说着,又面对着“断魂谷”中的人大声道:“各位,你们可都是行家,对武家功夫谁都练过十年八载,甚至三十年五十年,又都是明眼人,一看就心里有数。”
“红衣修罗”气急败坏地忙道:“瞎鬼!你少废话。”
古天客冷冷一笑,反而不疾不徐地道:“你被郑雷一出手,逼得连退两步,撤招收势,挥舞‘修罗棒’护身守穴,是真是假?”
“红衣修罗”跺脚大怒道:“本坛主还没出手,那小子……”
不料,古天客紧接着叫道:“好哇,这话更说不过去了,还没亮招,就被别人逼退了,幸亏郑少侠手下留情,不然你这条老命……哈哈……”
“老瞎鬼,气死本坛主也。”
“红衣修罗”气得发昏,一抖手中“修罗棒”扬招向“盲龙”划到。
“盲龙”古天客,故意惊叫一声:“咦,不讲理!”
喝声中衣角一起,人已滑出三丈之外。
就在他滑步腾身之际,顺手抓着郑雷,同时随他退出,口中又叫道:“红衣修罗,老夫给你留些脸面,二十颗人头今天不要了,暂且存在你那里,改天要用时,再来向你讨,你随时准备还帐吧!”
口中说着,手上一紧,捏了捏郑雷的手臂,低声道:“小子,咱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郑雷不知古天客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对着扑来的“红衣修罗”喝道;
“少侠今日有事,改天再要你的老命。”
“红衣修罗”怒吼道:“今天想出断魂谷,除非是转世投胎。”
怒叫声中,人如一头疯虎,像一团烈火似的滚扑而上,一根“修罗捧”舞得漫天金星,恰像千军万马席地卷来。
这个三十年前的魔头怒极拚命,却也不是等闲。
“盲龙”古天客一面拉着郑雷狂奔扑向谷外,一面低声道:“小子,咱们再逗这个老不死的一次,叫他吃吃苦头。”
郑雷不解的道:“前辈又有什么妙计?”
古天客含笑道:“前面不远就有个山嘴,必须要拐个急弯,对不对?”
郑雷更加迷惑地道:“前辈,问这个干吗?”
“当然有道理。”
“盲龙”古天客说着,拉起郑雷就向山势急转之处落去,双手陡然紧握郑雷的右掌,低声道:“小子,还是那一招‘左手阴阳’,我们一老一小的功力联合起来,给‘红衣修罗’来一个临去秋波,也算今天进入断魂谷的纪念。”
郑雷闻言,不由失声轻笑道:“前辈,两个对一个?”
“同这些老奸巨滑的魔头,可不能专讲义气。”
古天客的话刚落,空中衣袂声震,“红衣修罗’席飞已临空发声,喝叱而至。
“肓龙”古天客低沉地喝道:
‘小子,发招。”
此刻,不容郑雷多想,应声一振右掌,虎吼一声:“席飞,回去。”
话未落音,掌已发出,一投狂飙似的劲风,夹着千万个“颠倒阴阳”的掌影,排山倒海似的向扑来的“红衣修罗”袭去。
这一老一少的绝世高手,百余年的修为合而为一,凌厉之势前所未见。
“红衣修罗”舍命狂追,根本未加提防,而且,他人在凌空,无从着力,急切间虽然大吃一惊,但已无从闪躲,只有一紧“修罗棒”中途用尽平生之力,迎着袭来的狂飙扑下,同时口中大吼道:“姓郑的,本坛主接……哇!哇!”
一声未了,胸前猛地大震,哇!哇!连喷两口鲜血,人像一片落叶,悠悠忽忽地飘落地面。
幸而他修为功力不凡,堪堪摔落地面,提起仅有的一点真气,勉强站住身子,咬牙切齿地道:“好小子,你难道有邪术鬼法?”
他做梦也想不到郑雷小小年纪,会有这么深的内力。
“盲龙”古天客这时已松了双手,冷兮兮地道:“席飞,你这才知道老夫所以敢同你赌项上人头的道理吧!”
“红衣修罗”死不服输,恶狠狠地抹去口角的血迹,狠声道:“老瞎子,你俩死定了。”
说着,忽然从宽大的书袖内取出一个蓝色的火箭,抬手向半空甩去,接着大喝道:“本坛主死在你手,你们也难逃公道。”
嗖——
蓝焰一道,应声而起,高入云表,蓝晶晶的鬼气森森,平添了三分恐怖气氛。
“盲龙”古天客的眼虽看不见,但耳朵敏感逾常,耳听火焰箭破空之声,不由脸色大变,低声道:“不好!”
“红衣修罗”身带重伤,突然发出火焰箭,其中当然另有阴谋。
因此,郑雷也不由大吃一惊,立刻蓄功戒备,振掌欲发,一双寒光四射的虎目,随着四下打量。
不料,四下静悄悄的,半点异样也没有。
相反的,随着“红衣修罗”之后追出谷来的一群高手,此时反而停身收势,远在五七丈开外,不上前来。
郑雷睁大眼睛喝道:“席飞,你是玩什么花样?”
“红衣修罗”席飞仰天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小子,本坛主不耐烦同你逗了,瞧着吧,有你好看的。”
说着,倒提“修罗棒”抽身而回。
火焰箭出手,分明有另外的恶毒之计,郑雷焉能让他离开,晃肩前射丈余,拦住了去路,沉声道:“走,没那么容易。”
“红衣修罗”席飞冷然一笑,突地扬起“修罗棒”,不取郑雷,却大力向左侧一堆乱石之中砸下,口中同时叫道:“小子,你拦得了本坛主吗?”
“砰!”
乱石堆中,忽然起了声怪响,火光突地一闪,接着浓烟四起,砂土纷飞,数不清的石块,雨点一般地四面溅射。
“哎呀,不好!”
郑雷猝然不防,不由大吃一惊,高叫声中,弹身跃出三丈。
就在他弹身而退之际!
“哈!嘿……哈……”
狂笑如同枭啼,“红衣修罗”席飞的身影,已在烟雾迷茫中射回谷中去。
郑雷那里肯舍,暴吼声道:“席老怪,哪里走!”
语起,人如一道彩虹,穿过浓烟,尾追上去。
“盲龙”古天客忙不迭地叫道:“郑少侠,不要追!”
然而,此时怒气填胸,愤怒之极的郑雷哪里管得许多,虎腰几拧,依旧循着“红衣修罗”的去处狂扑过去。
谁知,“红衣修罗”一面走,手中的“修罗棒”丝毫不停,左一砸,右一砸,东一挑,西一点。
随着他的修罗捧敲打之下,“嗡!嘭!嘭!呼!”嘭嘭之声此起彼落。
火,东一堆,西一堆地吐出蛇信一般的火苗。
烟,浓黑淡灰的四散飘浮。
砂、石、草根、树皮、泥土飞扬。
郑雷的口难开,眼难睁,头难抬,如同雨点似的石屑,夹着阵阵的哨声,从四面八方射来,令人防不胜防。
“红衣修罗”席飞的影踪俱渺,只有阵阵的怪笑,刺耳惊魂,也越发使郑雷怒气如焚,牙关咬碎。
然而,四遭一片火海,徒唤奈何。
弥漫的烟火之中,只听到“盲龙”古天客的喊叫之声时断时续,时高时低的随风传来。
“小子,郑……你在哪……啊呀……呸……”
郑雷心中又急又气,他悔恨适才没有听古天客的话,如今陷在火海浓烟之中,咎由自取,不怪别人。
然而,古天客随着自己受苦,岂不是罪在自己,何况,古天客是没有眼睛的人,当然比自己更加痛苦。
想着,不由大叫道:“前辈,老前辈,晚辈在这儿,你那里怎样?”
“……”
一片沉寂,除了乱石残枝啸空之声,及不断的“嗡!”“嘭!”爆炸之声而外,再也听不到“盲龙”古天客的半点回音。
郑雷心头不由一懔,暗忖:“难道古老前辈已经……”
他不敢想下去,只有提高了嗓门,大叫道:“老前辈,你在哪儿,听得到吗?你叫一声,叫呀。”
石沉大海,音息全无。
由于随着爆炸东跃西纵,加以爆炸把地形全给改变了,郑雷想回到原来与古天客伏身的山嘴之处也不可能。
他越走,觉着越不是适才的地方。
这时,爆炸之声渐来渐渺,可是,浓烟却愈来愈多,而且似乎分为不同的颜色,黄、红、蓝、黑,青、绿。
这些烟,似乎是从地底下无止境的向上冒,缥缥袅袅,萦绕不散,渐来渐多,不旋踵之间,竟把四周笼罩得放眼看不出尺外,只是一片迷蒙,云封雾锁。
郑雷可真急了。
他再也不能忍耐,大叫道:“古老前辈,我们分头冲出去吧。”
他放下了寻找“盲龙”古天客的念头,猛力弹身,上跃三丈,打算穿过十彩浓烟,先出谷去再说。
“哈!哈哈哈哈……”
怪笑之声又起,传来的,不是“盲龙”古天客的回答,却是“红衣修罗”席飞的得意讥笑之声:“小子,要出断魂谷,你今生休想了。”
郑雷已起的身势悬空一斜,循着笑声扑去,口中怒吼道:“席老怪,少侠我先毁了你再毁死神教!”
“红衣修罗”冷冷地一笑,又道:“郑小子,别做梦了,你出得了断魂谷的‘百彩烟癀阵’吗?”
“百彩烟癀阵?”
郑雷闻言,心头不由冷了半截。
“百彩烟癀阵”在江湖上只听人言,可从来没见过是什么一种样儿,不料,今天自己竟陷落在这歹毒的阵中。
原来据传说,江湖上的邪道人物,由于专走穷山恶水,鸟兽绝迹人鬼不到的原始荒凉地方,意在寻找毒物,其中不少葬身在蛮夷恶瘴毒雾之中。
后来,有人便设法收集各种的瘴烟毒气,汇在一起,炼成一种“七彩烟癀弹”,用来为非作歹,害人伤敌。
如今——
郑雷想到这里,不由越发惊心。
远远的,“红衣修罗”席飞的话,又像鬼哭神嚎般传来:“郑雷,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运功用力,难道不知道‘百彩烟癀阵’的厉害?你的头不晕吗?心不闷吗?”
说也奇怪,先前,郑雷本不感觉如何,经“红衣修罗”这一提醒,顿时觉得头脑又昏又胀,心头闷沉沉的,吸气呼气,都略有困难。
他不由大吃一惊,暗想:“既叫做‘百彩烟癀阵’,必然烟雾之中含有毒素,若是中了毒,岂不要束手受擒,到时死不足惜,但是眼前的责任如同山重,又有何人能代为了结?”
心念既起,腾身认准一个方向射去。
谁知,一连几个起落,浓雾丝毫未见消褪,原来依旧在弥漫蒙笼之中。
郑雷不由野性大发,暗道:“我不信这烟癀阵能有多远。”
口中嘀咕着,冲势依然不停,狂射如同飞矢。
嘭!
“哎呀!”
一则郑雷的冲势太快,二则浓雾也真太重,竟然撞在一棵大树上,只碰得他眼冒金星,头脑更加发昏。
如此一来,郑雷的雄心去了一大半,暗道:“难道我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葬身在这烟癀阵中!”
正在此时,忽然耳中传来一声低沉沉的捏唇呼哨之声。
“嘘——”
哨声虽然十分低沉,但却悠长得很,而且越来越清晰,分明是愈来愈近。
一线生机的火花,又在郑雷的心中燃起一点光明。
他意料之中,必然是“死神教”埋伏的桩卡,说不定是在招呼同伴,对自己下手,或是施放烟癀。
他想,只要捉到“死神教”的任何一个人,我就有出困之路,最少他们身上必然带得有解毒的药物。
果然,循着低沉的呼哨之声,隐隐约约的,有一个黑影,渐渐向这儿欺近,虽然看不清面目,是人半点不假。
郑雷喜不自禁,暗喊了声:惭愧!
他蹑脚蹲身,缓缓向那黑影摸索接近。
准知,那黑影似乎目力不如郑雷之高,曳着虫豸似的哨声,摸索着又向左侧一步一步地蹚去,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发觉郑雷隐伏之处,像瞎子一般,脚下一高一低的,在山坡间乱闯,又恐跌下深谷,不敢大步地走。
郑雷心中大喜,暗骂一声:“该死的狗头!”
他如同一头捕鼠的狸猫,弓腰微探,突地一提真气,快如惊鸿一般,出其不意认定那人扑去,双手一式“苍鹰搏兔”,连抓带压,口中低喝道:“不许动!”
这真所谓说时迟,那时快,生死攸关之际,郑雷可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人怎么也闪躲不开。
“哎哟,咯!”
一声惊呼,人如只伏地虎似的,被郑雷硬生生地按伏在当地,一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