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洪突然亮剑飞掠,桑龙姑才怔得一怔,他已连番几个起落,以桑龙姑身去虽快,一时竟未将他追上,但奔出两里地方,桑龙姑可就越追越近了,方洪耳听涛声震耳,不由心里一惊,前面大江阻路,要是再往前走,桑龙姑眨眼即可将他追上了!
方洪忽然心里一动,心道:“我这般亮剑飞驰,碧光如虹,她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故尔始终紧追不舍,九妹显然是要我调虎离山,现下已将她诱离远了,目的已达,我何不……”
心念一动,霍然还剑入鞘,碧光骤敛,方洪斜刺里一飘身,立即钻入芦苇中。是他心念才动的这个工夫,早已到了江边,沿江皆是比人还高的芦苇。
方洪钻入芦苇,立刻反方向飞窜,早离开了钻入之处,有十来丈远,这时江风呼呼,吹得那芦苇摇曳,故尔不怕被她发觉。
果然,听得桑龙姑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这剑飞来,怎会突然隐去?”
方洪暗叫声好险,桑龙姑的话声,离他藏身之处,已不到三丈。显然是这女魔在眨眼间,已将左近搜了一遍。他岂止好险,而且心中骇然,要不是他见机得早,此刻怕不早被她追上了。
随听娇滴滴唤了两声娘,是那南琴声音,说道:“追上了么?”声音是由远而近,分明她才赶到。
随又听得两人声带微喘,拂苇而来,南浩的声音在说:“娘,我们快搜,只怕那剑又入了土了。”
桑龙姑半晌都没出声,是她在思索么?
忽听南玲的声音,说道:“娘,我瞧有些古怪啊,好像,好像那剑光之下,有团黑影,而且我瞧那剑光飞射,并不比娘更快。”
方洪听那南浩说要搜索,心中早是一紧,忽听南玲这么一说,可就急了,心道:“不好,这三人已是了得,何况还有桑龙姑这女魔,她们心生疑惑,自是要搜,我的行藏那会不败露!”
像是那南玲一言,已将桑龙姑提醒,忽然嗯了一声,道:“而且那银蛇剑光如白练,飞射应如电闪,适才所见,却是碧光。”
好大的江风,吹得芦苇蔌蔌地响,方洪忙不迭紧握剑柄,侧身疾窜。皆因几人和他相距不到三五丈,轻易便能发现他藏身之处,同时心中兀自苦思不解,秦九凝命他向这东面江边奔走,端的为何?
有那劲风拂苇之声,方洪才能大胆飞窜,不过是他离开藏身之处的刹那间,几人的动作好快,耳听桑龙姑也喝了声:“快搜!”便听得刷地一声响,一人已扑到他适才藏身之处,若他稍迟一步,怕不登时被他们搜着。
方洪伏身飞窜,心知要不被他们发现,那机会真是微乎其微,是以,他不但紧握剑柄,而且拇指已按在卡簧之上,说不得,到时只好一拼。
那知他窜走不到十来丈远,那江涛之声更是震耳,而且已隐隐听得水声拍岸,不由心头一凉,既已近水边,芦苇必已到了尽头,再往前行,身形可就立即暴露了。他正想改变方向,陡然间,似见有一丝火光一闪!
劲风拂芦苇,那光亮也倏隐倏现。方洪心中一动,立知江边有舟在此泊岸。此间已远离采石矶的街市,那南星元与玉箫郎君的恶斗已不闻半点声息,就可知相隔已甚远了。若说这是渔舟灯火,此刻已是月移中天,早是午夜了?
就在他一怔之顷,忽听一个女子的口音说道:“爹啊,万里迢迢,我们为何而来?”
方洪闻声大喜,这不是那丑女么?那么,舟中必是她与那葛衣人。
那葛衣人为他打通了玄关之窍,不过半个时辰前,丑女曾戏耍桑龙姑的三个儿女,有这两个大援在此,他那还怕桑龙姑和她的三个儿女。
那丑女的声音,像在埋怨,又像在撒娇,只听那葛衣人呵呵笑道:“你这小妮子真会歪缠,我早同你说,若不看在赤城山主面上,爹爹我怎会等到现在,多的时刻都等啦,怎又连一月的短短时刻也等不得。”
今晚方洪已是两次听他提起赤城山主,心下奇道:“这赤城山主究竟是谁,听那丑女话中意,分明是要葛衣人不饶桑龙姑,他却要看在赤城山主面上,这人武功必也高极,那么,是邪?是正?”
方洪同时心下已有些明白,秦九凝要他东奔江岸,原来是她知这两父女在此,登时胆气一壮,不自觉地长身,江岸的芦苇本来高与人齐,但在遒劲的江风吹拂之下,恰似绿浪起伏,他这一长身,身边芦苇低拂。方洪的身形也顿时显露了出来,只听数丈外,南浩的声音喝问道:“甚么人?”
他四人见剑光乃是附着一条黑影飞驶,已然心下生疑,此刻陡见一人现身,南浩首先发现,更是心中雪亮!
方洪长身,南浩喝问,本是同时,就在这刹那间,陡地风声飒然,白影入眼,方洪立知是桑龙姑扑来,赶紧斜身疾掠,向泊舟之处纵去!
那桑龙姑何等身手,霍地身躯一侧,竟已斜飞两丈,一掌向他身前截去!
方洪迫得拳腿一个翻滚,脚才着地,赫然桑龙姑已立在面前,哼了一声,冷峻之极地说道:“原来是你!”
但听风声飒飒,南浩当先赶到,南玲随至,南琴尚未纵落,已恍然大悟,叫道:“娘,我们上当啦,那碧光是他。”
今日在岗上,方洪曾以灵龟宝剑同她过招,只因那是白天,剑上碧光并不强烈,故尔先前未想起,此时一见方洪,这才恍然大悟。
方洪有恃无恐,朗声道:“不错,在下这柄宝剑,乃是上古奇珍,剑上碧光似长虹。”手按剑柄指扣卡簧,两脚一爻!但他扫眼间,江边灯光却已不见,难道那葛衣人与那丑女已然离去!心念一动,心头登时一紧。
只见桑龙姑一怔之后,目中陡射奇光,冷笑道:“那么,这剑也不在那银蛇剑之下,也是一样!”倏地一晃肩,左手两指一伸,已向方洪双睛点到!
方洪早防她这一着,并知下一着必是扣腕擒拿,志在夺剑,是以分明见她两指点到,并不招架,凤点头滑步挪移,跄踉一声龙吟,灵龟宝剑登时出鞘,倏地向她腕上撩去!
方洪这一着抢了机先,饶她桑龙姑武功了得,也大吃一惊,一者她已不是扣腕擒拿,倒成了将自己的手腕向方洪剑上迎去!且灵龟宝剑,上古奇珍,方洪剑未撩到,剑光已暴射两尺,当真砭肤夺魄!
桑龙姑甩腕闪身,怒道:“你还敢反抗。”方洪那一剑自是伤她不着,却将她激怒更甚,呼地一掌,左手圈拍,右手勾打!刹那间,像已幻化成了十数个桑龙姑,同时在向方洪攻击!
方洪剑走龙腾六合,宝剑若游龙,神、吐、削、扫、挂、劈,陡地奔雷骤发,碧光似幕,剑气护身,以攻为退,撤步数尺。他,又惊又奇:“三爻,六变,九转,你也会!”
原来桑龙姑之所以能陡然幻成十数个身影,乃是施展紫府迷宗武功,他迄今不知那日在彭水山中教他的是南雍,南雍乃是桑龙姑的长子,故尔一见桑龙姑的身法,便惊问出口。
那知桑龙姑一见方洪轻易地便脱出了身去,所用的步法,亦是紫府迷宗,登时一怔,喝问道:“你究竟是谁,是赤城山主?还是紫府宫的门徒!”
方洪奇道:“又是赤城山主。”同时惊忖:“莫非这三爻,六变,九转,乃是紫府武学?”
突然桑姑龙阴恻恻一声笑,说道:“不管你是谁,今晚即使你留下宝剑,也饶不得你!”
要知那奔雷剑的始祖,亦即是那洞中的老人,便是赤城山主,赤城与天姥,本来皆在东海之滨,只因赤城山主当年败在桑龙姑手中,故尔远走南茺,隐匿古洞,方洪因未正式拜师,是以未曾告知。那桑龙姑与赤城山主自是不能并立之仇,她如何不知紫府宫中传人,定然饶她不得,方洪陡然施展紫府武学,她那会想到竟是自己的儿子所授,只道是紫府宫人已然寻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在问,心里却已起了毒念,不论他是何人门徒,剑在他手,如虎添翼,且非杀他不可!
方洪正当惊疑而喜之顷,桑龙姑霍地推出一掌,这一掌凌厉无俦,方洪向所未见,他虽在惊喜之顷,但面对强敌,岂能不戒备,脚下三爻,转到桑龙姑身侧。
桑龙姑在紫府武学上,练了二十年,方洪身形未动,已知他的意向,右掌倏忽翻掌斜劈,他身未六变,掌风早自侧后折射到了!登时受制,迫得住右疾旋挪腾,同时心中惊道:“显然这女魔知我奔雷剑施展开来,手中又有宝刃,胜我不易,故尔以数十年的功力,发掌遥劈,我我……我怎及她功力雄厚!而且她掌力可自四方八面折射,她身在面前,却能攻我身后!”
方洪一时间顿现忙乱,那知才躲过她折射攻来的一掌,桑龙姑已一掌紧似一掌,发掌奇诡莫测,身法之快,更难看清人影,只见狂涛生四面,八方起狂飙,一时间,竟不知她掌风自何方发来,方洪空有宝刃在手,奔雷剑无敌天下,竟然英雄无用武之地,忙不迭剑交左手,右掌推扫挂劈,接了三掌,其实他哪是接掌,不过仅是封守四面,而且已有些手忙脚乱,在她恁地凌厉攻势之下,显然今日已无胜理!皆因他功力远逊于桑龙姑,而且方洪掌上功夫更非他所长,哪料他忙不迭运掌封架,陡觉自己掌力倍增,竟能封架住了。
桑龙姑一怔,方洪却恍然大悟,心知是那葛衣人为自己打通了玄关之窍的缘故,不由胆气陡壮,趁桑龙姑一怔,攻势稍缓的刹那,呼地一掌劈去!
哪知桑龙姑先前未将他看在眼里,只用得五成掌力,又因两掌齐发,一阵快攻,况又多半折射,故尔又再减半,这女魔阴冷冷一笑,竟不再快攻,待他掌力近身,霍地一掌挫腕推出,顿将方洪的掌力反震回来,方洪陡觉一阵窒息,身形竟被震飞!跋打千斤坠,却听身后一声锐啸,一条蛇头软鞭向他双胫缠来,嘿嘿冷笑:“将剑留下,今晚饶你不死!”闻声知是南浩,方洪心头一惊,只怕南玲南琴软鞭同时出手,脚尖一点地,剑化八方风雨,奔雷骤发!
忽见白影一闪,桑龙姑喝道:“不可碰他宝剑!”这女魔当真身形快逾电闪,一指点开南浩鞭头!
一言将方洪提醒,宝刃削铁如泥,怎么我倒忘了。只听雷声隆隆,剑走羿射九日,脚下却已三爻六变,同时向身外四人攻去。
剑是神物,剑招更见神奇,但见剑气弥空,剑影如山,宝刃既是蛇头软鞭克星,他又何惧对方人多!
只见桑龙姑两掌突扬,刹那间用她那奇巧的掌力,将南浩南琴迫退,她退身之顷,却已将南玲带退两丈!显然方洪令她莫测高深,怕伤了她这三个儿女。其实这羿射九日,乃奔雷神剑最具威力一招,方洪大敌当前,迫得他出手便将这最具威力的两招施展开来,果然立将这女魔镇住。
方洪心中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是这女魔敌手,何况还有她这三个儿女,当下收剑而立,朗声道:“我且问你,那五月五日之期,你算是不算,你要是怕那日天下英雄在场,你难施诡谲,好,今晚在下便与你们作个了断。”宝刃横胸,意态轩昂,直似他成竹在胸,全不将四人看在眼里。
桑龙姑心中惊疑,不知方洪是近日来连得奇遇,更万不料自己的长子亦以武功资敌,还道日前在那寒潭,方洪乃是藏拙,现今又被他用言语一激,当着三个儿女之前,实又放不下脸来,这女魔眼珠乱转,心里已有计较,冷笑道:“好,便饶你多活些日,今晚要了你命,倒说我以大欺小。”随见她向三人一招手,道:“回船。”
当先转身就走。方洪倒大出意外,不料他用言语一激,竟然收效,只见南浩南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转头随桑龙姑走了,南玲一直默默无言,她虽已随后跟去,却两三次回头来向他望。
方洪一抹额头上汗珠,心中才叫得声侥幸,突听身后一人冷冷地说道:“玲姑娘对你有情呢,可惜可惜。”
方洪才听出是秦九凝的声音,忽又听隐隐有人说道:“爹,你眼光不错,他不但资历好,机智也不差啊。”
方洪低声说道:“九妹快随我来。”飞身疾掠,向那话声传来之处纵去。原来他已听出是那丑女的声音。
分明那声音是在近处,方洪又是闻即已纵出,那知落地一看,并不见人影,登时一呆,却听那葛衣人的声音,已在远处传来,呵呵笑道:“爹的眼光还会错么?难为他啦,不然我要一露面,这女魔逃匿,可就麻烦了。我儿,我们难得来一趟中原,走,爹带你游一游中原的名山胜境。”
话声落时,已是勉强可以听闻,显然人已去得远了。方洪知再也追不上了。这两父女究竟是谁?他受人大恩,竟不知人家是谁,方洪好生怅惘。
忽听秦九凝在他身后说道:“师兄,你的福缘真不浅呢,不料竟得这位当代奇人垂青。”方洪一回头,只见秦九凝已站在身后。方洪忙问道:“九妹,你何时来的?这位前辈是谁?那银蛇剑到手了么?唉,适才好险啊!”
秦九凝从不解冻的脸上,忽然现出笑容,但只是那么一抹,不忙不急地说道:“你问这么多,我可得一件件说,这位……”目光向四外查看凝神静听。显然她是怕桑龙姑还在左近,便道:“师兄,你且随我来。”
方洪随她穿出芦苇,只见十数丈外,泊着一双船。心道:“这不是葛衣人和那丑女的船么,适才分明两人在船中说,怎么现今却舟而去?”秦九凝直向那船奔去,只见那船中已无灯火。
方洪对这位九妹实是心折,以往这些日来,她冷眼观察,莫不料事如神,心地空明,最能洞察秋毫,故而也不再问,随她奔去,未到船边,秦九凝又打了个手势,将脚步放轻,虽然她见舟中无人,才向船上奔去。方洪心中不由一动:“现今这几起人皆在此现身,九妹又恁地戒备,莫非这舟乃是其中之一的?”
他心念才动,只见秦九凝忽地向江面飞落,踏波而行,绕船一圈之后,才向船上飞落,方洪心道:“九妹这般小心,可见这舟的主人,必是极其了得的。”忽然似有所悟:莫非这是那玉萧郎君的船?
他也不怠慢,一怔之下,即刻跟上,秦九凝已进舱去了,这不是那玉箫郎君的船怎的,只见舱中满目锦绣,极尽奢华,直似个水上行宫。
方洪才入舱中,见秦九凝在桌上拿起了张纸笺出神,自言自语说道:“咦,她福缘不浅呢,竟能得当今武林至尊的垂青。”
方洪道:“九妹,你说什么?”秦九凝不答,将那纸笺向他递去,方洪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字谕史炎,回首是岸。此女经已带走,若敢再犯,废尔武功。”
方洪道:“史炎,果然是那玉箫郎君。”秦九凝却若有所失,道:“她走了,她走了。”方洪道:“九妹,你是说这纸笺上的女子么?”
秦九凝一声叹气,道:“师兄,你知她是谁么?就是你曾将她和我相比的寒梅妹子啊。”方洪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这是玉箫郎君的船,你是说寒梅妹妹在他船中。”
秦九凝点点头,道:“不但在他船中,而且是自巫峡同舟而来。”
方洪心头一惊!从巫峡同舟而来,寒梅妹妹在玉箫郎君这情魔的船中,已住了几日!
秦九凝却面上忽现喜容,这才若有所失,现下又现喜容,眨眼间同在她面上出现,实是少见,只听她说道:“她能得这位当代武林第一人的垂青,福缘不浅啊,师兄,将来成就,只怕还在我们之上呢。”
一言将方洪提醒,知秦寒梅被那葛衣人带走了,这纸笺亦即是那葛衣人所留,但方洪非但不以为喜,却心往下沉,往下沉:这玉箫郎君最能博得女子的欢心,只看秋娘险丧命在他手中,她却反为护他,甘为拼命;面冷心冷的九妹,亦初见面,即与他携手同行,而且,那玉箫郎君的迷烟好生历害,寒梅妹妹便是个三真九烈的女子……她,她能清白无瑕么?
方洪的心怎得不沉,那葛衣人纵有通天本领,从此传她奇绝武功,还有何喜。
他如痴如呆,浑身凉透,就在这刹那间,忽听秦九凝道:“玉箫郎君回来啦,我们快走!”
那方洪怒极大笑,道:“好,我正要找他,来得正好!”
刷地一声,已将灵龟宝剑拔出,剑上碧光爆射,陡地照见舱门口上,站定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正是那玉箫郎君。
方洪一见玉箫郎君现身,他连半点声息也未听到,倏然已到面前,连秦九凝亦是骇然,但方洪早红了眼了,正要扑出,忽觉手腕已被秦九凝扣住,低声道:“先别动手,我还有不明白的。”飘身到他身前,说道:“你回来得可快啊!”
玉箫郎君虽然不敢轻视方洪,但他表面上却像毫不在意,笑道:“你是说那个糟老头儿么?倒也是个劲敌,只是,嘿嘿,在我玉箫郎君手中,岂能讨得了好去,人已打发他走啦。”
方洪知他说的是南星元,知南星元虽然武功在他之上,但却不敌他狡诈百出。心道:“那南星元乃是个忠厚慈祥长者,莫非又着了他的道儿。”
巫峡之夜,记忆犹新,方洪恨不得一剑将他劈成两段,但他才一抡剑,就觉劲道使不上,原来秦九凝兀自扣着他的手腕,并未放松。且更一紧,暗示他休得妄动,说道:“我就知他不是你的敌手,但你可也未伤他啊。”
那玉箫郎君得意地一笑,道:“我要想取他性命,那晚巫峡之夜,我即不放过他了,美人儿,你是不知,对这糟老头儿,我有甚多顾忌,其实饶他一命,也算不得什么。”
秦九凝虽然就要听他这一句话,冷冷地转头说道:“师兄行啦,现在你动手吧!”
却听玉箫郎君咦了一声,说道:“我那个美娇娘呢,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
只见秦九凝上前一步,伸手递过那纸笺,说道:“她么,被人带走啦!”
玉箫郎君一怔,伸手接过,面上忽然变了颜色。
方洪先前恨不得将他一剑两断,一听他问起秦寒梅,正要明白是否被他污了清白,故尔秦九凝放开了他,他倒立时动手了,此刻见他面上变了颜色,心道:“寒梅妹妹落入这恶魔手中,岂能保全。”钢牙一挫,即要扑出,陡见银光闪动,秦九凝忽然轻悄悄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剑来,那剑亦不过两尺长短,剑尖之上,亦银光吞吐不已。
方洪一怔,忙道:“九妹,你已取得?”玉箫郎君却大惊,道:“你你……”秦九凝淡淡地说道:“是啊,这就是那把银蛇剑,今晚你可上当啦,我知你乃是专为此剑而来,今晚那南星元老前辈先将你绊住,我师兄又将桑龙姑引走,我轻轻易易就将此剑取得了。”随转头向方洪说道:“师兄,自此而后,神招神剑,相得益彰,破桑龙姑那五蛇剑阵,可就轻而易举啦,你们不信,我们两剑合璧,就拿他试试。”
那知她一言未了,陡地人影一晃,玉箫郎君忽地欺身夺剑,身法好快,翻腕擒拿,又快又准。
方洪才一声怒喝,那知秦九凝似早防他有此一着,身似游鱼,倏地从他胁下钻过,晃身已到船头!玉箫郎君才要飞袖儿卷,方洪剑上碧光若长虹,早向他撩去!
玉箫郎君知他剑上威力,迫得滑退到了蓬边,这一来,刹那间他已身陷重围,方洪在舱,秦九凝在船头,身后是船蓬,前面亦是船蓬,却听秦九凝淡淡地说道:“师兄,我们要拿他一试双剑合璧,先别伤他。”忽地纵上岸去!
玉箫郎君狂笑一声,霍地向方洪一袖拂去,却是以进为退,秦九凝脚才着地,他左袖卷儿,借这两拂之力,身形凭空疾射到了,眨眼间,向秦九凝猛拂出两袖,说道:“美人儿,郎君我有怜香惜玉之心,不料你会与那老不死的串通一气,趁早将剑给我留下便罢!”
他现下可已明白,这女郎原来与方洪这小子是师兄妹,又见宝剑被夺,这个气可大啦,但他仍是潇潇洒洒,不形于色。
他两袖拂出,只见狂风陡卷,但却并非是向秦九凝身上拂去,而是拂向她左右,使她不能左右闪避,却早纵身疾掠,左右就势一圈,拂她双睛,右手电光石火般,向她手腕拿去!但听奔雷自天而降,方洪已自船上纵起,凌空下击,剑未到,碧光已似灵蛇吐舌般射到!
秦九凝倏地退了一步,滑步翻腕,削他右腕,顿成前后夹攻!
玉箫郎君端地了得,塌腰一旋身,两袖早又拂出,分向两人剑上卷去,同时袖涌狂涛,竟然震退两人!
秦九凝冷冷地说道:“长短相生,颠倒相济,师兄,剑走‘羿射九日’。”手中银蛇剑走轻灵,却是“一剑擎天”!
方洪剑化“羿射九日”,但听轰雷奔发声中,碧光似长虹般,直刺前心,秦九凝剑上银光暴射,亦已向他后心刺到!顿又成两面夹攻!
玉箫郎君见两人是向前后心刺到,但见碧光绕体,方洪剑中,隐含人剑,心中一惊,皆因他看得出,他前心刺来一剑虽然似实,人剑是虚,但若招架面前的一剑,那人剑顿然变实,同时身后,秦九凝这一剑虽只雷声隐隐,但却有锐啸之声,剑势锐不可当,那敢怠慢,拚着右袖不要,猛可里向当前一剑疾卷过去,同时右袖翻江倒海般,倏拂猛收!
只听嗤地一声响,方洪一剑早将他右袖刺破,但玉箫郎君实有过人功力,在他一震一带之下,方洪宝刃顿失准头,人影才晃,他已脱出两人围攻。
秦九凝微微一怔,说:“好,当机立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料敌如指掌。师兄,剑走八方风雨。”
玉箫郎君要不是拚舍右袖,料敌不差毫厘,眼看适才即难脱身,非伤不可。方洪倒不由一呆,没料两人双剑合璧,会有这大威力,又惊又喜,是以那玉箫郎君脱逃,他竟忘了进逼,闻言才忙不迭一扑剑,剑走“八方风雨”,风声、雨声,以及奔雷之声,加上那碧光暴射,有似闪电一般,一时风雨雷迸发,便连方洪亦是不信,怎生这一招,此刻使来,威力较前增了一半?但马上心中明白,一者是因手有宝刃,再者那葛衣人为自己打通了玄关之窍的缘故,便是刚才一招羿射九日,那威力亦不同寻常,这恶魔还能逃得出去了么?同时脚下三爻六变,刹那间,又已将玉箫郎君圈住!
秦九凝忽然冷冷地说道:“师兄,别伤他,剑转七巧飞星。”她却早将一招“蛟龙出水”使完,陡地银光暴敛,变作三点银星,自三面向玉箫郎君攻去,但秦九凝却已失人影。
方洪知九妹是在拿他试演双剑合璧,故尔剑上也留了分寸,一面剑转“七巧飞星”,同时喊起来,道:“好,九妹,这才真成了三星拱月!”
玉箫郎君心惊不已,流云飞袖前遮后挡,那还敢有半点轻敌之心,拼命抵敌,但要想逃走,竟比登天还难!
眨眼间方洪已剑走“龙腾六合”,秦九凝却剑转“四象飞花”,待两人都剑化“五雷噬嗑”,但听雷声隆隆,似四方八面,无数焦雷滚滚,弥空剑气,更是砭肤生寒,森然有若电闪,竟比“羿射九口”那威猛的一招,还要无俦!
秦九凝从不喜形于色的,此刻也眼睛一亮,道:“双剑合璧,威力果如所料,师兄,下手啦!”
那知她一言未了,随听一声震人心神的龙吟,秦九凝的剑竟被方洪荡开,叫道:“九妹手下留情。”
秦九凝愕然后退,方洪亦早撤剑,只见玉箫郎君现下虽未伤毫发,但他那两只用以作为武器的飞袖,早被两人剑光削落而且身上衣衫亦已不能蔽体,显然他死里逃生,亦是大出意外。
方洪恨声道:“今晚看在那位老前辈面上,饶你不死,还不快滚!”
玉箫郎君朗朗而笑,道:“你以为我怕了你们么?今晚你们靠宝刃之助,又是两打一,算是甚么本领,好,今后我们那儿碰上,那儿算这笔帐,嘿嘿,我可得警告你们,你们两人可别放单。”
方洪一脸铁青,但却并不追去,见那玉箫郎君说罢,头也不回的返舟去了,不由又一声浩叹,他这般败而不馁,虽然适才险险没有命,却仍能沉得住气,神闲气定。方洪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若他能改过自新?若他能改过自新?”
秦九凝登时明白他的心意,说道:“师兄,岂不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么?”原来她灵台空明,方洪动念,她立知他心中所想的,必是想像中,那秦寒梅已为他所污,方洪先前恨不得杀他泄恨,就在那玉箫郎君险险要命丧两人那一招“五雷噬嗑”下去之时,忽然心中一转念!便杀了他,虽然可出胸中一口恶气,但秦寒梅呢,这一生岂不完了,为今之计,只有迫他改过向善,与秦寒梅结为夫妇。
那方洪与秦寒梅,在穷风谷中,青梅竹马,如何不知她的性情,唯有这般,让他们结为夫妇,方能救得她的性命,不然,她岂不羞愤欲死,而且也绝不会偷生。
是以,方洪在那刹那间,已暗暗打定了主意,故尔手下留情,下定决心,令玉箫郎君改过向善,成就秦寒梅与他的一段姻缘。
方洪当下叹道:“九妹,现下我才知那南星元功力在这玉箫郎君之上,为何始终奈何他不得,而且还险些丧命在他手中,原来他非是不敌。”
秦九凝点了点头,说道:“既知如此,只怕你的心思要白费了呢。我们也只好尽人事了。”要知方洪知秦寒梅在玉箫郎君那里留了数日,认定必已被他所污,那秦九凝今日日间尾随玉箫郎君偕同返舟,更是亲见他与那位妹子相晤,一见妹子貌美如花,亦认定不能幸免。以玉箫郎君武功在她之上,这淫魔更身有迷烟,他岂能将她放过,她岂能幸免!
方洪此刻怅惘、烦恼,悲愤交集,只是一迭连声叹气,他与秦寒梅早生情愫,这些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不料她落得这般结果,好恨啊,他突然恨起他爷爷来!爷爷为何要杀他爹爹,为甚么啊,致令他们这一双情侣,心心相印,却又互相躲避,不能见面,而致……
秦九凝见玉箫郎君的船已滑出岸去,已顺流而下,怕方洪见了,又要难过,忙道:“师兄,这事慢慢说罢,我们尽力而为就是了,现在你当知我今日为何与他同行了,一者就为了这把宝剑,那南星元虽感我们相救之德,有心要以此剑相让,但他却无只字提起我,同时已猜这玉箫郎君亦是为此剑而来,故尔与他同行,要探出这剑出土的准期和地点,再者,不瞒师兄说,他今日一见我之时,也和你一般,将我认作那妹子了,我才将错就错,另一缘故,即是为了与我那妹子相会,若无带路,我要寻找,岂非不易么?”
方洪听她说起今日之事,这才明白,为何秦九凝会与他携手同行,这也难怪,秦九凝自小生长幽谷之中,从未到过江湖,天真而不知礼节,只看她对自己便知,今日自己倒误会她了,她若不让他携手同行,岂不令他起疑,发觉九妹另是一人么?
方洪道:“九妹,那么我被玉箫郎君那迷烟迷倒之后呢?”
秦九凝道:“你被迷烟迷倒,我立将你手中剑夺过,怕此剑落入这恶魔手中,同时我要救你,亦非有此剑不可,那知就在这眨眼间,忽然面前陡现一个葛衣人,这人如何而来我竟丝毫不觉,当时大吃一惊,只怕是敌方人物,那知那葛衣人一现身,连声也未出,玉箫郎君却如见阎罗,吓得如飞而逃,那南琴见玉箫郎君也逃走,怕得恁地,一怔之下,也逃走去了。那葛衣人对两人有如未见,只向我说道:‘赤城山主有你两个传人,可喜可贺,姑娘,此子交我带去,晚间你来此与他相会便了。’”
方洪道:“赤城山主?你我是赤城山主的传人?”
秦九凝点了点头,道:“师兄,本来我早该告诉你啦,那洞中老人,即是我们师祖,即是赤城山主啊,这是奶奶的意思,想在天姥的约期前,不告诉你,皆因师祖当年结仇甚多,你功力未足之前,怕你在江湖中道出师门来,若遇仇家,无法抵御。”
方洪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便将葛衣人替他打通了玄关之窍的经过说了,道:“九妹,这人当真是谁,今晚林中,你也是眼见的了,那葛衣人的女儿,竟能在不还手之下,将桑龙姑的三个儿女败走,可知了得了,当真天下会有这高武功的人,而且,说来九妹你也难信,那玉箫郎君的流云飞袖,也是这葛衣人所传的呢。”欲知方洪能否与秦寒梅会面,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