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老人和瑶台玉女等三人远远望见那逍遥公子和莺儿所乘的马车,在数名黑衣大汉扶持下竟上了那条大船,老仆余忠,可就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莺儿是少主人的女友,又是天真无邪不识江湖诡诈的少女,如今落人这淫贼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着急,不由掉头向雪山老人道:“老前辈,你不是说要救这位姑娘么?”
老人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不错!”
余忠又道:“那么他们已上船,看样子船马上要离开江岸,你老人家看,应该怎么办?”
老人叹口气道:“想不到这贼子是住在船上,船上还住有什么人,目前无法知道?老夫若明着前去,万一救人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以后就更难了。”
瑶台玉女冷冷一笑道:“她自愿羊入虎口,白操心干什么?”
余忠又道:“那姑娘已上了船,虽说是白天,万一那贼子现在就辣手摧花可怎么办?”
但这句话可提醒了雪山老人,只见他白眉一展,双目神光电射,微微点头道:“唔,这倒是应该顾虑的事,好!咱们现在就去。”
话声一落,须发飘飞,当先向那江船行去。
老人看来步履从容,其实快极,等到余忠迈步时,雪山老人已走出三五丈的距离。
余忠看得一呆,回头向瑶台玉女道:“公子爷,这就是‘雪花飘’么?”
瑶台玉女心中正好没气,只是扭不过爷爷,正好一股怨气出在老仆余忠身上,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余忠,竟自迈步走了。
余忠弄得莫明其妙,心想:“久闻雪山老人是一位武林长者,他这位令孙,怎会如此心高气傲,而且还是一位无侠义胸怀人物?”
虽是心中不解,但此时他也无法多想,只得拔步追去。
但余忠才奔出在丈许,忽听见江岸边,有人大声喊道:“喂,船家,你们的船是到哪儿去的?”
余忠闻声抬头,不知何时,那大船停靠的岸边,这时站着一位青衣少年,正在向那几个黑衣大汉问话。
那几个大汉正在抬动那又宽又厚的跳板,这时一人直起身来,向那青衣少年打量了几眼,冷冷问道:“你问我们的船做什么?”
那少年道:“若是下行,我想搭个便船。”
那黑衣大汉突然大吼道:“浑小子,你长眼珠子没有,快滚!”
那青衣少年“咦”了一声,道:“这位大哥,你怎么说话这样不客气?”
那大汉又吼道:“滚滚滚,别啰嗦,小心老子揍你。”
余忠一面听他们嚷叫,一面仍在疾行,忽然发觉前面的雪山老人停步不前,忙走到老人身边,更发觉老人一脸惊疑之色,而且一对神光闪烁的电目,正在向那青衣少年身上扫来扫去。
余忠觉得奇怪,正要出声相问,老人已摇手示意道:“别出声,看下去。”
那青衣少年年龄虽小,好像并不怕事也大声道:“问问你们的船去什么地方,也不犯法呀?不肯搭客不搭就是!你这人怎么出口就骂人?”
那黑衣大汉突然一个箭步,纵到青衣少年面前,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青衣少年吼道:“老子骂你怎样?你小子再敢说一句,看老子不扔你到江中去喂王八才怪!”
那青衣少年真是胆大包天,不但不怕,反而迎上一步,冷笑道:“你扔试试,难道这成都地方没有王法?”
那大汉嘿嘿大笑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话声未落,止步欺身,右手电闪,已向那青衣少年抓去。
余忠正自心惊,蓦听那大船上有人大喝道:“住手!”
黑衣大汉出手如电,已然触及青衣少年前胸,闻声,赶紧收势后退,适才那种凶神恶煞的面孔,此时已变成一幅毕恭毕敬的样子,垂手静立。
余忠抬头一看,出声喝止的,正是那位逍遥公子,只见他负手立在船头上,问道:“萧成,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这才回身恭敬的答道:“禀公子,这小子打听我们的船去什么地方?”
船上的逍遥公子脸上挂着他惯有的迷人微笑道:“朋友,你打听我的船做什么?”
那青衣少年扬脸道:“我想搭便船。”
船上的逍遥公子微笑道:“朋友要去什么地方?”
青衣少年大声道:“川东!”
“就是朋友一个人?”
“不!还有在下的姐姐和兄长一共三人。”
“为什么不专雇一只船?”
“因为在下带有许多财物,搭乘大船比较安全。”
“啊!”船上的逍遥公子脸上掠过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双目注视了青衣少年一阵,才又说道:“令姐呢?”
青衣少年道:“就住在这锦江楼边客栈中。”
船上的逍遥公子道:“好吧!快去把兄姐接来,我等你们再开船。”
青衣少年笑哈哈的仰面说道:“你这位公子倒是好人,谢啦!”
说罢回身走了。
船上逍遥公子脸上迷人的微笑更浓,等青衣少年走远,才吩咐道:“萧成,你跟去看看,就说是本公子派你去接他们的,懂么?”
那适才出手抓人的黑衣大汉忙躬身应道:“属下懂得!”
逍遥公子笑了一笑,才反身进舱。
余忠忙低声问道:“老前辈,这贼子又不怀好心?”
雪山老人笑了一笑道:“当然!”
余忠又道:“你老适才说这年轻人不是常人?”
“老夫老眼不花。”
“那贼子难道投看出?”
“大约也瞒不了他。”
余忠犹豫一阵又道:“难道他不怕引鬼上门?”
雪山老人哈哈笑道:“逍遥公子一身武学,说起来恐怕不在老夫之下,几个年轻人哪会放在他的眼中。”
“如此说来,那青衣少年不知他是什么人了?”
“那年轻人成就也不弱。”
“你老已看出那年轻人的出身?”
“唔!”
“何门何派?”
“好像是地狱谷?”
余忠大吃一惊,道:“你老是说……那年轻人是……是来自地狱谷?”
“有可能!”
“你老怎么看出来的?”
“老管家可曾看见那年轻人怎么到大船这的么?”
“没有!”
“但老夫注意了。”
“啊!余忠懂了,他出现时的身法,像是鬼风步!”
“这就是叫你别担心,只管看下去的原因。”
“那么那位姑娘呢?”
“有地狱谷的人出面,还用得着我们么?”
瑶台玉女一听那青衣少年是地狱谷的人,不由引起旧恨,冷哼一声,便想向锦江楼方向扑去。
雪山老人知道自己孙女儿的脾气,她身形才动,早以一把拉着道:“你要做什么?”
瑶台玉女恨恨的说道:“我要去找他算帐!”
“算账!”雪山老人哈哈一笑道:“算什么帐?”
瑶台玉女眼圈儿一红,嘴儿嘟起老高,道:“他们想骗我去地狱谷,若不是你老人家,险些上大当,难道不应该找他!”
雪山老人哈哈道:“孩子,说来人家也不是恶意,邬二丫头也没亏待你,人总是自私的,人家为了姐妹之情,才只骗骗你而已,那丫头手狠心毒,若是有恶意,你再有几条小命,早已死在人家手中了。”
瑶台玉女更是无限委屈的几乎哭出来,又道:“人家就有姐妹之情,可是你老人家……”
雪山老人轻声一叹道:“孩子,爷爷不是为你,也不会轻易离开雪山,再说你难道还要爷爷为了这件小事,去跟地狱谷的人作对么?爷爷不要你去惹事,也是为你好,凭你那点能为,也不是人家的敌手,再说,那逍遥公子也派有人跟了去,你这一去,不是更会惹来更大的麻烦么?”
瑶台玉女不服道:“我就不信斗不过她们,事实上我们根本没较量过。”
余忠在一边听得一怔道:“老前辈,你说的可是地狱谷的二公主?我的天,孙少爷为什么惹上了那位泼辣的女罗刹的?”
雪山老人道:“不是惹了她,而是因为一个人。”
“谁?”
瑶台玉女正在气头上,啐了口道:“谁要你多嘴,要问去问你们那宝贝的少主人去。”
余忠又是一怔道:“就是因为我家少主人?哎呀,他怎么又跟她们纠缠不清的。”
瑶台玉女冷笑道:“岂止麻烦,哼!你家少主人快要当地狱谷的三驸马了,神气得很呢!”
雪山老人道:“好啦,现在不谈这些,你们看,他们出来了。”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由锦江楼边,转出一行,前面是那个黑衣萧成,后面跟的则是那青衣少年,再后,是一个以黑纱罩面的女人,最后则是一个中年汉子,担了一挑行李,向那船岸边走去。
瑶台玉女道:“爷爷,他们不像是地狱谷的人。”
雪山老人道:“何以见得?”
瑶台玉女道:“地狱谷的二公主和幽冥五姥我都见过,那二公主行事,更是奇诡绝伦,连金剑令主手下的四艺之首的施翠琴,也栽在她手里,那青衣少年根本不是那位二公主。”
雪山老人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地狱谷三位公主全到了江湖上?”
“可是没有听说有男的呀!”
“可是爷爷也没说那男的是地狱谷中人。”
两人正在说话,那一行人已到了江边,因为适才发生过争执,那条大船又装饰得富丽堂皇,因此这时那岸边已引来不少好奇和看热闹的人。
余忠道:“老前辈,咱们上前去看看如何?”
瑶台玉女道:“对啊!咱们近前去看,也许能确知他们是不是地狱谷中人。”
雪山老人点点头道:“好罢!但是,孩子,你得依爷爷一件事。”
瑶台玉女道:“什么啊?”
雪山老人道:“无论看出什么?或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暴露我们的身份。”
瑶台玉女笑道:“好啦!我记着就是。”
雪山老人又向余忠道:“老管家,你先去雇一条船,不管那三人是不是为了救那位姑娘,咱们总得跟去看看,但千万小心,别被人看出我们是跟踪这大船。”
余忠点头应命,独自走了。
于是祖孙二人,才向那大船走去。
等到两人到了岸边,那三人仍未上船,正见那萧成自船上下来,向那青衣少年道:“我们公子爷吩咐,要小的请问一声,这位姑娘为什么用青纱罩面?”
那青衣少年道:“你问这干什么?”
萧成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道:“你们搭我们的船,当然要问呀!”
青衣少年道:“我们只三个人,你们人多,难道还怕我们!”
萧成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谁说怕你们了,不过,我们公子爷不喜欢别人故作神秘装束。”
“啊!为这个么?”青衣少年眼珠一转笑道:“家姐不愿意以面目示人,那是不愿抛头露面,因为你们船上尽是男人,这答覆满不满意。”
萧成又咧咧嘴道:“这么说令姐怕羞了,哈哈哈,真有趣。”
青衣少年点点头道:“你猜对了。”
萧成目光邪恶的扫了蒙面姑娘一眼道:“我猜令姐一定长得很美!”
青衣少年面色一沉道:“美不美关你什么事,让不让我们搭船没关系,你不许胡说八道。”
萧成嘿嘿道:“不过,我们公子吩咐,不管什么原因,这姑娘都要除去面纱才能上船。”
青衣少年道:“那跟搭船有什么关系?”
萧成嘿嘿道:“当然有关系,要是这位姑娘很美,我们公子爷还会以上宾接待,而且嘿嘿嘿……”
一面嘿嘿笑,一面又用邪恶的目光,向那蒙面女人扫去。
青衣少年勃然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成道:“不然就是不行。”
船舱中的逍遥公子,此时正缓步而出,脸上仍挂着那惯有的迷人微笑,背负着双手,神态悠闲潇洒之极。
围在人丛中的瑶台玉女低声道:“爷爷,你看这人好生可恶。”
雪山老人摇摇头,以目示要她噤声。
那青衣少年向船上的逍遥公子大声问道:“阁下是这样吩咐的?”
船上的逍遥公子微笑着点头道:“不错!”
青衣少年道:“阁下可有解释?”
逍遥公子哂道:“主人总得知道他要接待的客人是谁,小兄弟,你说对不对?”
青衣少年道:“我早已向你说过了。”
“是啊!”逍遥公子在船上又道:“正因为小兄弟说过,这位姑娘是你的令姐,从小兄弟相貌上推断,这位姑娘一定是天生美人,因此本公子渴望一睹芳颜而已,其实并无恶意。”
这种解释,当然谁也不会相信。
青衣少年呸了一口,回头向那紫脸膛汉子道:“大哥,咱们走!别搭人家的船了。”
忽听那蒙面姑娘,莺声呖呖的说道:“不!三弟,你向那位公子说这儿人多,等上船之后,我会揭去面纱与他相见的。”
声音甜美柔脆之极,船上的逍遥公子单听这声音,不由浑身舒服已极,心想:“像这般美妙的声音,本公子经历过的女人太多了,还真少听见,闻声如见其人,这位姑娘必是一位绝色美人儿。咭咭,今天真是双美临门。”
心中恁地在想,不等青衣少年出声,早已朗声笑道:“好!萧成,请他们上船。”
怪不?逍遥公子请她们上船,那蒙面姑娘反而又脆声道:“三弟,慢着!”
青衣少年掉头道:“姐姐,你……?”
蒙面姑娘由罩面黑纱中又传出悦耳声音道:“三弟,你说船上那位公子姓陈?”
青衣少年道:“是啊!”
蒙面姑娘忽然脆声吟道:“雨湿落红飞不起,月破黄昏,帘里余香马上闻!”
那船上的逍遥公子,本来微微含笑,一脸得意之色的站在船头,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大喝道:“你是谁?”
蒙面姑娘忽然语音变冷,冷得像千年玄冰,冷冷的说道:“你记得这首词。”
逍遥公子忽然朗声大笑,脸上又一片平静,道:“本公子也喜射猎诗词,王安国这首‘减字木兰花’,当然记得,不知你此时此地,忽诵此词何意?”
蒙面姑娘又冷冷问道:“‘几度木兰船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你懂不懂?”
逍遥公子道:“懂!那就是调名出处。”
“除此以外呢?”
“那就不知道了!”
“本公子没有骗姑娘的必要。”
“可是适才你一闻此词,神色为何不安!”
“哈哈哈!”逍遥公子大笑道:“我不是不安,而是听你突然在此时朗诵起王安国的词来,既不应时,也不切景,便知必有用意,由此可知,三位不是真为搭船而来,是另有目的。”
逍遥公子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那蒙面姑娘声音忽然平静下来,道:“公子说得是!”
逍遥公子又漾起迷人微笑道:“姑娘可肯说出那目的么?”
“这……?”
“假若不便,姑娘可以不必说。”
蒙面姑娘忽然凄声道:“告诉公子也没有什么?我是要找一个人?”
逍遥公子身上悄悄一震,但他仍镇静的又笑道:“那人是谁?找他作什么?”
蒙面姑娘道:“这个恕不便告诉公子。”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那人是谁,本公子自然无法猜到,但找那人的目的,本公子猜到八九。”
青衣少年忽然说道:“大姐,不管怎样,咱们先上船如何?”
蒙面姑娘低声道:“声音相貌全都不对,我看不会是他。”
青衣少年也低声道:“大姐不是说那辆车子可疑么?”
蒙面姑娘道:“不错,他有一辆华丽马车,但天下有华丽马车的人多得很。”
青衣少年道:“那就对了,管他是不是,咱们上去再仔细盘盘他。”
蒙面姑娘沉吟道:“不了,将死之身,何必再找麻烦,再说,你们今夜有事,别因为我耽误。”
青衣少年回头看着那紫脸膛中年汉子道:“你说怎么办?”
紫脸汉子也低声道:“大姐适才不该打草惊蛇,万一是他,岂不是提高警觉,但事已至此,总得作最后努力,我看这厮也不是好来路,至于今夜之事,真要耽误了也没什么,因为大姐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蒙面姑娘似有些动心,沉吟道:“设法要他下船来谈谈如何?”
紫脸汉子道:“只怕那厮不肯下船,大姐应该知道他的武功路数,何不试试他!”
蒙面姑娘道:“嗯!这也是办法。”
“对啊!我就没想到这一点,由我来。”
说罢,掉头向船上的逍遥公子道:“你下来,我们有话问你。”
逍遥公子一怔道:“你要本公子下船?”
青衣少年道:“不错!”
逍遥公子笑道:“本公子可没那闲功夫,本来准你们搭船的,现在,本公子不行方便了。”
掉头向岸边的一群黑衣大汉道:“你们上船吧!别耽误正事,由他们去吧!”
那一群黑衣汉子,应了一声,便向跳板走去。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身形蓦然弹起,落在跳板中央,冷冷喝道:“不许你们上船,船也不准开。”
那一群黑衣大汉,做梦也想不到青衣少年有这种快捷轻功,不由同时惊得停步不前。
船上的逍遥公子呢?好像并不感意外,脸上冷冷笑道:“好俊的鬼影横空,阁下原来是地狱谷中的人。”
青衣少年回身笑道:“你知道就好,现在你可以下船了吧!”
“未必!”逍遥公子冷笑道:“别人也许会如此,本公子么?哈哈,那就又当别论了。”
青衣少年道:“口请不行,那我只好伸手请了。”
逍遥公子道:“只要你能上船,我就下来。”
青衣少年适才施展“鬼影横空”身法,当然也瞒不了雪山老人,现在更证实这青衣少年来自地狱谷无疑了。
他身旁的瑶台玉女忍不住低声问道:“爷爷,你看那蒙面女人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大公主呢?”
瑶台玉女道:“这就怪了?难道那大公主会当面不识?”
雪山老人莞尔道:“他是一个易容高手,每一个名号,便有一副不同的面目,这也就是他一个人何以拥有四五个名号的原因,也许他当时与大公主相识时,不是这副面孔。”
瑶台玉女一怔道:“爷爷怎会知道的?”
雪山老人低叹一声道:“天下知道这厮以各种面目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多,爷爷也是在偶然机会中,知道他这一点秘密。”
瑶台玉女冷哼一声道:“这种人太可恶了,爷爷早就该除去他。”
正说到这里,那船上已发生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原来那青衣少年一听船上的逍遥公子说她无法上船,心中自然不信,但人家既然说出这种大话,那能说没有所恃,因此站在跳板上冷冷向那逍遥公子打量,并未立即发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功夫,终于青衣少年忍不住了,身形蓦由跳板上弹起,人似一道飞烟,不扑船头,直奔船尾。
青衣少年以为如此出其不意,向船尾飞落,你逍遥公子就算有天大本事,也绝不可能兼顾,只要能上船,第一回合就算赢了,那他就非下船不可。
青衣少年直飞船尾,那逍遥公子晃如不见,仍是负手而立,连手也不见动一下,只是他脸上诡谲的笑意更浓。
这种表情代表什么?当然是代表他有坚强的自信。
果然,说时迟,跟见那青衣少年正向那船尾射落瞬间,距离船面已经不过三五尺光景时,忽见下落的身子猛地一震,好像碰到什么坚硬而又具有弹性的东西,竟又向上弹起,滚滚翻翻斜斜的向江心落去。
围观的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惊啊之声,连雪山老人也始料未及,逍遥公子绝不可能已练成的“无形罡气”一类上乘绝学,就算他有这种能耐,也绝不可能在他身立船头,而能将相距十数丈的船尾,也能布满“无形罡气”,将扑去之人震伤弹飞。
不信是一回事!事实却又摆在眼前,雪山老人目前已是武林中有数的高人之一,就连他也还到不了这种境界,如何不使他惊愕得瞠目结舌,骇然震惊?!
那青衣少年显而易见是已震昏过去,眼见即将落入江中,就在这时,人丛中忽然一声长啸,一条人影,直向青衣少年射去,去势之快,有如闪电。
也就在同时,那与青衣少年同道的紫脸汉子,也发出一声怒吼,身形掠空而超,人似游龙,也向青衣少年奔去。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发动,但紫脸汉子显得慢了许多,人才越过船顶,那人丛中长啸而起的人影,已经抓着了下落的青衣少年,再度飘然而起,与扑去的紫脸汉子,刚好擦身而过。
就在此时,紫脸汉子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句:“随我来。”
紫脸汉子知道青衣少年已被说话之人所救,但却没看出这说话之人是谁?此时,已没有其他考虑,身子在空中一个游龙翻身,果然随着那说话之人落了下去。
等到两脚落实,敢情自己是随着这人意外的落在船尾之上,更意外的是那救青衣少年之人,正是昨夜见过,自己判断他就是琴剑双仙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向他笑了一笑,将抱在手中的青衣少年交到他的手里,才道:“年轻人,我们又遇上了。”
紫脸汉子意外之喜的说道:“老前辈,是你!”
中年文士莞尔道:“意外,是不是?跟我来,还有意外的事在后面呢。”
中年文士说罢,儒衫飘飘,迈步向船头上走去。
原来这紫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令狐英改装,那青衣少年和蒙面姑娘呢?正是三公主邬倩如,和大公主邬木兰。
令狐英抱着三公主,随在那中年文士身后,由左侧走向船头。
而船头上的逍遥公子呢?此时却一脸惊疑之色,显然的,这中年文士能安然降落在他的船上,不但使他意外,而且大吃一惊,心知遇上了高人。
但他机诈过人,中年文士向他走来,他不但不怒,反而一脸的笑,笑得那么诚恳,那么真挚,向前迎了几步,等中年文士走到了船头,才躬身一揖道:“不知老前辈莅临,晚辈这厢有礼了。”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阁下何必太谦。”
逍遥公子又含笑的道:“适才跟他们一点小小误会,想不到惊动了前辈,真是过意不去。”
“哈哈哈!”中年文士忽然朗声长笑的一阵,才道:“阁下不但虚怀若谷,而且敬长知礼,真是一位好青年,阁下师承何人,可以见告么?”
逍遥公子犹豫着想想才道:“家师上天下痴。”
中年文士故作惊讶之色道:“天痴和尚三十年前已坐化大悲寺,看阁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这是何故?”
逍遥公子不但被他问得一怔,而且心中更是吃惊,心说:“糟了,这人是谁?他怎会确知天痴上人三十年前坐化大悲寺之事,而且天痴上人在武林中何等崇高的声望,能叫他天痴和尚的人,现在武林中可以说绝无仅有,设若他再追下去,自己的谎言岂不拆穿?”
心中虽然着急,但他心机何等城府之人,眼珠一转,忙又躬身道:“原来前辈也认得家师,不错,他老人家圆寂时,晚辈尚未出生,那是十年前,晚辈偶得家师一份秘籍,才得传其学,所以自承是他老人家门下,请前辈不要见笑。”
“啊!原来是这样的,想不到天痴和尚死后,还有你这位传人,那和尚地下有知,应该自慰了。哈哈哈!”
那中年文士紧接着又道:“天痴和尚以大乘禅功和金刚指成名武林,阁下适才这年轻人被震伤,好像并非出自天痴和尚武学?”
逍遥公子一怔,但忙又应道:“不错,那是无象玄功!”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也是大玄玄通门下?”
“不?在下授业恩师上玄下鹤!”
“二玄玄鹤?”
中年文士眼中隐隐射出两道寒光,不怒而威,逍遥公子是何人,居然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脚下不期而然向后退了一步。
逍遥公子感觉的还不止此,谈了这一半天,这中年文士是什么人,他仍旧弄不清楚,但从他直呼天痴和尚,和直呼玄宗中人为大玄二玄一点看来,这中年文士的身份,更令他莫测高深,试想当今武林中,知道天痴上人和玄宗中人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中年文士不但知道,而且还随意直呼其名,这代表什么?不是这中年文士的身份还在天痴和玄宗之上?退一步说,至少也是与他们平辈论交的人物。
但在他的想象中,当今能够与天痴和玄宗平辈论交的只有传说中的琴剑双仙的二人,但琴剑双仙隐居隐仙崖,绝不可能出来管别人的闲事,除了双仙,他想不出武林中还有第三个这种人物。
逍遥公子的不安情绪,中年文士早已看在眼里,又是微微一笑道:“听说大玄玄通,五年前已被人杀死在龙门山中,可是真的。”
逍遥公子身上一震,但他镇静得也够快,一震之后,立即又恭敬的说道:“师伯是研习一种无上玄功,以致走火入魔,自焚而死,江湖传言可能失实。”
“啊!原来是这样的!”中年文士又笑了一笑道:“玄鹤呢?”
这一次逍遥公子心中惊骇更甚,身子猛向后退,声音也极为不自然的问道:“老前辈……请问你如何称呼?”
中年文士不答覆他的问话,仍契而不舍追问道:“我问你,玄鹤呢?”
逍遥公子脸上平静如故,但声音不自然的说道:“家师闲云野鹤,晚辈不知现在什么地方?”
“是么”中年文士微笑道:“你是说他还活着?”
这一句话,有如一把铁锤,猛击在逍遥公子心中,逍遥公子再狡猾镇定,也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惊骇,把心一横假装出来的恭敬样子一扫而空,朗朗一笑道:“我请问阁下是谁?阁下好像没答覆我呢?”
由“老前辈”改为“阁下”,语气由“恭敬”变为“冷峻”,中年文士也止笑了笑道:“难道玄鹤不是跟玄通一起死在龙门山中?”
逍遥公子冷冷说道:“这件事可能也是传闻失实。”
“是么?”
“信不信由阁下。”
“但我只知道玄通有徒,玄鹤没有。”
“这种事随时可以发生,你阁下焉能肯定?”
“唔!阁下贵姓?”
“姓陈!”
“名字呢?”
“单名一个浩字。”
“那你师兄皇甫琼呢?”
“他的行踪我不知道。”
“听说他暗杀玄通玄鹤,你知不知道?”
“胡说,皇甫琼所学有限,岂能杀得师父师叔。”
“阁下替他辩护?”
“不!他们确是走火入魔,自焚而死。”
“但阁下适才说玄鹤云游未归,现在又说是他们,这‘他们’二字,作何解释。”
逍遥公子一怔,才知说漏了嘴,已被人家抓着了错处,当下沉声道:“阁下追问这事做什么?”
中年文士仍是微微含笑道:“我不是追问这件事,玄通玄鹤一生作恶,死有余辜,我是在查问一个人。”
“谁?”
“玄通的徒弟,皇甫琼。”
“找他做什么?”
“当然有事。”中年文士耸耸肩,道:“他迷惑我女儿走入歧途,他更毁坏了不少清白少女。”
逍遥公子忽然哈哈笑道:“为这个么?敝师兄性喜拈花惹草,在下也有耳闻,在下正想规劝他,可惜还没有遇上。”
“是么?”中年文士仍态度十分平静。
但逍遥公子似是内心平静不下来,反问道:“阁下女儿是谁?”
“这个你不必问!”
逍遥公子这时心中真是像一只吊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看样子这人是来者不善,但自己又不能冒昧出手,单是适才人家能将自己的“无象玄功”化于无形,没事一般轻轻就上了船一点看来,人家的成就,绝不会在自己之下,自己若想凭武功,今天是绝难讨好。
当下故作迫于义愤之态,长叹一声道:“既然敝师兄所行不端,晚辈与他虽属同门,亦不能为他辩护,可惜晚辈不知道他的行踪,不然倒可告诉老前辈。”
“是么?”文士笑了一笑,又道:“阁下可知道,他不但犯了一个淫字,而且近来更野心勃勃,想称霸武林。”
逍遥公子一怔道:“有这等事?”
中年文士道:“当然千真万确,不过他一切隐居幕后,就是被驱使的人,也不知道是他罢了。”
站在旁边的令狐英心中一动,忙道:“老前辈说的可是金剑令主之事?”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不错,年轻人,现在你明白了吧,所谓金剑令主,仅是他的化身而已,但没人知道他就是皇甫琼。”
话声刚落,一条黑影从天而降。
逍遥公子一惊,想出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黑影直落到中年文士的身边,敢情正是岸上的那位黑衣蒙面邬木兰大公主。
大公主身形甫定,已盈盈向中年文士拜倒,口中悲切切的说道:“谢谢老前辈指点,晚辈要找的也是皇甫琼。”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起来!”
邬木兰站起来,回头向逍遥公子冷冷说道:“你一定知道皇甫琼的行踪,快说,他人在哪里?”
逍遥公子冷笑道:“我要知道,早告诉这位前辈了。”
但说话之时,他那一双闪烁的眸子,一直在游动,好像打着什么主意。
邬木兰道:“你一定知道,不说不行,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逍遥公子冷笑道:“只不知姑娘为什么找敝师兄。”
邬木兰恨声说道:“他骗了我。”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这一下本公子明白了,原来适才姑娘念那一首词儿中,有一句‘雨湿落红飞不起’,敢情是定情之句,真香艳绝伦,哈哈,我那师兄真是艳幅不浅啊!”
邬木兰虽然黑纱罩面,但已被他说的脸红心跳,娇叱一声:“住口,你敢戏弄本公主。”
话声未落,纤腰乍闪,已到逍遥公子面前,右掌疾拍而出。
鬼影步快捷无伦,武林中鲜有人躲避得开的,可是,逍遥公子却不然。
只听他哈哈一笑,就邬木兰右掌拍向他脸上瞬间,人已倏忽不见。
仅遥遥听有吟声传来道:“徘徊不语,今夜梦魂何处去,不似垂杨,犹解飞花入洞房,邬姑娘,再见了。”
那“邬姑娘再见了”六字传来时,似是人已到了大江对岸。
这一下,不说邬木兰和令狐英,就连那中年文士也大感意外,船停江边,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怎么走的,居然谁也没有看清。
众人正惊愕间,忽听邬本兰“哎呀”一声道:“就是他!”
声落人起,直向江心扑去。
锦江江面,宽有里许,邬木兰虽是出身地狱谷,但要飞渡锦江,仍是不能,只是一时心急追人,并未顾及能与不能的问题。
说时快,就在她掠落江面瞬间,身子已被人轻轻提起,又飘然回船上。
邬木兰一看,把她救回船上的人,正是那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对她轻轻一叹道:“姑娘,这里许江面,你能飞渡么?再说,你也追不上他。”
邬木兰悲切切的说道:“老前辈,他就是皇甫琼!”
中年文士一怔道:“真的!”
邬木兰道:“他逃去时念的,正是我们当初定情那首词的后半段!”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刚来时,我的确怀疑他,唉!这厮狡猾得很,经过我的盘问,居然对他疑心大灭,姑娘上船,又分散老夫注意力,这小子才趁机逃去。”
邬木兰忽然放声大哭,人转身便又向江中跳去。
中年文士扬手疾抓,两人虽相距丈许,邬木兰娇躯却无法扑向船边,反而向后疾退。
令狐英敢紧将倩如放在船板上,回头将邬木兰扶住,亲切的说道:“大公主,你这是何苦?”
邬木兰笑道:“你放开我,让我死吧!”
中年文士唉口气道:“姑娘何必寻此短见,这小子既然就是皇甫琼,老夫一定能找得到他。”
邬木兰悲声笑道:“老前辈,求求你,让我死吧!”
中年文士一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邬木兰又悲恸的颤声说道:“你老……不……不知道,小女子一线生机,全在他身上,可是观在就真找到他,已经没用了,何况……何况小女子死限已到,还是让我早死吧!”
中年文士愕然道:“那是为什么?”
扶着她的令狐英,这才将幽冥帝君对他三个女儿的规定,简单的说了一遍。
中年文士听了,双目一凝道:“哪会有这种事?”
令狐英叹口气道:“确实如此,晚辈先听传言,也是不信,后来经这两位姑娘亲口述说,才知幽冥帝君确有此不合情理的规定,我想其中必有原因。”
中年文士沉思一阵才向邬木兰道:“这样吧!姑娘不必寻死,这件事老夫也管上了,等事情完了,我送姑娘回去,要邬老儿取消这个规定。”
邬木兰泪眼含红,将信将疑的看着中年文士道:“老前辈是谁?认识我爹?”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岂止认识而已,别说一点小事,再大的事,老夫去了,邬老儿也不能不答应。”
令狐英接口道:“你老一定是甄老前辈。”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猜对了。”
两人一听这中年文士,果然是双仙中的琴仙,同时双膝下跪,齐声说道:“晚辈叩见甄老前辈。”
琴仙又是一声哈哈道:“起来,起来,我不问武林中事已经数十年,想不到为了一个女儿,又出来伸手管事。”
两人立起,令狐英问道:“周府那位姑娘,可是老前辈千金。”
琴仙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就是为了她。”
令狐英道:“你老可知她又是金剑令主手下的五艺之首的施翠琴?”
琴仙含愧的点点头道:“知道!那孩子不愿辱没老朽夫妇名声,所以才用假姓名。”
令狐英又道:“老前辈适才说,令千金是受皇甫琼所惑,才投到金剑令主手下的?”
琴仙点点头,慨然一声长叹道:“老朽夫妇,年轻时与周侯爷本是莫逆之交,周老夫人又与贱内情同姐妹,后来因志趣不同,已数十年不通音信,想不到有一年老朽夫妇下山小游,住在这城中一家客店中,深夜听到周老夫人抚琴,是老夫闻琴手痒,和了一曲,因此我们又见了面,才知故人已逝,周老夫人膝下犹虚,十分寂寞,正好我夫妇,也不忍自己女儿,长住深山,所以才将女儿送给周老夫人,唉!想不到弄巧反拙,险些葬送了自己女儿。”
令狐英道:“那皇甫琼是怎样认得令千金的?”
琴仙道:“周老夫人本姓皇甫。”
令狐英一啊道:“那就难怪了,老前辈怎会知道皇甫琼化身为金剑令主的?”
琴仙笑了一笑道:“这是老夫猜测而已,不过十分可能。”
令狐英道:“请问老前辈,那位副总令主,可真是在下母亲?”
琴仙点点头道:“若是老夫判断不错,她也是巫山玄女。”
令狐英登时如被重击,脑中轰然一震,高声道:“老前辈,那怎么可能,听说玄女已烧死在巫山,而且年龄也不像。”
琴仙莞尔笑道:“三玄中人,玄功全都出神入化,而且不须药物面具,便可随意变形,巫山一把火,烧得死她么?”
令狐英又是一惊道:“老前辈是说家母是三玄中人?”
“不错,玄通玄鹤玄女,便称做玄宗三玄。”
令狐英蓦然明白过来,因为他听无影神驼述说当年自己父亲单剑上巫山,独斗玄女之事,现在听说自己的母亲竟是巫山玄女,事实非常明显,一定是当年玄女爱上了父亲,而父亲却不耻她为人,玄女在爱恨两种不同心情下,立志要得到父亲,然后又决心毁去父亲,而自己却是在爱恨交织的不幸婚姻中生下的孩子。
仇人是不共戴天,亲恩又是天高海深,不由仰天一声长叹道:“天啊!我令狐英何辜,为什么会遭此离奇变故,天啊!你……你……这是为……为什么……啊!”
一阵激怒攻心,只觉血气猛向上涌,无法遏止,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砰地一声,倒在船头之上。
邬木兰大惊,忙赶上前去将他扶起,口中低唤道:“令狐少侠,你怎么了?”
琴仙叹口气道:“不要紧,这是一时激怒攻心,他大约是已经体会到家庭变故的原因。唉!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上天对他也太残酷了一点。”
琴仙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只绿色小瓶,倒出三颗药丸,递给邬木兰道:“给他和你妹妹各服用一颗,一会就会醒过来。”
邬木兰一看是三颗药丸,问道:“老前辈,还有一颗给谁?”
琴仙道:“船舱中还有一位姑娘呢!邬姑娘也去将她救醒吧!”
邬木兰一怔道:“那姑娘是谁?”
琴仙道:“老夫尚不知她是谁,但好像是这位令狐少侠相识之人,被这厮骗来船上的。”
就在这时,忽听岸上有人哈哈一笑,高声说道:“仙驾莅尘凡,可容我这凡夫俗子一见么?”
琴仙一怔,掉头看去,只见跳板上站着一个白发如银,白眉覆目的老人,老人身后则站着一个十分俊俏的青年人。
琴仙一见老人白眉白发,已认出是雪山老人,当下微笑道:“你这老儿也来赶热闹么?”
雪山老人一面上船,一面笑道:“你这位神仙都下了凡,我这老不死的老头,敢不前来效命。十年前我去了你那隐仙崖一趟,被你一曲琴声,骇得回头就跑,天可见怜,总算今天能见到你。”
琴仙含笑道:“离世隐居,目的在于图个清净,因此不知失去了多少朋友,王老别怪。”
这时雪山老人和瑶台玉女已上了船。
雪山老人又笑道:“离世隐居,独善其身则可,但其奈天下苍生何?”
琴仙微微点头道:“王老说得是,但天不饶人,甄某人不是又下山了么,哈哈哈!”
雪山老人这才回头吩咐道:“凤儿,快拜见甄老前辈。”
瑶台玉女盈盈拜倒,口称:“晚辈拜见甄老前辈。”
琴仙一怔道:“她是一位姑娘?”
雪山老人长叹一声道:“是老夫孙女儿瑶凤,你这位活神仙都免不了为女儿操心,我这老头儿也是一样的为孙女儿忙着,因此跑下了雪山。”
两人正自寒喧,蓦见一叶扁舟,如箭一般由对岸射来,雪山老人微微一怔,道:“咦!这小船来得古怪。”
琴仙凝神一着,哈哈笑道:“好啊!又赶来一个!”
雪山老人道:“是谁?”
琴仙含笑道:“都是你们老前辈的朋友。”
雪山老人一时想不起是谁,只得又凝神细看。
那小舟其行如飞,就这两句话瞬间,已行近十数丈,远远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个黄衣老人和一个紫衣姑娘。
由于来人身着黄衣,雪山老人蓦想起一人,忙道:“是黄衫老儿?”
琴仙点头道:“不错,是他!”
雪山老人哈哈笑道:“这老儿几时跑下青城山的?”
琴仙看着来船,忽然道:“不对!”
雪山老人一怔道:“什么不对?”
琴仙道:“我是说那老儿神色有些异样!”
这时,那艘小舟离大船已不过十数丈远,这儿话声刚落,忽听黄衫老人一声大喝,人似一只黄鹤,陡然窜起直向大船上扑来,身离大船尚有数丈,空中双袖交互向下猛拂,立时两道威猛无俦的劲风,猛向大船压来。
大船停在水中,经两道劲风一压,登时向下一沉,同时哗啦一声巨响,装饰得华丽绝伦的船舱,已被震得粉碎,碎木横飞,藩入江水之中。
发生意外,琴仙虽然仍站着未动,但雪山老人身子却被劲风拂得打了几个跄踉,险些摔倒。
瑶台玉女呢?更不消说了,被那两道风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砰”地一响,摔倒船上。
说对迟,那黄衫神翁已飘落船面,大吼一声双掌疾翻分取船上站立的二人。
琴仙飘然让过,但雪山老人却哈哈笑道:“黄老儿,你疯了。”
话声中,同时右掌一堆,硬接了黄衫神翁一掌。
两人全是当今少数高手之一,只听“砰”地一声大震,黄衫神翁向后蓦退了两步,雪山老人也身子微微晃动了几下。
黄衫老人满脸铁青,胡发怒张,双眼暴出大吼一声:“老贼,纳命来!”
声起,人又再度前扑,形同拼命,右袖横扫,左掌斜切,力道大得出奇。
雪山老人一看情形不对,当下不再硬拉,偕着袖风飘起,口中又喊道:“黄兄,是我!”
但黄衫神翁好像疯狂了一般,别人说什么!根本没听见,一袖一掌没伤到雪山老人,蓦又转身,直向琴仙扑去。
琴仙一见黄衫神翁扑来,仍是含笑负手而立。
黄衫神翁袖掌两股劲力,似排山倒海一般,猛向琴仙迫来,怪不?琴仙除了衣发冽冽飞动外,人如没事一般,迎风而立,含笑如故。
就在这时,那震碎的船舱碎木堆中,蓦然飞出两人,有人娇喊一声:“外公,你怎么啦!”
黄衫神翁正待二次出手,这一声娇呼,似才使他清醒过来,回身向飞来的小巧人影迎去,口中问道:“梅儿,你没事么?外公找得你好苦。”
黄幼梅紧紧接着黄衫神翁笑道:“外公你怎知我在这里?”
黄衫神翁老泪纵横的抚着幼梅道:“我适才在对岸碰上一个年轻人,外公向他打听,可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姑娘,那年轻人说,这儿船上正有一位姑娘被几个坏人擒住,看样子要……外公急得死去活来,所以赶了来。”
黄幼梅道:“是不是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
黄衫神翁道:“不错,正是他!”
黄幼梅急得蹬脚道:“外公,你错了,他才是坏人,是他骗我来船上的,要不是几位前辈我早就,……”
黄幼梅娇羞不胜的低下头去,无法往下说了。
这时,雪山老人才在旁哈哈大笑道:“黄老儿,原来你急昏了眼,连老朋友也不认识了,你那两记流云袖和排云掌,若不是我老骨头硬,早被你要了老命。”
黄衫神翁回头看了一阵,因多年不见了,看了一阵,才蓦想他是雪山老人,不由一怔道:“王老儿,是你?”
雪山老人哈哈道:“不是我是谁?老朋友多年不见面,见面就动手,还骂我老贼,哈哈,咱们得找人评评理。”
黄衫神翁含愧的尴尬一笑道:“我那两记排云掌,没震碎你的老骨头,太可惜了是不是?”
雪山老人笑道:“别斗嘴了!来,我给你引见一个人。”
黄衫神翁知道要引见的是那位中年文士,适才人家安然立在自己全力施为的流云袖排云掌两股劲风之下,竟然没事一般,便知是一位高人,心下好生惭愧。
琴仙早已看出黄衫神翁尴尬样子,哈哈笑着踱上前来道:“神翁不认识我是不是?但我却敬佩已久,神翁的一生义举,为武林树下了正义的模范,尤其杀子全义之事,武林中人一提起,莫不交相赞佩。今日有缘幸会,真是荣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