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独孤青也不回房拾掇,仍是一袭华贵的儒衫,安详而镇定,潇潇洒洒的同幼梅走出店门,叫了马车,直出西城。
独孤青下意识的在昨晚发现血水之处下车,付了车资,以悠闲的步度,伴着幼梅步人那片梅林。
果然,在梅林深处,发现那个醉汉坐在一株梅树下。但这时,他已没有一点醉态,脸上露出可怖的狞笑。一见独孤青和幼梅走来,一跃而起,嘿嘿道:“小子,你居然有胆子来?”
独孤青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向四周扫了一眼,道:“朋友见召,怎敢爽约。”
那汉子又狞笑一声,道:“嘿嘿,算你小子有种。”
独孤青面色一沉道:“朋友,最好说话客气一点,因为我们无仇无恨,用不着如此穷凶极恶。”
“嘿!”那汉子突然脸上现出邪笑,道:“假若你小于想求饶命?那简单得很!”那汉子邪恶的目光向幼梅一扫,仰天发出一阵震耳怪笑,震得梅枝簌簌颤动。
独孤青淡淡一笑,道:“朋友,好高深的内力!”
“好说!”那汉子得意的咧咧嘴。
独孤青跟着冷冷的说道:“别得意!朋友这一笑,可也会招来不幸!”
那汉子一怔,不懂得独孤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独孤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在店中,我真道朋友你是醉了,所以才极有分寸的略示警戒而已。可是,朋友适才的目光和笑声,在下最不喜欢,也最不能原谅。”
那汉子“哈”了一声,道:“就因你小子那一手,自以为了不起么?告诉你,小子,大爷一则是未防,再则……嘿嘿!”
“朋友你不说完,在下也知道,让我替你说下去吧!因为朋友奉的命令,是引诱在下来此,而且不能在城中生事,对不对?”
那汉子又是一怔,道:“咦!你小子当真不错!”
“那么,跑腿的朋友,应该请你的主人出来了。至于朋友你应该得到的惩罚,你主人给我一个交待之后,在下再决定如何?”
这几句话,听得那汉子脸上微红,双目凶光大盛,道:“小子,你也应该客气一点,这话不嫌太狂了么?”
独孤青笑了笑,道:“这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那汉子气得咬牙切齿,狞笑说道:“不错,大爷是奉上命所差,你小子要见上面的人,必须先经过大爷这一关。”
“这话不错!关于这一点在下早就料到了。既然朋友愿先得到应有的惩罚,在下只好从命!”
“嘿!”那汉子身子微动,但却倏又停了下来。显然的,他是色厉内荏,已慑于独孤青那种莫测高深的神态。
“所以,”独孤青不为己甚的淡淡一笑道:“还是请贵上出来吧!”
那汉子大话说在前面,一时无法下台。猛咬钢牙,又是一声“嘿”,身形猛然前扑,右臂倏伸,出手如风,闪电抓出。
独孤青含笑而立,容得五指逼近,右手轻轻一挥。就在这一挥之间,那汉子手心上似被人轻轻点了一下,骇得撤身恭退,慌忙翻掌自看,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原来他掌心却是好好的,一点没有受伤的痕迹。
幼梅在旁格格一笑,向那汉子道:“你使的是专破擒拿手的‘云州锁骨指’,形虽似瓜却是虚,近身变为品形三指才是实。你是云州藏龙堡的人,对不对?”
那汉子大吃一惊,冲口说道:“你……你也会武功?”
幼梅却摇头道:“我不会,是在一本书上看来的。”
说完,又回头向独孤青嫣然一笑道:“独孤大哥,你适才使的是‘弹指神通’一类的功夫,是不是?”
独孤青这才点点头,笑道:“不错,小妹,我适才若用上三分力道,他那只右手便得报废。”
那汉子听得心头一震,暗忖:“敢情这美少年已习得弹指伤人的功夫,不然在自己锁骨指下,怎会反而被他点中手心?这样看来,当真他的武功已到达莫测高深的境界,自己焉是人家的敌手?
不但是这少年,连这小妞儿也有一身莫测高深的惊人武学,不然怎么识得很少在武林显露的云州绝学?至于说什么从书本上看来,那全是骗人鬼话。”
心中恁地一想,不由骇得满头是汗,愣在当地做声不得。
经这一来,汉子的凶焰全敛,“嘿”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忽听数丈外有人冷笑道:“就凭这一点不够火候的弹指功夫,也足以自豪么?”
独孤青闻声抬头,只见一个面目丑陋的中年妇人,不知何时站在一株梅树下。以独孤青目前的成就,这丑妇人何时前来,居然未曾发觉。
那丑妇这才缓缓向独孤青行来,在相距丈许处,冷冰冰的问道:“你可是独孤青?”
独孤青傲然一笑,道:“不错!请问贵姓大名?”
那丑妇不答,又问道:“这姑娘又是谁?”
独孤青坦然道:“姓梅,相识才两天。”
“唔!”那丑妇双目寒芒流动,将两人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才又同道:“你是九宫山圣手道人门下?还是雪峰老人门下?”
独孤青被她问得一怔。
身边的幼梅笑道:“独孤大哥,因为你在客店中施展过‘九天擒龙手’,适才你又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所以人家才这样问你。”
独孤青这才算被幼梅点醒,笑了一笑,道:“全都不对。”
郡丑妇又道:“那你这两手功夫,从何处学来?”
独孤青淡淡一笑,道:“自有来处。你派人诱我来此,就为打听在下这些么?”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可是你还没答覆在下的话呢?”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难道在下有么?”
“只怕由不得你!”
“哈哈!”独孤青朗声大笑道:“我愿意再在你面前说一次,在下有足够的自信。”
“好!”丑妇又是一声冷哼道:“那我要领教阁下兼有九宫和雪峰两门技艺的武学!”
“当然奉陪!”独孤青仍是平静的说道:“只是在下想知道今天要我来此的目的,是印证武学?还是生死相搏?”
“都可以。”
“第二个目的,未免师出无名吧?”
“当然有原因!”丑妇道:“当你知道的时候,也就是你身不由己的时候!”
“哈哈!”独孤青大笑道:“这答覆新鲜得很,假若在下坚持在此身由己的时候要知道昵?”
“那你就束手就缚吧!”
独孤青突然面色一沉,冷笑道:“在下想先知道原因,才好决定应该用多大的份量。在下出道不久,在武林中无仇怨二字可言,也不愿无缘无故与人结怨,现在你懂了么?”
丑妇沉吟一下,忽然改变主意说道:“这样吧!咱们现在算是印证武学。可是你要是输了就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假若你不据实说,那我们的事算没完。”
“要是在下侥幸赢了呢?”
“你说吧!”
独孤青想了一想,真还不知提什么条件才好。
幼梅大眼睛眨了眨,忽然喜滋滋的说道:“是啊!只要她一出招,我大约也看得出她的出身来历,那时由我来问一个问题好么?”
独孤青才微笑点头,那丑妇突然哼了一声,喝道:“你这小妖女对武学倒是知道得不少啊?”
“唔!”幼梅被她骂做小妖女,全不以为忤,仍笑道:“全是从书上看来的,可惜我一点也不会用。”
丑妇嘿嘿一笑道:“世上哪有包罗天下武学的书?看来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一个行家?”
幼梅胸无城府,天真的说道:“真的啊!邓本书叫‘武术汇宗’,怎么没有!”
幼梅一说出“武术汇宗”,不但丑妇身子一震,连独孤青也是一怔。
那丑妇吃惊的看着幼梅道:“你……你是……鬼才秀士的什么人?”
幼梅眼睛乱眨道:“鬼才秀士?我不认识啊!”
“你家在什么地方?”
幼梅才要张口,独孤青忙道:“小妹,不能说!”
“为什么啊?”
“那会惹来无穷后患!”
“嗯!”幼梅笑道:“独孤大哥,你说她会去抢那本书么?”
独孤青点头道:“不错!你看的那本奇书,乃是武林的一本无上秘笈,听说鬼才秀士当年侠踪遍天下,后来归隐不出,穷毕生的时间,才著了那本‘武术汇宗’。武林中人认为是瑰宝,已哄传近百年,不知有多少人明查暗访,但谁也没有查出一点眉目,久而久之,大家又开始怀疑其真实性了,因为要著一本包罗天下武学的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近百年来武林中已渐渐将此事淡忘。”
幼梅“啊”了一声,道:“真的么?独孤大哥,你怎么不早说?”
独孤青笑道:“小妹,我们萍水相逢,见你一个小姑娘家只身在外流浪,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才答应你跟我一道。说实在的,我也对你知道武学而又不会用一点,心中总在怀疑,所以没想到那本奇书上面去,又因自问是以诚相待,所以不肯多问,现在才知你所说的一切不假。”
幼梅道:“我说的当然是真话呀!我从来不会骗人。”
丑妇嘿嘿笑道:“想不到在这儿无意中得到了那本武林无上秘笈的消息,比我要问的事,还重要得多。嘿嘿,真是幸运。”
独孤青皱了一下剑眉,这一来,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消息一经传出,幼梅一定会成为武林中人争夺的对象,无疑的,保护幼梅安全的担子,全落在他的身上。
当下面色凝重的看了那丑妇一眼,道:“听你的口气,是想从在下身上找什么线索了?”
“嘿嘿,当然!”丑妇得意的笑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嘿!”丑妇突然嘬口一声轻啸,梅林深处,人影乱闪,眨眼工夫,四周飞掠出三男四女,将两人围在当中,连丑妇和那装醉的汉子,共有九人之多。
独孤青环目一扫,四女全用青纱罩面,劲装佩剑,但身材窈窕,看来十分年轻。
三个男人却是中年,各个浓眉大眼,双目寒光炯炯,一看便知身手不弱。
独孤青冷然一笑,向丑妇道:“就凭这一点安排么?”
丑妇嘿嘿道:“难道还不够?”
独孤青道:“假若专对付在下一人,那还不够!”
“可是我还得分派四个人去对付那小妖女呢?”
“那又太多了!你知道的,她不会武功。”
“现在我不会讲究那些了,小子!”丑妇又嘿嘿冷笑道:“因为她比你还重要得多!”
独孤青明知她不会放过幼梅,心中暗自盘算,如何才能使幼梅脱身之法。
现在,他只好从权了,突然左手一抱幼梅,向背上一托,道:“对不起,小妹,抱紧我!”
幼梅竟一点不怕,也不害羞,反而甜甜的一笑道:“这样行么?”
独孤青道:“抱紧!只要不妨碍我一双手就行。”
丑妇嘿嘿笑道:“这样更好,你小子纵有天大本事,这一来也大打折扣了。”
独孤青剑眉一挑,冷笑道:“是你一人上,还是一齐动手?”
丑妇迈前两步,道:“咱们试试再说!”
话声一落,只见她双掌平提胸前,不断回转,形如太极,双目注定独孤青,脸上由红转青,再一变而成惨白色。
丑妇这起手式,独孤青可不知是什么武功?但知道不出手则已,出手威力必然惊人。当下暗运九全真气,周身流转,凝神戒备。
背上的幼梅,忽然娇呼道:“独孤大哥小心啊,这是‘阴阳摧心掌’,暗含‘白骨气煞’。唔!她原来是白骨神君门下。”
丑妇“嘿”了一声,道:“不错,小妖女,这下子证明你确实曾读过那本奇书了。”
声落,双掌倏地前推!掌风起处,宛如鬼啸!
独孤青呢?也失去了他惯有的微笑和悠闲神态,星眸中神光如电,双掌也疾提而起,直到那有如鬼啸般的掌风堪堪及身,口中突然一声长啸,左掌在前迎着来势向左侧的两个汉子一引,右掌倏翻,反挥而出。
龙吟之声,划空而起!丑妇一声惊啊!幼梅却是一声欢呼!独孤青左边,却传来两声惨呼,“砰砰”两声,有两人已被丑妇掌风击中倒地。
这真是大出意外之事,那丑妇不知在武林中遇过多少高手?但却从未遇上过像独孤青这种奇诡武学,不但引她的掌力伤人,而且他右手一挥之力,竟一拂即至,而且力道大得惊人,有如奔雷骤至。好在她不曾轻敌,一声惊啊之后,慌忙晃身斜飘数丈。
就在她飘身趋避同时,忽听一声长笑道:“谢谢让路,独孤青失陪了!”
人影一晃,一条身形如飞虹一般,竟由她原来站立处,电射而过。
丑妇叹口气,摇摇头道:“丫头们,算了!大妈算是栽到了家,追去也没有用。唉!令主顾虑得不错,好在他还不知我们是谁,只有另想办法了!”
说完,走向那两个受伤倒地的汉子跟前,看了一看,口中又说道:“还算好,大妈想要活口,仅用了六成力道,想不到却留下他们两人这条命,将他们弄回去吧!”
独孤青背着幼梅奔出梅林,约有里许,已然扑上大道。
回头一看,梅林中并没人追出,才将幼梅放下,苦笑了一下,道:“小妹,亏得你提醒我,想不到她会是白骨神君门下?”
幼梅双颊酡红,微现羞态,道:“大哥,这些人怎会跟你作对?”
独孤青笑了一笑道:“她们想从大哥身上知道一个消息!”
“是不是有关大哥的身世?”
独孤青微笑道:“可能不止那么简单!而现在呢,却更不简单了。”
幼梅道:“大哥说的是关于我么?”
“唔!小妹,你也太口无遗拦了,不应该说出那本奇书,这一下,可真麻烦了。”
幼梅脸上一红,低头道:“都是我不好!大哥,你就别管我啦!”
独孤青道:“为什么?”
幼梅道:“我不会武功,跟你一道岂不成了累赘。我知道,适才若不是因为我,你是不会走的。”
独孤青朗声笑道:“话虽是不错,但我答应帮你找母亲,岂可畏难而退。再说,现在你一个人,随时都有被人劫持的危险,我更不能不管。”
幼梅幽幽的看了独孤青一眼,叹口气道:“大哥,你真好!”
独孤青道:“小妹,适才我一时权宜,背着你离开,你不怪我吧?”
幼梅娇羞的低头道:“为什么要怪大哥呢?”
独孤青道:“以后可要小心了,千万别一个人走得太远!”
幼梅喜滋滋的点头道:“是啊!以后我永远跟在大哥身边就是。”
独孤青心中微微一震,忙把话岔开,道:“小妹,你爷爷一定是一位武林高人?”
幼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他老人家显露过武功。啊!对啦,大哥,那本书既是那么好,我回去偷来给你,好么?”
独孤青正色道:“那怎么可以!武林中人虽爱强取豪夺,但我独孤青却不是那种人,以后不许说这种傻话!”
幼梅脸上又是一红。
独孤青又道:“记好!以后对任何人都别说出你家在什么地方,不然,你爷爷也会有麻烦的。”
就在这时,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出城中路上,来了五骑,最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身披白缎风衣,风姿高雅,脸上微带傲气的美丽少女。
后面四骑,是四个一身白缎紧身衣裤,背背长剑的婢女打扮之人。
独孤青才看清马上五人是谁,心中正自一喜。
那前面马上风姿高雅而又高傲的少女,忽然“啊”了一声,一勒马缰,停了下来。脆声笑道:“哟!独孤少侠,久违啦!”
来的正是瑶台玉女和雪山四婢。
独孤青忙拱手道:“姑娘没回雪山?”
瑶台玉女抿嘴一笑,端坐马鞍上,有意无意的瞥了他身边的幼梅一眼,嘴角几跟着一撇,笑道:“回去了呀!闷得慌,又下山来找你。”
“找我?”
“有什么不对么?”瑶台玉女双眉一挑,又道:“我焦伯父呢?”
独孤青一怔道:“他的去处当真没告诉姑娘?”
瑶台玉女摇摇头,道:“要是告诉了我,谁还找你少侠打听呢!”
独孤青道:“在下也不知道。”
“唔!”瑶台玉女明眸一转,冷哼一声,又道:“真怪?在武林中闯荡了一生,却那般怕起事来了,也不怕丢了雪山的人。”
独孤青笑了一笑,道:“焦老英雄的目的可能不是为此!”
瑶台玉女道:“我知道你少侠指的是什么,但那全都一样,我这次就是要斗斗那些什么花而来,哼!”
说时,脸上掠过一抹轻蔑的冷笑。
独孤青笑了一笑,道:“姑娘真不愧巾帼英雄,在下十分佩服,不过……”
“怕我斗不过她们?”
“在下的意思是,五英花令行事太诡谲,有时令人防不胜防!”
瑶台玉女又是轻蔑的一笑,道:“谢谢少侠的指点。”
说时,鞭梢儿向前面一指道:“我暂住青羊宫中,本来想请少侠去坐片刻,不过……”
口角儿一撇,掠了他身边的幼梅一眼,又道:“大约少侠现在没时间,所以……唔,这样吧,少侠什么时候方便,随时请来谈谈!”
话一说完,也不等独孤青答覆,一紧马缰,鞭梢儿划空一响,纵马前行。
幼梅这才出声道:“独孤大哥,她们是谁啊?好像很了不起,是不是?”
独孤青微微笑道:“小妹,那‘武术汇宗’上说,‘弹指神通’是谁人的成名绝学?”
“雪山老人呀!”
“那就对了,这位姑娘就是雪山老人的孙女,人称瑶台玉女的便是。”
幼梅幽幽的看着独孤青道:“大哥,你们很熟,是不是?”
独孤青道:“一面之缘而已。”
“她要大哥去找她,去不去呢?”
“那要看有没有必要了。不过,我曾受过她师伯焦老英雄的厚赐,雪山老人又是望重武林的高人,因此,大哥也应该为她尽一点力。”
幼梅强展笑颜道:“我们是不是回城去?”
“好!我拦车。”
一会儿工夫,由青羊宫方向疾驶而来一辆马车,春三月,游人最多,回程马车有的是,一见两人站在道傍,那马车不用招呼,已戛然停下。
那赶车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鸭舌帽压在眉际,响起微带童音的声音,向两人问道:“两位,要进城么?”
独孤青点点头,便与幼梅上了马车。
赶车少年,鞭丝一挥,那马车开始疾驰起来。
忽然,独孤青耸耸鼻头,好像在嗅什么?跟着脸上游现出淡淡的笑容。
幼梅道:“独孤大哥,你笑什么?”
独孤青道:“小妹,你可记得我们来时在车上说的那首诗的第三句?”
“记得呀!是‘二十五里香不断’。”
“对了,你闻,好香啊!”
“嗯!真香!”
独孤青打了一个呵欠道:“小妹,咱们放下车帘打个盹如何?我真困。”
幼梅也顿觉困极,应道:“好啊,我也困啦!”
于是,车帘轻轻垂下。
前面的赶车少年,脸上微微一笑,鞭丝影里,马车如飞一般疾驶。前行不久,已然到了一条岔道,赶车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见车帘低垂,车中两人酣声隐隐,脸上立时浮现一个得意的微笑。只见他右手一带,那辆马车轻轻的拐向右侧岔道上去了,并未直奔西门。
不久,马车过了一道石板桥,进入了一个村庄的广场。
村屋中立时奔出一个汉子,向那赶车少年问道:“得手了么?”
赶车少年一勒马缰,鸭舌帽一掀,现出一幅眉清目秀的俏丽面孔,笑嘻嘻的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时,正屋中也走出两个蒙面女人,一个体态轻盈,披着一件红色披风,一个则显得有些龙钟老态。
那身穿红色披风的丽人,向马车扫了一眼,声音极其妩媚的问道:“英桃,你没有弄错吧?”
赶车少年垂手回道:“错不了!”
那龙钟老态的蒙面女人嘿嘿一笑,道:“给我拖出来!”
适才问话的汉子应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撩起车帘。
所有能看见车内的人,全都“咦”了一声。
那龙钟老态女人当先大喝道:“英桃,人呢?”
那赶车的少年向车内看了一眼,立时惊得一呆,双眼发直,张着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马车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只有车座上放了一块大石头。
那身披红色风衣的蒙面丽人,极其沉着,笑了一声,道:“英桃,这是怎么回事?”
那赶车少年哭丧着脸回道:“他们真的上了车!”
龙钟的蒙面女人又喝道:“可使过了‘睡莲香’?”
“有啊!而且亲耳听见他们说困了,要在车中打盹的。”
蒙面丽人轻移莲步,真是步步生香,衣袂飘飘的向马车走去,忽然伸手在那大石下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看,笑道:“大妈,这事不能怪英桃,是我们太过自信了。”
那龙钟的蒙面女人,一晃身,到了丽人身边,伸手接过纸条,看罢,嘿嘿厉笑道:“好奸滑的小子,老身不杀他,誓不为人。”
丽人脸上青纱飘动,格格笑道:“大妈,现在你相信了吧,这家伙不但武功奇诡,而且机智过人,看来我们真要好好的想法子对付他呢!”
那龙钟老态蒙面女人嘿嘿一声,一扬手中纸条,厉声道:“‘有劳相送一程,谢了!’令主你看,这小子写得多讥讽!”
丽人伸手接去纸条,放入怀中,沉吟了一阵,才又脆声笑道:“大妈,别急,他不会得意得太久的。”
“可是总令主的限期……”
“唔!我知道。”丽人冷笑一声,道:“别说金剑令谕我不敢违,这个人我也丢不起,在一个月的限期内,我一定让他成为瓮中之鳖就是。”
说完,素手一挥,又道:“你们先去换装,准备回城!”
又回头对那龙钟女人笑道:“大妈,现在证明了那小子不好斗吧?所以三个月前失手那件事,希望你老在总令主面前,多包涵一点啊!”
那龙钟女人一把扯下罩面青纱,现出一幅丑陋得十分可憎的面孔,怔怔的说道:“令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丽人面罩后面,传出一声轻笑道:“ 没么啊,因为大妈职司监令,今天在梅林中又亲自与那小子动过手,结果……”
又是一声轻笑之后,才又说道:“因此,总令主假若责怪下来,大家全不好看,大妈,你说是不是呢?”
那丑面老妇嘿了一声,一张脸本来就丑,现在扭曲得更为难看。
当天下午。
独孤青神色显得有些抑郁,独自坐在客屋中,凝望着后窗外那一角红楼出神。
幼梅轻轻走了进来,倚在桌边,轻声喊道:“独孤大哥,你在想什么?”
独孤青并未回头,口中说道:“我在想许多事。”
幼梅忽然轻声一叹,道:“大哥,我想走了。一个去找妈。”
“那怎么行!”独孤青道:“小妹,可知道今天那些人,正欲得你而甘心呢?”
“我知道!”幼梅又是幽幽一叹。
独孤青道:“我送你回邛崃山好不好?我想伯母的行踪,你爷爷一定知道,然后我给伯母送信去,要她回来看你。”
幼梅凄然一笑,固执的说道:“我不回去!我发过誓不找到妈,绝不回去的。”
独孤青想了一想道:“伯母的名字呢?”
“不知道!”
“她可能是武林中人,总听过她老人家在武林中所用的名号吧?”
“不知道!”
幼梅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小布包。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打开,现出一块玉雕的寒梅,约有铜钱般大小,玉色晶莹翠绿,十分可爱,梅蒂上有寸许长的花枝,却是用纯金镶成。
幼梅将它递给独孤青,道:“这是我妈的东西,上面有字,我看不懂!大哥也许看得出来。”
独孤青接过手中,仔细一看,只见五片梅瓣上,果然各刻有米粒般大小的字迹,若非幼梅说明,几乎不曾发现。
那五个字合起来,竟是一句:“无语问苍天”。
由这五个字看来,这幼梅的母亲,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遭遇,就是有锥心泣血的隐恨?但对她的去处和名号,却一点帮助也没有。
独孤青凝思了一阵,摇摇头,将玉雕寒梅送还给幼梅,说道:“小妹,这五个字上看不出什么来。”
幼梅叹口气道:“所以我不愿再累赘大哥,只有天涯海角去找了。”
独孤青对幼梅的遭遇十分同情,不由也想起自己来,自己不也是出外寻母的么?
想到这里,独孤青忍不住星眸蕴泪,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幼梅轻声道:“大哥,别为我难过。”
忽又一声幽叹,眼圈儿一红,落下泪来。
独孤青只道她思母情殷,又劝道:“小妹,等一下我们去找九顶三义,要他们先向四处打听伯母的行踪。”
“谁是九顶三义?”
“小妹忘了武候祠那个残眉汉子?”
一提到残眉汉子,幼梅脸上立即涌现一片红晕,娇羞的道:“大哥几时跟他们套上交情了?”
独孤青一笑,便将昨夜与三残订盟之事说了一遍。
幼梅道:“可是我见了他们会怕!”
独孤青道:“今非昔比,他们已更名三义,别再以过去的三残来看他们。小妹,听话。”
幼梅迟疑了一阵,才勉强点头道:“唔!我听,大哥!”
“这才是好小妹。”独孤青微微一笑,正要接着说下去,幼梅又抢着说道:“啊!大哥,你怎会发现今天那马车夫有问题?”
独孤青笑道:“我上车时,从那车夫身上嗅着一股女子的脂粉香味,再仔细一留心,鸭舌帽压得那么低,又是尖嗓门,还不够明白么?”
幼梅又道:“那梅林中的丑妇人想从大哥身上知道什么?”
独孤青道:“大约她们想知道适才那位瑶台玉女的焦师伯的去处?”
幼梅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不去问瑶台玉女,却来找大哥的麻烦?”
“当然有原因!”独孤青又将三月前独手乾坤焦天梦家中发现桃花令的经过,以及五英花令横行武林之事,大概的说了一遍。只是焦天梦暗赠九全宝图之事未曾说出。
幼梅点漆似的双眸眨了一阵,“啊”了一声,说道:“这么说,那些人可能就是五英花令中人了?”
“大有可能!”
“那杀人毁尸之事也是她们作的了?”
“当然也可能。”
正说至此,忽听门上“笃”地一声轻响,有人敲门。
幼梅才想起来,独孤青摇手示意,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伙计的声音道:“公子,有人送一口箱子来。”
独孤青一怔,在成都他无亲无故,谁会给他进来一口箱子?忙亲自起身开门,果然门边摆了一口约有二尺半长,尺许高的木箱。
独孤青道:“什么人送来的?”
伙计道:“是一位大爷!”
“人呢?”
“走了!这儿还有一封信!”
独孤青伸手接过,拆开一看,脸色一变,忙挥退伙计,将木箱搬入房中,但并不打开,只脸色凝重的看着木箱出神。
独孤青凄然一叹,蓦然一跺脚道:“是我害了他们!”
“谁啊?”
“九顶三义!”
“他们怎么啦?”
“死了!”
幼梅一怔道:“谁杀了他们?”
“桃花令主!”
“死在什么地方?”
“这木箱中!”
幼梅惊得“啊哟”一声,身子猛向后退,右手直拍胸脯道:“她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我曾经要他们替我打听五英花令的行踪。”
“信上还写些什么?”
“有六颗人头,明天或后天还要分期送来。”
“六颗人头,谁的?”
“瑶台玉女和雪山四婢!”
“那才五个人呀?还有一个是谁?”
独孤青目注幼梅,冷笑一声,道:“小妹别问了,大哥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傍晚!
独孤青雇了一辆马车,携带那口木箱,与幼梅又驰出城西。
选了一个僻静之处,等到天黑无人,才从衣底摸出那柄闪烁着墨绿光芒的墨龙剑,掘了一个深坑,然后回头对幼梅凄然道:“小妹,你离远一点。”
幼梅道:“为什么?”
独孤青道:“我担心这箱中有古怪,而且你看了会怕。”
幼梅道:“我不怕就是。”
“不怕也得离开,箱盖一开可能有暗器或毒烟,你答应听大哥话的。”
幼梅无奈,噘着小嘴儿走出两丈以外。
独孤青这才用剑尖沿着箱盖一划,然后剑尖轻轻一挑,果然嗤嗤之声不绝,数十道寒光疾射而出。
独孤青身形一闪而退,待那寒光落地,他低头看了一下,冷笑道:“好歹毒的家伙,哼!可惜遇上了我。”
独孤青这才飘落那木箱之前,朗朗星眸,凝望着箱内血肉模糊的三颗人头,脸色不断变化,愤怒、凄楚、悔恨兼而有之,最后仰天一声长叹,道:“三位兄长,是我害了你们,这血仇小弟一定要报,否则小弟一定会追随泉下,以赎罪孽,暂请在这儿安息吧!”
说完,将木箱盖好,放入坑中,手脚并用,用土掩成一冢新坟,然后找来一块大青石,竖在坟前。只见他运指如飞,在石上写了几行字。
幼梅缓缓走到他身边,只见石上现出的字是:“青山埋侠骨,三义葬佳城,锄奸有后起,正义照乾坤!”
下面署着:“川南独孤青泣题”。
幼梅仰头看着独孤青,只见他一张美如冠玉的俊脸,映着月光,此时白惨惨的有如一张白纸,而且双唇紧闭,星眸蕴泪,身子一动也不动。
独孤青忽然发出一声长叹,道:“小妹,我们应该走了。”
幼梅擦干眼泪立起,道:“回城去么?”
“不!去青羊宫。”
二更过后,两人已离青羊宫不远,宫中晚钟嘹亮,似是并无事故。
但就在此时,前面当路的一座林中,突然飞起一群宿鸟。
独孤青怔然止步,低声道:“小妹,前面林中有人。”
幼梅道:“又是那些人么?”
独孤青冷笑道:“人家寄头留书,就是希望我来。”
幼梅道:“那不是明明知道,还故意涉险么?”
独孤青叹口气道:“难道你希望大哥明天再收到五颗人头?”
他沉思了一下,又冷然伴着幼梅,昂然向林中走。
进林丈许,忽听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居然真的来了?”
独孤青道:“出来吧!假如我猜得不错,你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嘿!好不知死活,今夜不像白天,小子,你要多留心了。”
“这句话应该由在下告诉你!”
“很好!”
林中“刷”的一声,一条人影在前面丈许处扑落,独孤青双眸如电,看得出果然是白天那个丑面女人,而且四周鬼影晃动,竟有十数人之多。
独孤青星眸微扫,傲然不惧的笑了一笑,道:“在下猜想,今夜桃花令主也该来了!”
“不错,我来了!”浪笑声由右侧响起,一个红色身影,倏忽在左侧丈许处现身,只是脸上仍罩着一块轻纱,触鼻一阵桃花香味。
独孤青淡淡一笑,道:“久违了,令主!”
“格格!”红影发出一阵浪笑道:“是啊,三个月不见啦,独孤少侠,你好!”
独孤青冷冷的说道:“拜谢令主今日厚赐,独孤青特来面谢!”
“你是说九顶三残的人头?”
“不!”独孤青声音一沉,道:“前夜以前,在下不想更正令主这句话,但前夜以后,‘三残’已更名‘三义’,而且在下知道,他们之死,不是由于做了坏事!”
“格格!”桃花令主又是一声浪笑道:“哟!少侠,九顶三残,谁不知是武林中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的坏人,人人皆欲得而诛之。怎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三义’了呢?”
独孤青抗声道:“三残过去所作所为,或有不为侠义中人所容之事。若是死于侠义道中人手里,那是因为过去罪恶,在下不敢置词。可是,三残不死于侠义中人,却死于改过向着想侦查比他们过去行为更坏,恶迹更多更毒之人手中,那就又当别论!”
桃花令主花枝乱颤,不断“格格”娇笑,笑了一阵才道:“真是高论,少侠的意思,是我们比三残更坏更毒,是不是?”
“不过,少侠要想替三残报仇,会失望的。”
“令主是说在下已身陷重围?”
“今夜少侠若想全身而退,只怕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独孤青忽然朗朗长笑,笑声划破夜空,传出老远,笑罢说道:“就凭令主和你带来的这些人?独孤青既不痴,又不傻,敢于只身前来,只怕失望的不是在下。”
“哟!好大的口气!”
“事实可以证明!”
“是不是少侠仗着身习‘离合神功’?”
独孤青心中微微一震,想不到白天仓促地用了“离合神功”中一招“引”字诀,竟然被她们识出。蓦想起九全老人在秘籍上所注记的一段话:“离合神功为老夫浸淫武学数十年所创心法,得我秘籍者,应知有所珍秘,万勿轻易炫露,否则虽不承认已得九全秘笈,亦将为武林中人所猜疑,怀璧其罪,因福反祸,慎之!慎之!”
因为这一段话的告诫,独孤青只得淡淡一笑道:“什么叫‘离合神功’?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名称。”
桃花令主道:“那么少侠的师承是……”
“恕难奉告!”
“假如少侠肯说,今夜咱们还可商量!”
独孤青大笑道:“令主是说,我会出卖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安全?”
“那是智者!”
“那是卑鄙!”独孤青厉声道:“还有一件事,在下还想问问,昨日这梅林中杀人毁尸,用那种无比的化骨散的可是令主?”
“不错,少侠知道就好。看你年轻有为,像那样化为一滩血水,多可惜!”
独孤青又厉声道:“死的是什么人?”
“格格!难道他们也会是少侠的盟兄不成?两个黑道中微不足道的人物罢了!”
“为什么该死?”
“好!我告诉少侠,他们不长眼睛,届然财迷心窍,歪心眼动到我的头上来了。”
独孤青解开了心中的疑团,朗朗笑道:“我道为什么前夜万花居没风吹草动?原来就是那两位不长眼睛的朋友?不错,那两位朋友不该动那珠花的念头,可是罪尚不至于该死,若与令主你们的行为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丑面妇人嘿嘿笑道:“令主,这小子已知道万花居的秘密了,今夜万难容他!”
那桃花令主点头道:“这一点我知道,不过我还不想现在杀他!”
“为什么?”那丑面妇人一怔。
桃花令主格格笑道:“大妈,你难道忘了金剑令谕?杀了他,又从什么地方去查焦天梦的行踪呢?”
“嘿!”丑面妇人牙关紧咬,若非这一句话,真恨不得一掌将独孤青击毙。
独孤青心中暗喜,心说:“只要你们有这顾忌,虽然我要保护幼梅,大约也奈何不了我。”
独孤青星眸疾扫,忽见那四周如憧憧鬼魅般的人影,不进反退,全都退出三四丈外,每人手中握着一根粗如酒杯般黄澄澄的东西。
桃花令主又格格笑道:“那是‘万毒蜂针’,不过今夜用的没毒,射中了只是浑身发痒发热,连衣服也要自己脱光呢!”
幼梅脸上红飞,羞得“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
桃花令主又笑道:“索兴告诉你们吧!连树上也有人准备着呢!小姑娘,你要是怕,最好劝劝你那位大哥,说出焦天梦的去处来!”
桃花令主又格格笑道:“我这方法儿狠是狠了一点,可是没法子,少侠,你别见怪!”
幼梅听见中了那暗器自己会把衣服脱光,急得秀目中泪光莹莹,又低声道:“大哥,怎么办?”
独孤青一时虽没主意,但口头仍安慰道:“小妹,别怕,有我呢!”
桃花令主又格格笑道:“少侠,听人劝,得一半。假若少侠肯跟我合作,说出焦天梦的去处,我不但不会伤你们,而且,我还在总令主面前保荐少侠,地位绝不在我之下,如何?”
独孤青沉声喝问道:“你们总令主是谁?”
“这个么?抱歉得很,目前不能告诉你!”
独孤青朗笑道:“威胁利诱,兼而有之。令主,你把独孤青估计错了。”
桃花令主道:“不再考虑了么?少侠。”
独孤青本想扶着幼梅突围,但知道这方法今夜不行,剑眉一皱,忽然想出个好主意,毅然道:“那是与虎谋皮,独孤青领教令主的‘万毒蜂针’。”
桃花令主一声浪笑道:“那真对不起啦!少侠!”
话声一落,身形蓦退,两只红袖突然前拂,两蓬细如牛毛的银针,电射而出。
独孤青以为这是桃花令主发暗器的信号,突将幼梅向怀中一带,九全真气运布全身,双掌迎着桃花令主所发两蓬银针一引一拂。
狂风起处,那两蓬银针,比起势更快,如星雨一样竟从他身边滑过,直向身后那些人影射去。
桃花令主格格笑道:“那没用啊,为什么我的人全遇到三丈以外呢?少侠,现在你应该懂了!”
独孤青冷笑道:“不错!你这一着够高明。”
桃花令主道:“少侠,你准备好这一次,我是万针齐发,小心了!”
声落,蓦听她一声娇叱,身形前欺数尺,双袖再又拂去。
跟着,四周响起机簧拨动声音,登时上下四方一片白蒙蒙的闪光,如烟似雾,直向两人立身处电射而来。
独孤青仰天发出一声龙吟风呕般的长笑,左手环抱幼梅,右掌照定前方疾拂,劲风起处,桃花令主那两蓬针雨,这次竞被硬生生震了回去,有如雾卷烟回,反而向桃花令主射去。
站在桃花令主旁边的丑妇一声狞笑,大喝道:“小子,你还想逞强!”
随着话声,双掌齐扬,一股冷飕飕的气劲,竟由斜刺里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青冷然一哂,不待丑妇“阴阳摧心掌”卷到,向后一滑,身似飘萍,背向身后无数的漫天针雨撞去。
桃花令主格格一笑,红袖翻飞,将那撞回针雨,再又抖来,口中正自得意的说道:“少侠,要想脱出这万毒蜂针,只怕不……”
“容易”两字尚来说出,蓦听独孤青一声暴喝,身形疾震,那已经射中独孤青身上的万毒蜂针,突然咝咝急啸,悉数反弹回去。
因为独孤青此时是背向身后那些发射蜂针之人,两方相距不过丈许距离,九全真气骤发,竟比那些人手中蜂简射出更快,“哎哟”声中,梅树间已有七八人倒下。 、
独孤青长笑划空,自梅林中,电闪而去。眨眼工夫,远处梅树梢头,传来独孤青的朗朗声音:“令主,万毒蜂针也不过如此,再见!”
这些事,虽是发生在瞬间,而且又在仓促之中,但桃花令主可看得清清楚楚。
她呆了!
呆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个卓大妈!
梅林中一阵骚动之后,终又重归静止。
这时,离适才现场约五六丈远的梅林深处,现出两个模糊影子,一人短胖微驼,一个白衣轻盈,但面目全被梅树荫影遮住,看不真切。
只听那短胖驼背的身影又道:“五英花令中人行事,只问目的,不挥手段,从来不讲武林规矩的。所以,姑娘以后对她们要特别小心些。”
那白衣身影道:“驼叔,那女人是谁?”
“跟独孤少侠一起的那一位?”
“是一个谜样的姑娘!”
“为什么?”
“因为她出身武林中一个显赫之家,但却不会武功!”
“出身武林世家,哪有不会武功的?”
“怪就怪在这里了!因为她家中藏有一本武林奇书。”
“什么书?”
“相传近百年鬼才秀士手著的那本‘武术汇宗’!”
“什么?武林中当真有那本书?”
“一点不错,那姑娘不会武功,却认得任何武功的招式名称和流源,而且她自己曾毫不掩饰的说出,在家中读过那本包罗天下武学流源和记载着各门各派武功招式名称的奇书。”
沉默了一阵,那被称做驼叔的人又干笑一声道:“开始我也怀疑她是五英花令中人,还替独孤少侠捏了一把汗,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证明驼叔的想法错了!”
“会不会另外有人对他另有目的呢?驼叔!”
“这就难说了!”那驼叔又干笑道:“别人称我驼怪!驼叔也十分自信,再诡的人也别想在我这个驼怪跟前弄花招。可是,这一次连我这驼怪也拿不准,猜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白衣身影道:“就因她说读过‘武术汇宗’而又不会武功么?”
“以常理推测……”那驼叔弓着身子走了两步,又道:“假若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或是照侄女儿所说另有目的而来,她就不应该说出家中藏着那本天下第一奇书,更不应该说出自己亲自读过。这样别说独孤少侠,任何人也得对她存疑?”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呢?”
“侄女儿说得是!”那驼叔弯着身子走回原地,又道:“按这两天来驼叔的观察,独孤少侠不是毫无戒心,也在细心的观察她。但他却以君子坦荡荡的气度,助人为目的的主旨与那姑娘相处在一起。因为那天在武侯祠,他亲口答应过要帮她找寻母亲。”
那驼子又道:“侄女儿,你道她说什么?”
“什么啊?”
“她说!”驼子两手一摊,又道:“要回去偷那本天下第一奇书来给独孤少侠呢!”
“要不是诱惑?就是讨好?哼!”
“这一点我跟侄女儿的看法不同。”
“难道会另有理由?”
“唔!那是天真,也是出自真诚!”
“独孤少侠自然高兴了?”
“不!是严辞拒绝!因此,我对这年轻人有着很高的评价!所以我说,侄女儿,将独孤少侠比做人中之龙并不为过。因此嘛,哈哈,侄女儿,你对这个武林中年轻有为的人千万别……”
“别说下去了,谁稀罕?”
又是一阵沉默。
那驼子才道:“啊!对了,独孤少侠怎么会咱们雪山武学?”
“白天独孤少侠曾用弹指功制服了藏龙堡的锁喉指!”
“他一身所学可能很杂,也许是近似吧?”
“可是他却承认是咱们的雪山武学。”
“那就怪了?”
话声中,两条人影一闪,隐入梅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