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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隐现端倪

掌风顿起,那些围在令狐英身边的人,迅速的向后闪退,敢情他们知道副总令主这一掌威不可当,生怕那掌力波及他们。

但这位假令狐英却视若无睹,气定神闲的含笑卓立,不但未出手化解,根本连闪躲的意思也没有。

对面树后偷窥的令狐英虽然听不见他们那些低声谈话,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和大声说的话,却能听见和看见,不由又大吃一惊,身形微动,又想扑出。

但他身后的中年文士又笑着说道:“青年人,沉着气,你看,不是又没事了么?”

令狐英忙又纵目看去,却见那位副总令主右手已缓缓下垂,夜空中传来那位副总令主的叹声道:“唉!你还是走吧!我又不想杀你了。”

敢情这位副总令主,已能将发出的掌力,修为到随意收回的地步,不然,分明她那一掌已经拍出,那位大公主何能安然无恙。

“有趣么?青年人。”又是那中年文士的声音。

令狐英因为没听见那些人未扑去前那大公主和副总令主之间,低声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又问道:“老前辈,有趣得很,但这是为什么?”

中年文士笑道:“你想知道么?”

令狐英道:“是的,请老前辈明告。”

中年文士在他身后又吃吃笑道:“青年人,这是人性。”

“人性?老前辈是说,这位副总令主竟然有一念之仁?”

“岂止一念,太多次了,可惜你尚懵然不察。”

“我?”令狐英一怔。

中年文士伸手拍拍令狐英肩头,又吃吃笑道:“是的,你是当局者迷,假若她想杀你,至少已死了三数次了,好了!青年人,再看下去。”

令狐英忙又抬眼看去,只见那位副总令主向手下众人厉声道:“总令主既想称尊武林,昭信义于天下,因此本座与这令狐英有言在先,当然不能失信,你们全都退回原地。”

那些围在假扮令狐英的大公主四周的人,虽是各个咬牙切齿,但谁敢不听副总令主的命令,果然各自掠身后退。

双判在飞身掠起之时,却对答了几句话。

黑判嘿嘿道:“老白,我说如何?” .

白判哈哈低笑道:“这下咱们可输了。”

黑判道:“没说的,咱们只有回老家去啦!”

“哈哈,说得是,说来还是沾那傻小子的好处。”

“因此,我老黑建议,咱们这次回去,将双魔的名号也取消。”

“你老黑是说隐姓埋名。”

“不!那太消极了。”

“你是说……”

“照那小子说的,多做一点见得人的事,这也是你老白,答应人家的赌注之一。”

白判哈哈笑道:“你老黑几时悟彻了人生?”

黑判嘿嘿道:“倒不是悟彻人生,而是那小子说得有道理,我不想死后留下骂名。”

“哈哈,有你的,别响,有人来了。”

原来两判身后,金剑七老已经跟至,两人相视一笑,停身而立。

那边的假令狐英正在此时紧追不舍的问道:“你到底是不是令狐英生母?”

那副总令主凄然一叹道:“孩子,你母亲早死,我……我不是!”

假扮令狐英的大公主心中明白,这位副总令主是言不由衷,她已经确定她必是无疑,可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不敢承认,当下想了一想,笑道:“那么你本来是谁?”

“我……?”

“唔!不然,你对我几次不忍下手,虚发掌力,有何解释?”

“我……我是你母亲同门师妹,因为知道你是她的孩子,所以……这样够不够?”

这位大公主只知令狐英寻母之事,至于她母亲的出身来历,根本一无所知,又笑道:“金剑令主,今夜欲杀我而甘心,你这样做,不怕负担责任么?”

“这……”那副总令主又是一声长叹道:“是的,但我已无所选择。”

“为了一个同门师姐之子!”

“孩子,你别问得太多了,那是我的事。”

大公主又笑道:“因此,副总令主这一番话,使在下难以置信了。”

那副总令主突然双目一抬,眼中棱光闪闪,喝道:“难道你非逼我杀你不可?”

假扮令狐英的大公主笑道:“在下不是怕死之人。”

副总令主一怔,又是长长叹口气,好像无可奈何的说道:“孩子,你太倔强了,你赶快走吧,明夜此时,你再到这罪心庵来,便知道我是谁了。”

大公主心中一喜,现在事情非常明显,这位副总令主十成有八成是令狐英生母无疑,想不到自己临死之前,还为他揭开了一个谜。

她虽然有求死之心,但现在反而不能死了,因为人家既不杀她,而她又必须将这件事告诉令狐英,因此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希望副总令主不要食言才好!”

那副总令主挥手道:“你快走吧!不过,我先告诉你一句话,孩子,对你,那将不是一件好事。”

说罢,人已掉头向那软轿停放之处,缓缓走去。

这边的令狐英觉得奇怪,想不到一场凶险,又化险为夷,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回事?”

那文士一笑道:“你还不明白?”

令狐英道:“晚辈不明白。”

文士道:“那个令狐英来了,她会告诉你一切,可是,青年人,当你明白一切之后,希望你坚强起来。”

说罢,回身向站在倩如身边的中年妇人挥手道:“我们走吧!”

令狐英本在注视飞掠而来的大公主,一听文士要走,忙回头道:“老前辈慢走!”

但等他回头时,哪还有文士和那中年妇人的影子,但夜空中却传来朗朗冷声道:

“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仇恨忘不了,你杀别人人杀你,到头全都没命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亲恩忘不了,世事如棋成巧局,亲者即仇如何了?”

吟声朗朗,自夜空中清楚传来,但令狐英极目向声音处看去,又根本没人,一时之间不由呆住了。

使他发呆的,还不止中年文士闻声不见人,而是最后“亲者即仇如何了”那句话。

忽然身侧有人说道:“你呆什么?”

令狐英蓦然惊觉过来,转头一看,只是倩如站在自己身边,不由脱口问道:“倩如,你听见没有?”

“什么啊!”

“适才的吟声!”

“吟声?谁啊?”

“双仙走后传来的朗吟。”

“双仙?你看见了?”

“咦!适才你不知道?”

情如疑惑的眨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说:“没有啊!我好像睡着了,刚才醒来。”

令狐英道:“原来如此!”

倩如道:“那施翠琴可是双仙救去了?”

令狐英摇头道:“不!那个施翠琴可能是假的,所以他们没有伸手。”

倩如道:“那些人呢?”

令狐英道:“走了!”

倩如蓦想起自己的大姐来,一声惊呼道:“哎呀!我大姐怎么了?”

令狐英含笑向前一指道:“你看,她不是来了么?”

倩如正抬头看去,那位大公主恰好飞掠落地,一见两人便含笑道:“三妹夫,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令狐英一怔,怔的不是她所说的“有好消息”,而是她那一声三妹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声才好?

倒是倩如含情脉脉的看了令狐英一眼,双颊微红含羞的问道:“大姐,她们怎会走的?”

那位大公主轻声一叹道:“我真是一个苦命人,连想死都不成。”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自头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令狐英仔细一看,心中好生惊异,果然这位大公主与桃花令主长得一般无二,无怪那夜在浣花溪畔,会将她误认为是桃花令主了。

令狐英忙拱手道:“谢谢大公主仗义挺身,真令在下过意不去,倩如告知原因后,所以才赶了前来……”

那大公主幽幽一叹,不让他说完抢着说道:“你们耽在这里我知道,是想必要时出手相助,是不是?唉!真要如此,我的一番苦心不是白费了么?三妹也真是,要你带他走,你偏由着他赶来,咱们不是商量好的么?”

倩如幽幽的扫了令狐英一眼道:“他一听说扭头就跑,连话也不让我多说一句,而且大姐走后,我也觉得不妥,为了我们,怎能让大姐去送死!”

大公主又是长叹道:“三妹,你是知道的,我的死哪里是为你们,不过是借人之手求解脱而已,唉!一个人既然非死不可,为什么不用自己剩余的生命,替别人作点有益的事呢?”

令狐英忙道:“大公主快别这么说,在下已向倩如说过,等今夜之事过去,我一定去地狱谷求见令尊,拼着一死也要他取消这种不近人情的规定,而且在下还想助大公主去寻访那个人。”

大公主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谢谢你三妹夫,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时限迫促,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就是,还是先谈你的事吧!”

倩如又道:“大姐适才说有什么好消息呀?”

大公主道:“三妹夫,你知道这位副总令主是谁?”

令狐英愕然道:“不知道。”

大公主忽然笑道:“那么,明夜你再到那座罪心庵中去见她,也许她正是你想找的人。”

令狐英一惊道:“大公主说,她……她……是我母亲?”

“可能!”

“真的?”令狐英心中,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制,这消息对他是一喜一惊,喜的是自己母亲终于有了下落,但惊的却是自己思慕了十五年的母亲,却是一个在武林为恶的副总令主,与自己完全处于敌对的地位,若然一切是真,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问题。

这时蓦又想起双仙临去时那“亲者即仇如何了”那句话,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呆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公主,人却像木偶一般。

大公主看见他激动得胀红一张脸,星眸中泪光闪动,不由又凄然一叹道:“你先别着急,那是我的判断,所以我只是说可能而已,因为我曾问过她,但她却一口否认。”

站在旁边的倩如可就比谁都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紧靠着令狐英低声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大姐说,那是大姐的判断而已,事情也许并不是那样。”

大公主又紧接着说道:“反正明夜就会水落石出,现在急也没用。”

令狐英一声长叹道:“谢谢大公主,但愿不是如此,不然,上天对我令狐英一家太残忍了,公主所说的明夜便能水落石出,又是怎么回事?”

大公主道:“她约你明夜再到罪心庵中见她。”

倩如一惊道:“大姐看会不会又是诡计?”

大公主摇头道:“大约不会,假若她真想要杀三妹夫,今夜我还能没事么?”

于是又将适才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倩如回脸望着令狐英道:“好,明晚我跟大姐陪你去,也许她真是伯母的同门师妹,但从她那里一定问得出伯母的住处,她今夜不肯说的原因,看来可能是因为耳目众多之故。”

令狐英点头道:“但愿如此,不过,回想适才双仙对我说的那些话,可能十之八九,她便是我母亲。”

倩如道:“那也没什么?若然她真是伯母,从她几次不肯对你下毒手一点看来,母子之情仍在,我们可以劝她改邪归正,不是更好么?”

令狐英点头道:“当然只有如此了,万一她老人家执迷不悟,我只有一死以谢天下武林,为她老人家赎罪。”

倩如脸色一惨,秀目中顿涌泪光道:“英哥,你不能那么做,母子天性之亲,我想她老人家会听你的。”

月暗林昏,几个伤心人的影子,渐渐投入沉沉黑暗之中。

三人刚离去不久,那月昏林暗的树影中,忽然又有两个纤小的人影晃动。

随着传出一声轻叹道:“莺妹,你听见没有。”

一个轻脆的声音道:“听见了。”

那叹息之人又说:“看来我们的苦心白费了,而且还弄巧成拙。”

一声冷笑,另一人道:“呸!真是不识羞,现在就妹夫长,妹夫短的叫得令人听了肉麻。”

那叹息之人又道:“唉!现在咱们怎么办?”

另一人道:“娘一定有办法!”

“唉!莺妹!”那叹息之人又长长叹息一声又道:“我看娘也没什么好办法了,难道你没看出,娘布置的一切全落了空,只是我有点不懂,她老人早晚干脆说明自己是谁不就得了么?”

那被称做莺妹之人道:“是啊!我也问过娘,可是娘总是苦笑着摇头,好像另有隐衷。”

叹息之人又道:“你想得出其中原因吗?”

“想不出!”

“会不会是因为怕总令主知道对令狐大哥不利?”

“不?事实上总令主早就知道了,娘说总令主一再下令,不叫人伤害他,就是因为娘的关系。”

“那又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咦!是谁?”

那叹息之人,似也同时惊觉,身形疾闪,已与那称做莺妹的人,并肩而立。

这时,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平静的说道:“两个小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那个称做莺妹的姑娘厉声道:“那你是谁?”

忽然那暗影中又传出一个女人声音道:“别问我们是谁?小姑娘,你娘可是姓梅名仙,实际上她又叫白素贞,人称巫山玄女,对不对?”

“呸!谁说的?”

黑暗中那男人道:“贞娘,别问这些了,这小姑娘大约不会知道这些。”

但那被称做莺妹身边的另一个姑娘却“哎呀”一声,道:“莺妹,那巫山玄女不是被烧死了么?怎么她会说是你娘?”

那莺妹道:“是啊!他胡说八道,巫山玄女被烧死之事,武林中无人不知,偏生他要瞎说。”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又道:“小姑娘,大约你不知道,这样吧,你回去问问你娘,她要是问你谁告你的,你就说是一个姓甄的人说的。”

那莺妹道:“你叫甄什么?”

黑暗中那女人道:“告诉你娘,她就会知道名字,而且你转告诉你娘,‘故人无恙,希望她回头是岸。’”

旁边的小姑娘道:“喂!你们既是莺妹母亲的故人,何不现身相见。”

那莺妹道:“是啊!既然你们没有恶意,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们呢?”

林木萧萧,夜风簌簌,黑暗中已没有人应声,大约是来人已经走了。

原来这两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莺儿和黄幼梅。

莺儿怔了一阵,道:“黄姐姐,那两个人走了?”

黄幼梅道:“莺妹,你说娘会不会真是巫山玄女?”

莺儿道:“听她胡说八道”

黄幼梅又道:“但娘就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梅仙之事,不是过去你也不知道么?”

莺儿一怔,最后摇头道:“那是我娘因为要查访仇人,才改名换姓的。”

黄幼梅道:“但娘早知令狐英大哥是她的亲生骨肉,为什么不肯相认呢?”

莺儿想了一想,道:“是啊!”莺儿拍手道:“大约是如此!不然娘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大哥归顺金剑令主呢?”

黄幼梅道:“好了,咱们见娘去!”

刷刷两声,两条小巧的身影,又隐入黑暗之中。

但两人走后,黑暗中又传出一声轻叹道:“贞娘,想不到这场恩怨,连我们也牵扯上了,珍珍那孩子竟胡闹到这种地步?”

一个女人声音道:“还不是你从小惯坏了她,偏生又要她借住周家,大约那周家老婆子怂恿她,才做出这种事来,好得我们发觉得早,不然武林大乱,我们也难逃纵女为恶之罪。”

那男人哈哈一笑道:“虽是如此,但珍珍一个女儿家,竟有别人不及的心机和胆识,几乎连我们也如坠五里雾中。”

那女人呸了一口,道:“你还得意呢?这事若让天下武林知道,你我还有脸见人么?而且,你看出来没有,珍珍那孩子对令狐英好像钟了情,可是眼前地狱谷的三丫头,和这姓黄的姑娘在爱他,另外还有王瑶凤,别的事还好办,这感情的纠纷,却很难摆平呢?何况珍珍那孩子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男人沉吟道:“贞娘说得是,别的人尚好办,但地狱谷那三丫头有些难缠。”

“谁都一样!”那女人又道:“难道你我能硬生生把姓黄的和姓王的撇开么?再说令狐英家庭中的那段仇怨,当真像大白之后,那孩子将作些什么?还很难说呢。”

沉吟一阵,那男人声音又道:“这么说,明晚咱们也得来一趟了?”

那女人叹口气道:“当然要来呀!我猜想珍珍那孩子必然也会赶来,那孩子倔强得很,若不当面揭穿,她是不会承认什么的,依我说不如把那几个老家伙也找来,将所有的事明魄作个了断,好不好?”

沉寂了一会,那男人声音又道:“好罢,咱们这一趟总算把事情找出了眉目,也该回去了。”

林中随即寂然。

天亮不久,在周侯爷府的后花园中,一个中年文士和一个美妇人,正面对着朝阳漫步。

楼头上忽然传出,一声娇呼道:“爹娘,你们早啊!”

那文士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好了么?”

楼上凭栏而立的少女,正是双仙之女,现以改为周湘雯的姑娘。

周湘雯一脸憔悴之色的点头道:“好多啦,昨夜烧了一夜,天亮前后才退了烧。”

那美妇人扬起头来,微微笑道:“是啊!所以我给你服药后,一直没去惊动你。”

周湘雯抿嘴一笑道:“娘,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去么?”

美妇人点头道:“你病好了,我们得赶快走,你爹忙着去寻访一个故人。”

周湘雯脸上掠过一抹喜色,但却撒娇似的一扭纤腰道:“不!我要爹娘多住两天陪我,不然我也跟你们去。”

中年文士和那美妇人相视作了一个会心微笑,那中年文士才又道:“傻孩子,爹跟你娘闲云野鹤,萍踪无定,何况这次又不是回隐仙崖,跟我去做什么?”

美妇人也道:“你爹这次下山,本来就是为了你,事情未完,是不会回去的。”

周湘雯一惊道:“什么事?”

中年文士看了美妇人一眼,笑道:“珍儿,你年龄也不小了,爹让你往在这儿,第一是为了你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体质又不耐山中的奇寒和寂寞,第二是想托周夫人给你物色一个终身伴侣,使你娘和我了却一桩心事,现在总算你身体好多了,只是那第二点还没有眉目,因此,我才和你娘赶下山来,想给你找一个可靠之人,以免你心中着急。”

周湘雯惊容始敛,随即一脸娇羞道:“嗯!又来了,娘!你看爹乱说,谁急了那些事?”

中年文士莞尔一笑。

美妇人却接口说道:“珍儿,说真的,娘听周夫人说,你属意一个姓令狐的年轻人,可是真的?”

楼上的周湘雯娇羞不胜的“嗯”了一声,缓缓低下头去,轻声道:“娘!别提了,他……唉!”

楼下的中年文士和那美妇,又相视一笑!

美妇人又道:“好啦,等我们去访了故人之后再回来替你作主。”

美妇人道:“是啊!马上就走,周夫人那儿,替我们说一声。”

话一说完,两人回身竟向后园门走去。

楼上的周湘雯目送爹娘离去,脸上并无绻恋之色,反而微笑着向身边的婢女一使眼色,才又高声道:“爹,娘,女儿不远送了。”

那文士和美妇回头望了一眼,含笑点头,双双走出了后园门。

跟着周湘雯身边的婢女,如一只巧燕,自楼上一掠而下,如一片落叶般,飘落在后园门侧,偷偷向外凝视,跟着又闪身跟了出去。

就在同一时候,成都城内,令狐英原来投宿那家客栈中,忽然奔进一个满面风尘的老人。

那老人一进门,就抓着一个正为客人供应早餐的么司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喂!么司,我们公子来过了没有?”

那么司先是一怔,继而眼珠一转,好像忽然想起,忙笑道:“啊!原来是王老管家,你老从川东回来了。”

那满面风尘的老人,正是令狐英的老仆余忠,所以么司称他为王老管家。

余忠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我问我走后,我家公子爷可来过?”

么司想了想,道:“来过来过,还不止一次问你老回来没有呢?”

余忠一听令狐英来过了,神色一喜,那焦急之色一扫而空,一屁股坐在一张空桌边的长凳上,长长嘘了口气,但人却突然显得萎顿不堪,刹那间好像又老了十年。

余忠喘了一阵子气,双手不断捶着双腿,才又缓缓问道:“那么他留下话没有?”

么司摇头道:“没有啊!”

余忠又喘口气道:“我是说,我们公子可说过,他现住什么地方?”

么司道:“没有呀,几天前还来住过,可是第二天一早,未见他出店,房中已经没有人,我们还一直奇怪,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呢?”

余忠无可奈何,好得知道公子回来过,便证明没去川东,自己虽然白跑一趟,但从五英禁地捡了一条命回来,也算不幸中大幸,急有什么用,只有等的一法,么司说得不错,也许公子没事,一天半天就来,当下笑一笑道:“好吧!你忙,我歇一会儿再说。”

这情形,却落在店堂左角一张桌上喝酒的两人眼里,那两人一个白发如银,两目神光炯炯长髯拂胸的老人,另外一个却是一个柳眉星目的书生打扮之人。

那书生道:“爷爷,这人大约也是找他的。”

那老人看余忠一眼,叹口气道:“孩子,你非等到他不可?”

那书生忽然露出女儿家撒娇之态,腰儿一扭,小嘴儿嘟起老高道:“嗯!我非找到他不可,爷爷,你答应过我的,怎么现在又……”

老人手拂白髯,又叹口气道:“孩子,爷爷是答应过你,但听称说他不但已混进一场武林是非,而且还隐入无数感情纠纷之中,你何苦也非陷入不可,古语说:回头是岸,爷爷一定替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那书生突然满脸霞飞,轻轻向老人啐了一口道:“爷爷,我又来了,我是要找他评评埋,谁要……”

至此,老人忽然掀髯微笑道:“好吧!看你,也不怕被人看见,也不留心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老人道:“可是你刚才那些态度,好!别说了,等爷爷去问他。”

说罢,站起身来,向那余忠走去。

那余忠喘息方定,忽见一个相貌奇古的老人向他走来,他出身武林人家,一看就知道这老人不是常人,而且是一个正派人物。

那老人刚走到余忠面前,余忠慌忙立起,拱手道:“老人家,有指教么?”

老人莞尔一笑道:“借步到老朽桌上喝一杯如何?”

余忠犹豫的看着老人,道:“你老是……”

老人道:“现在别问,你应该看得出老夫不是坏人,来吧!”

余忠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自己已看出人家不是坏人.反正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再说这老人既是武林前辈,说不定知道公子的下落。

当下,毅然随着老人走去。

老人吩咐么司添了杯筷,敬了一杯酒,才道:“老管家看老朽是何许人?”

余忠恭敬的应道:“你老人家一定是武林中前辈高人。”

老人嘉许的点点头,笑道:“老夫请问老管家,你适才所问的公子,可是剑神令狐孤之后。”

余忠方才一怔。

老人又道:“既然看出老夫不是坏人,直说无妨。”

余忠只好点头道:“老人家怎会知道的?是不是知道少主人下落?”

老人摇摇头道:“我们也在找他。”

余忠又是一怔道:“老人家我他做什么?”

老人一笑,用手向坐在旁边的书生一指,道:“他是我这孙儿的朋友!”

余忠看了那书生一眼,道:“这位公子几时和我家少主人相识的?”

书生道:“是四个月以前,在我师伯独手乾坤焦天梦府上。”

余忠在离开成都时,也风闻独手乾坤焦天梦府中,发现杏花死令之事,但当时因为急着去找令狐英,并未详问结果。

如今一听这书生称焦天梦为师伯,而且焦天梦又是出身雪山,不由扫了老人一眼,心中暗怵:“听人说焦天梦出身雪山,却是少年的师伯,这老人又是少年的爷爷,难道这老人会是雪山老人?”

老人却道:“适才么司说,老管家是自川东回来,不知去川东做什么?”

余忠现在料定这老人是雪山老人,事实下他也料中了,当下直言无隐的将自己追赶步主人前往川东的原因说了一遍。

老人神色凝重的问道:“老管家闯进了五英禁地,怎会活着回来?”

余忠长长叹了口气道:“老朽为了救主心切,以为少主人去了那地方,所以老朽不顾生死,一到川东,便直闻禁地。”

老人点点头道:“忠义之门,必出义仆。”

那书生好像对五英禁地之事,大感兴趣,露牙一笑,问道:“老管家,那五英禁地当真入者必死么?”

余忠道:“一点不错,老朽到了之后,那禁地牌上,已挂了数十颗人头,有的已成枯骨,有的尚刚死不久。”

“你一定察看那些人头了,既然没有你家少主人,那证明你少主人并来去那地方,为什么你还要闯进去?”

“唉,”余忠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说得是,但那只证明少主人并未遇害,正因如此,老朽更急着闯进去看看。”

“你自信武功能敌那五英花令么?”

“老朽当时已顾不了许多,所以就进去了。”

“后来呢?”

“哪知老朽踏进五英禁地,还不到一箭之遥,来了……”

“来了什么?”

“四名胸衣上绣有梅花的婢女。”

“唔!那一定是梅花令主身边的人。”

“当时四女拦着老朽的去路,一个迈步上前,娇喝道‘什么人?’

“老朽不敢用强,忙拱手含笑道:‘姑娘们息怒,老朽不是敢擅闯禁地,乃是前来寻人。’

“一个提剑婢女冷笑道:‘寻人寻到我们这里来?’

“老朽忙又打躬作揖道:‘是老朽少主人,他年青不懂事,我怕他擅闯姑娘们禁地,所以才追来找他。’

“那婢女冷笑一声道:‘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擅闯禁地者死,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当时那婢女身后,另一个婢女道:‘春梅姐,跟他罗嗦什么?一剑杀了他不就完了。’”

余忠又道:“老朽忙又打躬作揖的求道:‘请姑娘们息怒,若是我少主人没来,老朽立刻退出。’”

“哪知那叫春梅的婢女冷笑道‘没那么容易,你若活着出去,我们五英禁地木牌,立在那儿干么?’

“老朽又求道:‘可是老朽进来,并无恶意。’

“那春梅连声冷笑,横剑进逼,叱道:‘快说,是自己死,还是要我杀你!’

“老朽一看情形不对,知道哀求没用,心想:‘这些人不过是女婢罢了,老主人也传过老朽的飞龙剑法。’当下把心一横,也喝道‘姑娘们别逼人太甚,老朽说过,并不是存心来闯禁她的,只要姑娘们告诉一声,这两天可有一个用剑的青年人来过,若是没有,老朽立刻退出。’

“那春梅一见老朽声色俱厉,手握剑把,反而一声脆笑道:‘哟!看样子你这老不死的还要跟我动手呢?来!姑娘正闲得没事儿,跟你玩几招试试!’”

白髯老人忽插口道:“令狐孤的飞龙剑法,当年号称剑神,老管家想来不会落败在那女婢手中?”

余忠长叹一声道:“老朽虽得老主人传授过,但资质愚鲁,仅习得一点皮毛而已,说来真为老主人丢人,老朽在那婢女手下,竟未走过三招!”

那书生一“啊”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剑神家中出来的人,对剑术造诣,臂脚也有几成,怎会在女婢手下,三招也走不过?”

余忠满脸愧色叹口气道:“公子说得是,只愧老朽丢人现眼,第三招上,老朽求胜心切,竟施展老主人的成名绝招。”

老人道:“可是扭转乾坤?”

余忠点头道:“正是那一招,也许老朽不施展那一招,还不致立即落败,但老朽刚退步回身,那女婢一声轻笑,剑啸之声已到老朽颈间。”

老人笑道:“那不是正好么?剑神那一招‘扭转乾坤’,正是要诱敌轻进。”

余忠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是,老朽也暗自心喜,身形向前一扑,剑势斜飞,一个游龙翻身,剑尖已斜射到那婢女胸口上。”

书生道:“那就不行了,那婢女再能,也难躲过这一绝招。”

余忠猛一拍手道:“老主人这一招‘扭转乾坤’,其实当年武林中人人尽知,但奇怪的是凡与老主人动手之人,明明知道他这一招的出手剑势,可就是谁也躲不过,不知败过多少剑术名家,才赢得剑神之名,但老朽却糟了。”

老人道:“你这一招,竟被那女婢化解了?”

“岂止化解而已!”余忠长叹道:“那一剑分明已点到女婢前胸,也是老朽不想伤人,只想将那女婢逼退,哪知那女婢一声轻笑道:‘哟!原来飞龙十八剑中的绝招也使出来了。’话声中不知她使的什么手法,长剑忽然脱手离去。老朽骇得一身冷汗,猛向后退,再定睛看时,只见那女婢左手挟着老朽那柄剑的剑尖,气定神闲而立。

“这还在其次,就在那时,突觉颈上冰凉,扭头一看,嘿!好怪,另外一个女婢的一柄长剑,已经贴在老朽颈上,那女婢如何近身的,老朽竟一点也未察觉。”

老人点点头,并未言语。

余忠又道:“老朽知道逃也没用,不由双目落泪,仰天长叹道‘老主人,余忠罪该万死,辜负你托孤之重,现在少主人下落不明,余忠却要追随你来了。”

“那剑贴老朽颈项的女婢冷笑道:‘你喊天也没用,纳命吧!’

“老朽知道必死无疑,索性双目一闭等死。”

书生抿嘴笑道:“可是你现在依然好好活着!”

余忠道:“是啊!来了救星!”

“一朵梅花!”

“那四个女婢称他为梅花生令!”

书生笑了笑道:“不错,五英花令,有死令,也有生令!”

余忠道:“老朽听见当的一声轻响,颈间剑锋便突然移开,忙睁眼一看,什么也没看见,但见那四婢垂剑而立,全都看着老朽发怔。”

书生道:“你不是说一朵梅花生令救了你么?”

余忠道:“是啊!老朽虽然没看见什么?但却闻着一阵阵的梅花扑鼻。后来还是那叫做春梅女婢挥手道:‘老儿,还不叩谢令主赐你不死!’

“老夫一怔道:‘令主在哪儿?’

“那春梅冷笑道:‘难道令主还要亲自来么?你老儿衣襟上那朵梅花,便是令主赐你的生令,你是五英禁地第一个进来能活着出去的幸运之人。’

“老朽低头一看,敢情衣襟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朵金色梅花,因此老朽才能活着回来。”

老人道:“那朵梅花还在不在?”

余忠犹豫着说道:“在是在,老朽想交给我家少主人,也许对他有用处。”

老人微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老管家不放心那就算了。”

书生口角一撇:“我们连九全老人的藏珍图,都赠给你少主人,难道还要你那一朵梅花生令么?”

余忠一怔,随即一喜道:“公子说的是九全宝图?”

“唔!亏你知道!”

“那么我家少主人是因为得了那张宝图,才离开成都的?”

“差不多!”

“他找到那秘洞没有?”

“岂止找到,已学成了九全老人的全部武功!”

余忠兴奋得霍地立起,道:“公子说的可真!”

“大约不会假!”

余忠连忙离桌一步,恭敬的作了一个揖,道:“谢谢公子爷,我家少主人真若如此,老朽便放心了。”

老人莞尔笑道:“老管家请坐!”

余忠又向老人一揖道:“老前辈一定是雪山老人了!”

老人点点头道:“老夫正是!”

余忠大喜过望道:“那就好啦,有你老人家出面,五英花令便不敢为害武林了。”

雪山老人面色凝重的轻叹一声道:“你把老夫估计得太高了,只怕老夫也奈何不了那些人,何况那些人上面,还有更厉害人物。”

余忠自然不信,在他的记忆中,雪山老人是当今有数的前辈高人之一,当下忙又恭敬的闻道:“老前辈适才说也在等我家少主人,是不是他今天会来?”

老人摇头叹道:“这个老夫也不知道!我这孙儿,为了他的事险些被人劫去地狱谷,是老夫中途将他救回,因此也来此找他。”

余忠一听“地狱谷”三字,脸色太变,道:“我家少主人跟地狱谷结上仇?”

老人道:“一言难尽,瑶儿,你将最近的情形,简单说给这老管家听听。”

这书生原来是瑶台玉女王瑶凤乔装,于是,王瑶凤简单的说了一遍,近来所发生之事。

只听得那余忠目瞪口呆,心惊肉跳,好像在听神话,他万料不到自己少主人,会在数月之间,作了这许多侠义之事。

三人话刚告一段话,那雪山老人忽然面色一沉,双目神光炯炯的移向店外。

余忠才想回头,只听王瑶凤轻声问道:“爷爷,这人是谁?”

余忠回头看去,只见店外走进一人,那人玉面朱唇,剑眉星目,口角上挂着迷人微笑,步履十分潇洒,只是神态之间,显得有点轻浮,而一对星眸中,却隐藏着闪烁不定的神光。衣着十分华贵,身后跟着一个小童。

只见他东张西望一阵,才选了一张靠店堂右角的桌子坐下,吩咐么司准备酒菜。

雪山老人一直没说话,但双目始终在那人身上打量。

瑶台玉女道:“他是谁呀?”

雪山老人犹豫一阵,才道:“这人姓陈名浩,但假姓名不知另外有多少,至于外号叫风流秀士,也叫千面郎君,还有催命玉郎,花都客,逍遥公子,全是他的名号。”

瑶台玉女听得几乎笑了出来,低声道:“一个人怎会有这许多名号呀?”

雪山老人哼了一声道:“他最常用的却是那逍遥公子名号。”

玉瑶凤回头看那人一眼,低声道:“一个人拥有这许多名号,而且根据那些名号一听便知不是好人。”

雪山老人道:“岂止不是好人,简直坏透了,天下不知多少女人,毁在他的手里。”

瑶台玉女凤眉一竖道:“这种害群之马,爷爷为什么不除去他?”

雪山老人摇摇头,叹口气道:“孩子,你别看他年纪甚轻,但一身武功,爷爷还不一定制得了他,再说他师父谁也惹不起。”

瑶台玉女也不服道:“哼!我不相信他有什么了不起,他师父是谁?”

雪山老人轻叹一声道:“孩子,当今武林中,与琴剑双仙齐名是什么人?”

瑶台玉女一惊道:“爷爷是说,他是不老神仙的徒弟?不老神仙会有他这种徒弟?”

雪山老人轻叹道:“孩子,你问得不错,不老神仙不该有这么一个徒弟,关于这一点,没人信,但他武功却肯定,全是不老神仙的绝学,不是他的徒弟,谁又能习会他的绝学呢?”

瑶台玉女道:“那么为什么没人去告诉不老神仙,说他的徒儿在武林中胡作非为?”

雪山老人摇摇头道:“不老神仙虽是一个武功莫测的高人,但他有一个缺点,最爱护短门下,谁人敢自讨没趣,再说,不老神仙不像双仙,隐居之处尽人皆知,他别一生到处遨游,居无定所,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余忠也听说不老神仙这人,也问道:“难道就没人敢奈何他?”

雪山老人道:“我们老一辈的人,都看在不老神仙份上,不愿多事,年轻的武功又不如他,好在他虽然一生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但其他行为,尚无恶迹,因此武林中人,一听他是逍遥公子,全都敬而远之。”

瑶台玉女嘴儿一撇道:“我就不相信,总有一天我得斗斗他。”

雪山老人蓦然双目暴射,低喝道:“瑶儿,你敢不听爷爷的话,这种人避之大吉,你还去惹他做什么?爷爷不准!”

骇得瑶台玉一怔,赶紧低下头去。

雪山老人又一声轻叹道:“孩子,爷爷是为你好,千万记着。”

就在这时,店门外忽然慌慌张的走进来一个青衣少女,虽是荆布钗裙,一脸娇憨之态,但秀丽非常,无损于她的美丽。

那少女一进门,就找着一个么司问道:“喂!你们这儿可住有一个叫令狐英的年轻人?”

这一问,雪山老人,瑶台玉女和余忠全都注了意。

那么司正忙着,见是个村姑打扮的少女,随便应道:“没有啊!我们这儿从没住过姓令狐的客人。”

其实么司并没说谎,令狐英住店时是用独孤青的姓名。

么司因为忙着,说完也就走开了。

那少女好像急着要找着令狐英,一听没有,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店堂中发怔。

瑶台玉女也暗自奇怪,这少女她也没见过,但心中不由又引起一股妒意,不由冷笑一声,正想起身去问她找令狐英何事。

但她刚离桌社,只见那边那位逍遥公子已然潇潇洒洒的向少女走去,未语先笑,一派斯文的拱手道:“请问姑娘,找令狐公子什么事?”

那少女正心急,不知如何才能找到令狐英,如今一个相貌不凡的俊俏公子前来相问,误以为他是令狐英朋友,当下嫣然一笑道:“你是他的朋友么?”

那逍遥公子笑着点头道:“不错!”

少女道:“那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有急事找他。”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我带你去如何?那住的地方,我说了你也找不到。”

那少女天真无邪,立即点头道:“好啊!最好马上就走!”

逍遥公子又是朗朗一笑,举止潇洒的向桌上一指,道:“姑娘请看,我刚叫好酒菜,吃了再去如何?”

那少女好像被他俊美面貌和潇洒举止所吸引,又是嫣然一笑,笑得十分动人,毫不考虑的应道:“好呀!”

逍遥公子忙侧身伸手,礼貌十分周到的说:“那么姑娘请!”

少女居然毫不犹豫,向那桌边走去。

这少女是谁?

正是那化名莫隐梅之女莺儿姑娘,她因为已知令狐英是自己的哥哥,便与黄幼梅商量一阵,瞒着母亲跑来找令狐英,无巧不巧,碰上逍遥公子这个色魔。

只听逍遥公子一面敬酒,一面问道:“姑娘,你姓什么?”

莺儿吃吃笑,抿了一口酒道:“我姓莫,公子你呢?” .

逍遥公子道:“在下姓汪。”

他自以为是的大笑哈哈,一对明亮的星眸,不断在莺儿脸上扫来扫去,心想:“不错,一到这成都,就先弄上一个情窦初开的妞儿,定是另有一番风味。”

于是,他向旁边的青衣小童吩咐道:“鹤儿,去把马车叫来。”

那鹤几应了一声,离桌而去。

莺儿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俊美小脸问道:“还要坐车?他住的地方很远么?”

逍遥公子迷人的一笑,道:“不远,不远,那车是我坐来的。”

眨眨一对秀目,莺儿又吃吃笑道:“哟!你真阔,不远还要坐车!”

逍遥公子得意的大笑道:“坐车算得什么?姑娘!我住处奇珍异宝多的是,等一下我捡一些送给你。”

莺儿睁大着一对秀目道:“这么说,汪公子很富有了。”

“岂止富有而已!”逍遥公子又是迷人浅笑道:“单是富有二字,还不足形容我。”

这时店门外驶来一辆华贵绝伦的马车,不但金镶玉砌,单看那一幅车帘上,缀着的明珠不下数百颗,晃动之间,珠光四射,耀目欲眩。

莺儿看得伸了一下舌头。

逍遥公子从桌边站起,又是一个迷人微笑道:“姑娘请上车。”

这莺儿真是少不经事,羊入虎口还一点不知,看见那华贵马车,反而雀跃道:“哟!好漂亮的车子。”

“是么?”逍遥公子伸手相让道:“那么请吧!这辆车现在是属于姑娘的。”

说完,随手自怀中摸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至少也有二两重,向桌上一放,便伴着莺儿向马车走去。

只见他有礼而小心的将莺儿先扶上车,然后轻跨车辕,才回头向店中道:“么司,那金子除了酒菜钱,全赏给你。”

这时,坐在左角的雪山老人,轻皱着两道白眉,向瑶台玉女道:“孩子,你看见了么?咱们走吧,这件事爷爷碰上了,不能不管。”

瑶台玉女却小嘴一撇,道:“管她啦,谁叫她自投罗网。”

雪山老人微微一笑,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因此并不理会仍站起身来,向余忠道:“老管家,你也跟咱们一道去吧!”

说完,付了酒菜钱,便向店外走去。

先前雪山老人还以为这逍遥公子一定是将那姑娘骗去所住客店中,但那辆马车,却一直出城,经过锦江楼下,到了江边才停了下来。

余忠一声轻啊道:“老前辈请看,这厮是不是要将姑娘骗去那船上?”

雪山老人点头道:“不错,你看,那船不是正向这边划来么?”

敢情这时江心停着一只船,船尾上十个红衣大汉,正飞动十条木筏,掉头向岸边来。

从船形看来,那不是川江中常见的大船,从装饰上,川江中更是少见,不用说,那是逍遥公子的座舟无疑。

果然,不久工夫,大船靠岸,只见那十个红衣大汉,一齐奔向船头,合力拖下两条宽大红漆木板,搭向岸边,才垂手站立跳板两侧。

于是那辆马车,又开始滚动起来,居然连马带车。直向船上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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