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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战斗姆

管秋霜哼道:“装神弄鬼,也唬不倒我们。”

话声堪堪出口,突听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两个红衣女子不禁神色微变!

毕秋云道:“二位姑娘请吧!”

两个红衣女子说了声:“小婢给四位引路。”手挑灯笼,转身并肩往里行去。

“斗姆阁”是仙女庙第三进西首的偏殿,一排三间,地方不算很大,中间是一座雕刻精细的神龙,里面供的神像,自然是斗姆了。

殿上黑漆漆的不见一点洒光,四位姑娘心里有数,要见自己的不会是神龛中泥塑木雕的斗姆,那一定还有一位活斗姆了。

两名红衣女子引着四个从神龛左侧绕过神龛,进入一道门户。

这后面该是第四进,第四进就是花园了,但这里虽是花园,却是自成院的—座小花圃,圃中花木扶疏,清香扑鼻,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近面石阶上—排三间精舍,不用说这是仙女庙后园的一部份了。

两名红衣女子行近阶前,立即躬着身子道:“启禀圣母,夜闯斗姆阁的四人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尖细如童子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两名红衣女子恭声应“是”,向左右一分,躬躬身道:“四位请进。”

毕秋云听她们又称“斗姆”,又称“圣母”,不知究是何等人物,目光不觉朝沈若华投去。

一行四人之中,只有她和沈若华江湖阅历较多,但沈若华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既号“斗姆”,又叫“圣母”的这号人物,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当下就由沈若华、毕秋云两人为首,并肩跨上石阶,跨进中间堂屋。

这间堂屋倒是相当宽敞,很像一间起居室,屋中椅几,都是紫檀木精工雕刻,古雅而精致。

中间一张高背锦披椅上,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面如婴儿老太婆,看年岁,少说也有八十以上了,只有一双水泡眼,霎动之际,射出两道绿阴阴的精光,使人不寒而怵,一望而知是一位异派旁门中的前辈高人!

沈若华是一行四人中的大姐,她朝上首拱拱手道:“老婆婆见召,不知有何赐教?”

白发老太婆目光望着四人,呷呷尖笑道:“你们四个女娃听师长说过老身么?”

沈若华欠身道:“老婆婆一定是一位前辈高人,只是晚辈从未听人说过,正想请教老婆婆呢!”

她说得不卑不亢,极为得体。

白发老太婆呷呷笑道:“你们师长没告诉你们,那是不敢跟你们提起老身了。”

这话说得十分夸大。

管秋霜心头大是不服,但却没有开口。

白发老太婆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才尖声说道:“几十年前,江湖上人都尊称老身斗姆,你们就叫老身斗姆好了。”

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又道:“你们四个资质很不错,是什么人门下?”

田玉燕道:“我们是结义姐妹,不是一个师门的。”

“唔!”斗姆尖声道:“不是一个师门,总有师承吧,你们倒说说看。”

管秋霜道:“老婆婆见召,大概不是光为了问我们师门吧?”

斗姆哼道:“不错,老身住在斗姆阁,你们四个娃儿深夜闯了进采,老身总要问问清楚,才能发落,如是无意闯了进来,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否则也好教你们师长来把人领回去,你们既然不肯说,那就说说你们做什么来的吧!”

管秋霜道:“我们大哥,被仙女庙擒来了,我们自然是救人来的了。”

斗姆奇异的道:“你们大哥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仙女庙擒来的呢?”

田玉燕道:“我们大哥就是凌干青,他在瓜州被仙女庙的人使诡计擒来的。”

斗姆回头问道:“你们听说过有个叫凌干青的人被擒来么?”

“好像没有。”

左首一个红衣女子躬身回道:“小婢听说那凌干青是木剑门下。”

“木吾门下?”

斗姆沉吟道:“会是二丫头……”

这“二丫头”三宇听到管秋霜耳里,不觉心头一动,问道:“这么说你是柳凤娇的师父了?”

斗姆看了她一眼,尖声道:“不错,柳凤娇正是老身门下。”

管秋霜切齿道:“你果然是柳凤娇的师父,哼,你教得好徒弟。”

斗姆目中绿光森森,呷呷尖笑道:“老身教的徒弟,有什么不对了。”

管秋霜但觉心头一阵激动,冷笑道:“柳凤娇若是没有你这么一个师父做靠山,就不会满手血腥作恶多端了。”

斗姆尖声道:“她作了什么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的丈夫潘河东,杀害无辜……”

斗奶截着道:“潘河东不是死了么?柳凤娇是妻子,为夫报仇,这也没错。”

管秋霜道:“就算为夫报仇,也应该先把是非弄清楚,这仇应不应该报……”

斗姆呷呷笑道:“小姑娘,你还没嫁丈夫,如果嫁了丈夫,被人杀害,你肯不替你丈夫报仇?”

管秋霜气愤的道:“什么叫善恶,老婆婆一大把年纪,应该懂吧?”

斗姆森冷的道:“老身一向不问什么善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一口气杀害了凌伯伯和凌家庄的人,又赶去管家庄杀害了我爹和庄上二十八口,她是不是满手血腥,杀孽滔天?”

斗姆问道:“这么说,你是管崇墀的女儿了,女儿替爹报仇,也是理所当然,老身没说不许你报仇,你可以凭武功找二丫头,老身决不偏袒于她,不过……”

管秋霜问道:“不过什么?”斗姆深沉一笑道:“你们四个娃儿,夜闯斗姆阁,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但你进入斗姆阁,还敢对老身出言不敬(方才管秋霜说过:装神弄鬼,也唬不倒我们),老身斗姆已经叫了几十年,并不是今晚对你们四个娃儿才装神弄鬼,凡是对老身不敬之人,就得给老身留下,你师父是谁,老身自会派人通知你师父,把你领回去……”

说到这里,朝沈若华等三人,挥挥手道:“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管秋霜气愤的道:“你留得下我么?”

斗姆一阵呷呷尖笑,说道:“老身若是连你一个女娃儿都留不下,斗姆这两个字,就可以束之高阁了。”

毕秋云望望沈若华,拱手道:“老婆婆,你老是江湖上老一辈的高人,三妹进入斗姆阁之时,并不知道你老婆婆的名号,就是愚姐妹,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老婆婆的名号,不知不罪,这就不能怪三妹不敬,何况……”

说到“何况”,就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斗姆道:“何况什么,你只管说。”

毕秋云道:“晚辈说错了,老婆婆不会见怪吧?”

斗姆道:“老身叫你说,你说出来就是了。”

毕秋云笑了笑道:“那就恕晚辈直说了,老婆婆是柳凤娇的师尊,三妹和柳凤娇有杀父之仇,老婆婆若是要把三妹留下,传出江湖,人家还以为老婆婆偏袒门下,藉口把三妹留下的呢!”

“老身是什么人?”

斗姆道:“老身把她留下,保证不伤她一根头发,方才老身也说过了,她为父报仇,可以各凭武功,老身绝不偏袒,这样总够了吧?”

沈若华道:“老婆婆,我们四姐妹一起来的,如今要三妹一个留在这里,岂不使我们为难么?”

斗姆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们去叫她师父来好了。”

管秋霜道:“大姐、二姐,不用说了,我不会束手就缚的,斗姆,你说我出言不敬,冲撞了你,那就划下道来,管秋霜接着就是了。”

“好!好!”斗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接得下老身一招,就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了。”

管秋霜道:“一言为定。”

沈若华自然知道斗姆只说一招,只怕这一招不好接,这就欠身道:“老婆婆武林前辈,这一招,三妹一个人只怕无法承受得住,不知老婆婆可否让姐妹四人联手,接老婆婆一招?”

管秋霜道:“大姐,这不关你们的事。”

斗姆呷呷笑道:“老身就给你们一个便宜……”

刚说到这里,只听阶前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脱道:“启禀师父,徒儿何真真叩见你老人家来了。”

斗姆尖笑道:“三丫头,你来了就进来好了。”

只听何真真道:“不,徒儿还带了一个人来见师父。”

斗姆问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何真真道:“你老人家见了面就知道。”

“好个三丫头,还给为师打哑谜!”

斗姆尖细的笑道:“好吧!你带他进来。”

“谢谢师父。”

何真真娇笑一声,接着轻声道:“快随我进去咯!”

随着话声,何真真像一阵风般悄生生走了进来,她身后一人,却显得有些拘谨,也随着她进入屋中。

这一刹那,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位姑娘,八只眼睛一齐投到了何真真身后那人身上,同时也一齐怔住了。

田玉燕惊喜的咦了一声,叫道:“是大哥,你也来了!”

他,正是凌干青。

这一瞬间,凌干青也呆了一呆,这真是尴尬之至,不禁脸上一红,不自主的点头笑道:“毕贤弟、秋霜,你们也在这里?”

何真真眼波一瞟四位姑娘,回头轻声道:“你快去见过我师父。”

管秋霜看他和何真真同来,心中暗暗冷哼,一下别过头去。

凌干青朝斗姆拱拱手道:“在下凌干青,见过老前辈。”

斗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上上下下朝凌干青一阵打量,呷呷笑道:“你就是凌干青,很好,她们四个女娃儿,就是找你来的,差点没跟老身要人呢!”

凌干青脸上又是一红,拱拱手道:“在下蒙何姑娘指引,前来谒见老前辈,是为了在下身负血海深仇……”

斗姆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爹叫凌千里,是老身门下柳凤娇杀死的,是吗?”

凌干青道:“老前辈原来已经知道了。”

斗姆道:“老身听柳凤娇说过,她丈夫是死在两个结义兄长手下的,妻子给丈夫报仇,也是应该的了。”

凌干青道:“当日潘河东……”

“此事经过,老身已听柳凤娇说过。”

斗姆道:“你们练功学武,好像都是为了仇杀。”

凌干青道:“父仇不共戴天,古有明训,人子为父报仇,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斗姆道:“老身没有说你不对。”

何真真在旁道:“师父,弟子领凌大哥来叩谒你老人家,是因为凌大哥知道二师姐是老人家的门下,他为了表示对你老人家的崇敬,先来向师父禀报经过,好让师父明了内情。”

斗姆绿阴阴的眼光,朝她看了一眼,说道:“他来看为师,就是来告诉为师一声,他要杀为师门下的二弟子了,要为师不要插手,是这样吧?”

何真真在她师父身旁,撒娇的道:“你老人家怎么说的这样难听呢?”

斗姆一阵嘿嘿干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嘛。”

说到这里,忽然好像倾听什么,霎着眼睛,半响没有作声,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何真真的身上,问道:“真真,你方才帮着凌干青说话,他是你什么人?”

何真真被师父问得粉脸骤然一红,说道:“弟子……弟子……”

斗姆呷呷尖笑道:“你就是不说,为师也早已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小伙子?”

何真真羞得满脸通红,急叫道:“师父……”

斗姆脸上笑容渐渐敛去,冷哼一声道:“为师知道你一向眼高于顶,什么人都不在你眼里,你怎么会看上他的?嘿嘿,为师听说你把身子都交给他了,可有此事?”

她这话当着沈若华、毕秋云等四位姑娘说了出来,一时不仅何真真、凌干青被羞得满脸通红,连四位姑娘也一齐霞生两颊,羞得别过头去。

管秋霜低低的道:“大姐、二姐,我们走。”

斗姆尖喝道:“慢点,你们都给我站着!”

何真真羞急的道:“师父,弟子和凌大哥是清白的。”

斗姆哼道:“为师一向不喜欢虚伪,你是斗姆的徒弟,敢作敢为,心里喜欢他,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已经把身子交给他了,这是你亲口对二师姐说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何真真涨红了脸,说道:“师父明察,这话弟子是说过。”

斗姆道:“是你自己说的,那不就结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弟子不是抵赖。”

何真真低着头道:“师父面前,弟子也顾不得羞耻了,弟子心里,确实……确实……”

斗姆不耐的道:“确实什么?很喜欢他是不?”

“是。”何真真低垂粉顷,低低的应了声“是”,才道:“但我们是清白的。”

“你方才明明承认把身子交给他了。”

斗姆目光一掠凌干青,嘿然道:“那还清白个屁?”

“师父听弟子说呢!”

何真真道:“那是前天晚上,凌大哥和二师姐动手,二师姐使用无形勾魂毒粉,把他迷倒,要举剑杀他,弟子一时情急,劝二师姐放过了他,二师姐执意不肯,说要斩草除根,弟子一急,只好……只好……这样说了。”

斗姆哼道:“傻丫头,你还是黄花闺女,一个女孩子的名节,岂可随便乱说?”

何真真红着脸道:“弟子一时情急,如果不是这样说,二师姐就会饶不过他了。”

斗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直注着徒弟,问道:“你知不知这小伙子风流成性,勾引你二师姐门下的聂小香,如今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何真真道:“弟子知道。”

斗姆不悦道:“你既知道,还迷恋他什么?”

何真真道:“你老人家明鉴,那不能怪他。”

斗姆道:“你这丫头真被这小子迷住了,他勾引别的女人,有了身孕,还不能怪他,那怪谁去?”

何真真道:“那是二师姐压迫聂小香故意以箫声引凌干青到楼上去的,而且暗地在酒中做了手脚,凌干青和聂小香可以说都是被害的人。”

“你还一直帮着他说话。”

斗姆沉声道:“好,那么她们这四个呢?为了凌干青,不惜以身犯险,到仙女庙来救人,夜闯斗姆阁,你说,她们和他要是没有什么,谁肯拼着命来救他?”

管秋霜第一个勃然作色,怒声道:“斗姆,你是武林前辈,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不要有失你的身份。”

斗姆道:“老身如何失了身份?聂小香把身子给了他,才不惜把凌干青从地窖中放出去,背师私奔,我这三徒弟,自己承认把身子给了他,才不惜把他带来见老身,你们如果没有……”

“住口!”

凌干青剑眉一挑,凛然道:“在下远来晋谒老前辈,乃是为了尊重老前辈是武林前辈,老前辈这么说法,岂不侮辱在下人格,同时也是侮辱了你自己的身份。”

“老身不管这些!”

斗姆一拢手道:“你们都在这里,凌干青,老身只要你说一句话,这几个女娃儿,包括老身三徒弟在内,你到底要那一个?”

凌干青俊脸一红,当着她们叫他如何回答?何况他也确实答不出来,微哂道:“老前辈这话不觉得过份么?”

斗姆沉声道:“老身此话如何过分了?老身这三徒弟,为了救你,不惜自毁清白,女孩儿家名节何等重要,她除了你,还能嫁给别人么?”

何真真羞急的叫道:“师父,你老人家……”

斗姆一拢手道:“你不用多说,自有为师给你作主。”

一面目视凌干青,接着道:“所以老身要你当面说说清楚,这几个女娃儿里,你要那一个,总不成斗姆的徒弟,给你做小吧?”

凌干青听得朗笑一声道:“老前辈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在下和他们有的是世交,有的是行走江湖,道义论交,结为兄弟,就是老前辈门下的何姑娘,因为从柳凤娇剑下,救了在下性命,才以兄妹相称……”

“老身不相信你哥哥妹妹的叫得这么肉麻,还会规规矩矩。”

斗姆尖着声音说道:“老身反正不管你这些,只问你对真真心里有怎么一个打算?”

凌干青道:“在下已经说过,在下和真真兄妹相称,自然是兄妹之情……”

“屁话,简直是屁话!”

斗姆用手拍着椅子靠手,尖声道:“兄妹,兄妹,她告诉人家把身子都给你了,这还是兄妹么?”

凌干青道:“那是何姑娘为了救在下之命,只是说说罢了。”

斗姆越听越怒,厉声道:“天底下那有妹妹把身子给哥哥的道理?她虽然只是口中说说,但心里也就是准备给你的了,你能说只是口里说说的么?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她还能嫁给别人?所以现在老身作主,把她嫁给你,不用再哥哥妹妹的了。”

凌干青道:“老前辈……”

“就这样说定了。”

斗姆一拢手,呷呷笑道:“过几天老身会着人把你师父请来,叫你师父作主,这件喜事就办成了。”

凌干青道:“老前辈,此事在下实在无法同意!”

“什么?”

斗姆沉声道:“你不同意?”

凌干青道:“在下父仇未复,何以为家?”

斗姆道:“老身说过,你们冤冤相报,这老身可以不管,当年柳凤娇要为夫报仇,老身不会干预,现在你要为父报仇,老身也绝不偏袒,你们可以各凭武功,去快意恩仇,你向柳凤娇报仇和跟真真成亲,是两码子事,老身只管喜事,不管仇杀,现在话都说清楚了,你该没有话说了吧?”

凌干青道:“老前辈不偏袒柳凤娇,在下万分感激,至于婚事,在下目前实在无法从命。”

“什么?你不要何真真?”

斗姆气又盛了,指指何真真,又指指沈若华等四人,说道:“你再仔细看看,真真容貌也不比她们丑,你说,真真那一点比不上她们?”

毕秋云气愤的道:“老前辈,你要把何姑娘嫁给凌大哥,这是喜事,只要双方心甘情愿,就成良缘,何用拿我们来和何姑娘比呢?”

斗姆拍着靠手,尖声道:“这小子三心两意,拿不定主意,就是因为有你们四个丫头和他哥哥妹妹的,分了他的心,我就是要真真和你们站在一起,让他仔细去看看,这有什么不对了?”

活声—落,目注凌干青问道:“小伙子,你决定了没有?”

凌干青昂然道:“婚姻大事,在下不想决定得如此草率。”

“你……”

斗姆怒声道:“老身答应把真真嫁给你,那是因为你小子还算中老身的意,不然,你就是磕破了头,老身也不会答应呢,你居然跟老身拿起跷来了?告诉你,老身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说出来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好好给我考虑考虑。”

凌干青剑眉一挑,抗声道:“在下说过,父仇未报,不考虑自身婚姻之事。”

斗姆倒实在喜欢他这个倔强的脾气,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老身知道你父仇未报,并不强迫你马上成亲,你先和真真订个亲就好。”

凌干青道:“在下从不受人强迫,这订亲二字,在下也不考虑。”

何真真站在—旁,盈盈欲涕,红着险叫道:“师父,你不要强迫他了。”

“不行!”

斗姆脸上变了色,用手拍着椅子靠手,盛气的道:“孩子,你已经够委屈了,和他非亲非故,就向人家说出把身子给了他,这件事,为师既然给你作主,就由不得他不答应,为师说出来的话,几时不算数过?老实说,为师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也已经退了一万步,他还跟为师拿跷,这小子在为师前面,还敢如此倔强,为师就非要他答应不可。”

凌干青道:“老前辈是武林前辈,婚姻之事,岂能相强?”

斗姆尖着声音道:“你小子不识好歹,敬酒不吃,老身就要你吃罚酒。”

管秋霜先前对凌大哥心存误会,现在听了凌大哥的话,这误会早就消散了,此时忍不住道:“斗姆,你是武林前辈,岂能以大压小,何姑娘是当事人,她都求你不要强迫凌大哥了,你怎好强迫凌大哥非答应不可呢?”

田玉燕接口道:“是啊,凌大哥要是喜欢何姑娘,不用你强迫,早就高高兴兴的答应这个婚事了,他不答应,你怎么强迫人家呢?”

斗姆目射凶光,看了四位姑娘一眼,呷呷笑道:“你们当老身不知道么?你们都想嫁给他是不是,所以最好让姓凌的小子不答应。你们想得美,老身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愿,姓凌的小子今天若是不答应这个事,老身就宰了他,看你们那一个嫁得成?再不,老身就把你们四个一齐宰了,他也会一心一意跟真真成亲了。”

她没待大家开口,接着道:“好,就是这两条路,一条是老身宰了姓凌的小子,你们谁都嫁不成,一条是宰了你们四个,让真真嫁给他,你们挑那一条路走?”

四位姑娘之中,沈若华较为稳重,也一直很少开口,这时欠欠身道:“老前辈一向受武林同道推重,应该是明理的人,这样说法,岂非恃强凌弱,于理似乎说不过去。”

斗姆悍然道:“老身一向不和人论理,因为老身说的就是理。”

管秋霜哼道:“那就无理可喻。”

“呷呷呷呷!”

斗姆尖声大笑道:“小丫头,你说得对,老身就是无理可喻之人!”

说着,她已从高背椅上虎的站了起来,双目绿芒四射,厉声道:“凌干青,你再说一句,到底答应不答应?”

何真真眼看师父动了真怒,心头一凛,急忙扑的一声跪倒地上,含泪叫道:“师父……”

斗姆回头道:“我要他再说一句,他只要回心转意,答应了就没事了。”

凌干青昂然道:“在下说过,父仇末报,不考虑婚姻之事,老前辈纵然武功高出在下甚多,在下也绝不能接受。”

“好小子,你嘴硬得很!”

斗姆怒喝声中,举手就是一掌,直劈过去。

何真真急叫道:“师父你不能……”

斗姆尖声道:“这小于忘恩负义,劈了就算了。”

她这一掌在盛怒之下劈出来的自然非同小可,一道掌风,气势如涛,卷撞而出!

凌干青不敢和她硬接,身形轻轻一闪,向旁移开了数尺,避过她的一掌。

斗姆目光阴森,尖笑道:“你学会了木吾‘乙木遁形’,就避得开老身掌势了么?”

凌干青堪堪避开她的掌风,突觉一般无形潜力,从身边忽然回旋过来,一下撞到了后心。

他纵然练成了“乙木真气”,但这一下经无形压力猛然的撞击,几乎把护身真气悉数撞散,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已往前踉跄冲出了一步,眼前一黑,脸色剧变,差点站立不住。

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人看得心头猛吃一惊,不约而同一阵“锵”“锵”

剑鸣,四支长剑一齐出鞘。

斗姆阴阴的眼中,光芒大盛,一阵呷呷尖笑,点头道:“你们想和老身动手,那很好!”

田玉燕关切的道:“凌大哥,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负了伤?”

“我不要紧。”

凌干青感到一阵气血翻腾,缓缓纳了口气,急忙左手一拦,大声道:“毕贤弟,你们不可造次。”

管秋霜道:“凌大哥,你不用再阻拦了,今晚之事,只怕无法善了。”

斗姆尖声道:“不错,你们一个也休想生离此地。”

何真真哀求道:“师父,弟子求求你老人家,就让他们走吧!”

“不行!”

斗姆盛气的道:“除非姓凌的小子答应婚事,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凌干青拱拱手道:“老前辈,在下以礼谒见,就算……”

“不用多说!”

斗姆摇着手道:“老身言出如山,不用和老身讲什么大道理……”

接着招招手,嘶哑的喝道:“拿我杖来。”

一名红衣女子答应—声,迅快的把—支杖首弯曲,鬃著金黄色的藤杖,送到斗姆面前。

何真真花容失色,叫道:“师父,你老人家何必动这大的气呢?”

斗姆一手接过金漆杖,喝道:“真真,你给我站开去,为师今晚非把他们五个留下来不可!”

管秋霜道:“凌大哥,你还和她说什么!今晚就是你没来,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本来刚才就要动手的。”

斗姆气怒的道:“你这小丫头,最是可恶,第一个就要把你拿下。”

管秋霜冷冷的道:“这一点,你就是不说,我也早就想得到。”

斗姆道:“你想到什么?”

管秋霜冷笑道:“因为我姓管,是管崇墀的女儿,是你徒弟柳凤娇的仇人,不杀死我,我就会杀死你的徒弟,你口口声声不偏袒门徒,其实早就有心藉口把我除去了……”

“住口!”斗姆怒喝一声,厉声道:“你这该死的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

管秋霜丝毫不把斗姆放在眼里,反正要动手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依然大声说道:“我管秋霜既然敢来,也就不至于听到你斗姆二字就闻名丧胆,你有什么道,只管划下来,管秋霜若是接不下,只怨我学艺不精,不会说你以大压小,江湖上本来就是能者为强,用不着论什么道理,好啦,你可以出手啦!”

斗姆听得怒气满脸,举杖欲劈,但她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一向自视甚高,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管秋霜,一阵呷呷尖笑,点头道:“很好,小丫头,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老身面前,这样说话的,你小小年纪,胆子不小,老身确实要试你们几招,连同姓凌的小子在内,你们只要接下老身五招,老身就不再难为你们,任你们自去,若是你们五人接不下老身五招,就得给我留下,这样是不是公平?”

毕秋云心知这老魔头的五招,必然极为厉害,但她既已说出口来,自己五人,自然非接不可了。这就接口道:“老前辈既然划下了道,晚辈要想不接,只怕也不成,咱们一共五个人,接老前辈五招,照说,也算得是公平的了。”

斗姆尖笑道:“你很会说话,那就是这样了,好,咱们到天井里去。”

凌干青望了何真真一眼,首先转身往外行去。

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人随着走出。

田玉燕关切的道:“凌大哥,你没有剑吗?”

凌干青点点头道:“有。”

他因五人之中,田玉燕武功较差,朝她低声道:“待回一动手,你可伺机先行出去。”

田玉燕道:“不要紧,我们有五个人咯,难道还会接不下来?”

沈若华道:“凌大哥说得不错,动手之时,你不可抢着上去,一有机会,先行退出去,才是万全之道。”

说话之时,斗姆手柱金漆藤杖,颤巍巍走了出来,她身后紧跟着何真真和两个红衣少女。

何真真一脸俱是惶急之色,只是拿眼望着凌干青,在她师父盛怒之下,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斗姆缓缓走下石级,在中间站定,目光一扫五人,尖声道:“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凌干青依然没有抽出剑来,他回身朝四人打了个手势,要她们分散开去,然后朝斗姆拱拱手道:“老前辈就赐招好了。”

斗姆心头虽然有气,但对凌干青倒确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觉得眼前这少年人配何真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他,确实没有一个再配得上真真了!

人总是会有私心的,何况何真真是她一手扶养大的,她对凌干青越有好感,就对四位姑娘,越发有气,心里暗暗怒恼:这四位小丫头真是该死!

此时目睹凌干青手上没有兵刃,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剑吗?”

凌干青欠身道:“在下长剑就在身边,只是在不敢对老前辈使剑。”

斗姆尖声道:“为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此剑,削铁如泥,万一损毁了老前辈的藤杖……”

“呷呷呷呷!”

斗姆发出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说道:“老身使了几十年藤杖,还没有人砍上过一道剑痕,凭你这点年纪的修为,若是削得断老身的藤杖,老身还配叫斗姆吗?不过你小子有这番心意,倒是可嘉,好,你只管亮出剑来吧,老身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站在斗姆身后的何真真,听师父的口气,似乎对凌干青好转了许多,不禁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凌干青道:“老前辈吩咐,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右手一抬,但听呛然龙吟,一道青虹,随手而起,他掣出来的虽是软剑,但却一下挣得笔直,青芒吞吐,有如一泓秋水,清莹照人!

“青藤剑!”斗姆自然识货,目光一注,惊异的道:“昔年天壤一剑王西神号称天下无敌的软剑,居然在你手里!好!你们小心了,这是老身第一招!”

斗姆口中喝着,右腕一挑,金漆藤杖呼的一声,朝前劈了过来。

她这一杖,看去抬杖就劈,随手挥来,毫无招式可言,但任她毫无招式,这一杖的盛势,依然十分凌厉,一道波澜壮阔的杖风,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五人直劈过来。

凌干青和沈若华等四位姑娘,本来已经分散开来,分站了五个方向,照说,只有凌干青一个人站在斗姆对面,她这一杖又是直劈而来,应该只有凌干青首当其冲,影响不到旁人。

那知斗姆杖势出手,这一杖对站在她面前的凌干青,反而杖势一偏,并未正面攻下,虽然如此,但一道奇猛的杖势扫过,余劲之强,依然令人为之窒息。

凌干青吃了一惊,立即展开“乙木遁形身法”,避重就轻,逆着杖势劈来之处,连闪两闪,才算转出了一道奇猛的余势之外,这可是师丈母娘手下留的情,但对站在凌干青四周的沈若华等四位姑娘可不同了。

沈若华等四人,原非正面,照说这一杖对她们并无多大威力,怎知这毫无招式的一杖,四个姑娘都有同一感觉,就是每一个人都觉得斗姆这一杖是朝她头顶劈来的,一道金光,自天而下,犹若金龙倒挂,一击之势,快得像惊霆轰顶,雷霆万钧!

四位姑娘手中虽有长剑,谁也不敢硬架,急忙各自施展身法以剑护身,人随剑走,沈若华、毕秋云同样以极快极轻的身法,从杖下闪出,但还是接连使用了几种身法,方始避过。

管秋霜眼看藤杖压顶而来,她双脚一顿,使的是姜太公的“纵地金光法”,人影一晃,就跳出去七尺多远,避过了一攻。

最感吃力的是田玉燕,既不敢硬接,只好躲闪,她堪堪掠出,一道巨形的压力,已经快要落到头上,逼得她匆忙之间无暇多想,掠出的人,赶忙和身朝地上扑下,连打了两个滚,才从惊险之中,滚出七八尺远。

第一招,大家总算避过了,本来五人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斗姆每一招出手,合五人之力,互相支援,纵然不能和她力敌,硬打硬接,但自己五人,在守势之下,避重就轻,忽聚忽散,你斗姆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五招而已!

但这第一招下来,大家才知道斗姆果然名不虚传,要接她五招,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容易!

试想这一招,她明明只是抬杖就劈,看不出有什么异处,但五个人居然在同时都遭到她杖势轰击,她一支藤杖,在这一瞬之间,居然逼使五个人四散分裂,各自躲避不迭,自顾不暇,那有支援他人的能力?

斗姆一双绿光暴射的眼睛,只是注视着管秋霜,她对其他三位姑娘手忙脚乱的躲避情形,视作理当如此,但管秋霜双脚一顿,就避开了她的杖势,以她的经验,居然看不出管秋霜使的是什么身法来的?这使她感到万分惊奇,心中暗道:这小丫头身法何其古怪如此?

凌干青忙道:“老前辈这是第一招了?”

斗姆道:“不错,你们还要接我四招。”

凌干青道:“老前辈可否暂停?”

斗姆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凌干青道:“老前辈杖势太奇奥了,可否容我们稍作商量?”

斗姆是个喜欢奉承的人,闻言呷呷尖笑道:“好,老身给你们一盏茶的时光,你们只管商量好了,再和老身动手不迟。”

凌干青朝四人招招手,走到角上,低声道:“她杖法怪异,方才明明只有一杖,但我看到咱们五个人好像都直接受到杖势的攻击,这种杖法,似和九华‘分光剑法’有同样妙用,人数分散,她杖势也分开了,因此咱们对付之道,人手就不应分开,等她发杖之际,咱们就合力一致封架,也许不至为她杖法所迷,还有田家妹子功力较差,和在下站得近些,不可离开太远,一旦发现不对,我也好带你躲避的。”

田玉燕脸上微红,点点头,心里却感到甜甜的,大哥还是最关切自己了。

毕秋云道:“大哥说得极是,我们合力接她四招好了。”

凌干青道:“还有一点,特别重要,万一接不下来,你们务必赶快往外退去,由我一个来对付好了。”

沈若华道:“合我们五人之力,都应付不了,你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呢?”

凌干青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有办法。”

管秋霜接口道:“到时大姐、二姐、四妹只管行走,由我和凌大哥两个就够了。”

刚说到这里,斗姆已经等得不耐,催道:“你们商量好没有?”

凌干青道:“好了。”

五人依然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

斗姆冷冷的看了五人一眼,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凌干青欠身道:“老前辈请发招好了。”

“好!”斗姆朱漆藤杖一起,喝道:“这是第二招了。”

藤杖一举即挥,刹那之间,漾起一排杖影,看去差不多有八九支之多,宛如一排擂木,朝五人滚滚推来。

凌干青口中大喝一声,青藤剑一振,临空发剑,他使的是“乙木剑法”,同样一下泛起八九道剑光,迎着洒出。

四女在对方藤杖出手之际,人影倏然一合,朝中间集合,正好凌干青剑势洒出,往上迎起,接住了斗姆的一排杖影,他们可以从容出手。

沈若华长剑乍展,刷刷刷连发三剑,剑光错落,有如灵蛇乱闪,使的是沈大娘的“绝户剑法”有攻无守,剑势辛辣恶毒,故有绝户之名。

毕秋云使的是义父紫衣煞君的“紫气东来剑法”,剑势大开大合,剑风飞卷,声似裂帛,她也连发了三剑,剑光洒出足有七八尺长,和凌干青漾起的八九道剑光,布成了一片交织剑网。

管秋霜艺出姜太公姜竹坡门下,她除了祭起软剑的那一招绝学,还学了一套“金莲剑法”,剑势展开,有如万朵金莲,乃是一套防身的剑术。

只有田玉燕的是师父卓一绝的“掌中剑”、和祖父田有甲的“掌中指”,对付江湖武士,已足可自保,但遇上斗姆这样的绝世高手,就差得远了。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她的紫艾剑失落在仙女庙中,后来被聂小香所得,如今聂小香又落在柳凤娇的手中,紫艾剑自然也落到柳凤娇手中了)在四人剑光交织之下,几乎施不开手脚,也不知如何使好?索性收起长剑,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只饭碗来,准备乘隙施展她爷爷的“弹指神通”。

这一瞬间,杖影、剑影,攻势交错,幻起了一片如山光影!

斗姆先前看到凌干青挥起的一排剑影,独挡自己正面,心中虽然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已得木吾真传,轻轻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已是十分难得了!

但他们五人,仅凭凌干青使出木剑道人的“乙木剑法”,正面和斗姆动手,自然还差得远,由此可见,这四个女娃儿,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了。

那知等到各人展开剑法,斗姆见多识广,自然一下就看出来了,沈若华使的是“绝户剑法”,毕秋云使的是“紫气东来剑法”。

只有管秋霜一支软剑,剑光划过,泛出朵朵莲花,生生不息,剑法之奇,以她的经验,竟然认不出这姓管的女娃儿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甚至连她剑势的来龙去脉,都看不清楚,但觉剑光如旗,剑旗一展,就生出朵朵莲花来。这些莲花,正好护住了她上下左右前后,不论你任何兵刃暗器,试从任何一方,都无法攻得进去。

一时之间,真把目空四海的斗姆看得心头大为惊愕,世上竟会有如此精密的剑去,任何门派的剑法,都不会十全十美,也一定有它的破绽,惟有管秋霜这套“金莲剑法”,竟然一丝空隙也没有!

原来这套剑法,是姜太公姜竹坡晚年悟澈剑理,独创的护身剑法。因为他号称姜太公,想到昔年姜子牙有一面杏黄旗,乃是玉虚宫的奇珍,一经展开,就有万朵金莲护身,他就把剑当旗,剑光一展,就划出一面旗来,然后再生生不息,圈出无数剑花,幻出朵朵莲花,故定名为“金莲剑法”。

姜太公已有七八十年不在江湖露面,他晚年独创的剑法,斗姆又如何认得?

就在她这一出神之际,但昕一阵急骤的“当”“当”交鸣,斗姆这一招藤杖,竟然连后半招杖势变化,都来不及施,已被凌干青、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四支长剑封架开去。

凌干青大声道:“老前辈,这是第二招了。”

这句话,就是说你第二招我们已经接下了。

斗姆一呷呷尖笑,点头道:“很好,你们之中,有玲珑绝户门的传人,还有紫衣煞君的门下,有你们几个人联起手来,江湖上能够和你们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了,但你们要跟老身动手,只怕还差得多,力才这二招,老身承认你们接下了,但那是老身在思索一件事,只使了前半招,后面的半招,并未使出来,给你们占了便宜……”

她话声一顿,碧绿的眼光,朝管秋霜投射过来,缓缓说道:“姓管的女娃儿,你当老身刚才在思索什么?”

管秋霜道:“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斗姆道:“老身看你剑法,十分眼热,你是何人门下?也许老身看在你师尊份上,可以不为难你,你说出来给老身听听。”

她明明怵于管秋霜的剑法,神奇莫测,料想她师父必是一位大有来历的高人无疑。

斗姆自然是大行家,她已可从管秋霜的剑法看出她师父在剑术上似乎还胜过木剑道人,她对当今之世,真正惹不起的,本来已只有木剑道人一个,如今又发现了管秋霜的剑法,她自然要问问清楚了。

管秋霜冷声道:“我师父不问尘事,也不在江湖之中,说出来了,你也未必知道。”

斗姆脸色微变,怫然道:“好个小丫头,老身原是一番好意,你以为老身看不出来历?”

管秋霜道:“那你就看着好了。”

这话可把斗姆激怒,呷呷尖笑道:“好,好,就凭你这句话,就算你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老身也要得罪了!”

说到这里,尖喝一声:“那就接老身第三招吧!”

这回她决心要在第三招上,展示她的威力,这一招就非把这几个小辈的长剑震飞不可!

本来以她斗姆的威名,虽说要对方五人接下五招,其实三招之内,就应该把他们解决了,真要让他们接下了四招,就算接不下五招,也已经有损她的威名了。

凌干青自然知道斗姆已被管秋霜激怒,这第三招必须十分厉害,因此在斗姆尚未发招之前,早已运起了师门“乙木真气”,功凝右臂,直贯剑身,目注斗姆,丝毫不敢大意。

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也有同样的感觉,各自抱剑凝神,准备全力迎战。

田玉燕早已收起了长剑,左手握着饭碗,直竖前胸,也准备乘隙出手。

这一瞬间,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全神贯注,气氛紧张得似乎连气压都在逐步降低,迫得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觉!

不在场中,而感到最紧张的,莫过于黑衣魔女何真真了。她对凌干青情有所钟,而且两人已经谈得好好的,这次她带凌干青来见师父,并不是为了要师父作主,强迫凌干青答应婚事。

这完全是师父听了二师姐的先入之言,才会生出这场是非来。

她当然明白,男女情爱,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绝非强迫所能成功,她和凌干青已经有了良好的开始,但这话她当然不好对师父说,平时也许还可以说,但如今当着另外四个姑娘,就更不能说了。

至于师父要他接下五招之言,她虽然知道凌干青是木剑道人门下,剑术造诣极深,但他和师父比,那就简直不成比例了,以凌干青的武功,就是和大师兄比,也还要差了一截。

她对师父的武功,自然更清楚,别说尽凭他们五个人,就算再加上五个,也接不下师父五招。

方才前两招,师父根本并未使出真功夫,那只是看看她们几人的剑路而已,这第三招,不,说到真正动手,应该就在这一招了。

此时眼看师父动了真怒,怎不教她急煞?

她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着凌干青,流露出万分惶急,和万分关切之色。

这原是一句话的工夫,斗姆喝声出口,手中朱漆藤杖忽然朝左右连挥几挥,一个人就凌空飞起,杖先人后,扑击而来!

不,她朱漆藤杖,这向左右连挥几挥,就幻起了一幢如山杖影,她一个人就像挟泰山而超北海,迎面压顶而来!

也不,她这几挥涌起如山杖影,她一个人早已隐在杖影之中,这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幢像假山般的朱红影子,凌空朝五人压顶而来!

如山杖影还未压到,数丈周围,已经风起云涌,轻啸盈耳,一股无形的压力,先期涌到,五个人立时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谁都心里明白,她口中虽说五招,实则胜负之分,在这一招就得决定了!

凌干青急忙低喝一声:“你们快些退走,再迟就来不急了!”

口中喝着,青藤剑使出了他压箱子的本领——“天壤一剑”来!

这一下当真快若雷霆,但见一道青蒙蒙的剑光,绕身而起,青光陡然暴涨,化作一片奇亮耀目的晶莹光幕,几乎扩及丈余,迎着朱红杖影席卷过去,森寒剑气,发出嘶嘶异声。

管秋霜也舍了“金莲剑法”不使,陡地一扬皓腕,把诛神剑脱手朝空中掷去,长剑出手,就“嗤”的一声,破空直上,一下直射起三丈多高,越过斗姆那幢朱红杖影之上,才掉头向下,掷起之时,只不过一道匹练般的精光,但这一掉头平落之际,却登时光芒大盛,从剑身上散发出一层森寒剑气,涨漫空际,缓缓下落!

斗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一招移山填海会遇上武林中最著名的两招旷世绝学!

她挟杖扑起之时,就已看出凌干青使出来的竟是昔年被号称剑神王西神那一招天下无人能挡的“天壤一剑”,但她还仗着自己修为功深,凌干青使的纵是“天壤一剑”,究竟还是初学乍练,火候不足,自己就算不能破它,也不至于为它所伤,最多打成平手。

那知就在此时,忽见管秋霜把一柄软剑脱手掷起,手法极怪,再抬头一看,一柄剑已经横着缓缓下落,一道森寒流骨的剑光,几乎笼罩了一丈方圆,心头登时想起一个昔年令群魔闻名丧胆的异人来,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会是诛神剑?

她一幢如山杖影,原是凌空而来,凌干青的一道青光,是朝上迎起,管秋霜的一层剑光,却又往下罩落,这一下,正好把斗姆连人带杖合在了中间!

光是凌干青一招“天壤一剑”,斗姆也未必放在心上,(凌干青对柳凤娇也使过天壤一剑,但柳凤娇却在同时弹出了勾魂毒粉,他剑法才使到一半,就已力不从心,饶是如此,柳凤娇只是见机得快,遁了出去,并非和凌干青硬拼,当时若非她见机得快,纵然不丧在剑下,也得斫下她一条手臂膀来了。)但管秋霜又在同时祭起了“诛神剑”来,却有了麻烦!

她顾了凌干青的“天壤一剑”,就无法顾到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若是要和两人这两招旷世绝学硬拼的话,她自问毫无把握了。

这真把久经大敌,久负盛名的斗姆一时有措手不及之感。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两首剑光上下交征的一瞬之间,斗姆猛一吸气,身形往后一仰,闪电般从中间横飞出去!

这是她不准备和两人硬拼,才全身而退的,对斗姆来说,已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以她的内功修为,这一下从两道剑光上下夹击之中,由横里抽身后退,就像电光闪过一般,该是何等快速?照说应该并无多大阻力,因为这时凌干青的“天壤一剑”,发剑在先,也发得较快,管秋箱诛神剑不是冲上去,掉转头往下就刺,而是在半空中掉头之时,剑身成“一”字形平著缓缓降落的,落下的较慢。

但两人心里的想法不同,这一招剑法的威力,也就各异了。凌干青使出“天壤一剑”,剑光往上席卷而起,看到斗姆急急抽身后退,他不愿得罪了这个女魔头,因此一见她退去,剑势不觉停停,但管秋霜可不同,她已经祭起“诛神剑”,自然希望把斗姆的杖势破去。

使这种高深剑术,都是以意使气,由气驭剑,凌干青剑势一停,心头自然没有伤人之意。

管秋霜对这一招剑时,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没练到以意使气,以气催剑的阶段,但她心里并不放松,祭起的长剑自然也就不放松了。

你莫看“诛神剑”在空中平平的、缓缓的下降,如果真要缓缓降落,那还能伤人?

管秋霜虽然还不懂得驭剑之道,但祭起了“诛神剑”,这招剑法的本身就有克敌的威力,本来下落之势,好像极缓,等到斗姆闪电般从横里后退,诛神剑下落之势,也突然加速了。

斗姆发杖扑来之时,一幢杖影至少也有一般花园中假山那么一座,但后退之际,这一幢如山杖影自然全已敛去,只剩了她一条黑影闪电般横来。“诛神剑”骤然下落,剑气侵体,斗姆才发觉诛神剑的威力,平飞的人急忙藤仗上撩,人却只丝毫不停,继续箭一般平射出去。

但听“嗒”的一声,等她飞射出去一丈开外,身形落到地上,才发觉随她数十年,身经百战的一支藤杖,已被诛神剑削断了尺许长一截!

这一经过,说起来大费笔墨,实则只是斗姆挥杖纵起,凌干青、管秋霜各自发出了一招剑法,斗姆再横飞后退,前后最多也不过是转眼工夫的事。

在凌干青发出“天壤一剑”之际,沈若华、田玉燕只觉凌大哥这一招剑光强烈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不,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已经把她们全包在里面,就是要想发剑,也已经发不出去了。

直等剑光消失,凌干青、管秋霜各自收回长剑,两位姑娘知道凌大哥和三妹联手,已经破了斗姆的第三招!

就在此时,凌干青耳中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小伙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凌干青一怔,急忙朝四位姑娘低喝一声:“我们快走!”

一手拉起田玉燕,身形弹起,朝墙头飞掠过去。

沈若华、毕秋云等四道人影也一齐飞掠而起,飞上墙头。

斗姆眼中绿光大盛,厉笑道:“你们想走!”

一圈人影,白发飞扬,宛如妖巫一般,半空飞扑过来。

就在大家扑登墙头之际,沈若华返身振腕一指,使出她家传的“绝户玲珑指”来,田玉燕早已在左手握着一只饭碗,这时同样一个回身,右手食、中二指一叠,一连弹出三片碎碗。

“绝户玲珑指”和三片碎碗,当然伤不了盛怒之下的斗姆,但就在斗姆堪堪扑近墙头不远,蓦地有一缕极强的指风,从斜刺里射到,这一缕指风,来得神速无比。

双方动作,何等迅疾,斗姆飞扑而来的人,不防暗中还有人出手,等到发觉,已是无法闪避,人在空中,根本也闪避不了,急忙右手一挥,—道衣袖朝指风卷去。

但听“轰”然一声,如遇霆击,指风居然穿透衣袖,一下击中右腕。

这一记虽然伤不了斗姆,却也击得她身形骤落,手腕火辣辣生痛,一条右臂几乎酸麻得握不住藤杖。

这一迟延,凌干青等五人,均已飞出墙外,疾奔而去。

斗姆尖厉的喝道:“天雷指,是欧一峰,你敢和我老婆子作对?”

她自然知道欧一峰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出现,尽凭刚才这一记指风,功力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凌干青的“天壤一剑”,管秋霜祭起的“诛神剑”,自己穷追下去,也决讨不了好,是以她喝声出口,人并未跟着追出。

墙外也寂无人声,没听有人答应。

斗姆蓦地仰天厉笑,声若夜枭,说道:“也好,这是你们来惹我斗姆的,咱们索性好好较量,我若不把江湖武林搅个血雨腥风,就不叫斗姆了!”

凌干青一行五人,越出围墙,只听一个低沉声音叫道:“小兄弟,快带着她们向北走,在甘泉山下等候老夫。”

凌干青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当下就朝大家说道:“你们快跟我走。”说完,一路朝北奔行。

沈若华叫道:“凌大哥,我们到那里去呢?”

凌干青道:“是一位老前辈说的,要我们到甘泉山下去等他。”

毕秋云问道:“是那一位老前辈呢?”

凌干青道:“我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的声音听来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方才就是他拦住了斗姆,不然我们还不容易逃得出来呢!”

管秋霜道:“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凌干青道:“要我们快走,就是这位老前辈。”

他这话,四位姑娘全不知道,因为叫她们快走的是凌干青,那个低沉声音只是以“传音入密”和凌干青说的话,但四位姑娘相信凌大哥说的不会是假话,她们心中虽然疑信参半,可是斗姆扑起的人,没有追出来也确是事实。

大家脚下丝毫没停,不到片刻工夫,就已赶到甘泉山下。

这时已快近三更,夜色已深,山林间暗影空蒙,松风如涛。

大家不觉站停下来,管秋霜道:“凌大哥,我们在那里等他呢?”

凌干青道:“这位老前辈要我们在甘泉山下等,这里离大路较近,就在这里等好了。”

话声甫出,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小兄弟,你们怎么才来么?还不快过来,老夫已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一会了。”

凌干青循声举目看去,只见十数丈外一棵大树下,负手站着一个白衣儒生,虽然相距较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只要看他潇然而立,似乎年纪不太大。

一面急忙回头道:“我们快过去。”当先举步行了过去。

今晚月色虽然不太明朗,但半钩残月,总算从云层吐出一点昏昏朦朦的月色,五人这一走近,也依稀可以看清这人的面貌了。

这个白衣儒生,看去不过四十来岁,生得长眉如剑,朗目如里,貌相清俊,含笑朝凌干青望来。

凌干青看得不禁一怔,这人自己竟然从未谋面,但依然双手一拱,说道:“今晚多蒙前辈援手……”

白衣儒生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不认识老夫了么?”

凌干青愕然相望,说道:“前辈……”

白衣儒生朗笑一声道:“小兄弟还记得下山之日,老夫曾托你传送过一封家书之事吗?”

“啊!”凌干青口中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就是……”

他说到“就是”二字,下面“活死人”三字,却不好说出口来,是以顿了一顿。

白衣儒生含笑点头道:“不错,小兄弟总算记起来了,老夫正是活死人墓里的活死人。”

凌干青道:“老前辈那就是欧老前辈了?”

活死人微微一笑道:“老夫正是南海欧一峰,唉,二十年来,老夫一直自号活死人,这欧一峰三字,多年不用,倒好像反而生疏了。”

凌干青遇见沈大娘,取出活死人那封家书之时,曾把经过情形,告诉过沈大娘,沈若华在旁,自然也听到了。

此时听那白衣儒生说出就是欧一峰,心头不禁大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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