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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直闯紫衣帮

管秋霜心头已经觉得有些不对,脚下更快,越过小天井,二门也敞开着,她快要奔近之际,忽然发现二门门槛上,蹲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星月昏黄,看不清那是什么,蓦然一见之下,不由吓得尖“啊”一声,往后连退!

凌干青忙道:“你看到什么了?”

管秋霜一手按着胸口,指指门槛上毛茸茸的东西说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凌干青凝目瞧去,笑道:“那好像是一只公鸡。”

管秋霜道:“公鸡怎么会站在门槛上的呢?”

两人走近二门门槛,站在门槛正中间的,果然是一只公鸡,只是一只没头的公鸡,鸡头早已被人剁下,用一柄单刀从肚子插下,钉在门槛上的。

这二门的门槛,是整条青石制成的,这人用单刀穿过鸡腹,杷鸡钉在石门槛上,光是这份内力,就很可观了。

把一只无头公鸡钉在二门中间,这自然是寻仇和示威的意义了,可能还含有鸡犬不留之意。

凌干青暗暗攒了下眉,忙道:“管叔叔他……”

管秋霜问道:“爹怎样了?”

凌干青道:“我是说管叔叔一定在里面了,我们快进去。”

这回他抢先走在前面,越过大天井,急步朝石阶上奔去,刚跨上石阶,就看到一个人斜躺在阶边走廊上。

那人手中还握着一柄雪亮的雁翎刀,仰面躺在地上。

凌干青俯身一看,他正是管叔叔的大弟子全长根,伸手朝他胸口一摸,胸骨已碎,是被内家掌力震碎的,人已死去多时!

管秋霜跟在他身后,走上石阶,惊颤的问道:“大哥,这人是谁呢?”

凌干青已经直起身来,说道:“是全师兄。”

“会是大师兄!”

管秋霜几乎惊骇欲绝,急忙问道:“他伤得很重么?”

凌干青黯然道:“死了,是被内家掌力震碎心脉……”

说话之时,目光一动,发现大厅口,左右两边,倚门站着两个手持钢刀的庄丁,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这就走上一步,伸手朝左边一个肩头拍去。

他原想解开他们问问,全长根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哪知手掌拍在庄丁肩头,那庄丁突然身子一歪,砰的一声,跌倒下去,手中钢刀,当然堕地。

凌干青吃了一惊,再往那庄丁胸口一摸,也同样的被震碎胸骨致死。

敢情他先被制住穴道,然后又中了一掌,是以虽然身死,并未倒下。

管秋霜眼看庄丁又倒了下去,一颗心直往下沉,问道:“大哥,他也死了么?”

凌干青点点头。

管秋霜急道:“爹呢,爹会到哪里去了呢?”

凌干青来已意味到事情并不寻常,一面说道:“妹子,镇定些,我们先进去看看,管叔叔不会有什么事的。”

口中虽在安慰着她,心里头已有不祥之感,当下就当先举步,跨入大厅。

偌大一座大厅中,没点上灯,就显得阴森森的。

凌干青目能夜视,这一抬眼,就看到上首一张大交椅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人,这人正是云中鹤管叔叔。

自己和秋霜在厅前说话,管叔叔不会不听见,但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这情形就不对了。

他心头不由得狂跳起来,暗道:“莫非管叔叔他已经遭到毒手?”急忙回身道:“妹子,你身边可有火种?快去点起灯来。”

管秋霜答应了一声,回身去找火种。

凌干青赶忙走上前,只见管叔叔睁大两眼,一脸俱是愤怒之色,但双目丛已散漫无光,脸上也是色如死灰,没有人色,心中暗暗慨叹:“看情形,管叔叔大概也已遭毒手无疑!”

管秋霜这时正好找到火种,点燃起灯烛,灯光一亮,她已看到爹端坐在交椅之上!急忙放下烛台,口中叫道:“爹……”

一阵风般扑了过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一拦,说道:“妹子,你要镇定些,管叔叔他……”

管秋霜一呆,问道:“爹他怎么了?”

凌干青伸手摸摸管叔叔的胸口,这是一个手法杀的人,管叔叔和全长根死法一般无二,也是被人用内家掌力震碎了胸骨。

“爹!”

管秋霜也看出来了,爹定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已经气绝多时。她心头如绞,一下扑到爹的椅前,双手抱着爹爹的尸体,只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凌干青手指轻轻给管叔叔阖上眼皮,一边低低的道:“管叔叔,你老人家安心地去吧,侄儿会替你老人家找出凶手来的,侄儿也会奸好照顾秋霜妹子,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吧!”

说完,然后用手在管秋霜背后轻轻拍了一掌。

管秋霜悠悠醒来,目中流下两行泪水,双膝跪地,抱着爹的尸体,大哭道:“爹,你老人家怎么会被人害死的,爹,你告诉女儿,是谁害死你老人家的,爹,你留下女儿一个人,怎么办呢?”

凌干青低低的道:“妹子,你先莫要悲伤,管叔叔遇害,为时不久,也许贼人尚未远去,我们先搜看一遍,如能把他逮住,管叔叔的大仇,不是立时就可报雪了么?”

他摸管叔叔的胸口,尸体已经冰冷,推想凶手逞凶之后,不可能还留在庄上,这话,只是想劝她不可过度伤心罢了。

管秋霜听得果然止住了哭声,举袖拭着泪水,站起身道:“大哥,你说凶手还会在庄上么?”

“这也很难说。”

凌干青道:“你伤心并没有用,不如先搜上一搜,就算搜不到贼人,也可以找庄上的人问问,这杀害管叔叔的凶手,是不是萧成化?”

“一定是姓萧的!”

管秋霜咬牙切齿的道:“找到他,我管秋霜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凌干青取过一盏气死风灯,点着了,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搜入内宅,两名婢女、一名老婆子,也全遭了毒手,管秋霜噙着泪,娇躯只是颤抖不已。

再由内宅转身厨房,司务、火夫、杂工,也全是被震碎胸骨致死。再由后进回出,搜遍两厢,十六名庄丁,手持匣弩,一个个全已气绝,只是没有敌人半点影子。

凌干青看得气怒填膺,怒声道:“毒辣的手段,全庄二十八个人果然全遭了毒手!”

这是萧成化说的:“全庄共计二十九个人”,如今只有管秋霜一个人漏网而已!

管秋霜双眼红肿,问道:“大哥,这是姓萧的贼人说的么?”

凌干青点点头道:“他方才掏出一张名单,说全庄二十九个人,要照单全收。”

“走!”管秋霜流着泪道:“大哥,我们这就找姓萧的贼人去,我……和他拼了!”

凌干青道:“妹子,贼人既已远去,报仇之事,并不急在一时,管叔叔和庄上这许多人,都已身死,自然该替他们埋葬好了再去报仇。”

管秋霜哭道:“这许多人……叫我怎么办呢?”

凌干青想了想道:“庄上一下有这许多人死去,传出去,就会惊世骇俗,只好我们自己动手给他们埋葬了。”

管秋霜哭着道:“爹呢,难道也这样草草埋葬了么?”

“目前只好如此。”

凌干青道:“先替管叔叔埋葬了,树立一个标记,等我们替他老人家报了大仇,再来营葬厚殓不迟。”

管秋霜点点头。

于是在庄上找了一把铁铲,来至后园,由凌干青动手,在假山前面,挖了一个坑,先放下一块木板,铺上被褥,由管秋霜抱着爹的尸体,用被褥包好,凌干青用剑劈了几块门板,放在四周,上面也盖了一块木板,然后把土填平,树立了标记。

管秋霜为了怕惊动四邻,只是跪在旁边,低低的啜泣。

接着凌干青又在假山边挖了一个土坑,把老婆子和两个婢女埋好。

最使他费力的是二十几个庄丁杂工,这个大坑,足足挖了半个多时辰,再把他们运到后园,一起埋葬,填平了土,天色已现鱼白。

差幸他内功精深,这要是换上一个人,那能做得完?就是这样草草掩埋,也累得他筋疲力尽。

两人回到前厅,管秋霜拭着泪,说道:“大哥,你累了一晚,要不要到爹的书房去休息一回,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东西。”

凌干青道:“休息倒不用了,我在挖坑之时,一面就在运气行动,所以还不十分累,肚子却确是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到厨房去弄吃的吧!”

两人又从大厅回到后进,跨进厨房,管秋霜正待去找吃的东西,凌干青在进入厨房之前,看到小天井中养着的鸡鸭,也全死了,不由心中一动,说道:“妹子,你身上可有银器?”

管秋霜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针,问道:“大哥要银器做什么?”

凌干青没有说话,接过银针,走到水缸边上,把银针朝水中浸了一浸,半支银针已呈烈黑,不觉哼了一声道:“这贼人果然在水中下了毒,妹子,只怕厨房中的食物,都已不能吃了。”

说话之时,举足把缸踢破。

管秋霜失色道:“大哥怎么会知道的呢?”

凌干青道:“他在二门门槛上钉着公鸡,就表示一家鸡犬不留了,我刚才进来之时,看到厨房前面的小天井中,豢养的鸡鸭也全都死了,就怀疑他在食水中可能也下了毒!”

“这姓萧的真是该死!”

管秋霜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凌干青道:“你去收拾一下衣衫,哦……不用了,这贼人心思恶毒,没找到你,就在水中下毒,可能也会在你衣衫上弹上毒粉,自然不能穿了,这样吧,我们把门户关了,下了锁,就离开这里吧!”

管秋霜含泪点头道:“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姓萧的。”

凌干青道:“妹子放心,萧成化是紫衣帮的坛主,紫衣帮在江湖上声势极盛,要找他还不容易?”

管秋霜抬起一双红肿的泪眼,咽声道:“找紫衣帮,要大哥帮我的忙,但找到姓萧的,我要亲自替爹报仇。”

凌干青从管叔叔的遇害,就可联想到聂小香也是紫衣帮掳去的了,他自然也非找紫衣帮不可,一面说道:“妹子,管叔叔和先父义结金兰,是我唯一的叔叔,何况方才我在管叔叔面前立下了誓言,我不但会全力帮助你找到凶手,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管放心好。”

管秋霜涕盈盈的道:“谢谢大哥。”

芜湖,据长江右岸,为漕运的中心,是全国第一的米都市,因为商业鼎盛,市面也就特别繁荣。

因为芜湖是大城镇,大码头,不会没有紫衣帮的人。

凌干青和管秋霜就这样找到芜湖来了。

因为他们不知道逢老大、萧成化的去向,芜湖是离南陵最近的大码头,到了芜湖,不怕找不到紫衣帮。

管秋霜为了路上方便,也改换了男装。

女孩子改装上男装,看去就是个模样儿俊俏的书生,就是个子矮小了些。这也没关系,她和凌干青一路上本来就只是兄弟相称,人家看去,他们生得模样清秀英俊,确也有些像同胞兄弟。

时间还没有到吃午餐的时候,凌干青、管秋霜已经跑了三家酒楼,“找人”没找到。

现在他们又走上第四家酒楼来了。

东大街会宾楼,一排五开间门面,装潢得画栋雕梁,金碧交辉,是芜湖城里最出名的微菜馆。

两人刚跨进大门,要待登楼,就见楼梯两旁,站着两个披紫色短氅,一身青色劲装的汉子。

这两个汉子一看到凌干青、管秋霜二人要想上楼,左首一个立即迎上一步,拱手说道:“二位公子,可有请柬?”

凌干青已从他们一身服饰上,看出正是紫衣帮的人,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微微—笑道:“上酒楼喝酒,还要请柬吗?”

那汉子道:“没有请柬,二位就请留步了。”

凌干青问道:“为什么?”

那汉子道:“因为今天正午,是咱们鄢柁主在这里宴客,楼上全包了,二位请到楼下用餐吧!”

这话说得还算客气。

凌干青点头道:“是你们鄢柁主请客,那好,我正要找你们鄢柁主有事,你去叫他下来。”

那汉子听得不由一怔,看看凌干青管秋霜,只是两个年轻相公,身上也没带兵刃,不像是找碴来的,但听凌干青的口气,却明明是找碴来的了!

紫衣帮崛起江湖,还没人敢上门找碴。

右首汉子冷冷的道:“你知道咱们鄢柁主是什么人吗?”

“你们不是紫衣帮的人吗?”

凌干青微哂道:“鄢柁主自然是这里的柁主了。”

右首汉子嘿然道:“你知道就好。”

凌干青道:“所以我叫你去叫他下来。”

右首汉子沉声道:“你小子是哪里来的?”

管秋霜跨上一步,清叱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出言无状?”

挥手一掌掴了过去。

她既然出手,那汉子如何躲得开?只听“拍”的一声脆响,那汉子一个头被掴得连颈子都扭了过去,人也跟着往左撞出去了三四步,“砰”的一声,撞在柜头上,就两脚一软,跌了下去。

左首汉子脸色大变,喝道:“你们敢打人!”

管秋霜柳眉一杨,喝道:“你再不上去叫姓鄢的下来,我教你和他一样,躺到地上。”

左首汉子哼到:“好,你们等着。”

回身匆匆上楼而去。

一会工夫,从楼梯上奔下四五个手操单刀的青衣汉子,口中喝道:“何方不开眼的小子,敢到这里来撒野?”

管秋霜回头道:“大哥,你不用出手,让我来。”

一面朝他们喝道:“你们中间,哪一个是鄢柁主?”

有人嘿然道:“小子,你要找的在这里!”

他随着话声,单刀直指,从楼梯冲了下来,刀尖笔直刺到。管秋霜怒叱一声:“找死!”

右手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刀尖,往后轻轻一带,那汉子一个狗吃屎往地上扑倒下去。

管秋霜右脚朝他胁上踏去,那汉子杀猪般一声惨叫,肋骨“克勒”作响,少说也被踩断了三两根,登时痛得昏了过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这汉子冲下的同时,其余四个汉子,也一齐冲了下来。

管秋霜握刀尖,用刀柄左右一格,架开了两个汉子的刀势,刀柄已经敲上他们的手腕,两柄单刀立时坠地,一腿扫出,就扫倒了三个,左手舒展如兰,朝另两个汉子闪电般点出,不过一招之间,就把五个汉子全放倒了。

这下惊动了酒楼的食客,也引起门外许多人的围观,当然也惊动了楼上紫衣帮的人。

楼梯上出现了嘴上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目光一瞥,攒攒眉,朝凌干青二人抱拳道:“二位上酒楼寻衅,这是冲着敝帮来的,可是有什么见教?”

凌干青还没开口,管秋霜抢着问道:“你是鄢柁主?”

“在下不是鄢柁主。”

那中年人大剌剌道:“但二位和在下说也是一样。”

管秋霜道:“我大哥要他们通知鄢柁主一声,咱们找他有事,他们不仅没上去通报,反而口出恶言,我就让他们躺下了一个,另一个上去通报,却依仗人势,冲下来五个,还和我动刀,我自然要他们全躺下了。”

中年人嘿然道:“你找鄢柁主何事?”

管秋霜道:“你去把他叫下来就好。”

中年人突然大笑道:“你们卖狂卖到紫衣帮头上来,那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管秋霜喝道:“看来你也是没长眼睛的东西!你给我滚下来。”

左手提胸,右手屈肘朝那中年人招去。

双方相距还有六七级楼梯,那中年人突然一个筋斗,骨碌碌的从楼梯上翻滚下来,跌扑在地。

管秋霜提起右足,一下踩在他背脊上,冷冷的道:“太岁头上动土,又怎么样?”

这一脚,又听到“咯”“喀”几声脆响,至少也踩断了他几根肋骨,直痛得中年人闷哼出声。

管秋霜哼道:“原来紫衣帮尽是些脓包!”

她话声未落,突听楼梯上有人洪喝一声:“小子,你说什么?”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蟹青脸高大汉子,身上虽然穿着一件簇新的湖绉长袍,但一看就知是个江湖武人,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管秋霜冷冷的撇了下嘴角,说道:“我说紫衣帮尽是些脓包,难道还说错了?”

“哈哈!”那蟹青脸汉子仰首大笑道:“好小子,你……”

“你给我滚下去!”管秋霜没待他说下去,一声清叱,右手屈肘一招,那蟹脸汉子同样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从楼弟上翻滚而下,几乎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跌扑在地。

管秋霜举脚踩在他后颈,冷冷的道:“说,你是什么人?”

蟹青脸汉子涨红了脸,怒声道:“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杀你比宰一条狗还容易。”管秋霜脚尖微一用力,蟹青脸汉子忍不住哼出声来。

凌干青道:“兄弟,我们要找的是鄢柁主,你别太用力了。”

管秋霜脚尖放松了些,说道:“谁教他们不长眼睛,出言无状的?”

楼梯上还有四五个衣着体面的人,敢情是鄢柁主请来的客人,其中一个朝两人抱抱拳道:“二位可是不认识鄢柁主么?找他有什么事呢?”

凌干青道:“在下兄弟找鄢柁主,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没想到紫衣帮这些人竟然目无法纪,仗势凌人,舍弟才给予薄惩。”

那人含笑道:“兄台那就请令弟快放开了,这位就是鄢柁主。”

原来被管秋霜脚尖踩在地上的蟹脸汉子,就是紫衣帮芜湖分柁的鄢柁主。

管秋霜脚尖一松,冷喝道:“鄢柁主,你起来吧!”

鄢柁主在芜湖可也算得是一号人物,被人家连一招都未交上,就踩在地上,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管秋霜脚尖一松,他就虎的吼一声,一下滚身而起,右手突发,一招“叶底偷桃”,朝管秋霜裤档摘去。

这是江湖下三滥的招式,鄢柁主是气怒攻心,才使出来的,招式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确是杀着,也最适合刚从地上翻起的人攻敌的最好机会。

这一招,用在男人,已是下流,更何况管秋霜是姑娘?

管秋霜粉脸骤红,口中清叱一声,飞起一脚,踢中鄢柁主心窝。

这一脚,管姑娘又羞又怒,自然用上了八成力道,鄢柁主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往后直飞出去。

就在此时,酒楼门口,一下抢到了四个肩皮紫色短氅的表衣佩刀汉子,向左右站开。

另一个身披紫色大氅的老者正大步朝门中跨入,只听“呼”的一声,鄢柁主一个人正好朝他迎面飞出。

披紫氅的老者急忙双手一抄,把鄢柁主接住,低头一瞧,不禁神色一凛道:“是鄢柁主,你怎么了?”

鄢柁主两眼紧阖,嘴角间血迹殷然,一望而知伤得十分沉重,几乎已是气若游丝!

“好厉害的掌力!”紫氅老者嘿然沉笑,一手放下鄢柁主举步跨进酒楼大门,喝道:“什么人伤了鄢柁主?”

“是我!”管秋霜冷声道:“我已经放开了他,是他使出下三流招式,自己找死,怪得了谁?”

紫氅老者跨进酒楼,目光一瞥,地上躺着六七个人,几乎全是紫衣帮的手下,一张老脸不由得神色大变,嘿嘿怪笑道:“原来果然是冲着本帮来的!”

站在楼弟上的几个人中,有人说道:“姚堂主来了!”

这紫氅老者中等身材,脸型瘦削,双颧突出,颏下留着数寸长的一把稀疏黄髭,面目冷森,正是紫衣帮外三堂堂主九指判官姚伯昌。

凌干青曾在镇江见过他,心中暗道:“是了,鄢柁主在此宴客,大概就是宴请这位姚堂主。”

姚伯昌看了管秋霜一眼,问道:“阁下和本帮有什么过节,要对鄢柁主下此毒手?”

凌干青道:“姚堂主还认得在下么?”

姚伯昌跨进酒楼大门,放下鄢柁主的身体,就看到紫衣帮的人横七竖八被放倒地上,又有管秋霜和他答话,因此并未注意到边上的凌干青。

这时听到凌干青的话声,才转过脸来,望望凌干青,忽然凶狠之气一收,讶异的哦了一声,抱拳道:“你是凌公子,咱们曾在镇江见过,兄弟自然记得。”

他自然记得,本帮金牌使者还是凌干青的兄弟,那天他还挨了毕秋云一记耳光。

姚伯昌在江湖上来说,他是紫衣帮外三堂三位堂主之一,当然风头极健,但在紫衣帮中,他的地位远在坛主和金牌使者之下,他见了凌干青,自然不敢再使出堂主的威风来了。

管秋霜奇道:“大哥,你认识他?”

凌干青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在镇江见过。”

姚伯昌道:“原来两位是一起的,哈哈,大家是自己人咯,鄢志清是个老粗,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这位兄台,兄弟疏于管教,还请凌公子二位幸勿见责。”

酒楼中人眼看凌干青二人把紫衣帮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还踢伤了一个鄢柁主,这还得了?

正在人心惶惶之际,如今听了姚堂主的话,好像已经没事了!

“姚堂主好说。”

凌干青抱抱拳,就把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接着道:“不瞒姚堂主说,在下这位兄弟,实是在下妹子所乔装,鄢柁主这一招太不雅了,才激起我妹子的怒意,此事在下深感遗憾……”

“该死的东西。”

姚伯昌浓眉一耸,哼道:“鄢志清自取其辱,这就怪不得令妹了。”

凌干青在和他说话之时,示意管秋霜,把被制的六人解开了穴道。

那六个紫衣帮手下穴道一解,看到姚伯昌,一齐躬身道:“属下叩见堂主。”

姚伯昌喝道:“你们这些人,平日不知道如何横行不法,恃势凌人,还不把鄢志清扶回去,快给我滚!”

那几个紫衣帮的徒众给他大声一喝,吓得脸无人色,连声应是,扶着重伤的鄢柁主匆匆退了出去。

姚伯昌目注凌干青,问道:“凌公子二位,既和鄢志清不熟,不知找他何事?”

凌干青道:“在下找鄢柁主,是想跟他打听逢前辈和萧坛主的下落,不知他们二位去了哪里?”

姚伯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凌公子找总护法何事,可否告知兄弟?”

凌干青道:“在下找逢前辈和萧坛主,想打听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恕难奉告,姚堂主如果知道他们行踪,可以赐告,在下感激不尽,不愿赐告,那就算了。”

管秋霜在旁道:“大哥,那不成啊,他们同是紫衣帮的人,怎会不知道萧成化的下落?”

姚伯昌是多年老江湖了,管秋霜的口气,他怎会听不出来?脸上堆起笑容,说道:“总护法和萧坛主的行踪,兄弟确然不大清楚,凌公子如有急事……”

他拖长语气,顿了一顿,才道:“兄弟是奉命巡视各处,身在外面,但兄弟可以向堂上询问。”

管秋霜道:“难道姚堂主连贵帮霍帮主来了,都不知道么?”

姚伯昌听得更是惊奇,霍帮主南来,就是帮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他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管秋霜道:“我只是问姚堂主知不知道霍帮主现在何处?我们找逢老大,就是要见见贵帮帮主。”

姚伯昌心里一阵为难,听这两个年轻人的口气,似乎并不友善,帮主南来,是本帮的机密,岂能向外泄?这就微微摇头道:“抱歉兄弟并不知道帮主南来之事,二位如别无见教,兄弟就失陪了。”他是老狐狸,既然不好说,也不愿开罪金牌使者(毕秋云)的义兄,自然只好走了,走后,他就可以飞鸽传书,向外三堂转报总护法、萧坛主了。

“姚堂主慢点走。”

管秋霜道:“姚堂主身为贵帮堂主,尚且不知道贵帮帮主的下落,我们不是贵帮的人,就更难找得到贵帮帮主了。”

姚伯昌道:“姑娘那么要兄弟如何效劳呢?”

管秋霜冷冷的道:“我们找鄢志清,就是要他带路,领我们去找逢老大、萧成化,如今遇上姚堂主,比鄢志清又高一层,自然希望姚堂主能给我们带路了。”

姚伯昌心里已经有数,但只是攒攒眉道:“兄弟奉命巡视各处,在这里只耽搁一天功夫,就得转往他处,如何能陪二位去呢?这点,还望凌公子原谅,兄弟告辞。”

他拱拱手,转身欲走。

“站住!”管秋霜冷叱一声道:“我们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堂主,你这样就想走了么?”

姚伯昌身为紫衣帮外三堂堂主,说话这般宛转,已是异数,此时被管秋霜当着围视的众人大声叱喝,他依然毫无愠色,含笑道:“姑娘要待如何呢?”

管秋霜道:“我们要你领路,你不去也得去。”

到了此时,姚伯昌已经不能再忍了,呵呵一笑道:“姑娘莫要弄错了。”

管秋霜道:“我弄错了什么?”

姚伯昌道:“姑娘踢伤鄢志清,咎在于他,咱们可以不说,但主要还是兄弟看在凌公子的面上,否则有人伤了本帮柁主,本帮岂能任人欺负?兄弟和凌公子也只不过在镇江见过一面,因为凌公子是奉帮一位金牌使者的义兄,算来不是外人,因此兄弟一再隐忍,不好撕破了脸,姑娘如果认为兄弟怕了二位,岂不是错了。”

管秋霜道:“我不用你看什么人的颜面,本姑娘说出来的话,一向没有第二句,总之,今天你不肯带路,也得带路,敬酒不吃,罚酒就非吃不可。”

“哈哈!”姚伯昌回头看了凌干青一眼,说道:“凌公子听到了,这话是令妹说的!”

管秋霜叫道:“大哥,这件事,我会料理,你不用管了。”一面朝姚伯昌招招手道:“你身为紫衣帮堂主,大概有几手功夫了,你只管使出来,看姑娘接得下接不下?”

姚伯昌外号九指判官,一支判官笔,可判人阴阳,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一再忍耐,正是他老于江湖之故,如今听管秋霜口气极大,心中暗暗一动,立即撒了判官笔来,嘿然笑道:“姑娘兵刃呢?姚某在外面领教。”正待退出门去。

管秋霜冷笑道:“姚堂主身手不凡,大概有三尺迥旋之地,就可以了,到外面去,大街上动手,岂不会惊动更多的人,至于兵刃么,本姑娘一向很少使用兵刃,姚堂主不是撒出判官笔来吗?我就徒手接你几招好。”

这话,真会把姚伯昌活活气死!他在判官笔上,下过三四十年功夫,不错,判官笔以点穴为主,乃是兵刃,有三尺方圆,足够迥旋施展,但她要徒手和判官接招,岂非把九指判官,笔分阴阳的姚伯昌看扁了?

这话连凌干青听了也不禁暗暗攒眉,这位妹子太以托大了。

姚伯昌气黄了脸,点头道:“好,好,姑娘那就接着了。”

喝声乍出,右手一探,一支黑忽忽的判官笔已经递到了管秋霜的面前。

管秋霜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忽然手掌一翻,一下就拂在姚伯昌的判官笔上,她没有去抓,只是用手压在笔上。

这一压之势,姚伯昌立时感到不对,因为递出去的判官笔居然往下一沉。

他久经大敌,这一招原是试探性质,但不管如何,这一招既然出手,笔上多少总贯注了几分力道,对方翻手之间,就把笔压得往下一沉,岂非显示她掌上内力相当深厚了。

姚伯昌一惊,不待管秋霜变招,便已一个盘龙步绕到侧首,再度发招,翻腕递出。

哪知管秋霜右手压住判官笔,左手也迅捷拂了出来。

姚伯昌不使盘龙步,她左手还拂不上,他这一绕到她左首,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判官笔递到一半,左肩已被她玉手手背拂中,但觉半边身子骤然一麻,失去了功力。

管秋霜已经收回手去,朝他笑了一笑道:“姚堂主,现在可以给我们领路了吧?”

这下,连凌干青都看得一呆,暗暗赞道:“这位管家妹子好快的手法!”

姚伯昌被她一拂就制住了半边穴道,但他神志依然十分清楚,一张老脸扭曲着沉声道:“你待如何?”

管秋霜道:“你输了,就应该带我们到贵帮外三堂去问了。”

姚伯昌怒声道:“你们可以把姚某杀了。”

凌干青道:“姚堂主,你带我们去贵帮外三堂,设法和逢前辈取得联络,就没你事了。”

一面回头朝管秋霜道:“门外还有四个姚堂主的随从,你去要他们备一辆车,好送姚堂主回去。”

一面挥手点了姚伯昌的穴道,一手取过判官笔。

管秋霜依言跨出酒楼大门,果见四个肩披紫氅毛的汉子,站在门口,这就挥挥手道:“你们姚堂主负了伤,还不快去叫一辆车子送姚堂主回去?”

这四个汉子因未奉堂主命令,不敢入内,听了管秋霜的话,其中一个问道:“你是什么人?”

管秋霜道:“我自然是你们姚堂主的朋友了。”

那汉子问道:“姚堂主怎么了?”

管秋霜道:“被人闭了经穴,我们无法解开,只好送他回堂上再行设法了。”

那汉子道:“老李,你快去叫一牺车子,直放镇江。”

管秋霜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外三堂就在镇江。”

另一个汉子答应一声,立即飞步往大街上奔去。

管秋霜回进店堂,悄声道:“大哥,他们外三堂在镇江呢!”

一会功夫,门口果然驰来—辆马车,一名汉子走入酒楼,要来扶姚伯昌。

凌干青道:“你们动不得,姚堂主伤在内腑,由在下兄弟二人扶他上车,你们找四匹马来,才能一路护送同行。”

那汉子道:“咱们马匹,就停放在前街客店之中。”

凌干青道:“那就快去。”

那汉子回身退出,凌干青、管秋霜扶着姚伯昌走出酒楼,上了车厢。

四名紫衣帮的汉子留下了两人,另两个赶去客店取了马匹回来,四人一齐跨上马背,护着马车,一同启程。

一路上管秋霜只是催着车把式加紧赶路,那车把式知道紫衣帮不好惹,自然唯命是从,除了打尖吃饭,连夜攒程。

第二天已牌时光,就已赶抵镇江。

四名汉子策马前导,马车一直驰到南郊,但见山岭环抱,一条黄泥道路,倒也十分宽阔,两边林木清幽,鸟声啁啾。

行不多时,马车穿林而入,到了一处山麓,前面已有一片庄院,围着木栅,车子就在栅前停住,四名汉子中早已有一个跃下马背,飞步往庄院中奔了进去。

凌干青一掌拍开姚伯昌四肢被制的穴道,含笑道:“委屈姚堂主,现在请下车来。”

姚伯昌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沉声道:“你们把姚某劫到什么地方来了?”

凌干青道:“在下兄弟把姚堂主送到镇江来,不信姚堂主下车就知道了。”

随着话声,把判官笔递了过去,说道:“姚堂主别忘了随身兵刃。”

姚伯昌愤怒的哼了一声,一手接过判官笔,当先跃下车厢。

凌干青、管秋霜也随着相继跳下。

就在此时,只见庄院大门启处,急步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身材魁梧,紫膛脸,连须胡的青袍汉子,年在四十五六之间。

第二个中等身材,双眉聚得很拢,脸色灰黑,嘴角下垂,也差不多五十左右。

这两人身后,紧跟着几名青衣大汉。

当先那个紫脸大汉,看到姚伯昌,不觉一怔,问道:“姚兄没事了?”

凌干青含笑道:“姚堂主并没什么事,他只是给在下兄弟带路来的,姚堂主,这二位是谁呀?”

灰黑脸汉子听出凌干青的口气不对,不禁脸色一沉,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凌干青含笑道:“在下凌干青,她是我妹子管秋霜,请姚堂主带我们来找贵帮逢总护法和萧坛主的,不知逢、萧二位,可在贵堂?”

紫脸大汉双目神光暴射,沉声道:“你们把姚堂主怎么了?”

管秋霜冷声道:“你们不是看到了,姚伯昌不是好好站在你们面前么?他可以走路,也可以说话,只是不能运气罢了。”

紫脸汉子仰首洪笑道:“好哇,你们两个小辈,胆敢到紫衣帮外三堂上门寻衅!”

管秋霜冷笑道:“你才是小辈,姑娘的辈份,足够当你祖奶奶!”

紫脸汉子听得大怒,洪喝一声道:“来人呀!你们还不把这两个鼠辈给拿下了?”

他喝声出口,立即有七八名青衣汉子一阵“嚓”“嚓”轻响,掣出钢刀,从门内飞步跃出,朝两人围了上来。

凌干青一摆手,喝道:“慢点!”

灰黑脸汉子沉声道:“你们还有什么遗言?那就快说。”

凌干青回头道:“妹子,你替姚堂主先解了被闭经穴再说。”

管秋霜伸出纤纤玉手,朝姚伯昌左肩一拂,解开了他被闭的经穴。

凌干青朗声道:“二位大概是外三堂的堂主了,在下兄妹只是想打听贵帮总护法和萧坛主的行踪而来,二位如能见告,就不用伤了和气。”

灰黑脸汉子沉笑道:“好小子,老夫不告诉你们,难道还怕伤了和气不成?”

管秋霜心中仇怒交织,叫道:“大哥,这种匪类,有什么好和他们说的?他不肯说,我就非要他说不可!”话声出口,人已倏的飞起,凌空朝阶上灰黑脸汉子扑了过去。

那七八名青衣汉子吆喝一声,举刀就砍。

凌干青到了此时,身形飞旋,锵然剑鸣,青藤软剑出鞘,但见青光乍亮,紧接着就听到一阵“铮”“铮”轻震,和几个汉子的惊呼之声,同时响起,围上去的七名汉子,手中钢刀,悉被削断,骇然后退。

那灰黑脸汉子眼看管秋霜飞身扑来,口中沉笑一声:“来得好!”举手一掌,发出一道强劲的掌力,迎面拍去。

管秋霜扑来的身子在空中柳腰一扭,避开掌风,双手突然洒出一片错落指影,朝灰黑脸汉子当头罩落。

灰黑脸汉子一身武功也不弱,脚下移换位,双手连发,一口气拍出三掌。

但他这三掌堪堪拍出,突觉肩臂等处,至少被对方指风击中了四五处穴道,双肩就软软的垂了下去。轻风一飒,管秋霜也飘然落到他面前。

紫脸汉子眼看同伴被制,管秋霜飘身落地,他一声不作,闪电般扑到管秋霜身后十指如锥,猛向她背上插下。

这一招不但快,而且招式毒辣,若是给他插上,管秋霜背上就得留上十个窟窿了。

那知管秋霜生似背后长着眼睛,身子一晃,便自避开,倏地转过身来,银光一闪,惨叫乍起,紫脸汉子插下的双手,已被齐腕削断,血流如注,痛得他往后便倒,昏死过去。

管秋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耀目的长剑,朝灰黑脸汉子一指,哼道:“你也不是好东西,姑娘要给你一点薄惩。”剑光朝右肩一挑。

灰黑脸汉子身子被制,半点动弹不得,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右肩一条主筋,已被挑断,一条右肩,从此成了残废。

那姚伯昌手中握着判官笔,心里对两人愤怒已极,在凌干青一剑削断七名汉子钢刀的同时,口中沉笑一声道:“凌公子,姚某倒要领教领教!”

话声出口,右手判官笔一记“倒转乾坤”,朝凌干青当胸扎到。

凌干青长剑剑脊朝他笔上拍出。

姚伯昌冷笑一声,身躯一矮,像柁螺般转近过来,左手一扬,又是一支判官笔从侧点到。

他原有一对判官笔,在芜湖酒楼,只取用一支,此时已知这两个年轻人不易对付,他一路上积压着无比的气怒,一古脑儿要发泄出来,双笔齐施,立意要制住凌干青,方泄他心头之怒,一对判官笔使得快捷凌历,又稳又狠,出手像雨点一般,记记都朝凌干青的全身要害大穴扎来。

凌干青不想伤他,右腕挥动,长剑使的虽是“乙木剑法”,只是忽虚忽实,声东击西,和他缠斗。

管秋霜很快就住手了,眼看凌干青还在和姚伯昌激战未下,口中叫道:“大哥,你让我来好?”

凌干青含笑道:“我是要姚堂主自己知难而退,他究是领着我们来的,没有他,我们还找不到这里呢!”

姚伯昌听得大怒,厉声道:“姚某和你拼了!”双笔骤然一紧,一记“上下交征”一个人直欺而上,右笔取眉心,左笔取小腹,当真是拼命的打法。

凌干青大笑道:“姚堂主,你真不知进退,凭你能伤得了在下么?”

长剑同样使了一记“上下交征”,“叮”“叮”两声,剑尖正好点在扎来的笔尖之上,把姚伯昌震得后退三步!

姚伯昌心头方自一惊,暗道:“此人剑法果然胜过自己甚多!”

再定睛看去,这一瞬间,自己对面的凌干青已然不见了踪影!

突听凌干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姚堂主,还是弃去手中双笔,跟我们进去吧!”

声音入耳,背后“灵台穴”上,已被一支尖利冰冷的剑尖给抵上了。

“不用进去了。”

忽有人沉喝一声,举步从大门走出,嘿然道:“姓凌的,你找本座何事?还不快把姚堂主放开了?”

凌干青目光一抬,这走出来的正是萧成化。

凌干青看到了,管秋霜自然也看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长剑一指,娇声叱道:“姓萧的恶贼,你拿命来!”身形像风飘柳絮,倏然欺近过去,寒光飞洒,接连劈出两剑。

这两剑有如闪电一般,一剑直刺当胸,一剑反削项颈,快到无以复加。

萧成化虽有一身武功,但没料到管秋霜一见面就出手,而且欺进如风,发剑如电,他几乎连仗剑的时间都来不及,急切之间,身子一个轻旋,避开第一剑,再急忙一个侧身,避开第二剑,左手在匆忙之间,拍出一掌,但管秋霜第三剑又急如星火,朝眉心点到。

萧成化是紫衣煞神的大弟子,不但武功已得真传,平日里也是见多识广,看到管秋霜手中长剑寒光夺目,剑风森寒,心知是一柄犀利名剑,自然不敢轻撄其锋,只得再次偏头旋身,避让过去,右手在旋身之际,随着斜拍一掌。

管秋霜一连四剑,都被对方避过,咬牙哼道:“恶贼,看你躲得过姑娘几剑?”

口中喝着,右手一紧,刷刷刷,又是三剑,连绵刺出,三剑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剑,衔接而至。

萧成化长剑在腰,就是没有拔剑的工夫,一个人在一片绵密的剑影中,有如冻蝇钻窗,连遇险招,直到第十一剑上,才乘隙斜掠而出,“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但他长剑堪堪出鞘,管秋霜第十二剑也追击刺到。

萧成化已是怒极,挥手一剑,横扫而出。

他在这一剑上,用十成力道,剑势如怒海狂澜,匹练横飞,志在硬砸对方长剑。如以功力而言,他自思足可把管秋霜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出。

但他剑势甫发,管秋霜长剑忽然一沉,身形下蹲,剑使“老树盘根”,贴地向左扫去。

萧成化横扫的一剑,扬空一闪,从管秋霜头顶劈过,管秋霜贴地左扫的一剑,已将扫到萧成化的脚踝。

这一剑给她扫上了,萧成化的双足,就得立被削断。

萧成化,此刻足尖点起地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吸一口真气,一个人朝上直拔而起。

管秋霜剑尖上昂,一招“举火烧天”朝上追击萧成化身在半空,口中大喝一声,演了一式“蜘蛛挂空”,背脊一弓,双脚往上提起,紧接着剑先人后,倒劈而下!

管秋霜手腕一振,变成“三花聚顶”,剑尖漾起三朵剑花,迎着对方长剑截去。

“当”、“当”、“当”三声金铁狂鸣,萧成化吃亏在身在半空,管秋霜是心切父仇,使全力,这一下萧成化被震得一个筋斗往上翻起,管秋霜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但管秋霜咬紧银牙,又是一声娇叱,右腕一抖,把一柄长剑脱手朝萧成化掷去。

本来双方这场比剑,并未分出胜负来,这脱手掷剑,实是不智之举!

凌干青看得心头一急,只怪管秋霜太轻敌,因为你长剑脱手,不一定刺得中对方,但萧成化翻了一个筋斗之后,很快可以泻落那时向你抢攻过来,你岂非已空了双手?

这情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管秋霜掷出的长剑果然没有刺中萧成化,萧成化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双脚一沉,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泻落。

凌干青暗暗叫了声:“要糟!”正待抢出,只见管秋霜掷上去长剑,在空中掉了个头,突然转快,一下朝萧成化当头直劈而下,好像有人在空中发剑一般!

这下大出凌干青的意外!

不,更出萧成化的意外,再待封架,已是不及,匆忙之间只好身形一侧,避开剑势,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口中闷哼一声,血光乍现,一只左肩,已被剑光劈落,痛得斜掠出去。

管秋霜早已一弓身,飞掠过去,右手一探,就接住了长剑,身法之快,一晃即至。

凌干青看得暗暗惊奇,突然想起管秋霜说过的话来:她师父自称姜太公,传给她的轻功叫“纵地金光法”,剑是“诛神剑”。她方才祭起的长剑,岂非就是“诛神剑”,这掠出去的身法,岂非就是“纵地金光法”?看来她师父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姜太公了!

管秋霜一下接住软剑,柳眉一挑,凤目之中冷芒飞闪,右手一抬,长剑又挣得笔直,指着萧成化,切齿道:“恶贼,你杀了我全家二十九人,我要在你身上,连刺二十九剑,再挖出你的心来。现在只是第一剑,你小心了!”

话声一落,人已直欺过去,剑光连闪,左右分刺。

萧成化左臂已断,鲜血染红了半身衣衫,他连止血都来不及,双目通红,厉笑道:“小丫头,老子要砍下你两条手来!”

右手挥舞长剑,猛奔管秋霜面门。

两条人影方自一合,剑光已如狂涛般涌起。

“住手!”

喝声未已,紧接着响起“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两个人只觉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剑光、人影乍然分开,两人中间已多了一个高大人影,一手执着一柄又长又阔的青钢剑,硬自把两人分了开来。

这人,正是紫衣帮的总护法逢老大。

凌干青一直注视首两人,也只觉一条人影,投入两人剑光之中,根本没看清他如何把两剑架开的,心头止不住暗暗一凛,忖道:此人身手果然非同小可。

管秋霜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一手横当胸,铁青着脸色,冷笑道:“逢老大,是你,你是姓萧的帮凶,姑娘正要找你,那好,我先杀了你,再找姓萧的算清血帐,也是一样。”

话落剑发,一招“乘龙引凤”,剑光直逼逢老大面门。

逢老大听得一头雾水,眼看剑光逼近,赶忙阔剑一翻,压住了管秋霜的软剑,说道:“姑娘你说什么?”

管秋霜道:“什么都不用问,血债血还,难道你们还要赖么?”

“刺”的一声,软剑翻起,一记“凤凰点头”,又朝逢老大刺出。

逢老大阔剑一架,喝道:“姑娘且请住手,有什么事,总得把话说说清楚了。”

“不用再说。”

管秋霜厉声道:“姑娘今天对你们紫衣帮要大开杀戒。”

她忽然往后连退了四五步,软剑当胸直竖,和逢老大相对而立,双目杀气棱棱,凝视对方,久久不动,但她直竖的剑尖,却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剑身寒光似乎愈来愈盛。

逢老大是当今剑术大家,这情形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大为凛骇,暗道:“这姑娘年纪极轻,居然会练成如此高深的剑法?”

心念这一转也不敢丝毫大意,阔剑横胸,脚下不丁不八,全神贯注着管秋霜。

凌干青也已看出情形不对,心头暗自焦急,看两人的情形,不动则已,这一动,定然石破天惊,十分厉害,管家妹子究竟是年纪尚轻,如果比拼剑上内力,又岂是练剑数十年的逢老大的对手?

就在此时,只听管秋霜一声娇叱,右腕一抖,又把她那柄软剑朝空中奋力掷去。

她又祭“诛神剑”了!

凌干青弄不清楚她此时祭起“诛神剑”,又有何用?

方才萧成化是身在空中,从空中泻落下来,也许骤不及防,但此时逢老大手握阔剑,虎视眈眈的就站在她对面,你祭起长剑,他只须阔剑一撩,就可把你软剑震落了。

就在凌干青心念转动之际只见管秋霜祭起的软剑“呼”的一声,直射上去三丈来高,这一射之势,就寒光大盛,引用一句“剑气直冲牛斗”,差可相比,那剑光射到三丈高处,忽然掉转头来,朝逢老大当头直刺而下。

照说,逢老大只须轻轻向旁一跃,即可避开,那柄直落的软剑自会一下插入地上,但逢老大竟然没有旁跃开去,他脸上神色似乎十分凝重,身形一伏即起,阔剑才同上撩出。

但听一阵铮铮连珠暴响,急骤如雨,几乎有十数声之多,然后“呼”的一声,软剑才被逢老大撩出,朝管秋霜手上飞去,管秋霜一把接住了剑柄。

这一快速而奇怪的撩剑,除了凌干青,别人根本没看清楚逢老大在这一伏一起的时间,他已接连使出了十几招剑法,才把这直刺下来的软剑撩开。

若非逢老大,也真难抵挡得住。

逢老大一张红脸上,已经隐见汗水,长长吁了一口气,朝管秋霜苦笑道:“姑娘好剑法,逢某生平还是第一次遇上,姑娘究竟和敝帮有何深仇大怨,能否先说说清楚,不然逢某丧生在姑娘的剑下,岂不冤枉?”

以逢老大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管秋霜方才祭起的“诛神剑”该有何等历害了!

管秋霜冷笑道:“说说清楚?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

萧成化经过这一阵休息,断臂血已止住,他右手抡剑,走了上来,一脸杀气的朝逢老大躬身一礼,说道:“总护法,不用和她说了,断臂之仇,兄弟非向她要回条臂膀来不可!”

“断臂之仇!”

管秋霜哼道:“我和你仇深似海,用你一条命抵二十九条命,我还嫌差得太多了呢!”

逢老大脸色一沉,朝萧成化道:“萧堂主,你听到了没有,目前不是你的断臂之仇,而是这位姑娘来向紫衣帮索取二十九条命的,你能不让老夫问问清楚吗?”

说到这里,转脸朝管秋霜道:“逢某自会禀明帮主,给姑娘一个公道,还望姑娘从实赐告。”

凌干青听他口气,似是真的不知真相,这就说道:“妹子,逢前辈也许真不知,我们应该把话说清楚了。”

“好!”管秋霜含着满眶泪水,沉声道:“我叫管秋霜,我爹叫管崇墀……”

“这个逢某知道。”

逢老大道:“三天前萧堂主向令尊寻仇,逢某不是已把萧堂主召回来了么,令尊卖逢某薄面,已把事情揭开了……”

管秋霜冷冷重重的哼了一声,忍不住流下泪来,说道:“谁知道你们紫衣帮的人说话不算话,竟然去而复回,家父和庄中二十八名男女悉数被姓萧的恶贼以重手法击毙,女报父仇,向你们索回二十九条性命,难道不应该吗?”

逢老大听得悚然动容,说道:“管镖头和贵庄二十八人悉数丧在重手法之下?这是哪一天的事?”

“还有哪一天呢?”

管秋霜气怒的道:“就是你们走后不久发生的。”

逢老大双眉微拢,问道:“凌少兄和姑娘是否在场?”

管秋霜道:“我和凌大哥在场的话,早就把姓萧恶贼剁成肉泥了。”

萧成化洪声喝道:“小丫头,你少胡说,老子那晚跟随逢总护法夜离开南陵,你如不信,可以问问逢总护法,还有一个人证,就是凌干青的义妹毕秋云,老子就是杀了管崇墀,也毋须抵赖。”

逢老大朝他一摆手,制止住他的话头,一面朝凌干青、管秋霜二人问道:“当晚凌少兄和管姑娘又去了哪里呢?”

凌干青道:“我们去了南陵城中。”

他把找寻聂小香,赶去南陵,和回到管家庄,发生巨变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逢老大口中“唔”了一声,回头朝萧成化问道:“老夫记得那晚赶去管家庄,曾在半路茶亭松柱上贴有本帮一张符信,那是说在三里之内萧堂主已经清了道了?”

萧成化应了一声“是”,说道:“在下已在各处路口,确曾派了人。”

逢老大接着问道:“在当地可曾发现什么道上朋友,或形迹可疑的人么?”

萧成化道:“没有。”

“这就奇了。”

逢老大拢着双眉,口中“唔”了一声,抬目朝凌干青问道:“那么凌少兄可曾找到那位聂姑娘了么?”

凌干青道:“没有。”

“唔!”逢老大口中又唔了一声,目光一瞥凌干青、管秋霜,以及萧成化、姚伯昌等人,说道:“此事既然牵连到敝帮,二位又找到了这里,说不得只好惊动帮主了。”

他话声一落,就接着道:“凌少兄可否先替姚堂主解了穴道?”

凌干青道:“可以。”

挥手一拂,替姚伯昌解了穴道。

逢老大朝姚伯昌吩咐道:“你先领凌少兄、管姑娘二位,到客室奉茶,老夫进去禀报帮主,再来奉请二位。”

说完,阔剑一收,转身往里行去。

姚伯昌朝两人拱拱手道:“二位请随兄弟来。”

当先举步,朝门内走去。

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凌干青、管秋霜也只好各自收起软剑,在姚伯昌的身后,跨入大门,由左侧长廊,进入一间客室。

姚伯昌拱拱手道:“二位请坐。”

凌干青、管秋霜也不客气,各自在椅上坐下,姚伯昌也跟着坐下,算是作陪。

过了足有一顿饭的时光,才见一名青衣大汉急步走入,朝姚伯昌施了一礼,说道:“姚堂主,神君召见二位来客。”

姚伯昌急忙站起身,朝凌干青、管秋霜二人拱拱手道:“帮主召见二位,在下替二位带路。”

说完,抬手肃客,自己走在前面领路。

凌干青心中暗道:“紫衣煞君凶名久著,今日之事,只怕很难善了!”

他和管秋霜跟着姚伯昌身后,出了客室,一路往后去,穿过小天井,迎面阶上一排五间,中间是一座大厅。

姚伯昌引着两人走到左首一间厢房门首,便自停步,躬身道:“启禀神君,凌干青、管秋霜二位来了。”

里面传出逢老大的声音说道:“请他们进来。”

姚伯昌回身道:“二位请随在下进去。”

跨进左厢,这是一间很宽敞的起居室,中间一张大圈椅上,大马金刀端坐一个身穿紫缎团花长袍的紫面老者。

这老者不用说就是紫衣煞君了,只见他生得浓眉如帚,双目细长有光,双眉之间,有三道很深的直纹,双颧高耸,狮鼻阔口,颔下留着尺许长的苍髯,貌相极为威重,但他脸上却带着微笑。

在他下首右边一张椅上,坐着的则是逢老大,左首站的是萧成化。姚伯昌让凌干青、管秋霜走在前面,自己也相继而入。

凌干青朝紫衣煞君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凌干青,妹子管秋霜见过帮主。”

管秋霜因凌大哥这么说了,也只好跟着抱了抱拳。

紫衣煞君双目如电朝凌干青投来,点点头道:“老夫义女秋云,听说和你是结义兄妹?”

凌干青俊脸一红,说道:“当时霍姑娘女扮男装,化名毕秋云,和在下在镇江试剑会上相识,谈得投机,结为兄弟,在下一直不知他是女的,直至前几天帮主门下萧坛主向管家庄寻仇,毕贤弟要管叔叔作证,声言向萧坛主报雪亲仇,在下方知她是霍帮主的义女。”

“哈哈!”

紫面煞君忽然洪笑一声道:“有意思!”

他这声洪笑,声震屋瓦,也笑得凌干青甚是尴尬。

紫衣煞君又道:“你是茅山白云观木道长门下?”

凌干青应了声:“是。”

“很好!”

紫衣煞君这声“很好”是对凌干青说的,言中颇有嘉许之意,接着转脸朝管秋霜问道:“管姑娘,你师父是谁?”

管秋霜看他跟凌大哥提到义女霍秋云,说什么“有意思”,又说“很好”,好像是在相亲一般,心里就感到不是味道,闻言冷声道:“我不是来和帮主攀亲的,我师父是谁,和我来意毫不相干,帮主应该问问我的来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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