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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月夜下书

随着话声,从左厢房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头来!

狼姑婆碧绿的目光一闪,凛然道:“百里雨!”

百里雨道:“不错,老夫也是自己运功逼毒,把剧毒逼出了体外,你相不相信。”

路五爷和司东山自碎黑衣,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狼姑婆因小诸葛失利,就要亲自冲入左厢房去。

他们只当现在左厢房的人,就是送解药给他们的人,故而有意激怒于她,可以让潜入左厢房的人,好从容离去。

此刻眼看被捆在麻袋里的百里雨从左厢走出,而赠解药给自己两人的人,并未跟着现身,可见他已从后窗走了!

他曾说另有要务在身,不克久留,甚至连姓名也不肯说,由此可见他所说的要务,大概就是潜入左厢房去救百里雨了。

不提两人想着心事,却说狼姑婆双目阴晴不定,冷冷说道:“若是没有解药,你们仅凭本身功力,能把老婆子的剧毒逼出体外,老婆子几十年的江湖,也算是白混了。”

钱神路五爷敞笑一声道:“但咱们已把剧毒逼出体外,乃是事实,你信不信,并不重要。”

“很好。”

狼姑婆脚下后退半步,右手鸟爪般的手爪,朝三人招了招,说道:“你们不是要找老婆子算帐么,那就一起上来好了,也免得老婆子多费手脚了。”

铁伞天王百里雨大笑一声道:“老鬼婆,你好狂的口气,要咱们三人一齐出手,对付你老鬼婆一个,你还不配。”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说的是不是狂言,你们接过两招,就会明白。”

百里雨双目寒光飞闪,沉笑道:“百里雨就先领教领教你老鬼婆有些什么绝招?”

狼姑婆凝立如狼,尖笑道:“好,百里雨,你只要接得下老婆子十招,就算你赢了。”

要知铁伞天王百里雨,在江湖上名气极为响亮,江湖上人重视一个名号,盛名决无幸致。

铁伞天王百里雨早在十数年前,就已名列一流高手之列,当时八手罗刹厉九娘,只不过仗着九幽门一些鬼门道混世,自然不足与铁伞天王相提并论。

如今她居然夸下海口,只要铁伞天王能够接下她十招,就算她落败,这不是说铁伞天王绝对无法在她手下走出十招么?

百里雨听她口气之大,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被激得心头火发,狂笑一声道:“老鬼婆,徒逞口舌之利,自抬身价,算不了什么,江湖上能者为强,咱们还是手底下见个真章。”

狼姑婆呷呷厉笑道:“老婆子正是这个意思,好,你先发招吧!”

百里雨腰背一挺,双臂一层,登时响起一阵连珠般的暴响,口中沉喝道:“百里雨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接着了。”

双肩微晃,人已直欺而上,人还未到,双臂扬处,双掌已连环劈出。

他功力果然深厚无比,双掌发有先后,两股凌厉强猛的潜力,应掌而生,宛如后浪推着前浪,猛向狼姑婆身前涌撞过去。

狼姑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脚下蓦地朝前跨出一步,她这一步足足跨出一丈来远,从对方合击的双掌中直欺近身,右手干瘪如同鬼爪的五指,箕张如钩,直抓百里雨左肩。

这一式身法之奇妙,谁也没有看清她如何让百里雨浪潮般推出的掌势,如何竟能在毫无缝隙的掌风之中,欺进去的,就是仅仅这式身法,就足以使在场高手看得耸然凛骇!

百里雨做梦也没想到狼姑婆会来得这样快法,一时收掌不及,被迫得只好往后跃退出去八尺来远。

狼姑婆也并不乘机追击,只是阴沉一笑,尖声道:“百里雨,你记住了,这算是第一招。”

她并不计算百里雨曾发过两掌,而是以她发的一爪为准。

这一句话,就像利镞穿心,听得铁伞天王老脸通红,他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受过这等轻视和羞辱,一时不觉怒恼已极,大喝一声,身形扑起,双掌左扫右劈,抢攻过去。

狼姑婆头先身后,倏地从左窜出,回头之际,右手忽然劈出一掌,抓向百里雨左腰。

她这一招,简直行动如风,形如凶狼,但却奇妙至极!

不但极快就闪避开百里雨直劈横扫的攻势,而且还攻于闪避之中,一下子就像凶狼般窜到了百里雨左侧。

逼得百里雨把打出去的掌力,忙不迭收了回来,同时又跃退三尺多远,才避开了狼姑婆这一记“天狼爪”。

狼姑婆依然停步不追,双爪当胸,呷呷笑道:“这是第二招,你还可以接老婆子八招。”

她说话之时,目中绿光如电,盯在百里雨的脸上,一脸俱是凶狞杀气,活像一头凶狼,大有择人而噬的神气。

钱神路五爷看她神情,心中暗暗惊凛,忖道:“这老鬼婆明明是厉九娘,但她使出来的,却是天狼谷的路数,九幽门和天狼谷素无渊源,她怎会练成了天狼谷的武功呢?”

但他哪里知道厉九娘在黄山山腹,无意中误入囚禁老狼神的石室,得到了昔年号称第一凶人老狼神的“天狼心法”,武功之高,今非昔比。

昔年她会因自己名气不如狼姑婆响亮,才一直假冒狼姑婆之名。

如今得了老狼神的“天狼心法”,就以天狼传人自居,故而故伎重施,再度假冒狼姑婆之名,出现江湖。

而且为了逼真起见,找到巧手书生宓必昌,强迫他做了一张狼姑婆的人皮面具,才出任七星会教副总护法之职。

这一段经过,前半段,除了君箫,李如云二人之外,钱神路五爷自然全不知情,江湖上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至于后半段,连君箫都不大清楚,当然更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了。

开言表过,却说铁伞天王百里雨经过数招拚搏,也已看出她使出来的竟然是天狼谷的武功!

扑击如风,形若凶狼,心头同样大感意外,一时自是不敢稍存大意,双掌开阖,展开了一轮攻势。

他一身功力,何等深厚,这次出手,自然不敢丝毫轻敌,不但快中带稳,而且记记如同巨斧开山,掌心蕴聚内力,纵横扫劈,莫不力道奇猛,手掌划过,掌风呼呼,直逼要害。

狼姑婆白发飞扬,黄衣飘忽,人如凶狼,忽窜忽扑,来去如风,百里雨一对钢掌,纵然关盖似斧,掌势如山,但也休想能够沾得到狼姑婆一寸衣角,自然更不用说伤她了。

再看狼姑婆双爪连扑带抓,却不带丝毫风声,直待抓到你面前,你才会发觉,往往使人闪避不及。

这下可把一向自视甚高的铁伞天王,激得怒火如焚,须发戟张,口中吐气开声,手下绝招连出。

眨眼工夫,两人已抢攻了七八个照面。

陡听狼姑婆口中发出一声狼嗥般的刺耳怪笑,一只鸟爪般的鬼爪,忽然从一片掌影中直伸而入,当胸抓来。

百里雨明明已把对方双爪封出,这一只怪爪不知从何而来,心头不期一凛,急忙闪身跃退,已是迟了半着!

但听一声裂帛轻响,他让开了正面,但避不开她的爪尖,五支爪尖一拢,左肩连衣带肉,被她抓去了一大块。

两条人影,很快分开,百里雨肩头撕下三寸长一条皮肉,却并不觉得疼痛,低头一看,伤口流出来的竟是黑血!

不,黑血转眼即尽,随着就流出鲜血来了。

百里雨见多识广,立时想到厉九娘手爪上必然练有奇毒,但黑血转眼即尽可能是自己方才服了那颗解毒灵丹,药性犹未消失,故而剧毒就立被化解了。

这原是念头一转之间的事,只听狼姑婆呷呷笑道:“百里雨,你在第十招上,被老婆子‘天狼爪’所伤,只有七天可活,老婆子也不难为你,快去料理后事吧!”

百里雨大笑道:“厉九娘,你区区毒爪,倒还奈何我不得,百里雨既在十招之内,败在你手,咱们这笔帐,就留待日后再算,告辞了。”

说完,双足一点,一道人影腾空掠起,瞬息不见。

狼姑婆绷着一张狞厉的脸色,倏地转过身来,面对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两人,双手作势,厉声道:“现在该你们两个上了。”

路五爷微哂道:“厉九娘,你以为学来了几手天狼谷的武学,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狼姑婆呷呷怪笑道:“老婆子就算不是天下无敌,对付你们两个总是绰绰有余了。”

司东山洪笑一声道:“老夫想不出你什么地方绰绰有余!”

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他数十年修为,掌力何等雄浑,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潜力,随掌而出,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像排山巨浪一般,朝狼姑婆身前卷撞而去。

这要是换在从前,她只有纵身避让的份儿,但如今她练成了“天狼心法”,就大大的不同了。

只见她口中发出一声狼嗥,爪先人后,随着嗥声,不退反扑,朝前窜来。

这一下看得司东山心头大凛,不得不向右侧跃开一步,以避狼姑婆扑来之势,左手迅快地劈出一掌,拦腰击去。

狼姑婆窜来的人,原式未变,同时左爪一挥,迎着司东山掌风抓去。

她一抓之势,不带丝毫风声,但黑风怪司东山这一掌,恰似泥牛入海,去得杳无踪影,敢情是被她化解开去了。

这对司东山来说,不由为之大吃一惊,自己劈出的掌力,会在不遇任何阻止之下,消失无形,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钱神路五爷纵然见多识广,但也是看不出道理来,只觉狼姑婆身法,手法,十分怪异,就算是天狼谷的武功,也决没有如此神秘莫测。

要知天狼谷掌门人,就是狼姑婆,以“天狼剑法”,和“狼形九步”著称。

这厉九娘假冒狼姑婆之名,使的乃是“天狼心法”,是老狼神被囚禁在黄山石窟之后,才研创出来的,集他毕生武功精华,较之他昔年手创天狼谷所传下来的武功,自然精进得多了。

闲言表过:却说路五爷看出形势不对,立即一跃而上,双掌同发,一左一右,同时劈击而出,口中喝道:“路五也来讨教你几手绝学。”

其实他话刚出口,双掌挟着凌厉劲风,已自袭到。

钱神路五爷出身少林,尤其对“大力金刚掌”,沉浸数十年,就是少林寺几位长老,也不过如此,这两掌同发,威势之强,无与伦比!

狼姑婆一时倒也不敢轻撄其锋,身形一侧,十分滑溜地从路五爷身侧掠过,尖笑道:“路五,你也接我一掌!”

她使的是“天狼心法”,在掠身而过之际,回头发掌,挥手拍来,这一掌非但没有半点强烈风声,就像她只是虚虚作了个手势。

但路五爷却并未等闲视之,劈出的双掌,猛然一招,跟着一个转身,把掌力带转,迎着狼姑婆虚虚的掌势尽力推出。

路五爷数十年修为,一身功力,已达收发随心之境,这一收再发,“大力金刚掌”的力道更见加强。

狼姑婆这虚虚一掌,使的是“九幽阴风掌”,掌风微若无物,但却暗含彻骨阴寒之气。

这两种掌风,性道正好完全相反。

少林“大力金刚掌”,必须童身练习,用的是阳刚之劲,九幽门的“九幽阴风掌”,掌风阴柔,以寒毒伤人。

此刻两股掌风,这突然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似的暴响,两人身前,突然飞起一阵强烈的旋风,两个人身不由己几乎往前冲出!

黑风怪司东山眼看机不可失,口中大喝一声,高大人影一闪即至,掠到狼姑婆背后,—

掌劈下。

黑风怪就是以身法奇怪,掌风强烈出名,但就在他掌风劈到之时,狼姑婆一个大转身,避了开去,右爪却在闪出之际,借势往后斜拂出去。

这一记巧快至极,黑风怪一掌击空,突觉五缕尖风袭到右肋,心头不期一惊,急急向左闪出。

哪知狼姑婆又是一个大转身,旋了回去,这下司东山堪堪向左闪出,狼姑婆跟着旋到,两人面对面不过三尺距离!

狼姑婆双目绿光暴射,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狞笑,双手如钩,猝然扑到,抓向司东山双肩“肩井穴”。

这下她真像一头凶狼人立而起,利爪箍颈,来得如此凶猛,黑风怪司东山成名数十年,见过不知多少阵仗,但却从未见过一个人会舍弃武功招术,作出猛兽股的原始动作来!

(他焉知狼姑婆这一扑正是‘天狼心法’中的上乘武学)

但他一身武功极高,究是名列一流的高手,虽在千钧一发,临危不乱,口中吐气开声,右肩一侧,左掌直立如刀,闪电朝前推出,直劈对方胸膛,人却在这一侧身之际,火速后退。

司东山属随机应变,发动的确已够快!

但狼姑婆的双爪,总是在他之先,就在司东山侧身后退的一刹那,左手爪尖,已经划上司东山的肩头,衣衫破裂,锐利如钩的爪尖,深陷入内,给司东山一挣,划了五道数分深的血沟。

司东山虽然也有了斩获,他直立如刀的一掌,不偏不倚劈在狼姑婆的胸口正中,但听“扑”的一声,击中狼姑婆胸口,就像击在败革之上。

狼姑婆只是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恍若无事,呷呷尖笑道:“司东山,你是死定了。”

司东山疾退数步,急忙低头看去,自己右肩五道伤口,只是在被狼姑婆利爪划破之时,流出来的是黑血,转眼间,就已流出鲜血来了,心知自己并无大碍,但禁不住暗暗奇怪,忖道:“老鬼婆爪上分明有毒,何以自己伤口,转眼间,剧毒就会消失了呢?”

路五爷可没容她开口,一跃而至,双掌连环击出,不过眨眼之间,就一口气劈出了七掌。

这七掌不但掌掌,凝聚真力,如巨锤击岩,而且也是钱神路五爷压箱子的绝活,招式变化,奇奥莫测!

一掌之中,招中套招,式外有式,极尽掌法之奇。

狼姑婆不觉激起了好胜之心,口中冷笑一声,双爪乱抓,立还颜色,你别看她双爪乱抓乱划,漫无章法,实则一抓一划之中,含蕴着武学上的至理,只是你多看上几眼,就要眼花撩乱,理不清头绪。

两人这一动上手,爪影掌势,各极诡异,一爪一掌,都是武林中罕见罕闻之学,攻势猛恶绝伦。

黑风怪司东山心知路五爷要以内力和老鬼婆相拼,心中一动,立即配合路五爷,跨上一步,三人形成鼎足之势,同时气沉丹田,脚踏丁字步,左掌提聚功力,准备在路五爷出手之时,同时出手。

狼姑婆冷冷地道:“路五,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她斜睨了黑风怪一眼,又道:“你们要比拼内力,不妨发几掌试试!”

路五爷早已聚功待敌,一听狼姑婆口出狂言,立即大笑一声道:“路某正要试试!”

两手扬处,一股排山掌力,猛向狼姑婆撞去。

黑风怪一见钱神路五爷出手,也大喝一声:“老鬼婆接着了!”

同时把凝聚功力的双掌平胸推出,随手发出一团呼啸劲风,对着狼姑婆打去。

钱神路五爷和黑风怪司东山俱是以掌力见长,他们和狼姑婆鼎足而立,两股强大的内家掌力,同时朝一个人汇合撞到,这份力量,当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狼姑婆双目绿光暴射,一头白发,拂拂自动,身形微弓,不避不闪,双爪当胸,直似一头人立而起的凶狼!

直待两人掌风逼近身前,右手五指化爪,朝右一拨,居然把路五爷潜力如山的劈空掌力,往右拨开,左手跟着五指一抓,朝左拨去,把黑风怪的排山掌风,同样往左拨开。

两股强猛掌风,由两个方向,汇合到一处,经她左右一拨,又泾渭分流,化作两股狂飙,从她左右两边卷涌出去,把一排修剪整齐的花树,卷得连根拔起!

狼姑婆一阵呷呷尖笑,得意地道:“你们两个现在相信了吧?要不要再发几掌试试?”

路五爷,司东山真没想到八手罗刹老鬼婆的功力,在短短一二月之间,竟然会高得如此出奇,心头大为惊凛!

路五爷须发根根直竖,狂笑一声道:“路某真有些不信邪,你再接我几招看看!”

喝声中,双手交替打出,接连劈出五掌。

黑风怪司东山接口道:“不错,司某也从不信邪,老鬼婆你接着了!”

右手运集了平生功力,振臂发掌,凌空拍去。

他和路五爷不同之处,路五爷是双手交替,连环劈击,黑风怪则是仅用一只右掌劈出去,收回来,再劈出去。

他收回再劈,力道就一次比一次增强,路五爷双掌交替,连劈了五掌,黑风怪同样再收,再发,连劈了五掌。

路五爷这五掌,可说尽了他的全力,劈空掌力使到像一团磨盘大的石头,凌空掷去,这份力道,委实够惊人了!

司东山这五掌,也够凌厉,如山潜力,一收一发,罡风呼啸来去,真不愧他黑风怪之名。

但两人发出去的掌力,撞到狼姑婆身前,就完全不管用了!

狼姑婆依然人立如狼,双爪当胸,白发飞扬,双目炯炯,等到他们掌力撞到,她双爪便向左手抓拨,他们每人发了五掌,她双爪就左右拨动了五下。

她双爪轻拨,居然把两人石破天惊的五记强猛掌风,一齐拨了开去,连她衣角都没有沾到一点!

钱神路五爷看得双目几乎喷出火来,老鬼婆这鬼门道,真是他数十年从未遇见过的怪招,一时心有未甘,大喝一声:“你再接我这一招!”

突然纵身三丈来高,在空中一个掉头,飞扑而下,右掌五指直伸,朝狼姑婆当头劈下!

这一招是他毕生功力贯注的一记“大力金刚掌”重手法,少林阳刚掌力中最重最猛的一记掌法。

狼姑婆自然认得路五爷用的是“大力金刚掌”中的一记重手法,一张鸠脸,也不期变得异常凝重。

仰首向天,双爪凌空,蓦地发出一声狼嗥般惨厉的笑声,爪先人后,迎空窜起,双爪猛向路五爷抓去。

路五爷凌空扑落的人,眼看狼姑婆双爪当先,迎着窜了上来,倒也不敢大意,本来护胸的左手,也立即跟着推出,

这一招硬打硬接,非比寻常,但狼姑婆左爪朝外拨出,先已卸去了路五爷的掌力,右爪朝着路五爷咽喉抓来。

如今却和路五爷后发的,左掌接个正着,但听蓬然一声,两条人影同时堕到地上,各自分开。

路五爷被震得后退了三步,只觉左掌一阵火辣辣生痛,手腕却震得麻木不仁,几乎抬不起来。

狼姑婆落到地上,只是白发飞扬,脸色更加狞厉,但却站住了桩。

黑风怪一言不发,身形一仆,霍地移近了丈余,无声无息,一下就闪到了狼姑婆的身后,举手就是一掌,疾快无比朝她后心印去。

狼姑婆又是一声凄厉的狼嗥,突然回头左顾,左爪随着往后挥出,人也一个左旋,转了过来。

这一下快逾闪电,黑风怪连退避都来不及,但觉左肩一紧,已被对方尖锐如钩的五指抓落!

心头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负伤,猛力一挣,脱出鬼爪,但左肩却被锋利鬼爪勾破了五道血沟,黑血像泉水般涌出。

他更顾不得疼痛,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一丈开外。

狼姑婆一阵得意的呷呷尖笑,说道:“你们现在识得老婆子的厉害了吧!”

话声甫落,忽然听到有人发出嘿的一声冷笑,接着响起一个低沉而略带尖沙的声音说道:“这鬼婆子说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这句话声音不响,也不知发自何处,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晰。

狼姑婆一张鸠形脸上,不由得隐泛怒容,一双绿阴阴的眼睛,骨碌碌向空四转,厉声道:“什么人躲在暗处说话,还不给老婆子出来?”

只听西首一阵风飘送过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矮子,这鬼婆子讨厌得很,你给她一掌,也好让她收敛收敛。”

“对,对!“那尖沙声音低笑道:“这鬼婆子比你小黑子还要讨厌,真该给她一掌!”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在西,一个在东,飘飘忽忽的就像一丝话音从空中飘过,不可捉摸!

狼姑婆听得大怒,厉声喝道:“你们是……”

她只说了三个字,突然间身躯忽然摇了两摇,终于拿不住桩,后退了三步。

她只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推了一把,要非本身功力深厚,及时警觉,运功抗拒,只怕要被人家推出去七八步呢。

这一下直把狼姑婆惊得不知所云,一张鸠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诧,抬头道:“何方高人,暗对老婆子下手,何不请出来一见?”

只听尖沙声音道:“你还不配。”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哪里不配了?”

突然屈指轻弹,从她手指间,飞出一点绿芒,比流星还快,朝左首檐角上激射过去,绿芒一闪而没,就没了下文,这可是九幽门的“绿磷鬼火”,本来遇物即燃,威力极强之物。

只听尖细声音道:“矮子,你这一掌,对她太客气了。”

尖沙声音道:“你光说不动,不会也露一手给她瞧瞧?”

尖细声音道:“我吃了她酒莱,不好意思,唔,我还给她就是了。”

狼姑婆只是仰起首,竖耳谛听,审视着两人藏身之处,今晚不把他们逼出来,自己这副总护法,,岂不太丢人了?

就在她仰首谛视之际,瞥见西首檐角间,忽然飞起一道瘦小的人影,快得如同飞鸟一般,凌空从头顶掠过!

就在人影掠过之际,耳中就听到“呕”的一声,一道白光,挟着浓重的酒气、秽味,像一道倒挂的瀑布,垂直泻落!

狼姑婆(八手罗刹厉九娘)总是久经大敌的人,听出对方口气不对,同时也闻到了一股秽味,似是喝醉了酒的人呕吐出来的一般!

她岂会呆着不动,让你吐个一头一脸?

左脚倏然斜跨,一个人就像狼窜,朝横里掠了出去。

但任你见机得快,白发上还是沾到了一些,她身后真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哗”的一声,酒秽四溢,吐了一地!

狼姑婆止不住心头大为惊骇,方才那人推了自己一把,居然连人家影子都没看到,这人看到影子,却快如闪电,差点吐得自己一头秽物!

这两人的武功,岂不已到了出神入化,不可思议的境界?

钱神路五爷,黑风怪司东山自然也看得不禁耸然动容,他们互望了一眼,各自纵身掠起。

小诸葛诸葛真方才只是在冲进左厢之时,被君箫掌力震伤,他身边带有治伤灵药,再经过这一阵工夫的,运气调息,伤势早已痊好。

此刻眼看路五爷、司东山二人纵身掠起,立即朝总管冯友三打了一个手势,折扇一横,闪身而出,口中朗声喝道:“二位留步,副总座没有吩咐,你们就想走么?”

总管冯友三自然知道这两人不好惹,但总镖头既已喝出口来,他不得不虚应故事,跟着跃出,双掌当胸,运起了全身功力,准备硬挨人家一记。

路五爷脚下一停顿,沉喝一声:“小子,你这是螳螂当车,拦着路某,莫非嫌命长了?”

黑风怪司东山可没有路五爷好说话,两目一蹬,洪喝道:“找死!”

他左肩只是一些外伤,并不严重,(其实这是他们服了“天枢解毒丹”,才算没事,若是换了别人,被“天狼爪”抓过,爪尖有毒,早就见血封喉,哪有这般便宜事也?)

右掌一举,正待劈出!

狼姑婆尖声道:“总镖头,让他们去吧!”

有了副总护法这句话,诸葛真躬身应“是”,一挥手,偕同冯总管一齐退下。

路五爷洪笑一声道:“厉九娘,后会有期,咱们这笔帐,路某总有一天要找你结的。”

黑风怪接口道:“司某也绝不会含糊。”

狼姑婆道:“很好,老婆子随时候教。”

两道人影疾逾飞鸟,转眼之间,走得不见踪影。

狼姑婆回头问道:“总镖头中了百里雨的暗算,伤势痊好了么?”

小诸葛躬身道:“多谢副总座开怀,属下已经好了。”

接着说道:“启禀副总座,属下不是被百里雨震伤的。”

狼姑婆奇道:“那是被什么人震伤的?”

小诸葛道:“属下进入厢房之时,看到百里雨还在地上打坐,震伤属下的是一个身穿青衫的白面少年,那时他和属下之间,相距约有七八步远近,挥手一掌,朝属下拍来,属下进去之时,本以折扇当胸,但却挡不住那人一掌的潜力,但觉胸头一窒,竟被震退了数步之多。”

狼姑婆讶异地道:“一个白面少年,竟有这等功力?唔,今晚之事,果然大有蹊跷,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小诸葛躬身应是,便和冯总管一起告罪而退。

君箫艺高胆大,一直并未离去,只是隐身附近花丛之中,看着热闹,直待路五爷、司东山两人走后,小诸葛和冯总管相偕退出,才悄悄离开花园,回转光禄堂,仍由后窗进入卧室,掩好窗户,然后脱衣就寝。

就在他堪堪睡下,只听门上起了“剥碌”弹指之声。

君箫心头暗暗奇怪,这时差不多已经二更多了,还有谁来敲门?

一面翻身坐起,问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一个声音说道:“云爷睡了么?是小婢小玫。”

君箫问道:“你有什么事?”

小玫隔着房门说道:“启禀云爷,是总管陪同总镖头,拜会云爷来了。”

总管陪同总镖头拜会自己,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来“拜会”?

哼,这明明是小诸葛诸葛真方才挨了自己一掌,那时自己虽然换了一张面具,没被他看出自己面貌,但他很可能怀疑自己身份,故而退出花园,一脚就赶到这里来看看虚实。

心中想着,立即披衣而起,开出门去,只见俏丫头小玫身后,站着光禄堂管事沈功甫,看到自己,立即趋上一步,抱拳陪笑道:“惊扰云少侠了,实在因为总镖头这次是因事路过此地,明天一朝就要走的,方才听得总管说起,云少侠和另外一位云少侠,住在光禄堂故而夤夜拜访,希望和两位见见面。”

君箫道:“沈管事好说,不知总镖头现在何处?”

沈功甫道:“总镖头就在楼下客堂之中,兄弟替云少侠带路。”

说完,连连抬手,走在前面领路。

君箫随着他走下楼梯,跨进客厅,小诸葛诸葛真和总管冯友三就坐在厅上,这时同时站了起来。

小诸葛含笑道:“云兄请了,兄弟深夜前来惊扰,心实不安,只是兄弟此次是随同副总座路过此地,明日一早就得上路,故而不揣冒昧,夤夜走访,藉聆教益。”

他话说得很客气,神色很谦恭,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光,就只是盯着君箫脸上打量。

君箫坦然一笑道:“总镖头言重,在下初来中原,还要总镖头多多指教。”

他刚说到这里,只见云如天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敢情也已入睡,还有点睡眼惺忪,但神色相当冷傲,只是冷冷地朝大家瞥了一眼,还没开口。

冯友三赶忙迎着说道:“云少侠,兄弟给你引见,这是敝楼九大镖局的总镖头。”

一面又朝小诸葛说道:“这位就是云如天云少侠。”

云如天打量了小诸葛一眼,才拱手道:“在下久仰总镖头大名,今晚幸会。”

小诸葛也在暗暗地打量着云如天,一面拱手笑道:“云兄请坐,敝楼得蒙二位云兄贲临,真是荣幸之至。”

君箫含笑朝云如天点头为礼,云如天只是略为颌首,便在君箫对面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君箫心中暗道:“此人似是生性孤癖,为人冷傲得很。”

只听小诸葛道:“兄弟今晚因事路过此地,明日一早,仍须他往,在这里只有一宿耽搁,方才听冯总管说起二位云兄延揽在光禄堂,故而极欲和二位一叙。”

云如天道:“总镖头太谦了,在下投效贵局而来,还望总镖头提携才好。”

君箫看他话说得极为谦虚,但神色之间,仍掩不住冷傲之色。

小诸葛朗笑一声道:“云兄好说,敝局设置聚英楼,延揽天下英雄,只要有一技之长,均所欢迎,二位云兄能由鹤寿堂晋升光禄堂,足见身手非凡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注云如天,接着道:“兄弟还未请教云兄仙乡何处?”

云如天道:“在下世居夔州。”

小诸葛又问道:“云兄一身所学,造诣极深,不知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云如天道:“在下庄稼把式,传自家父,并无门派。”

小诸葛肃然道:“这么说,云兄令尊,定是武林前辈了。”

云如天道:“家父遁迹山林,耕读为生,不喜人知。”

小诸葛点头笑道:“令尊武林隐逸,世之高贤,令人不胜钦慕之至。”

君箫心中暗道:“这小渚葛外貌谦和,实是城府极深之人,云如天这几句话,只怕已引起他的疑心了!”

小诸葛目光一瞥二人,说道:“二位云兄投效敝局,不知想在敝局九大镖局之中,担任什么差事?”

君箫看出云如天江湖经验不深,怕他一个不好回答,更易启人疑窦,这就抢先答道:“总镖头综理九大镖局,创设聚英楼,延揽天下英豪,自然用人惟才,在下生长塞外,不知镖局中有些什么职务,也不好由在下自己挑选,总镖头量才录用就是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对云如天心生关切,这大概是自己化名云惊天,他却叫云如天,两人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宇,好像兄弟一般,就是这缘故吧?

但云如天处处都表现的十分冷傲,一点也没有同姓同名的“兄弟”之情。

小诸葛仰首朗笑一声道:“好个量才录用,这位云兄呢?”

云如天欠身道:“在下没有意见,但凭总镖头差遣。”

小诸葛表示满意,点点头道:“好,兄弟对二位的事情,自当仔细考虑,决不会令二位失望……”

他说到这里,目光徐徐往两人脸上掠过,又道:“二位云兄,同姓同名,仅一字之差,听来像是同胞兄弟一般,最奇的,还是二位又是同一天前来投效敝局,同样连闯鹤寿堂三关,晋升光禄堂,真所谓巧之又巧了……”

话声未落,只见沈功甫匆匆走入,朝冯友三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冯友三听得神色一变,低声问道:“人呢?”

沈功甫道:“田管事已经押来了。”

小诸葛倏地回过头去,问道:“什么事?”

冯友三道:“景福堂来雨轩方才发现有一名奸细潜入,被屠副山主暗器所伤获擒。”

小诸葛问道:“人在哪里?”

冯友三道:“景福堂田管事已把他押来了。”

小诸葛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叫田文海把他押进来,我倒要瞧瞧谁吃了豹子胆,敢夜闯咱们聚英楼的,究竟是什么人?”

冯友三应了“是”,回头朝沈功甫吩咐道:“功甫,你叫文海把人押进来。”

沈功甫躬身领命,匆匆退了出去。

接着但见由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为首,率领了两个青衣劲装大汉,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君箫一眼就认出那个被两名劲装汉子挟持而行的人,正是和自己一同投效聚英楼来的一品刀祁长泰,心头不觉一凛!

为首汉子朝小诸葛躬身一礼,说道:“属下田文海见过总镖头。”

小诸葛一摆手,目注祁长泰,转脸问道:“此人是谁?”

冯友三在旁道:“一品刀祁长泰,昨日持四泰镖局局主神鞭李昆阳的介函,投奔咱们而来,安置在鹤寿堂中。”

小诸葛双目神光暴射,冷冷一哼道:“这么说,他是卧底来的人,好,文海,解开他穴道。”

田文海口中应“是”,右手一掌,拍开了他后颈哑穴。

一品刀祁长泰身躯陡然一震,倏地睁开眼来。

冯友三不待他开口,皮笑肉不笑,干咳一声道:“祁老哥,兄弟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咱们九大镖局的诸葛总镖头,兄弟有几句话要想请教,祁老哥成名多年,乃是江湖上响噹噹的汉子,不会不识时务吧?”

祁长泰昂首冷笑道:“祁某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没有什么好说的。”

冯友三依然含笑道:“祁老哥投效聚英楼,是李局主介绍来的,敝楼把祁老哥延入鹤寿堂,待如上宾,祁老哥纵或轻信人言,对敝楼有误解之处,也该替李局主着想,岂可给引介的人平添麻烦?”

祁长泰道:“在下不用轻信人言,也没有什么误解,在下曾在四泰镖局当过几年镖头,是在下恳请李局主写的介函,此事根本和李局主无关。”

“那就好。”

冯友三道:“祁老哥够光棍,但话得说回来,祁老哥和咱们九大镖局并无过节可言,总不至于是你祁老哥自己来卧底的吧?”

“卧底?”

祁长泰冷笑一声道:“聚英楼不做亏心事,何用怕人家卧底,祁某又何用前来卧底?”

冯友三阴森一笑道:“祁老哥既非前来卧底,夜探景福堂,又作何解?”

’祁长泰似已镇定下来,说道:“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凭祁某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自问还薄有名气,只被安置在鹤寿堂,因此祁某想瞧瞧住在景福堂的,又是何等人物?”

这当然也是理由,但和刚才的口气,已经不同。

冯友三诡异地笑了笑道:“只怕并不如此吧?”

祁长秦道:“何以见得?”

冯友三阴声道:“因为祁老哥的来历,不无脉络可循?”

祁长泰轻嘿道:“祁某有何脉络可循?”

冯友三慢条斯理地道:“祁老哥是四泰镖局神鞭李昆阳介绍来的,李昆阳是武当无为道长的俗家师弟,祁老哥在四泰镖局收歇之后,前来投效本楼,只此一点,分明是受武当派利用,卧底来的了。”

祁长泰冷笑道:“这真是无稽之谈,武当派高手如云,何用祁某来替他们出力?”

冯友三道:“武当派如果派出他们门人弟子前来卧底,谁都认得出来,岂非掩耳盗铃,哪有祁老哥来的好?”

小诸葛一摆手,拦着冯友三的话头,一面朝祁长泰说道:“诸葛真不愿开罪江湖朋友,祁老哥只要说出受了何人指使,兄弟立时释放祁老哥,这场梁子,就此揭过,祁老哥意下如何?”

祁长泰道:“总镖头盛意,在下心领,在下并无指使的人,如何说得出来?”

小诸葛叹了口气,才道:“祁老哥如果没有人主使,决不会有夜探景福堂之举,唉,说实在,自从家岳创办镖局,生意遍及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使得不少镖局同行,心存嫉妒,于是在江湖上大肆破坏,亦在所难免,祁老哥如能明白见告,正是兄弟所渴望之事。”

祁长泰道:“祁某说过,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主使,总镖头见信固然好,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小诸葛俊秀的脸上,微微一沉,哼道:“祁老哥那真是不肯说了?”

祁长泰道:“祁某无可奉告。”

冯友三忙道:“祁老哥今晚不肯说,那也没有关系,你只要在敝楼住上一些日子,慢慢自会明白敝楼情形,也自然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了。”

说到这里,朝田文海使了一个眼色。

田文海朝两个青衣汉子挥挥手道:“押下去。”

转身向小诸葛施了一礼,率同两名汉子,押着一品刀祁长泰,退出厅去。

君箫心中一动,暗道:“听冯友三的口气,只怕会对祁长泰非刑逼供了,唉,他如果真是武当派派他来的,自己岂能袖手不管?”

小诸葛目送祁长泰后形,轻轻叹息一声道:“他真会是武当派派他来的吗?”

冯友三谄笑道:“属下方才只是唬唬他的,他如果熬不住的话,就会自承是武当派派他来的,那么此人就大有问题了。”

小诸葛点点头,嘉许地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说完,随着站起身来,向君箫、云如天二人抱抱拳道:“时间不早,二位云兄请回房安息吧,二位之事,兄弟自有妥善安排,明日一早,就不来辞行了。”

转身举步往外行去。

君箫、云如天一齐拱手道:“总镖头好走,恕在下不送了。”

冯友三紧跟着小诸葛身后,抱抱拳道:“打扰,打扰,二位请回房安息吧!”

率同沈功甫,急忙往外就走。

君箫朝云如天笑了笑道:“云兄是否觉得总镖头来得有些突然吗?”

云如天冷冷地道:“在下并未觉得出来。”

君箫正待再说。

云如天道:“在下失陪。”

自顾自转身向屏后楼梯走去。

君箫看他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也颇感意外,望着他后形,暗暗忖道:“这位仁兄真是孤癖得很。”

心念转动,也随着上楼,回到房中,心中兀是想着一品刀祁长泰,不论他是武当派派来的也好,或者是另有目的也好,自己总不能看他落在七星会的手里。

当然救人之事,越快越好,此时只不过三更方过,还不算太迟,虽然今晚小诸葛尚未离开,防范较严。

但如今晚不把他救出,等到明晚动手,人在冯友三等人手中,难保不严刑逼供……

“哦。”

君箫忽然低哦了一声,心中暗道:“不对,小诸葛夤夜到光禄堂来,分明对自己和云如天二人,动了怀疑,擒到祁长泰之事,无巧不巧在他来的时候发生,莫非是故布陷阱,试探自己和云如天二人,亦未可知……”

“不,就算是他们故布陷阱,自己也非要去弄个水落石出!”

他艺高胆大,哪会把他们故布的陷阱,放在心上?

想到就做,迅快换了一件长衫,依旧由后窗悄悄穿窗而出。

这回他没有立时就腾身飞掠,只是隐身暗处,运足目力,朝四周仔细察看了一阵。

这一察看,果然给他发现左首一排树阴间,依稀似有一个人影,其潜伏间,此人潜伏之处,正好监视光禄堂一排楼宇的后窗。

君箫暗暗冷笑一声,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身形悄然移动,避开正面,由檐牙阴暗处,长身掠起,凌空扑上树梢,足尖一点,轻轻落到那人身后。

这一手当真快得如同电光一闪,不带丝毫风声!

那人只是聚精会神,监视着光禄堂一排楼宇,不曾防到君箫已经绕到他身后,因此连头也没回一下。

君箫借着树阴掩蔽,这下看清楚了,这个隐伏林间,监视着光禄堂楼宇的,正是光禄堂管事沈功甫。

不由冷笑一声,抬手一指,凌空点了他背后穴道,立即长身而起,朝景福堂方向投去。

就在他掠上花园围墙之际,突听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得像夜枭般的怪笑!

君箫心头猛然一动,暗道:“这不是假扮狼姑婆的厉九娘的笑声?她不会无故发出这种鬼笑,莫非又有什么人闯进景福堂来了?”

心念方动,忽听一声闷哼,传了过来!

这声音相隔犹远,若是换了一人,决难听到,君箫听出那哼声极似有人负了重伤,才哼出来的,一时来不及多想,双足一点,施展“天龙御风身法”,疾若流星,朝那方向飞射过去。

那是狼姑婆居住的小围墙外,一片草坪前面,狼姑婆脸色狞厉,尖声道:“说,你们夤夜觑伺老婆子住处,意欲何为?”

在狼姑婆面前,站着一个蓝袍负剑的道人,在他四五步外,地上扑卧着一个蓝袍道人,敢情就是方才发出闷哼之人,看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就是不死,也伤得十分沉重了。

那站着的蓝袍道人目睹同伴倒地,仍然一言不发,静站原地不动。

狼姑婆目射凶焰,绿光逼人,尖喝道:“你是死人,老婆子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答?”

那蓝袍道人还是恍如不闻,不言不动。

君箫看得方自暗暗奇怪,瞥见西首一排树林间,人影闪动又奔出四个蓝袍道人,这四人同样肩负长剑,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

狼姑婆目光一动,露出浓重的杀机,桀桀尖笑道:“好,好,你们这些武当小辈,果然是冲着老婆子来的了,好……”

“好”字出口,突然右手挥动,连续击出,她出手如电,但却不带丝毫掌风,好像只是一记虚招。

“原来这几个蓝袍道人,竟是武当门下!”

君箫心念转动,因自己停身之处,至少还在十丈以外,此时看她鬼爪连挥,方自暗叫了声:“不好!”

一时要待出手抢救,都已不及!

但听闷哼之声,连续不绝。眨眼之间,五个蓝袍道人被她击伤了三个,每人都在闷哼声中,被摔出去七八尺外,口喷黑血而死。

其余三人,目睹变起仓猝,同门惨遭毒手,但他们却依然原姿不变,站立原地,不避不走。君箫看得心头大怒,但眼看这两个蓝袍道人目睹同门,惨死依然恭身肃立,毫无动手之意,心头不禁大感怪异。

一个人的生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这几个武当门人夜入景福堂,必然有为而来。

就算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也不用任人下手,束手待毙,一时只觉疑窦重重,不知他们用心何在?

这原是心念转动,电光般一闪的时间,但听西首一条石砌路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善哉,善哉,老施主连施杀手,也未免太狠毒了!”

君箫随着话声看去,但见一个白发簪髻,白髯飘胸的青袍老道,飘然行来,心中不由一怔,忖道:“这老道一派仙风道骨,不知又是什么人?”

老道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穿青布道袍,胸飘五绺黑须,肩负长剑的道人。

一脸俱是激愤怒容。

最后又是两个蓝袍负剑的中年道人,亦步亦趋,状极恭敬。

狼姑婆碧绿目光一动,呷呷尖笑道:“我老婆子还当是谁,原来今晚来的不速之客,居然会是武当掌门无为道长,这就难怪老婆子住所前后,被你座前护法弟子蓝袍八剑包围了起来。”

君箫听得不由一惊,这白髯老道,原来竟是武当掌教无为道长,那么跟随无为道长身后的,该是武当三子中的老三无量道长了。

(武当三子中的老二无尘,二十年前死于围剿狼姑婆之役)

这就难怪蓝袍八剑任由狼姑婆施展“天狼爪”,杀伤多人,并未还手,原来是他们掌门人驾到了。

他们只是奉命监视狼姑婆,没有掌门人的命令,他们不敢出乎对抗,故而任由狼姑婆残杀了!

当然狼姑婆“天狼爪”出手如电,凭武当门人也未必躲闪得开。

无为道长望望横尸地上的四个门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贫道认为老施主隐迹二十年,想必已经悟彻人天,从此修心养性,不再重出江湖,不料老施主修复玄功之后,出任七星会副总护法,助纣为虐,逞凶肆恶,依然不知丝毫悔改……”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老牛鼻子,你不必和老婆子说大道理,干脆,你就说替二师弟报仇来的好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晒道:“二十年前伤在老施主手下的,并非二师弟一人,此事本已随同老施主的隐迹山林,悉成过去……”

狼姑婆道:“那你来此作甚?”

无为道长道:“贫道听说老施主南来,特来奉劝,老施主修复玄功,正该静参玄机,不沾人间烟火,何苦担当七星会……”

“呷,呷、呷、呷!”

狼姑婆仰首发出一阵狼嗥般的刺耳怪笑,说道:“老婆子双手血腥,就是八洞神仙,也难以渡化于我,老牛鼻子,你们五大门派,总不会请我老婆子去当副总护法吧,我退而求其次,当当七星会副总护法,又有何不可?”

无量道长怒喝道:“老妖婆,你二十年来,怙恶不悛,大师兄好言相劝……”

狼姑婆没待他说下去,厉声道:“无量子,老婆子和你掌门大师兄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老婆子若不看在你大师兄的份上,狼山百石崖,就不会让你全身而退,你还能活得到今晚么?”

无量道长听得勃然大怒,朗喝道:“老妖婆,你敢小觑贫道么?”

呛的一声,从肩头掣下了青穗长剑。就在此时,东首一条花径上,又有四条人影,如飞而来。那是住在景福堂来雨轩的任驼子、屠青庭,和总镖头小诸葛诸葛真、总管冯友三。

小诸葛诸葛真走在最前面,他青衫飘忽,手持折扇,朗朗一笑道:“聚英楼何幸,居然连武当掌教都会夤夜光降,在下诸葛真,恭迓来迟。”

他是聚英楼的主人,说的自然是主人的话。

无为道长目光一动,稽首道:“施主何人,恕贫道眼拙。”

冯友三接口道:“道长原来不认识敝主人,他是九大镖局总镖头人称小诸葛的诸葛真。”

无为道长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贫道听说七星会在大江南北开设了九家镖局,并以镖局作幌子,设立聚英楼,招揽黑白两道高手,原来是施主主持其事。”

小诸葛冷冷一笑道:“道长不愧一派掌门,消息果然灵通得很。”

无为道长道:“贫道今晚是找狼老施主来的,既然遇上施主,贫道倒有几句忠言相告。”

小诸葛微微一笑道:“道长请说。”

无为道长道:“七星会近来所作所为,明眼人早已看出来了,江湖同道所以隐忍不发,是你们还没有公开作恶。但七星会所属的九大镖局,却以镖局作幌子,勾结各地黑道匪类,坐地分脏,成为罪恶渊薮……”

他话声未落,突听任驼子大喝一声:“住口!”

无为道长目光一注,还未开口!

任驼子洪声道:“无为道长,你这般说话,那是不想回武当山去了。”

无量道长听他出言辱及掌门人,不由得修眉一挑,凛然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出言无状。”

无为道长一摆手道:“师弟,他就是昔年人称天驼星的任不管。”

无量道长一怔道:“是十三妖中人!”

君箫听得暗暗哦了一声,“十三妖”这名称,自己曾听师父说过,这十三个人,昔年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受五大门派围剿,十三人中逃脱了九个,原来这任驼子竟会是十三妖中的天驼星。

任驼子仰天大笑一声道:“道长居然还记得任某,任某倒是不胜荣幸之至,二十年前,任某拜道长一掌之赐,一直耿耿于怀,今晚正好再向道长讨教几手。”

无量道长长剑一振,朗声道:“任不管,你接贫道几手还差不多。”

屠青庭阴恻恻笑道:“武当三子,只能在武当山摆摆威风,凭你无量子,要跟任山主动手,还差着点呢,来,屠某先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他凸着肚子,双手一摊,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无量道长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屠青庭尖声大笑道:“亏你名列武当三子,连屠某也不知道。”

无量道长正待开口,突听大师兄以“传音入密”说道:“他叫屠青庭,外号土蜻蜓,一直追随天驼星,此人以轻功、暗器驰名江湖,师弟不可轻敌。”

无量道长长笑一声道:“很好,贫道就先领教你的。”

“锵”的一声,返剑入鞘,双手一拱,说了声:“请!”

屠青庭大刺刺地道:“无量子,你不使长剑,只怕不是屠某的对手。”

无量道长原是气盛之人,但当着大师兄面前,可不敢发作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

屠青庭沉声道:“好,接掌!”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第一个“好”字出口,臃肿身躯,突然弹起,就像一团轻絮,随风飘起。

一下就已欺到无量道长面前三尺光景,等他说到“接掌”二字,右手立掌如刀,一股凌厉劲风,已然随声直劈而至!

这出手第一招,完全占着一个快字,一团人影,快得如同魅影!

君箫看过他和云如天在梅花桩上比试过轻功,却想不到和人动手,他手法之快,丝毫不在他身法之下,心中暗暗忖道:“他出手如此快法,不知无量道长是否接得下来?”

无量道长当着大师兄,自然要表现他的风度,武当派玄门正宗,最重要的一个诀要,是在“静”字。

因此他双手抱胸,沉气以待,屠青庭疾然欺近,掌势如刀,逼近胸臆,心头也不禁暗暗惊凛,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圈,缓缓向右推出。

他这一掌去势悠然,完全以心使意,以柔克刚,他在第一招上,就使出武当内家“太极掌法”。

正是丝毫也没有轻视屠青庭之意,屠青庭掌势虽强,却被他借力化力,悉数封了出去。

屠青庭第一招被对方化解开去,身法一个轻旋,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

无量道长展开“太极掌法”,左足斜跨半步,身形随着作半弧形的转进,左手掌心向外,顺势推出。

他这套掌法,看去有气无力,若推若挽,毫无惊人之势,但屠青庭心里有数,对方掌力柔和,并无猛攻狠拚,却能以静制动,处处隐含反震之力,自己只要稍为大意,就会被他借力打力所伤。

屠青庭享誉江湖,盛名久著,自然见识广博,眼看无量道长展开武当不传之秘的“太极掌法”,也立即身形飘动,在无量道长掌势推出之际,即以灵快无比的身法向另一边闪开,同时乘隙发掌,掌势去如星火,一闪即至,攻向无量道长无法顾到的空门,等无量道长转过身来,发掌化解,他早已闪了开去,又是一掌急袭而至。

你别看他凸着便便大腹,一身肥油,臃肿不堪,这一施展出轻功来,真像蜻蜓点水,轻灵快疾。

一个人变成了一团淡淡的影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双手轮发,专门找你空门下手。

武当“太极掌法”,一经施展开来,脚踏太极,掌挥两仪,外人看去,掌势缓慢,好像顾东不能兼西,瞻前无法顾后,不时有空门出现。

实则太极一气,先天所生,其象为圆,双手一阴一阳,划着两仪,左右前后,无所不包。

因此任你屠青庭身如.蜻蜓点水,以飞快的身法,掌掌攻向空门,其实哪有空门,容你乘隙而入?

但话得说回来,无量道长任由屠青庭上下左右前后,展开快攻,他只是缓缓发掌,对方仍然无隙可乘。

这完全占着武当派这夹内家掌法绵密无间,以静制动的便宜,若以屠青庭的武功来说,应该还在无量道长之上。

这也就是说无量道长和屠青庭这一场拚搏,他虽能依次化解屠青庭的攻势,但也打得异常吃力。

外表虽然掌势悠然,从容不迫,实则内心却不无焦灼,几乎已有忙不过来的感受。

高手过招,完全在于心志如一,心手合一,才能应付裕如,一旦心头感到忙乱,出手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尤其是武当派“太极掌法”,更是以心使意,是用意不用力之内家上乘功夫,心头有不得丝毫杂念!

无量道长原是心志高傲之人,何况又当着大师兄之面,自己名列武当三子,竟然连一个屠青庭也久战不下。

不,自己在对方抢攻之下,还有捉襟见肘之感,一时只觉得又急又怒,恨不得把对方立劈掌下。

他这一求胜心切,难免神浮气动,打到六十几招之后,掌势忽然现出了滞象,这自然是心神不能专一,才会有此败象出现!

无为道长看得猛然一惊,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师弟速即摒除杂念,抱元守一,行气如丝,运掌如虚……”

无量道长听到大师兄“传音入密”的话声,心头方为一凛,急忙摒除杂念,专心运掌,但已迟了一着!

试想屠青庭是何等人物,他飞身扑攻,正苦于无隙可乘,你掌势一现滞象,他岂肯放过机会?

口中陡然发出一声阴笑,双手似爪似钩,闪电朝无量道长双肩抓到。

爪势快到未到,掌心寒芒一闪,两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同时朝无量道长肩头飞射而至。

这一下连无为道长都没有看得清楚。

这不是说无为道长的眼力不够锐利,那是因为无为道长究是名门正派的武当掌教,不会想到双掌对敌之际,掌心还暗藏着两支淬毒飞针,偷袭伤人。

但屠青庭这一手,却瞒不过君箫,那是因为他看到过屠青庭和云如天在梅花桩上比试之时,他就来过这一手。

此时故技重施,自然很快就被君箫发现了!

不,君箫早就注意着他!

因为君箫知道他有一手绝活,只要无量道长获胜,他可能就会使将出来,因此一直就防着他。

此时眼看屠青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既未落败,就遽下毒手,七星会的人,个个都如此卑鄙,心头不觉大怒。

而且无为道长似乎并未察觉,既未察觉,自然不会出手相救,自己再不出手 无量道长就非伤在屠青庭的毒针之下不可!

他心念闪电般一动,右手抬处,由中指发出一缕指风,悄无声息地朝屠青庭凌空袭去。

要知他现在对“六脉真气”已能运用自如,收发由心,发出去的指风,可以强劲如矢。

也可以悄然无形,不似初学乍练之时,火候不足,功力不纯,指风出手,都带着嘶然异啸。

这一缕指风,发得正是时候,也丝毫不带火气。

场中高手,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发觉,但屠青庭掌势出手,掌心飞针甫现,突然扑通一声,一团人影,仰面跌了出去。

飞针甫发,人即仰面跌出,发出去的飞针,原是受他掌心内力催动,人跌出去了,飞针自然也受到影响,朝上打去,失却了准头。

屠青庭跌坐在地,似是穴道被人所制,再也站不起来,他几乎是急怒攻心,一张脸胀得通红,连双目之中,也布满了红丝,厉声道:“是什么人暗算屠某?”

这一下,所有在场的人,自然大为震动,这一片草坪中间,距两边树林,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近。

大家没看到人影,屠青庭一下就被人家制住,不是说此人武功之高,远出众人之上么?

任驼子没有作声,举步走到屠青庭身边连推带揉,接连推了三处穴道,竟然未能解开屠青庭的穴道。

这可把任驼子看得耸然变色,也几乎不敢相信,他是江湖夙负盛名的拿穴能手,他解不开的穴道,真想不出还有谁能解得开?

狼姑婆碧绿的目光,转动了下,呷呷尖笑道:“任山主,屠副山主只怕不是穴道受制。”

任驼子拱拱手道:“还请副座明教。”

狼姑婆道:“据老身所知,本身真气,练到上乘境界,可以练气成缕,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但可伤人于十丈之外,被此种真气击中,血气闭塞,状如穴道受制,但其实并非穴道受制,因此无需解穴,只要稍过片刻,等到血气渐渐平复,即可自释。”

任驼子耸然动容道:“练成这等高绝功力的会是什么人呢?”

狼姑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呷呷怪笑,才道:“任山主,你枉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怎么小觑了以内家功夫著称于世的武当掌教?”

无为道长也正在诧异,不知什么人暗中出手,救了师弟。

此时听狼姑婆的口气,竟然怀疑是自己出的手,不觉打了一个稽首,目光一抬,正容道:“出手制住屠施主的,并非贫道。”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无为道长,是你出手也好,是别人出手也好,今晚我老婆子非要亲自讨教讨教你们武当派的绝艺不可。”

无为道长颔首道:“贫道此次下山,正是为老施主而来,老施主不听劝告,贫道说不得也只好……”

话声未落,突听小诸葛朗喝一声道:“什么人?”

众人回头看去,但见目光之下,正有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长发丽人,从花径间轻盈地走来!

她目光一抬嫣然笑道:“贱妾是奉师尊之命,下书来的。”

这女子脸如芙蓉,眼如丹凤,浅点绛唇,淡扫蛾眉,夜色之下,使人有疑是瑶台月下逢的感觉。

在场众人之中,谁都不知此女的来历。

只有隐身暗处的君箫,心中暗暗叫了声:“黄凤娟!”

小诸葛闪身拦住了去路,问道:“姑娘给谁下书来的?”

黄凤娟笑道:“自然是给副总护法下书来的了。”

小诸葛道:“书信呢?”

黄凤娟道:“贱妾见到副总护法,自会把书呈上。”

狼姑婆尖声道:“叫她过来。”

小诸葛只好闪身让开。

黄凤娟走上几步,朝狼姑婆躬身一礼道:“晚辈见过副总护法。”

狼姑婆绿阴阴的目光,朝黄凤娟一阵打量,尖声问道:“小姑娘,你师父是谁?”

黄凤娟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双手递了过去,说道:“家师书信在此,副总护法看了自会明白。”

狼姑婆伸手接过信柬,撕开封口,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很好,老身立时就去,令师现在何处?”

黄凤娟躬身道:“晚辈奉命替副总护法带路。”

“很好。”

狼姑婆回过头去,尖声吩咐道:“备轿。”

她喝声甫落,但见从小园圆洞门中,由两个大脚婆子抬着一顶黑色软轿,飞也似的奔了出来。

无为道长突然跨前一步,沉声道:“且慢。”

狼姑婆道:“你还有什么事?”

无为道长说:“老施主何往?”

狼姑婆道:“你管老身去哪里?”

无为道长俨然凝立,凝重地道:“贫道未能奉劝老施主重回山林,修真养性,现在也别无他图,只想在老施主掌下讨教两招绝学。”

狼姑婆双目绿光暴射,注视着无为道长,尖笑道:“你要和我老婆子动手。”

无为道长道:“不错,贫道不自量力,想请老施主赐教一二。”

狼姑婆尖笑道:“好,老婆子那就献丑了!”

喝声出口,突然跨前一步,双手屈肘,五指如钩,当胸作势。

她才跨出一步,刹时之间,一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头凶狼,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双目绿光暴射,直欲择人而噬!

无为道长双目两道炯炯神光,注视着狼姑婆,他虽是一派宗主,但对这位昔年凶名久著的魔头,却也不敢丝毫大意。

暗中提聚真气,凝神戒备,只觉她爪势虽未发出,但已有一股浓重的杀气,逼人而来!

心中亦不禁暗自惊骇,忖道:“这魔头二十年不出,果然练成了一身奇特邪功,实是不可轻视。”

狼姑婆双爪缓缓朝前抓动,尖厉地道:“道长接招!”

身形倏然扑起,右爪随着朝前抓出。

这一扑一抓,当真极像狼窜,身形一扑即起,一动即至,快逾飘风,爪势乍发,腥风逼人!

无为道长知道对方这一爪,除了爪势锐利之外,可能还挟有强烈狼毒,一被爪中,纵然不至受伤,亦将为狼毒所乘。

因此一上场就运起真气,护住全身要穴,同时右掌一挥,运起了武当派以柔克刚的,“太极掌”,朝前迎去。

狼姑婆爪随人发,刚刚逼近无为道长身前,无为道长凝步如桩,掌施悠然,正好迎击挥来!

一股柔和轻风,和挟着腥风的五指尖锐爪风,在空中乍然一接。

无为道长身子不觉微微向后一仰。

狼姑婆飞扑过去的势道,亦为之一滞。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狼姑婆身形一滞之际,忽然身形一偏,已从无为道长左侧窜出。

口中发出狼嗥般一声厉笑,左手化爪,在她倏然回顾之际,闪身朝无为道长腰间抓到。

这“天狼爪”完全人化狼形!

狼行之时,必是时常回头后顾,她这回顾发爪,正是天狼门独门“天狼爪”的特异之处。

无为道长不防狼姑婆有此一着,出手招式,迥异各派武学,心头不觉大吃一惊,急忙旋身发掌,向外推出。

这一次两人手掌一抓一摧,很快接实,狼姑婆只觉自己五指如同抓在一团棉花之上,毫无着力之处。

无为道长掌缘接触到狼姑婆手爪,也如同碰到寒冰之上,着手欲麻,心头同样大感骇异。

两人身形乍然一分,狼姑婆已经窜出去的人,突然回身欺进,双爪箕张,当胸抓到。

这一式直欺中宫,来去如电,比起方才两爪,不知快了多少倍。

无为道长一派掌教,内功修为,已臻上乘,但名门正派中人,武功招式,也正大光明,从无如此谲诡多变。

狼姑婆这一招,虽是直欺中宫,但来得实在太快了,无为道长几乎一无准备。

(他对敌之时,早已功运全身,岂会“一无准备”?这是说他在第二招上,双方堪堪闪身而过,没防到狼姑婆回身欺来,会有这般快法,他在心理上,来不及有防范。)

此时骤睹狼姑婆双爪抓到,来势如电,一时无暇多想,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圆圈,朝前架出。

这一下四臂相交,两人都用了全身功力,无为道长但觉身躯一震,脚下拿不住桩,向后退了三步。

狼姑婆也被无为道长“太极掌”发出来的一股绵绵不绝的柔劲,震得倒飞出去三四尺远。

无为道长后退三步之后,立即双目微阖,不言不动。

无量道长看得大惊,急忙一下掠到师兄身边,低低问道:“大师兄,你如何了?”

无为道长略一调息,便自睁开眼来,微笑道:“还好,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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