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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虎穴相亲

九三:食马逐,利艰贞。

——周易

解:驾良马以驰逐,虽艰险亦利。

牛震寰踏进翡翠厅,发现浴室内哗哗水响,恍惚间又见到了裸女白兰花的影子,正自纳闷,冷不丁从里面打出件东西来,他眼疾手快,出手一抓,抓到手一看,接住的暗器竟是自己早已丢失的装药用的牙牙葫芦。

“不认识?”浴室门开处一女子蝉翼轻纱裹身,宛若一支红莲花款款步出。

“你!”牛震寰瞧瞧牙牙葫芦,再瞧瞧面前的美人,顿时醒悟。

“郎君!妾身这厢有礼了!”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徂徕英雄会上一亲芳泽的寨主之女蒲明燕。自从徂徕英雄会牛震寰胜了天下英雄成了天下第一侠,蒲明燕在牛震寰亲她的一刹那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以后,便矢志要找到不辞而别的牛震寰。她女扮男装带了两名随从,明是外出游历,暗地里却是为了打听牛震寰的下落。哪知牛震寰是易容高手,素不以真面现世,即使相遇也会失之交臂。倒是汉王朱高煦知道了徂徕英雄会上这一出,便派人把蒲春召进汉王府,要他把蒲明燕找回来,汉王朱高煦演的自然是金钩钓鳌鱼的把戏,他把蒲春、蒲明燕控制在手,那么牛震寰就不会跑得太远。

汉王朱高煦这一着自视为高招,殊不知牛震寰当初参加徂徕英雄会本不存招亲之意,他以江西牛毛山“牛毛箭手”牛尾之名上擂,不过是想以武会友,同时煞煞众侠的傲气。虽然最后忍不住亲了蒲明燕一下,那也不过是一时热血涌动之作,而弹药粉迷倒蒲明燕脱身才是他的本意。他既无意招亲,所以也无意再去找蒲明燕。虽然后来同女扮男装的蒲明燕曾经路遇过,还在同一个酒馆用过饭,却视同陌路。蒲明燕在寻找牛震寰的路上在临安城外安德酒馆曾经遇见一些麻烦,一个地头蛇听出她的口音是北方人,长相又过于嫩,猜测是女扮男装,所以,要把她抓回府去。双方出手,蒲明燕虽然有一身武艺,两个随从丫头也是使剑的好手,终究寡不敌众,牛震寰路过这里,扶弱解困,打跑了地头蛇,蒲明燕做梦也想不到那衰容老叟竟会是牛震寰。

蒲明燕一声“郎君”,不啻是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棒喝。因为牛震寰没想到既亲芳泽便是夫妻这档事。他只把她当成一个多次见面的熟人,心中没有这样的准备。

“小姐你这是……可别……别这么叫!”

“郎君,你我比武招亲不是已经定了终身了吗?”

“你不是不让我亲,一亲就要死吗?”

“那……”蒲明燕十分机灵,“初时不愿,那是你一副怪相吓人,后来……”

“如今长相又好了吗?”

“你……你自己知道……”

“绣花枕头是一包草哇……”

“郎君不要取笑,你……人有人才,武有武德……”

“我可不是什么天下第一侠!错认了人是要后悔的……”

“我并不是一定要嫁什么武林顶尖人物,我盼的就是郎君这样的人……明燕和你哪怕是作一次名分上的夫妻,死也足矣。”

“我……”牛震寰一时语塞。

蒲明燕给牛震寰斟上了一碗酒,“郎君,我们肌肤相亲,已是夫妻,妾身早把你当作夫君,离乡别井外出找你一年多,要不是汉王爷恩典派人找你,哪还有今天的团圆。”

“汉王朱高煦请我,是为了给我成婚?”牛震寰此话没有说出口,心中十分纳闷,他觉得汉王在自己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和本钱,那必然另有所图。他不相信会有白送糕饼的商人。有所施,必有所图。

“汉王想怎么样?”

“成全我们!”

“诚全?”

“对!”

“……”

“你没看见这里已是花烛洞房了吗!”

牛震寰跟着蒲明燕向卧室走去,果然一片花团锦簇,喜字足有斗大。鸳鸯绣花枕头和龙凤被都已给铺好了。

牛震寰回身搂住蒲明燕,蒲明燕趁势向牛震寰的怀里倒去,牛震寰忙推住道:“且慢!”

蒲明燕粉脸一红道:“郎君,你进得房来,不是推三就是阻四,莫非厌弃妾身?”

牛震寰道:“还没有到这一步!不过我想问清楚,汉王朱高煦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与我做夫妻,就不能有什么隐瞒!”

“郎君要问什么?”

“你父归顺汉王了吗?”

蒲明燕道:“泰山、徂徕山、沂山、蒙山,山山的寨主都已归顺了汉王,徂徕山飞云浦归顺得最晚,爹爹本来是不愿归顺的,汉王爷请他赴宴,回来就变了卦。汉王爷对爹爹似乎比较器重,对我的终身大事,尤加关心,想来也是笼络人心的一种办法,至于汉王有什么企图,妾身还没有听说,他是很爱才的,广招天下英雄豪杰,郎君又是天下第一侠,妾身想,汉王此举也许是一箭双雕,既笼络了你,又笼络了爹爹!”

牛震寰听蒲明燕这么一讲,吟哦了一声,觉得也在理,蒲明燕心地不坏,是个真诚的女子。但转念,白兰花又浮现在眼前,那么一个机敏强悍的女杀手,本来是自己的克星,却由于恋情爱欲障眼,惨死在这屋中。汉王朱高煦背后毒辣、阴险的招式与他当面表现出来的豪放、善待真是天壤之别,足见其伪善之极。

白兰花是那样一出惨剧,这蒲明燕又会是怎样一出呢?蝉娟在怀,螓首微抬,幽幽香气袭人,秀色可餐,当真使人无限愉悦,但这不过也是一闪之念。牛震寰异常冷静,他总觉得汉王府是个凶险之地,不能忘形。

蒲明燕仅凭牛震寰拦自己腰的那只手,便感知了热切——迟疑——冷峻的连续变化。她大惑不解,抬起螓首,蛾眉微耸轻启朱唇问:“郎君,你有什么心事瞒我?”

牛震寰脑际飞过一念,接口道:“是啊!你我虽然在飞云浦有过那么一段,但那不过是戏耍而已,我主要看不服那些豪杰的狂妄,根本不是想着招亲。再说我是道人之徒,虽是俗家子弟,但练功之人不可御女色……”

蒲明燕厉声道:“郎君,莫非忘了这屋里有过一个女鬼么!”

蒲明燕一言使牛震寰十分惊诧,原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哪料想连蒲明燕也会知道,再想,翠翡厅死过人,那是汉王府的大事,因何而死?当然不会说出真相,那么关于白兰花死因的谣言也便可以任白齿红唇去编造。

牛震寰道:“没忘!要说一亲芳泽,她倒是我的情人!”

牛震寰接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个端详。

蒲明燕听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郎君解释也罢,不解释也罢,明燕是妻也罢,是妾也罢,只要郎君不厌弃,此生何奉郎君,矢志不渝。”

牛震寰是铁石心肠,到了这份上,也不由你不软不化。

正是:

怜香倚玉相偎傍,

尤云殢雨笙歌唱,

被数声,雨敲窗,

高堂春心荡漾。

两人正在云飞雨洒,情意缱绻之时,忽听得门外传来鸱鹗般一声怪啸。

牛震寰听到了门外动静,忙推开蒲明燕,开房门踅身到客厅察看,然而厅内外全无人影。捷岁追至院中也无人影,只见东南方向有树枝招摇,判断那是有人攀援逾墙,当即施展轻功,蜻蜓三抄水,嗖嗖嗖三起三落,又腾身一跃,借枝搭力弹上墙垣,刚上墙,就听见风声,手一张,五指夹住了三支羽镖,那人分明是为了阻滞牛震寰的脚步,所以打完羽镖即施展陆地飞腾功夫逃遁。

谁知,牛震寰听风辨器的功力极好。在跃上墙垣的同时接住了飞镖,几乎毫不迟缓,然后,施展更高的飞腾功夫,拿出“二郎赶山”的劲头,疾飞追截,眨眼之间赶到了那黑影前面,堵住了去路。由于地处汉王府内花园,所以,牛震寰不敢高声,他怕惊动汉王府的兵丁,这里高手云集,一旦惊动了他们,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他用传音入密的功法发出五音。

这五音音律高低不同,宫、商、角、徵、羽……黄钟、大吕有不同震波,声浪有不同频率。传音入密一般先有约定,用内功发出熟悉的震波,惟有约定的同样具有内功听力的人方可接收。练过内功的人有超常的听力,可以辨听出常人听不见的瞬间(相当于现代的秒)十振动以下的低频音和对方用内气震动听骨所发出的音感。

传音入密之功,初练三月,听觉过敏,将细作之声当作巨响,闻蚁动以为牛斗,世间万物细微入耳,头内则生雷鸣、狮吼;再练三月始有控制能力,声音变小变得柔和;续修满一年始能接听内功发出的传音入密的声音。

此功无千日之苦无大成,练成之日则不仅听骨受感,连头骨、牙齿皆可感知对方运功发出的气波。

牛震寰用传音入密的方法问:“你是那路真神,请现身一见!”

对方也似怕外人听见,同样用传音入密方法回答:“在下解晶儿打扰大侠鸳梦!”

“解晶儿,尊师何人?”

“无门无派……”

“噢!那日在泰山下酒馆争夺黄绫有你!”

“对!”

“今日到此召我何事?”

“怕你误入歧途!”

“此话怎讲?”

“汉王朱高煦乃当今奸雄,为人阴险毒辣,为谋夺嫡位,谋杀了许多大臣,家父就是被他所杀……”

“令尊是谁?”

“皇太子侍读解缙。”

“哦……”

“京师兵马指挥徐野驴徐大人也是被汉王朱高煦挝杀的,不光如此还灭我们两家满门,如今谪放乐安州,不光不思改悔,反而筑室地下围绕高墙,阴招精锐健士,结党营私,图谋作乱犯上……”

解晶儿倒算得上是个直肠子,不管牛震寰接受得了接受不了一古脑儿托出,一边察看他的脸色。

牛震寰今晚易了容,星光之下,解晶儿很难看出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你说这些,难道不怕我……”

“你还不是鹰犬!”

“何以见得?”

“酒店之中是你截下了黄绫,后来又设法让它落到我们手中。”

“嘘!”尽管是传音入密,牛震寰也怕有人听见。“无论在何处都不许提起这事!”

“好!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奉玄真子大师之命……”

“泰山玄真子?”

“对!他得知了黄绫上的文字,解开了机密,要‘火圣剑手’徐玉郎赶往京城报信,要我赶往徂徕山下飞云浦找蒲寨主,谁知蒲春已经投了汉王,我到这里方听说蒲明燕要与你成婚,所以……”

“蒲明燕也是汉王朱高煦的人?”

“你没有听说过汉王朱高煦有种蛊药,天大的本事,只要服了这种蛊药,便会丧失神智,成为活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

“不像!蒲明燕不像已经中蛊!”

“你若不肯就范,那时……”

“好!多谢解女侠指点迷津!”

“你能多存一个心就好,后会有期!”说毕往旁边一棵树下一隐身,随即弹起,猱升而起,转眼无踪无影。

解晶儿不是奉玄真子之命前往徂徕山飞云浦送信去了吗,何以会到汉王府来的呢?

原来,解晶儿前往飞云浦投书,刚说明来意,蒲春手下的人便将她团团围定,要生擒活捉押往汉王府请功邀赏。

无奈之下,解晶儿开了杀戒,把围捕她的人杀了个鸡犬不留,在她看来,凡为虎作伥替汉王朱高煦张目的人,皆在可杀之列。

解晶儿离了飞云浦寨前往水泊梁山。

那水泊梁山已非宋时宋江啸聚的领地,当年梁山一百单八将旌旗猎猎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沧海桑田,黄河无数次夺路,淤平了当年的水泊梁山。东平湖水退至十里以外,朱贵的酒楼不见了,也已不用射箭召唤湖荡中的小船了,一马平川,快马可以放蹄驰骋。水泊梁山已不在水中,而是在平川之上,成了孤丘,不过由于立于平川中,所以尤显得高耸。

鱼龙寨主复姓东门名豹,东门一姓,世所罕见,不过也不是胡乱叫出来的,东门一姓源出于春秋,鲁国庄公有个儿子叫公子遂,字襄仲,时任鲁国大夫,家住鲁国国都曲阜城东门,人称东门襄仲,襄仲的儿子公孙归父在鲁国国内变乱时被驰逐出境,后逃往齐国,以后便以东门作为姓字。

东门豹生在济宁州,长在济宁州,在济宁州辖之水泊梁山占山为王。是古鲁国东门的子孙。

东门豹为人正直,疾恶如仇,是玄真子的好朋友,由于东门豹广好交结,所以朋友很多,玄置子对他十分信赖,才叫解晶儿在飞云浦投书不成转道鱼龙寨。

东门豹接信后遣人星夜驰报去了。

解晶儿把信送到,长吁了一口气,她只是想莫负徐玉郎一片好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既已了结,管他们是江湖上的什么名堂,还是朝廷上的戏法,她自己的要事是寻找汉王朱高煦这个仇人,报杀父之仇。所以在水泊梁山报完信,便登程奔乐安而来。到了乐安州,她把一健士引到僻静处,点了穴,剥下衣服,化装成府中健士,潜入汉王府。正赶上翡翠厅中有喜事,听人们议论,天下第一侠牛震寰也被诓来,而且请君入瓮,入了洞房。薪娘居然是蒲春之女蒲明燕。而新郎的身形十分面熟,细想才想起在泰山脚下酒馆曾见过,正是她截下黄绫,并有意留给了徐玉郎。

解晶儿思忖良久,觉得自己要报仇雪恨,只身行事,势孤力单。而天下第一侠的言行举止不像是汉王营垒中的鹰犬,尤其听到他问蒲明燕,汉王有什么意图时,知道牛震寰良知未灭。为此,她要拖住牛震寰同自己一块行事,她用桀桀怪啸引出牛震寰,并给他三羽镖引到了汉王府内花园中。

解晶儿与牛震寰既已交谈,但自尊自爱又有些自负的解晶儿此时却不愿正式提出让牛震寰帮忙杀仇敌一事,所以她猱升而去。

解晶儿心中盼有人帮忙,却又不愿主动去邀,心的阴影里有的是一种莫名的自负,她认为那样是一种示弱,如果力不能克强敌,那么惟一的出路是回山再练。而离山门后尚未与真正的劲敌较量。怎么可以就这样示弱呢,所以她决心独自去探府杀贼。

牛震寰回到翡翠厅,边掩门边道:“喂!蒲小姐!”

明燕没有应答。

牛震寰回身去望,只见大厅两侧肃立着两排健士,汉王朱高煦在正中端坐着。

牛震寰感到十分诧异。

汉王朱高煦的神色非同寻常,他好像不认识牛震寰,但又好像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

“怎么?还有什么鬼名堂要使啊!”

“想请大侠认一件东西!”

“东西?我又不是典当的伙计!"

汉王朱高煦似乎并不介意,他接着说:“这件东西是一年前有人失落在此的。”

牛震寰立刻想到了他的金龙,他正在找这条金龙却又故作冷漠,听汉王的下文。

“怎么?你好像不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

“大侠请看!”汉王从袖内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盒盖,用两根手指头捏出一根红丝绳,丝绳那端吊着的是一只小小金龙。须角怒张,龙鳞饱绽,不过有眼无珠。

牛震寰一眼认出这小金龙就是自己一年前丢失的那条小小金龙。眼睛一亮,出手奇快,平飞身子去抢。

汉王朱高煦身手也十分矫捷,推出一掌,偏身一躲,让过,众健士纷纷出手。

汉王朱高煦双手一按,示意大家住手。

众健士刀剑归鞘。

“大侠!东西是你的,孤王若是想昧它,也就不用再告诉你了。”

“那为什么不物归原主?”

“孤王要问你一件事!”

“问完把金龙还我?”

“对!”

“好!问吧!”

“这金龙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

“你……”汉王朱高煦有三分不悦,“请莫这样,孤王想问你一句,这金龙是不是你娘留给你的?”

“娘?”

“对!”

“我无爹无娘!”

汉王有四分火气,但没有发作。“你又不是……”他想说“石猴”,但没有说出口,怕一下伤了他的自尊,再也不好问下去。“人怎么会没有爹娘呢!”

“怎么不会?”

“此话怎讲?”

“娘死了,死的时候我还不懂事,爹死得更早,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你是跟着谁长大,跟谁一起过日子呢?”

汉王朱高煦话中充满了关切,俨然一片慈父之心。

牛震寰觉得奇怪,这个混世魔王怎么会对这感兴趣,难道这金龙里有什么秘密,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牛震寰开始多了一个心眼,他打量起汉王来。

汉王朱高煦此时显得十分慈祥,居然流露了一片舔犊之情。

“我是襄阳知府领养的街头孤儿,抱回去时,身上除了这金龙,别的什么也没有,因此不知身世。”

“你说的是襄阳牛太守,你养母叫韩英姝!”

“对!”

“紫面神鹰韩德是你舅舅……”

“是!”

“宣紫面神鹰韩德!”汉王朱高煦急急召唤。

牛震寰感到十分奇怪,近前去看,只见汉王打开锦盒,将小小金龙放入一只璧玉镂成的小盒内,居然严丝合缝。而且龙头露在外面,成为一个印纽,细看那璧玉正好是一方玉玺。美中不足的是除了没有眼珠外,龙口大张,口中也缺一颗骊珠。

“这……”牛震寰搞不清为什么这龙与璧会如此吻合,难道金龙本来就是他的,他想夺回去?

不像!

似乎这其间有着一个秘密。

“紫面神鹰”韩德宣来了,进来时显得意痴神迷,汉王朱高煦示意赐他一碗好酒。

“紫面神鹰”韩德一杯酒下去,顿显得生龙活虎,仿佛刚刚睡醒了一般。

“韩大人!”

“汉王爷有何吩咐?”

“你好像没有睡醒!”

“是啊!这一觉好像睡得很长……”

“你看那是堆!”

“舅舅!”牛震寰认出了他,喜出望外。

“你是?喔……牛尾……”

“舅舅,是我,是我!”

“你怎么……”“紫面神鹰”韩德的话没有问出口,因为在他刚刚恢复的记忆中,牛震寰已经失踪很多很多年了。他当然不会知道是元元子收去做了高足。

“舅舅!我拜别师父下山回家,没想到娘已经……”

“怎么?你娘已经过世了?”

牛震寰点了点头,显出十分悲切。

汉王朱高煦一言不发,在一旁把玩着那金龙、璧玉,让舅甥两人在那里叙旧。

好一会儿,汉王朱高煦发话道:“韩大人,我想问一下,牛大侠是怎么成为你外甥的?”

“紫面神鹰”韩德答道:“我父亲在上任路上拾来的。”

“当时身上有何信物?”

“除了一条金龙,别无他物。”

汉王朱高煦沉吟了一会儿,提起金龙给“紫面神鹰”韩德看,“是这条吗?”

“紫面神鹰”韩德看了看回答道:“是!”

“没有隐瞒?”

“微臣不敢!”

汉王朱高煦道:“好!你下去吧!我与牛大侠还有话要谈,你们甥舅以后再找时间叙谈。”

“谢王爷,微臣告退!”

“紫面神鹰”韩德走了,有几个健士跟着他走了出去。

汉王朱高煦把袖子一拂,屏退了左右。

汉王走下座位。

牛震寰觉得奇怪:汉王朱高煦一贯戒备森严,如今却屏退左右。他并不明白自己的底细,如果我不取合作态度,凭自己一身功夫取其首级,不是易如反掌吗。他怎么敢这样做呢?是以这样的姿态来取得信任吗?是有恃无恐?是掌握着那条金龙的秘密,估寸我不会加害于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如何,他做好了准备,提防着汉王的阴谋诡计。

“请问大侠年庚几何?”

“二十!”

“喔!”汉王闻听似乎有所激动。

“牛大侠,你还记不记得你生母的模样?”

牛震寰摇了摇头。

“记不记得离开她时是几岁?”

牛震寰觉得越问越离奇,他还是摇了摇头。

“孩子!你怎么不肯跟我说实话!”

“孩子!谁是你的孩子?”牛震寰大感意外。

汉王知道自己失言,但已来不及掩饰。

“这金龙和璧都是你的吗?”轮到牛震寰发问了,他的问题咄咄逼人。

汉王朱高煦点了点头,一双柔和的目光凝睇着牛震寰那充满迷惘的脸。

“是你给了一个女人?”

“是!”

“这个女人……”牛震寰不无悲愤,他怕问清谜底,又心悬谜底。

“她……是你……是你生母!”汉王知道他不愿知道那个现实,却又盼着早些知道那个现实。

“你撒谎!”牛震寰十分愤怒,当胸一把抓住汉王的衣襟。

“不!”

牛震寰希望他不要证实,然而他却偏偏证实了这个他不愿听到的现实。

“我想应该是如此,她离开我整整二十一年,你应该是在二十年前的秋八月降生。”

“你想说我是你的儿子?”

“如果这金龙确是你生母所遗的话!”

“她叫什么名字?”

“龙骊珠!”

“为什么会流离失所?”

“这……”

“她不应该当王妃吗?”

“……”

“为什么沦为乞婆?”

“……”

汉王面对牛震寰的责诘,哑口无言。

“是你遗弃了她是不是?”

“……”

“你也遗弃了我,如今你才歉疚?才痛苦?才有良知?不!你是罪人,始乱终弃,罪大恶极!”牛震寰几乎要发疯了,他揪住汉王不放。

“是的!我是罪人,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们。”汉王顿了顿说,“震寰,你是我的儿子,放手,你不能对父王这样。”

牛震寰道:“谁是你的儿子,你是我杀母的仇人,今天我们就把旧帐了一了。”他暴怒地吼着,举掌要劈汉王。

“我真的是你父亲!”

牛震寰的手掌落了下来。他十分痛苦地奔了出去。

汉王朱高煦几乎惊呆了,金龙的出现,似像九霄中掉下来了一个活宝贝,尤其是技压群雄,更使他欣喜异常。他想,认下这个儿子以期成为得力的帮手。谁知牛震寰不能理解父辈的过去,威逼着要他说出事情的真象……

关于他母亲的事能如实讲出来吗?

不!

是不能启齿的。

只能作为一个谜留下去,像牛震寰这样的热血男儿,决不是冥顽不悟的人,在轩冕、近庙堂的王子公孙的生活并不能诱惑他。当他得知自己身世有谜时,那种仇恨,那种刨根究底的仇恨是疯狂的。开始,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身怀绝艺的儿子而高兴。然而,又为牛震寰的态度担忧。他觉得牛震寰性子暴烈,难以为自己所用。他甚至后悔,当初不如不露端倪。与其使他知道了疯狂,不如隐瞒下去,让这个儿子留在心中。

他确有些后悔。

行动已经逼在眉睫了,事实上已无说服的可能。

他决定让他中蛊,以增强主力阵营的力量。他要用他的武技,清醒时不能得到,让他中蛊以后去贡献。剩下的父子相认一事放到以后去办,他相信亲子之情,血缘之系是会使一切烟消云散的,世上的一切都会随岁月的流转而有所改变,惟独天地间的至亲骨肉之情,是不会向相反方向裂变为仇恨的。

他决定让他中蛊。

牛震寰面对着夜月星空,静静地想了又想。他真想不通老天怎么这样恶作,赐给他这样一个父亲,野心勃勃、作恶多端、臭名昭著……

好久好久,翡翠厅里已经寂无人声,他这才缓步走回去,他想带了蒲明燕离开汉王府。

翡翠厅里汉王人等已经不在了,只有蒲明燕穿好衣服款款迎出来,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她也是穿着一套金领绣衣,牛震寰在思忖,这金领绣衣似乎是一种暗记。

蒲明燕莲步轻移走到牛震寰跟前莺声呖呖道:“郎君为何闷闷不乐?”

牛震寰仍不言语,稍顷问道:“有酒没有?”

“借酒浇愁愁更愁!”

“少废话!”牛震寰不耐烦地吼道。

蒲明燕喏喏着走去。

牛震寰在想,到底告不告诉蒲明燕?马上走能不能脱身?

正在思索之际,蒲明燕端了酒菜出来,给他斟上了酒说:“郎君,请饮酒!”

牛震寰接过酒来,抬起袖遮掩一下,啜口仰脖喝了下去,他放下酒杯,对蒲明燕道:“明燕,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今晚,我们要设法走!”

蒲明燕又替他斟满,问道:“为什么?”

牛震寰道:“你不要问,跟我走就是了。快吃,吃饱了好有劲走路。”说完勾手交杯一饮而尽。

酒入肚肠,蒲明燕突喊头晕。接着两眼发直,牛震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门“咿呀”一声开了,有人推门而入。

“天下第一侠久违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洋魔,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支铁哨箫,那铁哨箫三寸长短,上面有五个按眼,放在唇间吹奏并不出现什么声音,而蒲明密却像戴了紧箍一般,连呼头痛。牛震寰迟疑了一下,接着也呼起头痛来了。

东洋魔开言道:“认得我吗?”

蒲明燕道:“不……不……不认识……你……你是哪方魔王?”

东洋魔转向牛震寰:“牛尾!你认识我吗?”

牛震寰十分迷惘地瞪着眼睛,摇摇头,没说话。

樱内明一再次吹动铁哨箫,这一回牛震寰率先捧头喊起痛来。

“很好,听我的号令!”汉王朱高煦出现在门口。

“牛震寰,看见门外那几个人了吗?我要他们的脑袋。”

铁哨箫伴着这十分威严的命令,似有一种令人疯狂的力量。

蒲明燕忽地抄起剑冲出门去,牛震寰忙紧随在后,这一刹那的迟疑使汉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牛震寰和蒲明燕冲出屋门,见面前站着一名持鞭健士,蒲明燕像疯了的一般扑上去连连刺杀。那健士也是好身手,见招拆招似乎毫不费力,牛震寰赶到,天罡拳猛然击出,那健士如同遇到了飓风,表面看像站不稳脚跟,其实已着内伤。蒲明燕剑快,往脖子上一抹,脑袋就落在了地下,血像喷泉也似地一冲丈远。

这一下不打紧,周围所有健士一齐拔出剑来,但见寒光四射,众人绕着牛、蒲二人疾走,好一个风轮阵,眼见得二人被围在核心,眼看着杀气浓郁,十几把利刃横斩竖斫,牛震寰、蒲明燕势成肉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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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慢而行。酷暑天下,那两匹马儿亦显得无精打采,只有那车把式看来十分精神。车把式戴着一顶范阳笠子,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年纪,一身粗布青衣,隐约露出结实之骨架及肌肉,皮肤晒得如擦亮之古铜,最奇怪的是车座之旁,放着一坛子酒,难道车把式是以酒代水,以解酷暑?长长之官道,除此马车之外,未见其他人马,他们都因酷暑天,又当日头正中,在家歌息,只见车把式单手抓起酒坛来,就嘴一阵牛饮,喝得衣襟都为酒渍所湿。人马均不起眼,唯独那酒香,数里之外都能闻着,这莫非是信阳樊家独门秘酿之“十里香”名酿?樊家所酿之“十里香”酒,虽然名响酒国,唯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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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肖守护神

    十二生肖,象征着十二个月份,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也象征着十二位守护者。十二位传承着生肖血脉的守护者。他们拥有着自身属相的能力,默默的守卫着东方。麒麟,东方的祥瑞,当拥有麒麟血脉的王者降临时,他将统御十二生肖为守护东方而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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