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明出了医院,立即向四周观察,不见李透的踪迹,他反应很快,脑海中随即泛上一个念头:“莫非李透还在医院里面?”他沉吟了一下,便快步过了街道,匿在斜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但是等了一阵,仍不见李透出来,便依王森的命令,前往污水巷附近寻找胡平原,“老胡,队长叫他们暂时停止搜查,将明桩撤去,改设暗椿!”
“队长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朱国明交代完毕,又返回市立医院。这时候,李透已在教堂,他自然找不到她。他悄悄推开王森的房门,轻咳了一声。
王森便睁开双眼,见到朱国明立时问道:“情况怎样?”
朱国明苦着脸道:“队长,俺找不到她!”
王森恨恨地道:“真是功亏一篑!她九成是由后门溜掉的!”
朱国明不敢吭一声,一颗头低低地垂着。王森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胡跟小虎子现在搜索的那一带,哪一条小巷有臭水沟的?”
朱国明毫不思索地道:“污水巷!”
王森道:“那一带你熟悉吗?拿纸笔来,画张地图给我!”
朱国明拿出铅笔来,在草纸上画着,王森看了一下,道:“污水巷很近万山古玩店嘛!”
“是的,只隔两三条街巷。”
“你立即去找老胡,叫他悄悄把污水巷的里正找来调查一下,那里最近有没有新住户,或者陌生人出入!”
朱国明呼应一声,开门去了,胡平原将里正带到一家茶室,开门见山问他,那里正想了一下道:“咱们这条巷子虽然肮脏一点,但前后都靠着大街道,所以由此通过的人也不少,这一点倒没有留意!”
胡平原又问道:“最近可有人搬进去吗?”
“也没有!”
小虎子加上一句:“在这两三个月前呢?”
里正说道:“四个月前,有个外地来的男人搬进来,原有的业主搬到新门大街跟他儿子居住,屋子放空着,所以租了出去。”
胡平原拿出抢劫万山古玩店的劫匪及秀子表哥的肖像出来,问道:“这两个人你见过没有?”
里正摇摇头,小虎子接道:“你再看清楚一点,这幅肖像上的人,像不像那位新邻居?”
里正又看了一阵,指着秀子表哥那幅肖像道:“这张有点像!”
胡平原与小虎子对望了一眼,同时问道:“这人干啥活的?”
里正道:“不晓得,他很少出门……好像是个失业汉!平时也不见有人来找他的!”
“他一个人住?”
里正又点了点头,小虎子接问:“这人行动正不正常?我是说,他见到人会不会在有意无意间躲避?”
里正想了好一阵,道:“这个倒不大清楚。这个月,俺只见过他几次!不过他像是心事重重般,老是低着头走路!”
胡平原目光一亮,再问一句:“他的地址是……”
“污水巷门牌三号!”
小虎子道:“这两天他有离开家吗?今天有没有人看到他?”
里正又道:“不知道!”
胡平原道:“你回去吧,请您暗中留意他,一有他什么行动消息,便请通知咱们,你不用来此,到新门大街的天山冰室找一位叫老韩的,将消息告诉他就行!”
小虎子再加上一句:“还有,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去拍门和跟他搭讪。”
里正问道:“这人犯了什么案?”
“现在还不能肯定,咱们不能说,请你原谅,但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对咱们十分重要。”
里正去了之后,朱国明又再回医院,将一切告诉王森。王森想了一下,道:“俺现在便出院,你守在下面,如果梅小姐来,你就拦着她!”他很快便换了衣服,出了病房,又告诉院长,请他在病房门上,挂着一块谢绝一切探访的牌子,然后返回总局。
这时候,已过正午,王森叫人买了一份午餐,便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吃着。现在案情已至最紧张的时刻,看来两条大鱼,都还未离开济南,这就好办得多,不过事情也往往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变化!
到目前为止,他掌握到的证据,还极少,有人还得有证据,否则还是空忙一场!现在他考虑的,不是抓人,而是找寻最有利、最有力的证据!
就在这时候,守在天山冰室的侦缉队员老韩,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报告:“报告队长,刚才污水巷里正来报,住在三号的新客出外吃饭,他出了巷便跳上一辆三轮车!”
王森立即放下竹箸,道:“有没有人跟踪他?”
“有,化装三轮车夫的小杨已跟上了他!”
王森立即喝道:“小虎子,准备出发!”
欧阳钊一觉睡至近午,自然料到今日城内风雨必盛,可是肚子饿得实在忍耐不住,等到一点多钟,实在熬不下去,便换衣服,还黏上胡子,然后出门。
污水巷里并没有陌生人,只有一位熟悉的老头,用木棍在通水沟,此人他见过好几次,知是住在巷里的,也不在意,便施施然走出污水港,踏上大街,刚好外面停着两辆三轮车,他跳上一辆,告诉他要去的地点,车子便飕的一声驶出了。
欧阳钊万料不到,在巷内通水沟的老头,便是奉命监视他的里正,而另一辆三轮车的车夫,却是侦缉队员杨镇假扮的!
欧阳钊跳上车之后,他还警惕地向四周围看几眼,一切并无异状,他放下心头大石,掏出一根烟点上。
车子刚开了不久,里正立即出来通知杨镇,杨镇跟另一辆三轮车停在一起那么久,自然是认得那辆车子,因此立即追上去。
追了一阵,便远远见到那辆三轮车了,他立即将速度减慢,忽然见路旁有个人在吃香蕉,他一眼便认出是同僚司徒英,便停下车,将情况告诉他。
司徒英立即改蹬一辆双轮自行车继续跟踪,不久,便见欧阳钊付钱下车,走进齐鲁酒楼了。他立即骑车回去,迎面便见到杨镇。
杨镇迫不及待问:“怎样?”
“进齐鲁酒楼了!”
杨镇跳下车跟他对换,道:“你将车子停在那附近,我回去通知队长!”他骑上自行车,飞一般骑回总局。
王森等人早已整装待发,一听见这消息,他便说道:“要在他回污水巷前逮住他!”
众人跳上吉普车,风驰电掣驶向齐鲁酒楼!
欧阳钊能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自然不是省油灯。他走进齐鲁酒楼,只到厕所走了一圈,便出店了,迎面见到一辆三轮车驶来,立即扬手叫停。
这车夫叫司徒英,正是侦缉队员,见到欧阳钊猛地一怔,没奈何只好停下来。欧阳钊跳上车,道:“去香山饭馆!”
司徒英料不到他会突然改变主意,旁边又没有同僚,暗暗着急,便慢条斯理地踩着,随口问道:“爷,齐鲁的菜不错嘛,干嘛要改去香山?”
欧阳钊淡淡地道:“就是它太出名,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空位子!”
司徒英暗骂一声,行了一程。欧阳钊忽然又道:“我忽然想起,香山饭馆的菜的确不好,还是去南风饭馆吧!俺喜欢吃南方小菜!”
司徒英只好绕了半圈,改去南风饭馆。他将欧阳钊载到那里,收了钱便向齐鲁饭馆驶去,到了那里王森等人早已到了。
杨镇一见到他便问道:“怎么不见了人?”
司徒英骂道:“他妈的!那家伙好不狡猾,进了齐鲁又出来,说要去香山,半路又改去南风!”
小虎子道:“这家伙警惕性好高!”
王森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赶去,免得又让他溜了!”
欧阳钊叫了三个小菜,还有一杯高粱,把肚子填得饱饱的,他准备今天晚上不出来,以免多生麻烦,所以还叫了几个包子,准备在晚上吃。
肚子填饱之后,脑筋也似乎灵活了许多,心头立即浮上两个问题:第一,那批赃物料已落在李透手中,自己看来是无望了,该怎样办?第二,济南已无可留恋之处,加上风声鹤唳,虽然自己行藏未露,但长久之后,必会露出马脚,因此他决定尽快离开。
离开济南,该去哪里?待在山东,安全性仍不高,最好的选择,便是去上海或天津,到那里,甚至可能会碰上李透!
一想到李透,欧阳钊便满腔怒火,恨不得生啖其肉!再考虑了一下,上海与天津两处,去天津乘火车可以到达,比较方便,他估计李透若是离开山东,第一站也是去天津!
“好,这就去天津!”欧阳钊心中有了决定,连包子也不要了,立即会账出店。他心细如发,知道自己如果空手出省,一定会引人注意,所以决定买一个皮箱,几件替换的衣服,然后才去火车站。
店外停着一辆三轮车,车夫正坐在车斗上抽烟。欧阳钊看了他几眼,便走了过去。那车夫跳了下来,道:“大爷,您坐车?”
欧阳钊道:“送俺去济南百货店!”他坐上了车,又问,“多少钱?”
车夫道:“随便你付吧,反正这时候生意淡得很!”
欧阳钊目光一闪,道:“这怎么行?你平常收人家多少钱?”
车夫沉吟了一下,道:“一块二!”
欧阳钊左手忽然在斗缘上一按,身子如豹子般跳了出去!原来这一程他曾经坐过几趟,车资都是七角钱左右而已,这车夫先说随便付,又再开了高价,不问而知,此人必是冒牌货!
是谁来冒充车夫?欧阳钊自然料得到!知道自己行踪暴露,所以立即跳下车!
他反应极快,那车子滑出两丈,车夫才煞住,但欧阳钊已向一条小巷奔去!
车夫一边转舵,一边高呼,向小巷驶去。到了巷口,见欧阳钊还未出巷,便大声叫道:“站住别跑,要不就开枪!”
话音刚落,只见欧阳钊猛一回身甩臂,“砰”的一声枪响,车夫应声从座位倒下,欧阳钊继续向前奔跑!
一出巷,只听对面有人喝道:“缴枪不杀!”
欧阳钊知道自己陷于包围圈中,毫不思索,朝向那个地方又发了一枪!
可是对方也回了一枪,子弹在欧阳钊肩上飞过,欧阳钊立即向电灯柱冲去,匿在后面举枪还击!
在对面开枪的正是黄成,他匿在一棵树后。原来王森早料欧阳钊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因此将几位手下分散,要他们匿在附近。
欧阳钊见对方枪法颇准,不敢妄动,心头暗暗着急。还未定下神来,长街那边,又飞来一位持枪的汉子,这人他认得,便是小石!
欧阳钊再抽出另一柄枪来,先发制人向小石发射!小石作之字形跑动,他连发两枪,都未能命中,反而黄成见来了援兵,枪速激烈。其中一弹,擦破欧阳钊的右上臂,他只觉右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预料再坚持下去,也讨不到好去,便四处张望。附近那些店子一闻枪声便纷纷将店门关上,欧阳钊咬一咬牙,回头向小巷跑去!
背后枪声不绝于耳,欧阳钊不时甩臂向后开枪!忽然前面传来一道清脆的枪声,他只感到左臂一热,左掌的枪已掉在地上!
欧阳钊反应极快,右臂转到前面来,食指尚未扣动,又闻一道枪响,右掌的枪也应声摔落地上!
猛一抬头,只见巷口走进一个持枪的高大汉子,手上的枪管还冒着青烟!
欧阳钊心悸地叫了一声:“王森!”
王森冷冷地道:“你双臂举起,要不老子便一枪送你上阴曹!”
欧阳钊知道自己被捕,死罪难逃,作势举手,忽然蹲下向地上的枪抓去!
“砰!”王森的枪又叫响,子弹射在欧阳钊的膝盖上,欧阳钊“噗”的一声踣倒地上!王森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几个箭步冲前,将他的手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