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透下井之后久久不见上来,欧阳钊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忖道:“莫非井下真的有通道!”回心一想又觉这可能性极微,当下忖道,“看你有什么花招,只要货一到手,老子便请你吃一顿莲子羹!”
可是时间慢慢流逝,李透仍不上来,井里也没有声息,欧阳钊忍不住走了过去,探头向下面望去!
他十分小心,头未探出去,枪先伸进井里。半晌,见没有动静才探头过去。井底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他轻声道:“臭婆娘,看你能支持多久!”
声音在井壁上回撞,把他吓了一跳,不敢再叫,便拾起王森身旁的手电筒,向井里照射。
只见水面上有一根竹管子,不问便知,李透还在井内,她是靠那根竹管透气!
欧阳钊几番欲开枪,一来怕枪声惊动了邻居,自己跑不掉,二来又不知道李透身体离水面多深,假如深的话,子弹怕也射不到她!
李透这一着真大出意料,欧阳钊又急又恨又怒,猛地熄了手电筒,蹲在井旁一阵,然后爬上围墙,匿在黑暗中等待,心想:“看你能躲多久?”
不料李透并没有中计,欧阳钊等了好一阵,仍不见井内有动静,这时连他的信心也动摇起来:“这婆娘不在井里?”
正想再下去看看,猛见王森在地上慢慢醒上来,他一爬起来便立即匿在楼梯旁,高声叫道:“梅小姐,梅小姐!”
欧阳钊怕他的叫声惊动了邻居,不敢再逗留,向店后的小巷跳下去。他落地虽轻,但此刻正在深夜,声音依然十分清晰,王森立即喝道:“谁?”他下意识地伸手到腰上一摸,却摸了个空!但他只略为犹疑了一下,便开门追出去!
只见巷口黑影一闪即逝,王森大声喝道:“站住,别跑!”他提步急追。
一会儿,李透湿濡濡地自井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两个布包。她机警地向两旁看了几眼,便立即由店前走出去。
店外黑乎乎的,但大概王森的叫声,惊醒了邻居,旁边传来异响,李透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冲了出去,向一条小巷奔去。
她亡命地奔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枪声,她心头一沉,忖道:“王森已没枪,这一枪一定是欧阳钊开的,但愿他没事才好!”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见她转了一个方向。飞快地向污水巷跑去,她一定要抢在欧阳钊之前到达,所以一路不敢停歇,一口气奔至三号屋外,看看两旁无人,便由围墙爬了进去。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李透喘了几口气,便向灶房走去,她来过几次,发觉欧阳钊从来不在家煮饭,因此便将那两个布包塞进灶膛里,然后重新走出污水巷。
夜风颇大,吹到身上,冰凉透骨,李透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现在她绝不能再逗留,便立即向四海旅馆跑去。
当李透离开约莫十分钟之后,欧阳钊才回来。他像老鼠一样,不敢点灯,进了房,甩掉鞋子便躺在床上,直喘气。
今夜一场欢喜一场空,还几乎露了行藏,他恨不得将李透碎尸万段!
李透一口气跑到四海旅馆外,这时候已是半夜,大门早已掩上,四周也没一个人。李透并不进门,而是由水管爬上二楼,再借阳台爬进自己的房间。
她行动十分小心,先静听了一阵,见没有声息才走进去。她飞快地脱了湿濡濡的衣服,将衣服塞在床底下,用毛巾揩干身子,再换上一套衣服,把钱背上身,然后仍依来路爬下去。
王森久经训练,而且身怀绝技,锲而不舍,逐渐追上那黑影,不料对方忽然“砰”地开了一枪!
由于双方都在奔跑中,这一枪并没命中,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但王森反应极快,立即向墙角一伏,同时发出“哎唷”的一声叫!
欧阳钊并非鲁莽之辈,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跑到安全的地点,是以并不中计,他继续向前跑去,同时转进一条小巷里。
王森见他并不中计,只好再追上去,可惜他身上的枪已被劫去,不敢追得太近。黑暗中,转过两条小巷便失去目标!
他在附近找了一阵,知道没有结果,只好重回到女香斋。当他回店时,见旁边纸扎店的门露出一道小缝,里面似乎有人在偷窥,便开声道:“是小洪吗?俺是王森!”
店门“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两个小伙子来,正是小洪跟小冯,王森忙道:“请你们到洗布街十七号,替我将小石找来,叫他立即到这里来!”
小洪跟小冯知道刚才发生了事,披上外衣便去了。王森回店,先走上阁楼取下油灯,将灯点亮,然后走下楼梯。
一到天井,首先入眼的是一滩水渍,地上还有几个用红砖写下的字:她便是秀子!这五个字一入眼,王森心头猛地一跳,心中暗道:“她?是指谁?莫非是……不会的!这是谁写的?是刚才那个开枪的人吗?”
他发了一阵呆,再望向地上,水渍向店面延伸,王森便沿水渍走去,一直走出女香斋。
夜风吹来,灯火忽明忽暗,王森的思路也似灯光一样,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跟着水渍前进。
起初那些水点十分清晰,但是转过两条小巷之后,便断断续续起来,终于难以发现,他怕小石回来找不到他,只好先回店。
过了一阵,小石便与小洪、小冯匆匆回来。
“队长,什么事?”
“发生意外,你守在这里!”王森将灯交给他,道,“俺要立即回局子找人来!你得小心一点!”
小石问道:“队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姑娘呢?”
“她失踪了,来不及说了!”王森匆匆离店,快步向总局方向走去。他一口气跑到总局,里面有两个人在值班,一个是黄成,一个是林五岭。他立即下命令,“小黄,你立即去找人,叫他们都到女香斋去看情况!小林你仍守在这里!还有,将你的枪借我!”
林五岭将自己的佩枪交给王森,他很想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新发展,但见他脸如玄坛,又把话吞了下去。王森将枪系在裤头上,又大声叫道:“小黄,要他们快!”他自己也快步走出总局。
王森出了总局,沉吟了一下,便向四海旅馆走去。柜台上坐着一位小伙计,正在打瞌睡,王森在柜上敲了几下,那小伙计一惊而醒,含糊地问:“先生,你要开房吗?”
王森道:“俺是省里的侦缉队长王森,想问你一件事,二一七号房的房客回来了没有?”
那小伙计转头望一望挂钥匙的木牌,道:“钥匙还在,大概还没回来吧!”
王森道:“她没回来过吗?”
那伙计道:“没有,俺一直坐在这里,不见她回来!”
“俺是来查案的,把钥匙交给我!”
那小伙计不敢违抗,立即将二一七号房的钥匙交给王森。王森上楼打开房门,同时将房里的灯打亮。
房内一切如常,跟他和李透来时一样,但他仍然十分谨慎,在房内走了一匝。阳台的玻璃窗关得紧紧的,床褥整齐,李透显然没有回来。
王森眉头深锁,直至现在,他对今晚发生的事,仍未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当他要离开时,忽然发现地上有几滴水,只见他倏地撩起床罩,蹲下床去,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床底下有一堆湿濡濡的衣裤,他一看便认出那是李透今晚跟他出去时所穿的!
这刹那,王森一颗心几乎从口腔跳了出来,他呆了好一阵才定下神来!
这堆衣服及那口井边那五个字说明了什么?再引证刚才自己受袭的情况,他身子像筛米般抖着!
刹那间,失望、愤怒、羞愧和后悔诸情一一涌上心头,但转瞬间,他又浮上复仇的欲望,不暇多思,立即冲出旅馆,一口气奔回女香斋。
当他到女香斋时,小虎子、胡平原等人已经到达。黄成问道:“队长,有什么情况?”
王森不想将详情告诉他们,便说道:“刚才俺在店内被人偷袭,枪也被人拿去,对方可能超过两个人,一个俺追失了,另外一个从店前跑掉,你们仔细地找寻一下!”
小虎子快口问道:“那人是什么模样的?”
王森说道:“不知道,你们沿着地上的水渍追踪,要快,不然水干了便找不到了!”
小虎子立即将人分成两队,一队由他带领,另一队则由胡平原带领。王森又加上一句:“大家小心,他们有枪!”
众人去了之后,女香斋只剩下王森跟小石。王森问道:“俺离开之后,可有人来过吗?”
小石道:“没有。队长,你怎会被人偷袭?”
王森道:“俺在阁楼,忽然听见下面有声音,走下来便吃一记闷棍,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小石又问道:“与您同来的那位姑娘呢?”
“俺醒来时便不见了!”
“说不定行凶的便是她!”
“不能妄下结论!”王森沉着脸说道,“你回总局,将最近这两案的有关肖像拿来!”
小石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王森坐上椅子,将这两宗案子以及最近发生的事,由始至终想了一遍,越想越懊悔,更加痛恨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他脑筋不断地转动着,假如就此将凶手抓来,也可真不服气,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才行!
小石终于拿着三张肖像回来了,王森首先观看那张女的,一眼望去,秀子的肖像跟梅凌霜有很多不同,可是仔细观察下,又觉得鼻、眼、嘴十分相像,连小石也发现了:“队长,刚才跟你来的那位姑娘,跟秀子好像有点相像!”
王森唔了一声,脑海中随即浮上一个问题:“假如梅凌霜就是秀子,那么她回来店内作甚?唔,莫非她来拿东西?对!她为什么身上有水?”他眼光立即落在井上,思想的翅膀飞得更远了。
王森目光又落在另外两张肖像上,他又有了新发现,那位抢劫万山古玩店的劫匪,跟秀子的表哥,有颇多相似的地方!
他有了这个发现后,思路便逐渐清晰起来,忽然站了起来,道:“小石,去看看他们追踪的成绩!”
小石去后不久便回来了,说道:“队长,他们追失了,因为地上的水渍已经干了!”
王森道:“叫他们散了,就在那附近布防,但不要露出痕迹!你速去速回,俺还有事要办!”
天将晓,王森带着小虎子到万山家门外,小虎子上前拍门。门拍了好一阵,里面才有人应门:“是谁呀?”
小虎子说道:“是万太太吗?咱们是局子里来的,因为关于你们店子被劫的案子有了发展,所以有点事要来打扰你们一下!”
门张开一缝,有人在里面看了一下,然后才拉开,开门的果然是万山的老婆。她让他俩进厅,关上门道:“老万还在睡,你们等一下!”她进房唤醒万山。
一会儿万山拿着老花眼镜出来,睡眼惺忪地道:“早啊!两位!”
王森道:“打扰了你,不好意思!”
万山老婆拿了盏油灯出来,道:“两位喝杯水吗?”
“不用客气!”王森将秀子表哥的那张肖像放在桌上,道,“万老板,请您看看这幅画!”
万山戴上老花镜,看了一阵,问道:“队长,这个人是谁?”
王森不答反问:“万老板,你见过这人没有?”
万山道:“他好像就是那个劫匪,但又有点不像,俺不敢肯定!”
“你再看看!”
万山再看了一下,道:“的确很像,但俺也真的不能肯定,那天俺被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
王森将那张肖像收了起来,说道:“谢谢你,你睡吧,有消息咱们就会来通知你!”
万山有点不满:“你们来找我,就是这么简单?”
“你别认为这事简单,其实很重要,因为假如咱们遇到这个人,就会留意他!”王森长身道,“再见!”
王森与小虎子出了门,王森“先发制人”,道:“小虎子,这件事由俺控制,有些事俺也不太清楚,你不要多问!”
小虎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见他如此严肃,也不敢多问。王森又道:“咱们去找他们!”
当他俩找到朱国明等侦缉队员,天已蒙蒙亮。朱国明道:“队长,咱们到这里便失去线索了,那条水‘路’,故意绕了一圈!”
王森看了周围,忽然道:“这里离万山古玩店不远嘛!”
小虎子道:“是的,穿过两条街就是!”
王森大为兴奋,立即道:“你们散开守着,一见陌生人便截住查问。”
朱国明见他满脸兴奋之色,也高兴起来:“队长,现在已届收网的时候?”
王森面无表情,双眼望着天,喃喃地道:“看来是差不多了,就怕鱼儿还会破网而出!”
小虎子道:“这个您可以放心,已把它围堵住!”
“我还有一个担心,生怕鱼儿在昨天晚上溜掉!那么这次咱们便败得惨了!”
小虎子笑道:“队长,您几时这般颓丧,就算鱼儿离开济南,只要还未出山东省,咱们都能够把它抓回来!”
朱国明等人也觉得王森最近的情况,跟以前有异。王森又道:“你们更要注意带着包袱,皮箱和竹萝的人,小朱,你去知会老胡一下,我还得回总局,向周局长报告一下!”
王森在总局外面的小摊上,吃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热豆乳,然后进去。林五岭一见到他便道:“队长,局长已上班了,叫你去见他!”
王森正因此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周而勇说明一切,除了是自己中了“美人计”之外,更重要的是周而勇一直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王森摸出一根烟点上火,猛吸两口,镇定一下,然后走向周而勇的办公室。
周而勇一见到他,便问:“案情有发展了?”
“是,俺想请你调些人来,俺要每家每户,搜查几条街!”
“到底有了什么发展?”
“马北的案子跟万山抢劫案,可能二为一!”
“俺想知道昨夜的事!”
王森喷了一口浓烟,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了结果再详细跟你谈,我现在就要动手,准备抓人!”
周而勇道:“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王森想了一下,道:“我怕鱼儿已在昨晚破网而出,希望您通知铁路局,叫他们注意,最好在车站加派人手检查,出省的火车更要小心!”
周而勇道:“这个容易办!我立即替你办!”
王森谢了一声,便又走出总局。他又去四海旅馆查询,伙计告诉他,二一七号房的房客还未回来。王森告诉他不可将他来访的事告诉房客,但假如二一七号的房客来了,要他悄悄打电话到局子里去。
伙计知道事态严重,满口答应。王森立即去找胡平原:“老胡,等下要逐户检查,你先计划一下,如何分区,如何着手进行!”
胡平原捡了一块红砖块,在地上画了起来,王森看了一下,道:“还要把范围扩大一点!由四围向中间搜查!”
“但人手不够!”
“俺已请求局长找人来支援,这件事便由你跟小虎子负责!”
胡平原抓抓头皮,道:“要咱们搜的,到底是什么人?”
王森将身上的三张肖像拿出来,道:“要找的人,便是这二个,要找的东西就是在万山古玩店失去的古玩,这件事一定要快,不能再拖延!”
胡平原问道:“队长,你呢?”
王森抬头望着天,道:“我还要去钓一条更大的鱼!”
胡平原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但王森却走了,他不回总局,也不去四海旅馆,却走向市立医院。
到了医院,他立即去找岑院长,跟他商量了一阵,岑院长便安排了一间个人房给他。王森换上了病人的衣服,便打电话回总局。
接听电话的正是朱国明:“小朱,四海旅馆有没有打电话来?”
朱国明的声音由听筒飘来:“队长,您去哪儿?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说四海旅馆二一七号房的房客回来了!”
王森道:“你替我打个电话到二一七号房,告诉梅姑娘,说我进了市立医院,正在动手术!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她如果问你在哪里,你便告诉她说在医院里!”
“那我要不要去医院?”
王森沉吟了一下,道:“你来了也好,打了电话立即来,俺有话交代你!喂,你打了电话给她,再回个电话给我,嗯,内线十三号!”
朱国明赶到医院时,王森已躺在推床上,护士正准备将他推进手术室,他轻声交代了朱国明一番,护士便推他进手术室,门便关上。
朱国明坐在外面的长凳上等候。他抽了一根烟,才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朱国明觉得她有点面善,知道她便是队长要找的人,便站了起来,问道:“您是梅小姐?”
来的正是李透,她急问道:“你们队长呢?”
“还在手术室里!”
“到底他受了什么伤?”
“大夫说他脑部震荡太厉害,如果不立即开刀,后患很大,可能会失忆!”
李透轻呼一声:“真的这般严重?”
朱国明反问:“梅小姐,你跟咱们队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队长在昏迷中还不断叫你的名,又叫四海旅馆?”
李透粉脸发烧,心中又是惭愧又是甜蜜,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是……朋友!”
“那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倒在街头上?”
“他是倒在街头上的?受的是……枪伤吗?”
“不,除了后脑有些微破损之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朱国明咦了一声,“您怎会这样问?”
“不,不……”李透心虚地道,“我只是随口问一问而已!你有烟吗?”
朱国明递了一根烟给她,李透紧张地吸着,喃喃地道:“大夫可有说把握多大吗?”
“一半一半。”
李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局子里只有一个人陪他吗?”
朱国明道:“他们全部出动去找寻凶手,梅小姐,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打个电话!”
朱国明走到柜台上胡乱拨了个电话,忽然大声叫了起来道:“什么?发生枪战?好像是万山古玩店的劫匪?抓到了人没有?”
护士走过去,道:“这里是医院,请您轻声点!”
朱国明果然降低了声音,李透只听到刚才那几句,一颗心怦怦乱跳,忖道:“看来欧阳钊九成是暴露了,他一定是带走那些赃物才暴露的,我该不该留下来?万一他没死供出了我来,那可就糟了!”
可是她心中实在惦念着王森的安危,所以心中虽然想走,一双脚却仍站得牢牢的。
半晌朱国明慌张地走过来,说:“梅小姐,你在这里等队长吧,如果他醒来,你告诉他,说我回局子去!”
李透连忙拦住他:“朱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刚才咱们在城里搜索,一个万山古玩店的伙计,认出一位路人,嗯,好像是卖瓜子的小贩,便通知咱们,说他像是那个劫匪,咱们的人追去,发生了枪战,我得去看看!”
李透一听见那是位小贩,自然立即想起欧阳钊假扮小贩监视自己的往事来,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连忙拉住他:“那人死了没有?”
朱国明道:“俺也不知道,我去看看就来!”朱国明摆脱了她,便往楼下跑去。他所说的和一切行动,均是依照王森的吩咐来办,他故意匆匆由大门出去,在外面兜了一圈,再由后门进来,匿在楼下监视。
李透抽了一根烟,恨不得再接上一根,可惜她来得匆忙,没有带烟,她紧张地在手术室外踱着步。
人说光阴似箭,但在焦虑的人的心目中,时间却爬得比蜗牛还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一辆推床推了出来,李透立即迎了上去!
“大夫,他,他没事吧?”
一个大夫一边脱着胶手套,一边道:“很幸运,一切十分顺利,不过病人还未醒来……”
李透又急问:“要多久才能醒?”
大夫笑道:“别紧张,这只是麻醉药药效未过而已!他醒来之后,请你别跟他说太多话!”
李透低头望着王森,但见他头部缠满纱布,只露出眼、鼻、口来,身上发出一股呛喉的药水味,纱布还有点血迹。王森看来憔悴了,消瘦了,但他又似乎在酣睡着。李透心头一酸,忍不住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她多么希望王森不会从此失去记忆,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服侍他。
护士将王森推进病房,又轻轻抬他上床,替他盖上被子,王森就像是一具木乃伊般,不动分毫。他现在的确在昏迷中,那是为了提防被李透看出破绽来,所以央求大夫替他实施全身麻醉的,当然大夫用量很轻。
护士道:“姑娘,你是他的亲人吧?但现在他情况还不稳定,请你出去!”
李透用哀求的口吻道:“请你们给个方便,让我在这里陪他。我不会打扰他,绝对的!求求你们让我坐在旁边……”
那两个护士大概为她所感动,相顾一视便均点头答应。房门关上,房内只有一个不能动弹的人,和一个满怀愧疚、等待别人原谅的女人,空气沉重得像铅块。
李透坐在床缘,望着王森,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时候,她多么想向王森表白一切,她不敢祈求他原谅,只望他能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过了一阵,王森的嘴唇忽然噏动着。她惊喜地道:“你醒来了吗?”
王森沙声着道:“水、水……”
李透立即倒了半杯冷水,慢慢地喂着他。王森的眼睛慢慢睁开,当他的无神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脸庞时,倏地一亮,停住了。
李透心碎了:“怎地他好像认不出我来?”当下她轻声地说道,“森,我是凌霜!”
“凌霜……”王森的声音依然很沙,明亮的眼神又暗淡了,喃喃地道,“凌霜,她不是走了吗?”
“是的,但我又回来了!我是被人掳走的!”
“是谁掳走她的?”王森作势欲起。
李透连忙将他按住,道:“不是她!是我!”
王森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在她的脸上摩挲,眼光又亮了:“嗯……不错,是你,是你,你是怎样逃出来的?是谁将你掳走的?”
李透觉得他的话十分尖锐,警觉性本能地增加,淡淡地道:“他们要钱,我便给他们钱,他们脸上都蒙着布,我怎知道他们是谁?”
王森再问一句:“他们有几个人,将你抓去哪里?”
“好像是三四个吧,那地方我不熟……”李透心头忽然一动,说道,“我不认得那是什么地方,不过那小巷有条臭水沟!”
王森喃喃地道:“城内有臭水沟的地方可不少哪,这可不好找!”
李透道:“你身子还未好,不要再说话,休息一会儿吧!”
王森道:“是的,这几年我实在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说着他慢慢闭上双眼。
李透心中忖道:“他这些话有没有特殊意思?他是真累还是假累?”她在房内踱了两圈方步,道,“森,我走了,大夫不让我跟你说话,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王森似乎睡着了,并没有答她。李透轻轻走出病房,向四周看了一下,便走向女厕。她自然不是去如厕,一对眼睛凑在门缝后监视着,她要证实一件事,这是不是王森布下的圈套!
时间很快地逝去,没有人去看王森。过了一阵,才见朱国明上来。她心跳又加速了,忽闻一个护士对他说道:“王队长刚才睡着了,请别进去,你明天再来看他吧!”
朱国明问道:“刚才那位姑娘呢?”
“您说队长的亲戚?她早走了!”
“谢谢你!”朱国明也走了。李透在厕所后窗上看见朱国明离开医院,嘴角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半晌,她化了妆,然后施施然离开市立医院。李透不回四海旅馆,她拐向医院后面。那附近有一座教堂,教堂既大又高,在上面可以俯视污水沟的动静。
神父道:“咱们这里星期天才做祈祷会……”
李透道:“神父,我自己觉得犯了罪,最近一直失眠,我想假如我能在你们这里住几天,跟主接近,情况会有所改变!主不是要拯救祂苦难的子民吗?相信你不会拒绝我吧?”
神父想了一下,道:“那好吧,不过咱们这里的房子都有人住了,你只能住在三楼,杂物室旁边那间小房,你不会介意吧?”
这正是李透求之不得的,她忙道:“谢谢你,我绝不介意,其实有个地方栖身就行!”
神父热情地带她上楼,那房子果然很小,只放下一张单人床,床前一个小柜,余下的地方便极小的了。神父道:“等下我叫人送被席上来,嗯,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李透道:“不敢打扰你们太久,最多住一个星期!”
神父刚离开,她迫不及待地关门,推开窗子。可惜这房只有一扇窗子,污水巷附近的情况,虽然可以看得到,但立市医院那方,则只能看到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