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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任务 限时完成

山东省历来都是响马遍地,百姓大受匪盗蹂躏之境,治安之差,举国闻名。

境内的富豪土绅,为求家境安全,都雇用龙蛇混杂的“保险队”,稍差的,也雇几个三山五岳的人马,撑撑场面,至于寻常百姓,便只能在家内藏些刀棍,以防小毛贼了。

偶尔也有些寨子,团结起来,组织壮丁,购了一些土枪土炮,筑垒建墙,抵御刀客(带刀的土匪)和流寇的侵袭。

即使各有各的防御法门,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刀客流寇仍然此起彼落,省内的治安部门,虽颇有些热心的人,但限于种种条件(包括本身的力量,以及土匪与劣绅勾结,增加缉拿的困难),所发挥的作用显然不大。

为了达到保境安民的宗旨,山东省治安部门一面加强人手,起用有胆识、有魄力、有能力的青年,一面招兵买马,另一方面又向上面要求拨增武器。

经过考虑,上面不但同意山东省治安部门所求,而且还特地多拨了一批新式枪械,以加强治安力量。

这消息传至山东省治安部门,周总局长生怕走漏风声,消息只传达至分局长这一级,心想这批枪械一到手便可大展拳脚,为民立功。

不料,那批枪械在由上海运至烟台途中,不知因何竟然泄漏风声,被人用船拦劫,船上稍值钱的东西,全被洗劫一空,那些枪械弹药,更是点滴不漏。

待得押送枪械的船员到了烟台港,上岸汇报,才知道发生了大纰漏。

这件事发生之后,消息下达,震动了整个山东省的治安部门,连日召开会议,决定把一切小案件暂停,全力缉拿劫枪的匪盗。

经过调整及布置,省里共拨出四个侦缉大队,主理这件案子,王森屡破奇案,深受上司赏识,这件案子自然少不了他,而且还在这件案子中接受新任:专案小组总行动副队长。

腊月初,北风凛冽,烈风吹着铁板、瓦片,发出一片勒勒的声音,惊心动魄,鹅毛般的大雪,在头顶上盘旋,这本该是个围炉饮酒的好日子,但王森却由蓬莱带着亲信小虎子匆匆赶至烟台市。

局子内的密室,摆着火炉子,桌上的热茶腾着袅袅白烟,室内的七个人全部是脸色沉重,双眼因熬夜而浮肿,嘴里叼着卷烟,或坐立不安,或闭眼沉思,或不断以手敲打着桌面。王森一推开房门,便为这气氛所感染了。

门一打开,七个人全都把头转望过去,同时露出一丝欢容。

烟台分局局长傅忠正道:“老王,外头冷吧?坐下喝杯热茶吧!”

王森拉开椅子坐下,室内一阵沉默。半晌,总局的总行动处长——王森的顶头上司丁一彪才问:“小王,事情你知道了个大概吧?”

王森道:“除了知道这是一件海上拦劫枪械案件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丁一彪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略述了一次,同时把王森的任务详细说了。

王森问:“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

“十一月廿七日夜,在田横岛附近发生,对方共有四艘渔船,都有枪械,劫匪的来历不明。”

“就只这些资料?”

周总局长道:“押运这批枪的船只黄海七号,连人带船,全都扣押起来,为恐影响你的判断,咱们不把审讯的过程告诉你了。”

王森一惊,说道:“这样属下可无从调查。”

周总局长强打个哈哈:“所有的人全交给你亲自再提审一次。咱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不要使咱们失望。”

王森长身而起,双脚一碰,敬了一个礼,道:“诸公对属下的期望,使属下既荣幸又担心,生怕不能完成任务。”

周总局长狡猾地一笑:“别先打退堂鼓,不能完成任务,你便给我滚回家乡去吧!”

王森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的为人,虽然严厉沉稳,刚正不阿,但却非绝情之人,这句话显得带了几分开玩笑的成份,但亦由此可知其严重性。

果然周总局长又道:“坐下吧!这件事的严重,我想不必再说你也知道,我限你在新春一月底之前完成任务。逾期立即降级处分。”

“是。”王森心头沉重,又再行了一礼才坐下。

“四个大队的人马,你可随时调配,有关他们现在的驻地及联络方法,等下丁处长会再与你详细研究,另外假如人手及武器不足的话,只要你信一到,总局立即尽力替你补充。”

说罢周总局长及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丁处长及王森。丁一彪把门关起之后,道:“现在咱们所定下的各项方式方法,我只报告与总局长知,换而言之,咱们商讨的事,一共只有三个人知道。”

王森一呆,轻声问道:“处长,你认为需要使用特别守秘规章么?”

丁一彪脸色凝重,道:“不错。这些事项若再泄漏出去,便表示咱们三个人之中,必有一人是靠不住的,甚至是劫匪的奸细。”王森默然。

丁一彪瞪了王森一眼:“你认为我跟总局长小题大做么?”

“不敢,属下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丁一彪叹了一口气:“事实上这件案子,咱们都怀疑有内奸。”

王森一惊,忙问:“已有证据?”

丁一彪笑道:“只是推测。若已有证据,我还不下令捉人?我如不把详细情况告诉你,谅你也不能心服。”

他顿了一顿才续道:“上头决定拨枪械给咱们后,除了咱们七个人之外,便只有上海有关方面的人知悉,就连押船的人也只知道船上载的是一批贵重的物品,而不知道是枪械……”

王森道:“但劫匪他们也未必是为了枪械而来的,只道这船上面载的是些值钱的东西……”

丁一彪道:“若只是寻常的拦劫,怎会动用四只船,还配备了枪炮?”

王森立即闭口,两人低声商讨起来。

照丁一彪意思,是要王森立即提审押货的船员,但王森却执意要在晚上才提审。他出了局子,带小虎子要到海关码头。

风雪很大,王森猛抽卷烟,小虎子忍不住问道:“头儿,又要钓大鱼么?”

王森用劲把烟蒂摔落地上,道:“何止是大鱼,还是一条蛟龙。小虎子,由今日起,有关这件事不要再问我,能告诉你的,我自会说给你知。”

“这俺可有点不明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命令。”王森声色俱厉地道,旋即把手插入裤兜里,洒开大步而行。

到了海关码头,办了手续,王森便跟小虎子走落黄海七号,仔细巡视起来,船上一切完好,它只告诉了王森一件事,双方并无开过火。

烟台市局子内的密室,灯火通明,王森坐在桌子后面正中,旁边是丁一彪,丁一彪手上提着纸笔,看来他竟要如此来屈作记录员。

不久,黄海七号的船长被带上来了,王森叫他坐下,立即发问:“你船上共有多少人?”

“一共八个。”那姓林的船长,有点胆战心惊。

“有几条枪?”

“三杆长枪,三杆短枪。”

“对方船到之前,为何不发枪?”

“咱们启碇之前,有命令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准暴露身份。”

“那么贼船到时,为何还不开枪?”

“对方枪多,而且每条船都有一门臼炮,咱们不敢妄动。”林船长嗫嚅地问:“请问船上那些东西,到底是甚么值钱的宝贝儿?”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王森道:“你们都属上海水上刑警队的?”

“是的,八个人全部是。这艘船是向船公司租来的。”

“你们水上刑警没有舰只?”

“不是,怕会引起外人注意。”

王森把背靠在椅上,道:“既然一切如此秘密,为何劫匪能事先得到消息?分明是你把消息卖出去的。”

“冤枉。”林船长大叫起来:“姓林的一生清白,你若不信请与敝局联系。”

王森脸色稍缓,道:“除你之外,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林船长哭丧着脸,道:“阿拉没证据,哪敢胡乱冤枉弟兄。”他丧气之下,竟说起上海话来。

王森在上海混过几年,自然听得明,他沉吟了一阵,问道:“侬是上海人?”

林船长点点头,王森道:“阿拉相信侬不是奸细,事发前可有甚么奇怪的事?”

林船长摇摇头:“一点也没有。”

“胡说。再想想,想不来,休想回家过年。”

林船长急得直跺脚,王森却拿出卷烟,递了一根给丁一彪,点上火悠悠然地吞云吐雾起来。

半晌,林船长嗫嚅地问道:“长官,可否给我一根烟?”

王森瞪了他一眼,把烟抛在他脸前,林船长急速地抽出一根放在嘴上,接过火,贪婪地抽吸起来。

密室内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林船长又接起一根烟来,王森及丁一彪一副若没其事的神态,反而使他着起慌来了:“长官,阿拉记起一件事来了,那一夜船桅上忽然多点一盏油灯,而在船头及船尾也点了灯……”

王森把烟捺熄,急问道:“为何要点这么多灯?谁点的?”

“晚上的灯,一直都是由小福子点的。那晚我问他,他说船近田横岛,暗礁多,又恐夜里出入的船只多,避免在黑暗中碰撞,所以才多点几盏的。”

王森忙道:“你把行船线路,画一张图给我。还有,这小福子为人如何?在海上尚有甚么奇怪的行动?”

林船长一边画图,一边答道:“这个我倒没有发现,阿拉也是在这次出海时,才认识他的。”

不久,图已画好,王森吩咐警卫把林船长带下去,丁一彪看了王森一眼,竖起拇指赞他。

王森叫人把小福子带上来。小福子年纪才二十多岁,有点愣头愣脑,王森及丁一彪都微微一怔,颇为失望。

“你叫小福子?”

“是的,长官。”小福子一副惊慌的神色。

“你是哪里人氏?”

“小的是苏南嘉定人氏。”

“在水上刑警多久啦?”

“刚满一年,长官。”

“上月廿七日,你为何要在船头,船尾和桅杆上多点灯?”

小福子一惊,忙道:“田横岛那里暗礁多,出入的船又多……”

王森喝道:“你还敢狡辩?”他把林船长所绘的航行图拿到小福子面前:“船是沿岸而驶,经过灵山岛,长门岩,你为何不多点灯?那里的暗礁比田横岛外更多。还有船只经过大公岛时,正是廿六日夜,那里正处青岛之外,船只来往更多。”

小福子登时说不出话来,王森冷哼一声:“你暗中把船上的木箱撬开看过?”

小福子脸色雪白,身子不断发颤,道:“没有没有,小的不敢。”

“小福子,你一定跟某伙匪盗有来往,暗中以点灯为号,通知他们来拦劫。”

“俺是冤枉的。”

王森跟丁一彪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小福子忙道:“阿拉是冤枉的。”

王森把脸一沉,喝道:“你来过山东没有?”

“来过两次。一次水路,一次陆路,俺因公出差的……”

“刚才你为何先说‘俺’,后再说‘阿拉’?”

“小的是跟山东老乡学的。”

“狡辩,你分明是山东人。还不快招来。”

不料小福子任王森如何威胁,他都一个劲地叫冤枉,王森喝道:“拉下去,无论如何都得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小福子被拖下去之后,不禁扯着喉咙大叫冤枉。

丁一彪松了一口气,道:“俺跟你到招待所去找总局长吧!顺便吃点消夜。”

周局长听了丁一彪和王森的报告之后,脸上登时绽开了笑容,忙道:“叫点酒来暖和暖和,这几天,俺急得连半点酒也不敢沾唇呢!”

不久酒菜送进房来,周总局长亲手替王森斟了一杯酒,王森忙道:“局长,俺替你斟……”

周局长笑道:“现在不是办公事,不必分尊卑上下的,说实在的,若不是你来得早,今夜还不敢喝酒哩。”

王森道:“现在尚未破案,我怕若有甚么变化,俺可……”

丁一彪笑道:“人捏在咱们手中,不怕他不供出来,还有甚么变化?来。都干了吧!”

三人喝了一阵,心事逐渐开解,周局长道:“你俩都在这里过一夜吧!早点睡,明早好行动。”王森和丁一彪没有异议,收了酒菜,都到楼下澡堂泡汤,泡了一阵,又躺在池边,让人按摩。

正在飘飘欲仙之际,只见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轻声在丁一彪耳边说了一阵子话。丁一彪听后,如豹子般一骨碌弹了起来,倒把那个按摩师吓了一大跳。“小王,别再泡啦!他奶奶的,让你猜中啦!快穿衣服。”

王森有点摸不着头脑,奈何澡堂内耳目杂,不敢多问,只得推开按摩师,抹去水珠,穿上衣服,跟丁一彪走了出去。

丁一彪轻声在王森耳边道:“小福子死了。他奶奶的,你先走一步,俺去通知局长。”

王森一听,如同心窝被人扎了一刀般,一阵风般冲出招待所。外面刚好驶来了一辆马车,他一跃而上,喝道:“到局子内去。车费不与你计较。”

那车夫一听是要去局子里的,哪里还敢怠慢?连忙挥鞭催马,逆风而驶。

街上一片黑暗,车夫不敢驶得太急,却被王森不停地催促。到了局子外,王森抛下车费,冲了入内,问道:“小福子怎会死的?”

众人却神色不安,带他到扣押房内,只见小福子头破脑流,头面肩胸,以及地上全染满了血,王森伸手一探,早已没了呼吸。他借着光望了过去,只见墙上挂着一摊又白又红的稀烂渣子,眉头一皱,问道:“小福子是撞墙自杀的?”

一个姓许的分局侦缉队员道:“咱们迫他招供,但无论是拳打还是鞭抽,他都是不答一句……”

王森道:“他当真一句话也没说?”

那姓许的侦缉员道:“只一直喊:‘你们打死我吧!我甚么也不说。’就只这一句,其他的一句也没有招过。”

王森的神情逐渐安定了下来。“后来呢?”

“后来咱们见他死不招供,打算等你回来再审,便把他带回来这里了。不料他忽然自地上跳了起来,把头撞向墙上。”

另一个侦缉员道:“我听见‘蓬’的一声,赶回来探视,他已不行了。”

王森怒道:“为何不一直看着他?”

“报告大队长,属下还未吃晚饭。”

王森如斗败了的公鸡,挥手道:“你现在回家吃饭吧!”说罢离开了扣押房,走到侦缉室。刚坐下,只见丁一彪及周局长推门而入,问道:“小王,你怎会让小福子死去?”

王森沉着气把所知转述一次,周局长一拳击在桌子上,道:“咱们喝的酒是太早了一点。”

丁一彪道:“小福子虽然死去,但并非全无线索留下。”

周局长把眼望向王森:“王队长,现在你打算如何调查?”

刚才王森已把这个问题在脑海内想了几遍,闻声立道:“小福子必是本省人氏,他与本省匪盗勾结的可能性最高,我想在这方面下手。”

丁一彪道:“对,我也同意此点。”

王森道:“属下想再提审黄海七号的船员。”

周局长不吭一声,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久,林船长又再被提了上来。这次王森只着重调查其他船员的籍贯,林船长照其所知而答,最后王森问道:“林船长的船在半路上是否有靠过岸?”

“咱们曾经在石臼所镇靠过岸,因为要补充食水及食物。”

王森再问:“谁上岸购买食物?”

“一个叫黄鱼的队员负责购买食物,小福子负责担水。”林船长说至此,神情一变,道:“对啦,我记起啦!那天小福子上岸担水,挑第一担水时,去了很久才下船,当时我问他,他说找不到水,但根据上岸的黄鱼说,镇上有很多口井。”

王森、周局长和丁一彪,眼光齐是一亮,都走至地图前观望。

林船长下去之后,王森又提审了其他船员,他们对小福子的来历,都无所知,而上海那边来的消息又说小福子在履历表上的确填上嘉定籍贯,不过,王森、周局长和丁一彪都认为小福子的来历大有可疑之处,便决定派人到石臼所镇调查。

待他们把任务布置完毕之后,丁一彪问道:“队长,你准备到那里调查?”

王森反问道:“田横岛那边的情况如何?”

“那岛很小,已派人仔细搜索过了,赃物不在岛上。”丁一彪道:“至于田横岛所有之陆地,已布下天罗地网,相信那批枪械尚未运出去。”

王森道:“但劫匪抢了枪之后,可不一定会在那附近的陆地上岸。”

“这一点,我何尝不知?但咱们的人手有限,可不能把沿海全部封锁起来。”

王森抽着烟道:“我相信劫匪亦不会把赃物藏在石臼所镇。”

周局长道:“正是如此才头痛,现在只希望在石臼所镇那里能找到新的线索。王队长,我看你该走一趟。”

王森摇摇头,道:“属下已派了个亲信去了,我希望留在这里,待有了新线索才行动。”

周局长道:“你莫忘记一月底便得完成任务的命令。”说着把门拉开。

王森忽道:“局长,青岛那里的情况如何?”

“已通知他们严密注意了。”

丁一彪疲倦地把背向椅上一靠,道:“小王,这件事要拜托你了。”

王森道:“你何不拜托天?”

“天?”丁一彪一怔,又把身子坐直了起来。

“不错,这件案子时间既迫,人手又不足,除了咱们尽力查办之外,尚得上天帮助,希望幸运之神眷顾,让咱们能在无意之中碰上线索。”

丁一彪苦笑一声:“小王,难得你到此时还有心情说笑。你也累了,先休息一忽吧!”

王森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写一封信。”

王森匆匆把信写好,然后派人乘车去青岛分局,把信交给局长施子胜。

王森在十月间,曾在青岛破了一件案子,在那期间王森认识了一个在码头上混的帮会头子原彪。

原彪是狮帮的老大,雄踞在青岛码头,任何货物上岸,都要经他手下弟兄的手,若要调查这件事,原彪是一个佳选。

王森办好了这一切,将手下撒了出去,把烟台市围得如同铁桶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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