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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义助姑娘 摒挡色狼

这天他吃过晚饭,在车上喝了大半坛酒,一时感怀往事,乘看月色,仍然驾车前进,忽尔一阵酒意上涌,他和衣醉倒车上,马儿不知主人已醉,依然慢慢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高行忽然醒来……却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暖炕上,锦被丝帏,他吃了一惊,揭被而起,只见自己只着内衣裤,掀开帐子一望,借着桌上微弱之灯观察,这分明是女子之闺房。

远处彷佛有丝竹声传来,燕高行也曾到过青楼勾栏,猜着了几分,却不愿躺下床去,正想穿衣,又找不到,桌上放着银子,细数一下,正是他的,且丝毫不少,正在孤疑间,房门突被人推开。

燕高行抬头望去,进来的是位丫鬟,双手捧着一盆洗脸水来,他忙问:“姑娘,在下怎会睡在此处?”

丫头抿嘴笑道:“等下你自己问我家小姐吧!”

“你家小姐是谁?”

“见到她你自己问去。”丫头问道:“公子一身风尘,似乎已很久未洗过澡,可要洗一下?奴婢替你备澡水。”

燕高行的确已有半个月未洗过澡,闻言脸上发红,乃道:“如此有劳姐姐了!”丫头放下洗睑水,转身出去。俄顷,又有一位青年提着一口大澡盆进来,放在房中,燕高行问他,只见他以食指指着自己之喉咙,表示是哑巴。他转身出去,提了两桶水来,一冷一执,注在澡盆里,丫头又捧着毛巾、衣服进来,搁在床上,然后关门出去。

燕高行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三七二十一,脱掉衣裤,跳进澡盆,细意洗涤一番,但觉毛孔全部张开,浑身舒畅。

刚穿上丫头送来的衣衫,房门又被敲响。“进来。”,进来的仍是那位丫头,把旧衣服拿走。“公子且稍候。”她又令那哑巴进来搬走澡盆,抹干地上水渍,再捧着一只漆器食盘,上面放着一小锅稀饭,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只咸蛋,一碟炒鸡蛋。“小姐说你喝醉,只宜吃些清淡的。”

“你家小姐为何不肯,来相见?”

丫头又抿嘴道:“你先吃饱再说。”她出房再回来,手上却多了一套锦衣。“请公子穿上这套衣服,好去见我家小姐。”

燕高行再无心吃饭,接过锦衣便将之穿在身上,“你家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丫头一手拉着他的手,走出房去。外面有条小小的走廊,旁边有道楼梯。燕高行心头疑云阵阵,驻足道:“姐姐不把话说清楚,在下可不愿走!”丫头以指加于唇上,示意他说话轻声:“小姐被一位恶人缠住,请你假扮是他未婚夫,替她解个围。”

燕高行又好气又好笑,料不到自己竟会糊里胡涂当上护花使者。“此处是什么地方?你家小姐叫甚名字?”

“这是兰香居,我家小姐小名阿碧,见客时叫玉瓶,姓黄。”丫头顿足道:“你问完了没有?快走,小姐失了贞操,唯你是问。”

燕高行见她长得可爱,忍不住问道:“小姐若被人强奸了,也把罪名派在我头上,天下间岂有此理?”

“她是为了救你才惹上那恶人的,不怪你怪谁?”

燕高行轻咦一声,忙道:“如此快请姐姐带路。”

丫头轻轻下楼梯,姿态轻盈,边走边道:“小姐告诉那恶人,说你是他未婚夫,他当然不信……”

燕高行问道:“那恶人到底是甚身份,叫什么名?”

“他是曲阳首富叶奇的独子叶天好,仗着父亲之财势,一向鱼肉乡里,他看上我家小姐已久,只是没有机会下手罢了,这次他截住你的马车,着人抱你出来,小姐恐他伤害你,故此假认你是她夫婚夫,是来找她的,那厮便趁机要小姐陪他喝酒……我家小姐虽然厕身风尘,但玉洁冰清,至今尚未破身,你可不要小觑她。”

“能出污泥而不染的人,在下敬佩还来不及哩,又怎会小觑她?”燕高行话刚说毕,两人已同时到了楼下,丫鬟伸手轻轻在一扇门上扣了几下,然后将门推开,只一手向燕高行勾了勾,燕高行立即走了过去。只见房内有一位恶形恶相的青年,满嘴油光,一手一个搂着姑娘,斜对面有位清清秀秀的姑娘正在弹琴,燕高行进去时,她也斜他一眼。燕高行道:“阿碧,夜深了……快上去睡吧!”

那锦衣青年霍地推开身边那两个粉头,戟指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燕高行心平气和地道:“我不是东西,我是阿碧的未婚夫。”他伸手向弹琴的姑娘指了一指。

“少爷不管她是你什么人,既然在兰香居当歌妓,而少爷又付了钱,只要少爷未兴尽,她便不能离开。”

燕高行反问:“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叶天好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狂笑起来:“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要与少爷比财产。”

燕高行仍不生气,“我不敢与少爷比财产,而且相信你也不会把全副身家送给阿碧,是不是?在下只想把你给她的银子退还给你,她今夜只能陪我,不能陪别人。”

叶天好缓缓走了过来,以拇指指着鼻子道:“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知道,那是一管很难看的鼻子!”

阿碧的丫头忍不住笑了出来,叶天好怒不可遏,猛地一拳望燕离行的鼻尖击去,他一出手,燕高行才发现原来他是个练家子。幸好燕高行武功今非昔比,但见他头一侧,拳头几乎贴着脖子打过去,燕高行左掌向上一切,正中其腕脉,叶天好右臂酸麻,立即垂了下去。

“叶少爷,在下可否带阿碧回房?”

他语音未落,叶天好的左拳已当胸打过来,燕高行心知不严惩这名恶少,根本无法让他乖乖听话,是以他双臂一张,拨开叶天好之左臂,同时一掌掴在叶天好之脸上。

叶天好这辈子尚未吃过这等大龉,真是又惊又怒,疯狂般扑过去,可惜他武功跟燕高行差距太大,但闻“啪啪”连声,燕高行又在他脸上掴了几巴掌。“喂,在下已还了二千两银子给你了,你还待怎地?”

叶天好此刻也知道自己实非燕高行之敌,好汉不吃眼前亏,恨恨地道:“好,少爷今夜把玉瓶让给你,但你若有种的,便不要离开。”言毕狼狈地跑了。

丫头高兴地道:“小姐,你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两个粉头则道;“玉瓶,你可要小心,叶少爷家里养了不少打手,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燕高行道:“有我在此,你们不用担心。”

阿碧道:“你们都回房去吧!”她待那两个粉头走后,然后走上楼梯,走了两步才回首向燕高行招手,燕高行乃随她上楼,那道楼梯甚是狭窄,但她走来十分轻松自如,燕高行这才发现她竟亦学过武功。

一个学过武功的女子,竟然厕身烟花,她目的何在?燕高行忽然对她充满了好奇,他轻轻跟着她进房,阿碧却没有让丫头进去。

“请坐,多谢你替奴家解围。”

“何必多谢在下?你救了在下,要谢的应该是我!”燕高行语气一转:“不过以姑娘之身手,完全不用怕他,又何必要在下越俎代庖?”

“壮士说笑了,一个弱质女子,怎能与恶少对抗?”

“在下又不能永远保护姑娘,倘若在下离开之后,那恶少再来,姑娘又如何自处?”

阿碧微微一笑:“以后的事,只能随其自然。”

“姑娘这般自信,证明在下这对招子没有看错。”

阿碧反问:“壮士很在乎此点?”

“在下更关心你为何要在兰香居当歌妓?”燕高行道:“叶家离此不远,他回去讨救兵,片刻间便到达,姑娘又为何不准备一下?”

阿碧沉吟了一下,忽然反问:“尚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奴家实失礼仪。”

“在下燕高行,也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燕大侠不是已知道奴是姓黄小名阿碧么?”

“在下不相信,因为那只是丫头胡诌而已,在下想姑娘亲口告诉我。”

阿碧似乎没有听见般,喃喃地念道:“燕高行……燕高行,这名字为何这般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已将真实姓名相告,为何姑娘仍不肯坦诚相告?燕高行又不是家知户喻的人物,你未听过并不奇怪。”

“不,我记起了,你曾是云燕十三旗之旗主!只不知后来为何会离开十三旗?”

燕高行双眼只瞪着阿碧,半晌,她只好道:“小妹姓紫,双名筠筑,厕身在兰香居,实在有苦衷……因为家兄被拜月会掳去……”

“这跟拜月会又有何关系?”

“叶天好是拜月会弟子,叶家也是拜月会的一个暗舵,小妹想借他打听家兄之消息,但又不愿让那厮占便宜……小妹在此已八个月,可惜尚无进展。”,

“据燕某所知,拜月会只收女弟子,叶天好又怎会是拜月会弟子?”

“拜月会的重要职务均由女弟子担任,此乃事实,不过为了行事方便,其实她们还收了不少男弟子,叶天好之父便是拜月会二公主的记名弟子一还授他武功,

叶家请了不少护院,叶天好也自他们身上学到点武功,他自恃这些条件,故此出外也不带保镖。”

“拜月会总舵在何处,姑娘是否知道?”

“小妹只知道在清苑,但地点十分隐蔽,不明仔细的,根本找不到,因此小妹才会想到利用大侠,打那厮一顿,届时以其少爷脾气,自然会去清苑求救……”

燕高行截口道:“如此说来,燕某便明白了,不过,就算你能找到拜月会之总舵,凭你一人,能有何收获?”

“不错,凭小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有丝毫收获一但家兄之生死,小妹又不能不管,我家就只咱兄妹两人……”

燕高行又道:“你们师父是谁?”

紫筠筑摇摇头道:“咱们没有拜师,是家传武学,不过小妹天赐奇缘,巧服一颗千年蟾蛛之内丹,平白增添了十多年内功:是故也非不能与拜月会一战。”

“但对方人多势众,你不可轻举妄动……”

话未说毕,已传来一阵焦急猛烈的敲门声,紫筠筑道:“门没锁上,进来!”丫头推门进来,紫筠筑问道:“小红,是不是叶天好带人来了?”

“是的,他们来了十多二十个大汉,要找小姐和壮士,妈妈在厅堂招呼……叫你快下去。”

燕高行道:“待在下下楼去会他们,姑娘也准备一下吧!”他拉了小红的手匆匆下楼去。

叶家的人果然塞满了大厅,燕高行沉声道:“夜已深了,请不要吵醒别人。”

“小子你来得正好,省得少爷上楼找你,俺给你两条路挑选,一是你跟咱们回去;二是把玉瓶交出来,今晚是少爷跟她的洞房花烛夜!”叶天好发出一阵淫笑。

燕高行道:“这两个条件在下都不答应,那又如何?”

叶天好一怔,随即怒道:“这是你自己讨死,须怪不得少爷,你们给我狠狠地揍。”

燕高行忙道:“且慢,这可是你们先要动手的,若有什么闪失,请莫怪在下,更不可再来兰香居捣乱……”他话未说毕,那群护院已涌上前,手脚齐施,向燕高行打去。他们都知道叶天好之脾性,打得越狠,赏金越多。

这却惹来燕高行之杀机,心想:这干人平日必视百姓性命如草芥,是故出手再不留情,只见他冲天跃起,落下时,左脚用力踩在一名护院肩膊上,锁骨立断,他借势飘飞,凌空连环双腿,踢晕一个,落地时,半转身右拳狠狠击在一名家丁的后腰上。

那些汉子利之所在,失却理性,转身又向燕高行冲过来,燕高行也不客气,迎面而上,冲进人丛中。只七八个照面,便有一条大汉被打倒于地;再过几招,又有一名护院被他踢飞出场。

叶天好又惊又怒,骂道:“饭桶,还不抄家伙。”

这一提,护院们都知道主人要取燕高行之性命,有刀的便抽了出来,身上无刀的,都抢上厅取木棒,没头没脑往燕高行身上招呼。燕高行大怒,厉声道:“今夜少爷若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平日鱼肉乡里的恶棍,誓不为人。”他双臂注满内劲,闪开刀枪,以臂挡格木棒,一翻腕,反将木棒夺了过去,他一棒在手,更如猛虎归山,“笃”地一声,将一名护院之臂骨打断,棒尖在地上一点,身子斜飞而起,避过刀枪,人落在场外,一挥棒,又打断一个护院之胫骨。

眨眼间,二十名护院已倒了七个,剩下来的护院已有点胆颤心惊,但燕高行存心教训他们,又冲了过去,棒头击在一名护院之掌指,只痛得他手中钢刀落地。

紧接着,叮叮当当地响个不绝,护院们手中之武器,纷纷落地,燕高行杀得性起,又打倒两个。

叶天好一看势色不对,悄悄向门口溜去,不料燕高行眼观六面,岂容他跑掉!只见他棒尖再在地上一点,身子凌空打了个没头饬斗,脚尖落地一点,再度射前,木棒向其后背戳去。

叶天好吓得忙不迭闪避,眼前一花,燕高行已拦住大门,同时木棒过处,腰上一阵疼痛,尚未定下神来,已像小鸡般被燕高行捏住麻穴,“姓叶的,你睁开狗眼看清楚,少爷是什么人,你竟敢打我未婚妻之主意?适才若非为了息事宁人,十个叶天好也死了,还让你回家讨救兵?”

叶天好忙道:“是是……请好汉饶命……”

燕高行用力在他脸上扭拧,痛得他杀猪似的叫起来,半晌一张脸已红一块青一块的,几无完肤。“你听清楚:少爷在此等你五天,五天之内务必交一万两白银来,否则放火烧掉你家大宅!听清楚了否?”

“听清楚了,少爷……不不,小的五天之内,一定筹齐一万两白银,亲自送来……”

“这还像话,快滚!”燕高行将他甩出门外,其他护院见状,也跑得干干净净了。

鸨母还想来啰嗦,燕高行不理她,径自上楼,已不见紫筠筑,忙拉住小红问话,小红只知小姐拿了几件衣服走了,燕高行问明了叶家之方向,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奔向叶家。

叶家就离兰香居不远,而且大宅房舍鳞次栉比,曲阳城独一无二,是以燕高行轻易便找到,他估计紫筠筑必伏在屋顶守候,是故毫不犹疑,亦拔身而起,脚尖在围墙上一点,换气再跃,轻易地落在大厅屋顶。

他先伏在屋脊后探头观察了一阵,只见前宅黑黝黝,不见人影,乃转头望向内宅,大听后有一座庭院,种了几棵花树,寂静如死,但内宅则隐约有灯光透出。

燕高行艺高胆大,又跃落围墙,两个起落,已跃上中院屋顶,忽闻风声飒然,忙侧身一让,一枚铜钱斜射而至,他手腕一翻,将之抓住,抬眼望去,只见屋脊后有一团黑影,一时间看不清是什么人,他吸气飘前,那团黑影身形倏地暴飞,此刻燕高行已看清楚,她便是紫筠筑,是故连忙低声道:“是我!”两人随即已伏下身去,忽闻下面有人道:“俺好像听见有人声,要不要搜一下?”

另一个道:“别疑心生暗鬼,此刻有什么人会来?”

燕高行引颈过去,低声问道:“姑娘有何收获?”

紫筠筑轻轻在他耳畔道:“那厮回来之后,便进内宅去了,至今未再现身!”她眼神却一直未离开过内宅。

燕高行亦望过去,内宅只有两扇窗子有灯光透出,虽然看不到人影,但他却觉得有人在房内倾谈,于是低声道:“咱们在此再等一下,我估计他会去清苑讨救兵,届时咱们便悄悄跟着他……”

紫筠筑惊喜地问道:“你也要去清苑?你……你跟拜月会也有仇怨?”

她呵气如兰,口气喷在他耳朵上,使他心耳均痒,忍不住道:“我只想帮你一个忙而已……凭你单枪匹马,如何去闯虎穴?”

紫筠筑粉脸没来由地一红,轻谢一声,稍顿又道:“就算多你一个人,也还是很危险……你,你犯不着因小妹去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小妹就算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

“危险不等于一定会死,怎会说到九泉之下,再说多一个人,危险性便会减少一半,咱们先找到拜月会之总舵,然后谋定而后动,如此危险性便更低了,姑娘此去是为了报仇,千万记住一件事,若不幸失败了,可无人再能替你报仇了!”

“谢谢你……小妹以你马首是瞻就是,只怕到时你会嫌小妹武功低微。”

燕高行不知何处来的胆量,竟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柔荑,紫筠筑轻轻抽不动,便任由他握住,“总之你不可冲动,必会成功。”

燕高行这才轻轻放开她的玉掌,低声道:“姓叶的倘若离开,你先悄悄跟着他们,沿途留下标记,我先回去把马车取来,有马车,咱们要跟踪他们便方便多了。”

紫筠筑点了点头。“马车停在兰香居后院,你小心一点……”话未说毕,内宅忽然传来响声,两人立即转头注视。

俄顷,果见叶天好走了出来,呼道:“叶彪,快给我准备路上应用之物,要十匹快马,给少爷安排八名护卫,天亮之前便要出发。”

院子里闪出一条汉子来,轰应一声又问:“请问少爷要去何处?”

叶天好骂道:“你连少爷要去何处也要管?叫你办事你便照办,不得饶舌,还有带上干粮及兵器暗器!”他话刚说毕,燕高行已握住紫筠筑之玉掌,悄悄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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