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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皓首狮王 头断惨死

扬州城一向是富贾盐枭集中之地,尽管繁华热闹,但却吸引不少武林大豪到此安家落户,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便是“皓首狮王”司徒明。

不过话说回来,司徒明纵横湖海时虽然声名显赫,但搬至扬州城之后,已几乎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有人说他是因年事渐长,不再留恋武林的风风雨雨,也有人说是受一个女人的影响。

这女人不是别人,便是司徒明的继室杨映红!

当年杨映红是武林中的美人,拜倒其石榴裙下之人,也不知凡几多,几许人都认为自己最有条件能得到美人之垂青,但最后杨映红却嫁给一个比她年长近二十岁的司徒明,而且甘于当其继室!这当然大出众人之意料,当年司徒明娶杨映红十分哄动武林,不过两人的婚事只在静悄悄之下举行,但也请了几位至爱亲朋却不惊动武林中的朋友。司徒明娶了杨映红之后,便迁往扬州居住,之后司徒明便甚少涉足武林,故此很多人都比较同意后一种说法。

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杨映红下嫁司徒明为因贪慕其威名和钱财,但又恐惹来闲言,故此司徒明半隐在家。

到底杨映红因何会舍弃其他风度翩翩兼年少的俊侠,而嫁给司徒明,司徒明又因何由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转变成一个半隐士?这是个谜!

这个谜当然无人扬穿,而武林中议论了一阵,也逐渐淡忘了;年青一辈的,甚至有许多人都不知有“皓首狮王”这个名号!

司徒明脾气异常霹雳,出手狠辣,又自小便白了头发,故此有“皓首狮王”的外貌,他前妻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当他娶杨映红时,大子已八岁,幼女则只有两岁。十八年过去了,司徒明的长子司徒宝玉亦已成家立室,且已是两子之父,而其前妻所生的女儿司徒爱玉今年亦已二十岁。

可是近日来,武林中又开始议论司徒明俩夫妻了,因为司徒爱玉下月初便要出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不易之理何况司徒爱玉亦已二十岁,出阁嫁人乃属平常之事,有何值得议论?司徒宝玉娶妻生子,武林中知道者鲜之极,但司徒爱玉出阁,却大力铺张,广发请帖,许多在武林中有点头面的人都收到其请帖!

收到前帖的人,注意的不是柬上的附言:谢绝一切贺仪,而是司徒明女婿的身份背景,最是奇怪的是帖上居然一字不提男家之底细!

司徒明本身已充满了谜,这一次女儿出阁又添了几个谜,武林中还有不沸腾之理?于是众人又开始细细再打听,同一日究竟是什么有头面的人物娶媳妇,这又是一怪!

娶媳妇的不铺张,反而嫁女儿的广发请帖,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谜?

武林中好事之徒,多如恒河沙数,于是人人均翘首等待那一个日子:下月初九!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司徒明倒真会替他女儿挑日子,把出阁之期订在三月初九。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处于长江畔之扬州城,春意更浓,春日多雾,扬州城在薄雾笼罩之下,更具风姿。一层薄雾增加了美感,也添多了几许神秘感。

腰缠十万金,骑鹤下扬州。

自各地涌来扬州的武林人,绝不是人人骑马,但骑鹤的绝无仅有,而到此之贺客,虽有一心想瞧热闹的或者其他目的的,腰缠十万金者,亦如乐毛麟角,怀着解谜心情的人,却十居其九。

自三月初开始,司徒家的贺客已将扬州大小数十家客栈挤满,而贺客仍络绎不绝。根据司徒明发出的请帖所写,司徒家要在三月初八日才开始款待贺客,贺客提早到达,大都是好奇心使然,人人均想早点知道司徒明的亲家是谁,东床快婿又是那位名门佳少,可惜连扬州城的人亦不知道。

司徒明与杨映红本身已充满了谜,女儿出阁又增多了几个谜团,使贺客们在客栈内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只盼三月初八日早一点到!

三月初九才是大日子,但人人只盼三月初八,盖来此之贺客,根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多于道贺!

司徒明有女长成,小名爱玉,众人亦是至今才知道,司徒明又几乎已归隐,谁管他女儿嫁不嫁人!

难耐的日子中,在初七日傍晚,扬州城迎宾客栈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位瞩目的大人物。此人一出,周围立即响起一片叫声:“安大侠!”

安于道今年才四十出头,但他自出道至今已有三个外号,出道不久便得了“玉面飞鹰”之外号,五年之后,又得到第二个称号:“铁剑柔肠”,三十五岁之后,人人均改称“铁剑大侠”。

安于道看来风尘仆仆,脸上神色颇为沉重,满脸胡须,但仍难掩其英气。安于道向柜台走去尚未开口,掌柜已说:“对不起客官,小店早已客满了!”

一个唤牛长志的壮汉说:“安大侠,扬州城所有的客栈都全住满了,连这几座庙宇也挤满了人,大侠若不嫌弃者,可与在下同住一室!”

安于道急忙问道:“请恕安某眼拙,未知阁下大名,可否见告?”

“在下牛长志,乃千帆帮的副帮主!”

安于道立即换上一副面孔,道:“原来阁下便是千帆帮的副帮主,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打扰副帮主怎好意思?”

牛长志说道:“安大侠这样说便见外了,请进!”他在前引路,带安于道到一间上房,这房有两张床,本来是他和手下居住,既然要招呼安于道,便吩咐手下,空出一张床让与安于道。

安于道问道:“牛副帮主来扬州已久?”

牛长志道:“来了五六天了,安大侠由远处赶来?”.

“是的,由京师赶来,幸而路上平安及时赶到。”

“闻说瓦刺也先又领兵来犯,京师一带必然十分紧张了!”

“正是,朝内有人主张天子御驾亲征以振国威,不过反对的人也很多,贵帮主近几年发展甚速,更难得的是能做到锄强扶弱,纪律分明,安某佩服之至!有机会当到贵帮拜访任帮主!”

牛长志连忙谦虚一番,道:“大侠侠骨仁风,更令人佩服,在下心仪已久,今日有幸一见,请让牛某做个小东,今晚到鸿宾酒楼共谋一醉如何?”

安于道哈哈一笑,道:“安某在路上酒不沾唇,早想喝个痛快,只是如今一身风尘,实不能不洗个澡!”

牛长志道:“如此在下当先到鸿宾酒楼等候!”

当安于道到达鸿宾酒楼时,大半的食客都长身与他打招呼,安于道一一回报,甚至停了几次步,与好友攀谈,足足过了顿饭工夫,才到牛长志那一席。

“副帮主,请恕安某来迟!”

牛长志忙说无妨,他这次代帮主任浩流来扬州观礼,只带了一名小头目小朱,当下二人立即点了些酒菜。

牛长志本想与安于道闲谈武林大事,不料不断有人来与安于道攀谈,他忽然发觉安于道虽然脸带笑容,但眉宇间却有不耐烦之色,估计他在路上太累,便打消原意。

酒菜上来了,那些来找安于道的才纷纷离开,牛长志亲自替他斟酒,举杯说:“在下敬安大侠一杯,祝大侠一切心想事成!”

安于道忽然失笑道:“一切心想事成?哈哈,天下间那有这等如意的事?”虽语出如此,但他仍将酒喝下,道:“多谢副帮主。”

牛长志微微一愕,低声道:“大侠似乎有心事?”

安于道脸色微微一变,忽尔轻叹一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瓦刺大军压境,能不令人担心乎?”

牛长志敛容道:“安大侠你倒不愧大侠之称,忧国忧民,襟怀广阔,不似吾等只看到自身之得失利益,佩服佩服,在下再敬你一杯!”

安于道酒到杯干,自己又斟了一杯,回敬牛长志,之后三人才吃菜。安于道似乎不大想留在酒楼,吃得甚快,只喝了一壶酒便道:“今日到此为止,改天安某回请副帮主。”

牛长志愕然道:“安大侠不是欲与在下共谋一醉么?怎地几杯酒下肚便够了?”

“此处吵杂,大大影响喝酒的雅兴,不如咱们回客栈再喝?”

牛长志自无反对之理,当下招手会账,安于道首先下楼回店,小朱低声道:“副帮主,属下也看安大侠的确有点心事。”

牛长志望了他一眼,道:“不可胡说!安大侠是什么人?他心内只装着别人的事,自己有什么心事?”

安于道真的没有心事么?他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十八年前他亦是众多追求杨映红的少年英侠之一,谁知杨映红嫁给司徒明,佳人既已为人妇,安于道只好收拾情心,专心做他抱打不平“事业”,直至十年之后才成亲。

他娶妻不是为了自己,纯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愿望,妻子高氏不是武林中人,甚至连一点武功也不会。不懂武功也不稀奇,高氏不识字又不识女红,这才叫人难受,亦是一件令人难解的谜。

凭他安于道当年“铁剑柔肠”的名头,潇洒俊秀的外貌,要讨个面貌美丽的女子为妻,绝不困难,偏偏讨个样貌才华平庸的女子,难怪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只有安于道自己知道。

妻子既非所爱,安于道成亲之后,更不在家里,于是“好心的人”反而认为安于道是个真英雄,他们替他解释:安于道故意不娶个美丽的妻子,乃是恐步司徒明的后尘,而空负自己一身武艺不能为弱小出头!

自此之后,安于道的名气便越来越响了,他不在家里的日子也就更长了,尤其是在父母去世之后,除了过年那一段日子,他几乎半步不进家门。

安于道追求杨映红以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知情者却认为他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只有他自己知道实在忘不了杨映红!

杨映红从未对安于道说过一句相爱的话,但安于道始终认为只有他才配娶她!

十八年来,两人从未再见过面,但十八年来,安于道却没有一天忘记杨映红。今日司徒明发帖请他,在情在理,他没有一不来的理由,况且他也想见见杨映红!有情还似无情,相见争如不见。安于道不知道再见杨映红会使自己的感情发生什么变化,他再三考虑,还是来了,不过他此行是别有怀抱。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之矛盾,现希望杨映红幸福;但又不想她满足于目前的一切!

一醉解千愁,在没有办法之中,也只有用酒来麻醉自己!

安于道果然醉倒,而且大醉。牛长志只买了一小坛酒,外加一些送酒物,安于道只喝了三杯便不醒人事。酒入愁肠愁更愁,唯有沉醉不知愁。

安于道睡至第二天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一骨碌跳下床来,牛长志和小朱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奕棋,似乎在等他。

安子道立即敛容问道:“早,如今是什么时候?”

小朱道;“刚交辰牌,很多人都已去司徒家了!”

安于道哈哈笑道:“司徒明家大业大,去迟一点也不会没地方安顿咱们!”一顿又道:“安某几夜未眠,加上醉酒,倒累了两位枯候,恕罪恕罪”

牛长志忙道;“安大侠不用客气,正如您所说去迟一点亦无影响,何况他千金出阁之期是在明天!小朱,快吩咐小二拿水给安大侠洗脸。”

安于道道:“副帮主,安某有一事求你,盼你以后莫称在下为大侠,盖安某受之有愧,彼此既是朋友,何须客气!”

牛长志哈哈笑道:“说得是,但你以后亦莫再称在下为副帮主!”安于道亦哈哈大笑,笑声却十分空洞。

小二捧着洗脸水送来,安于道边洗脸边想道:“不知映红会否怪我去迟了?他见到我这副模样,一定十分失望……”想到此,忽然叫道:“小二,借把剃刀用一用!”

小朱道:“小二已走了,待小朱去问他要!”

安于道又道:“不必了,算了!”心中又道:“我何必修边幅,让映红看了心酸,岂不是更好?”当下又改口道:“小朱,请你吩咐小二送点东西裹腹!”

小朱见他不断改变主意,甚觉奇怪,当下应了一声出去,这时候,连牛长志也觉得安于道有点神不守舍。

三人吃了早点才施施然结账离店,那司徒家小朱早已观察过,老马识途,很快便已见到一座巍然雄伟的大院,门外挤满多人,好不热闹,小朱用赞叹的语气道:“这司徒明当真不简单,一个女儿出阁,居然吸引了这许多人来!”

大门外一对座地石狮子,七级石阶宽约一丈二三,两旁放了八位健壮又衣着整齐的家丁查看贺客手中之请柬。

牛长志忽然低声问道:“安大侠,你可知道司徒明的东床快婿是谁么?”

安于道道:“进去之后问一问当会知道。”进了大门是一座大庭院,数十盆花分旁而列,出入的人虽多,但因庭院宽敞。只觉热闹而无挤迫之感。

贺客们住在中院,中院还分两进,外进已住满,故此家丁引他们三个到内进,推开一扇门道:“大爷,因为到贺的人多,敝府房子不够,所以委屈三人同住一室。”

“没问题,安某问你一件事,你们姑爷是谁?”

家丁道:“咱们也不太清楚,老爷又交代过,不许泄漏一字,明天是小姐出阁之期,大爷们必然会知道!三位若有任何需要,只须往外面喊一声,便有人听候吩咐!”

家丁离开之后,刚走了几步,安于道忽然又问道:“你们夫人……和老爷好么?”

家丁怔了一怔,正去揣摸其语中之意,安于道又道:“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老爷和夫人的健康?”

家丁“唧”了一声,忙道:“多谢大爷垂询,老爷和夫人身子都健壮得很;就是少爷和少夫人也好!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安于道挥挥手,回身进房,小朱道:“这司徒明好生奇怪,连这种事也不让下人说出去!哼哼!明天娶亲的花轿一到,还不是要让人知道!”

安于道喃喃道:“是有点奇怪,不知司徒明葫芦内卖什么药!”

牛长志又低声问道:“安大侠,司徒明的女婿是否个见不得光的人物?”

安于道失笑道“不会吧,司徒明爱惜羽毛,怎会让女儿嫁给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就在此刻,外面忽有人叫道:“大爷们吃饭了!”

安于道道:“走,出去看看!”三人开门出去,其他贺客亦纷纷开门出来,那些人一见到安于道都与他打招呼,只有一个青年低首走过,牛长志忽然伸手拉一拉安于道的袖手。安于道转头问道:“牛兄有何事?”

牛长志指指那位青年,低声道:“大侠认识他否?”

安于道摇头反问:“他是谁?”

“一位杀手!”

安于道一愕,回头道:“你没看错?司徒明怎会请杀手?”也难怪他愕然,因为进门时须查看请柬。

牛长志道:“在下以前见过他几面,应无认错之理!此人本是崆峒派的弟子,后来当了杀手,改名为凌云。”

“你又怎会认识他?”

“两年前他代表崆峒派向‘五虎断魂刀’彭铨方祝寿见过,去年在洞庭湖又见过,后来有人告诉在下,说他便是近年来颇负盛名的杀手:血梅花凌云!”

“他原名叫什么?”

“好像是俞永玉。”

安于道见旁人都由通道走去,默默然抬步随人潮而去,原来司徒明府内大小厅堂有五六座之多,中院的饭厅,本是府内下人们吃饭之所,这时候自然用来款待贺客,由于地方不敷应用,遂分两批进膳,内进的第一批,外进的则第二批。

安于道与牛长志刚坐下不久,酒菜尚未捧上来,忽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抱拳问道:“请问安于道安大侠在否?”

安于道心头一跳,长身道:“在下便是,未知管家有何指教?”

那管家道:“适才不知大侠驾到,有失迎接,恕罪恕罪!家主人特令在下请大侠到前厅共膳。”

安于道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脱口道:“此处颇为舒适,何况在下与主人并无交情,请告诉贵主人就说安某不敢当!”

那管家微微一怔,按说任何贺客得主人视为上宾,乃荣幸之至,绝无推却之理,偏偏安于道拒绝!他沉吟了一下道:“安大侠不去,在下恐难向敝上交代。”

安于道道:“这有何难?他不知安某来此,故不迎接,如今既然已知道,若有诚意者,为何不亲自来请?”

众人闻之都微一愕,论贤者地位,司徒明亲自迎接安于道绝不是降尊纡贵,但自己开腔要主人亲自邀请,却不合安于道的性格。不过那管家并无反感之色。抱拳道:“有安大侠这句话,在下便可交代了!”言毕转身快步而去。

安于道话说出口之后,也有点后悔,不过既然收不回来,便装作若无其事。牛长志心中暗道:“安大侠与司徒明必有过节!”

俄顷,下人们将酒菜端上来,菜色丰富而精美,连酒亦是陈年佳酿。安于道替座上诸人斟酒,众人忙举杯道:“安大侠劳苦功高,咱们齐敬一杯!”

“安某愧不敢当!在下也敬诸位多杀些大奸大恶之辈,来。”安于道举杯虚敬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好酒,再来一杯!”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宏亮的声音:“安大侠要喝,请到前厅!”

安于道转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红赤,一头白发,年近花甲的男人,龙行虎步而至,不用问亦知是主人“皓首狮王”司徒明。

安于道见司徒明亲自来邀请,反而有点尴尬,长身道:“安某一句戏言,竟劳动主人大驾,实在愧不敢当!”

司徒明大笑道:“小女出阁,能得安大侠光临助兴,司徒明才真的不敢当!”一顿又道:“安大侠近年来行侠仗义,不甘后人,不愧有大侠之称号,前厅有许多武林前辈,都欲一睹风采,敬请移步!”

安于道抱拳道:“安某一向浪荡惯了,上不得大场面,反觉在此较随意。可否……”

司徒明截口道:“安大侠若还不肯移步,司徒某只好请武当的白云道长和崆峒的掌门来恳请了!”

安于道架子再大,也不敢劳动那两位辈份极高的武林前辈,只好道:“司徒老爷既然出到这一招,安某只好随大爷去了!请!”

前厅比中院那一座宏伟豪华得多了,一座大厅堂,足足可以摆下二十张八仙桌,不过此刻只有十席,十张桌均坐满了人,都未动箸,显然在等候安于道。

安于道见到这场面,双颊登时发热,司徒明大笑道:“诸位,久候的安大侠终于来了!”厅内的宾客都齐起来向安于道示意。

安于道惊诧之至,忙道:“安于道何德何能,怎当各位如此,岂不要折杀我安某人?”

司徒明道:“安大侠又何须故作客气?凭你今日之侠义所为,理当受此礼遇!”他故意将侠义所为四个字的声音提高了点,使这句话语带双关之味更浓。

安于道心中有气,沉声道:“司徒明如此抬举安某,未知有何原故?”

但见座中站起一个老道来,稽首道:“安大侠不必多虑,论大侠近年来之义行,是可当同道敬重!就以本派来说,门下弟子遇险屡遭大侠援手,贫道便应当面致谢!”此乃武当派掌门师兄白云道长。

崆峒派掌门赵远年纪虽不大,但在武林中的辈份却十分高,接着白云道:“赵某也得多谢安大侠,去年在关中救了小女一命!安大侠,请受赵某一礼!”紧接着厅内不断有人长身向他致谢,看来安于道这“大侠”之得来,绝非侥幸。

安于道心情复杂至极,但没奈何仍得一一回礼谦逊一番,好不烦厌,扰攘了好一阵,司徒明方道:“上菜!”回头又道:“安大侠请与司徒某同席!”

安于道心中不悦,奈何想不到推却的理由,幸好赵远道:“司徒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安大侠到小弟这席来?小弟有话与他商量!”

司徒明道:“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割爱’了!”言毕哈哈大笑,亲自引安于道到赵远那一席。

赵远旁边的人立即让出一个位来,司徒明又着下人添杯箸。安于道道:“赵掌门大名如雷贯耳,惜无缘拜会,今日能得与掌门共席,实乃安某之荣幸!”

赵远道:“安大侠客气,此语理应由赵某说方合。小女若非得大侠援手,后果实不堪想象。”他亲自替安于道斟酒,举杯道:“来,安大侠,赵某先敬你一杯!”

赵远敬完安于道才敬司徒明,表现他对安于道的敬重,此刻厅内的宾客也纷纷向主人敬酒,之后又是司徒明的回敬,扰攘了好一阵宾主方举箸。

安于道见同席有位青年,便是牛长志所提的杀手“血梅花”凌云便问道:“赵掌门,这些都是令高足么?”

赵远道:“赵某只带两位徒弟和小婿来。此乃小婿蒋傢,此是小徒俞永玉,这是容柏志。”

安于道忙道:“幸会幸会,名师出高徒,诸位神光气足,真是少年俊杰!”

赵远呵呵笑道:“安大侠太抬举他们了,没的教他们产生自满!”

“非也,俞少侠武功必高,照他神气内蕴,将来必有大成就,安某预先恭祝掌门了!”

赵远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俞永玉忙道:“得安大侠垂青,晚辈荣幸之至!只是晚辈庸碌,恐有失安大侠之厚望焉!”

“令徒年少谦虚,更应向掌门道贺!”

安于道敬了赵远一杯之后,又道:“俞少侠住内进么?”

“是的,因为外进客房已住满了人,小徒与昆仑派的掌门弟子周傅书周少侠同住在内进!”赵远指指俞永玉旁边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汉子。

安于道又道:“周少侠令师鲁掌门这向可好?安某已十年未见过他了。”

周傅书道:“家师最近旧病复发,故此令晚辈代他来道贺!”众人边谈边说,酒过三巡,司徒明再举杯敬饮。

忽然座中有人问道:“司徒兄,令爱许配谁人,至今该揭盅了吧?”

司徒明笑道;“得司徒某保留一点秘密,明日花轿一到,诸位自然知道!”

安于道见杨映红不在场,若有所失,料是司徒明不让她出来,心中有气,忍不住接腔道:“司徒老爷这就不对了,咱们不远而来,难道你到现在还须保留秘密?”

司徒明大笑道:“司徒某这趟发帖主要是想与诸老友叙叙,同时带点‘补礼’的意思,至于小婿……咳咳,由于他不是武林中人,又不喜出风头,故此……不说也罢!反正明天便知道,诸位已等了好多天,也不用急在一时!”

安于道又道:“既然司徒老爷有‘补礼’的意思,便该请夫人出来敬几杯酒!”言毕举座轰然应是。

司徒明略为沉吟了一下,转头对一位丫头道:“你进内请夫人出来敬酒!”丫头去后,司徒明又道:“并非司徒某不知礼仪,只是拙荆向来害羞,出不得大场面,故此不敢勉强耳!”

座中有许多人当年仰慕杨映红者,甚至曾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那肯相信司徒明的话,都纷纷出言指责。司徒明苦笑道:“诸位不信,司徒某亦无办法!”

未几丫头回来,道:“启禀老爷,夫人不肯出来,她请老爷代她敬酒,并请嘉宾们原谅!”

宾客一愕,随即议论纷纷,觉得杨映红有点不近人情。司徒明道:“司徒某早说过,她不肯出来,拙荆脾气一向固执,因此难以改变其主意!”

白云道长忙替他打圆场,道:“诸位咱们今次是来道贺的,不可令主人难做,何况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话未说毕又有人道:“道长是出家人,原来也知道这回事!”刹那间,大噫内爆起一阵哄笑声。

司徒明又道:“其实小婿之底细亦无保密之必要,只是拙荆认为小婿并非武林中人,所以……咳咳,请诸位原谅。”

不知是谁在人丛中道:“想不到‘皓首狮王’也有季常之癖!”当下又引来一阵哄笑。

这顿饭便在哄笑声中散席,司徒明道:“诸位可去瘦西湖游玩一下……”众人皆曰早已去过。

赵远道:“安大侠,今晚再见,赵某要回房休息了!”他领着徒弟离开,安于道不想再见到司徒明也回内进去了,不想在走廊上又遇到俞永玉。

“俞少侠住在那里?”

“啊,就在这里!”俞永玉指指一扇门,原来与安于道房距离不远。

“少侠年少有为,望能好自为之!”

俞永玉脸色微微一变,道:“晚辈不敢行差踏错,有机会还得请大侠多多指教?”他送走了安于道推门进房,周傅书因出去散步,房内只有他一个人,他关上门坐在床上,盘起膝来,却不练功,想着心事。

“那安于道怀疑我?我一向行事小心仔细,他怎会听到风声?哼,听到风声又如何!难道没有证据,他敢动我一根毫发不成,再说有师父在旁,料他亦不敢放肆!”

心中这样想,情绪逐渐平缓,又暗暗告诫自己:“我可得小心,这安于道最爱多管闲事,万一他闹起来,恐怕有许多人会信他的话,届时少不免添了许多麻烦!我必须保持镇定,以免露出马脚!”

原来俞永玉果然便是杀手“血梅花”凌云!武林中杀手不少,出身名门者亦不算少见,但像他这样仍留在师门,且有机会继赵远之后,任崆峒派掌门者,却去当杀手者,则较为罕见。

俞永玉今年二十五岁,满师三年,赵远颇有培养他作为自己继承人之意,因此三年前教他出山行走江湖,一则增加阅历,二则扬名立万,免致届时接任他师兄们不服,谁知俞永玉下山不久即沦为杀手,他一边行侠仗义,一边暗中收钱杀人,这件事连他师父也被瞒住,其他人就更加不知了,因此近年来他的名头亦渐响,被视为年青一辈的高手,称为“武林四秀”之一。

俞永玉以凌云出现时杀人之后必在现场以血划了一朵梅花,而被杀之人,身上必有梅花状的剑伤,这是“梅花剑”之特色。

崆峒派的“黄沙剑法”与“梅花剑法”毫无相似之处,故此没有人怀疑过他,相反武林中曾有不少人去找“梅花老人”算账,只是“梅花剑”这一门已经式微,且“梅花老人”早期收了三位徒弟,都早已死了,新收的一个徒弟,武功根本尚未登堂入室,至于“梅花老人”素来不理武林中事,隐居已有三十年,因此“血梅花”一事,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俞永玉费了好大的劲,方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运功,所谓勤有功,戏无益,俞永玉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固然因为他天赋资质好,兼且他亦勤奋好学。

晚饭时候,大厅内气氛反而没有中午的热闹,原因是贺客既知司徒明不肯说出女婿的底细,也不便再问,何况众人对他故作神秘的态度,亦甚为不满?

晚饭过后,贺客们纷纷回房休息,但司徒府上下人等仍然忙个不停,既要准备明日小姐出阁之事,又要服侍数百名贺客,实在也够忙的。

好不容易才将一切准备就绪,司徒府下人们才松了一口气,亦纷纷回房休息。热闹的司徒府亦渐趋沉寂,偌大的一栋宅子亦隐在黑暗中。

到得半夜,忽然内堂传来一阵叫嚷声,住在中院的贺客纷纷出房打听。牛长志亦被叫声吵醒,忙道:“安大侠,内堂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安于道没有应他,牛长志边扣衣服,边着小朱点灯,灯光一亮,只见安于道的床上空空如也,他人已不知去向!

牛长志跑到外面,但见贺客们都是议论纷纷,外进的贺客此刻亦赶了过来,白云道长反问道:“施主们可知内堂发生什么事么?”

周傅书道:“咱们也不知道,只听里面传来一道尖叫声。”

白云沉吟道:“事出突然,咱们一齐进去探个究竟吧,料司徒施主也不会怪咱们。”群众一呼百应,都赞成白云老道的见解,当下立即向内堂涌去。

司徒府占地极为宽广,连通道也比别人的宽阔很多,群众刚潜至月洞门外,便见到内堂跑出几名家丁来。白云急喝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你们匆匆忙忙要去何处?”

“诸位大爷,咱们老爷被人杀死了,咱们正要去找你们!”

这句话如同一个霹雳,在群众里头顶上乍响,群众呆了一呆,白云问道:“此话当真?”

家丁们苦笑道:“此种话岂可开玩笑?”

“快带路!是谁下此毒手?”

“不知道,咱们闻声赶去时,老爷已倒卧血泊中,连首级也不见了!”另一个家丁边说边跑,但见内院已贴了许多灯,人来人往的,一片混乱。

家丁引群众到一座独立小院处只见门外守着好些壮汉,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传了出来。周傅书见管事站在门外,便问道:“司徒老爷住在内面?”

“是的。”管家道:“不过里面地方狭窄,诸位人数又多,恐怕容纳不了,可否只派几位代表进去?”

周傅书道:“白云道长当然是其中一名代表!”

管事道:“你们可以派十个代表进去,这是夫人交代的!”

白云道长转身道:“周贤德代表昆仑派,当然他亦是代表!”当下又选出大河帮帮主黄协和、丐帮长老伦长富、“义薄云天”白克城、黄山派掌门程于远、扬州有名的盐枭诸叔子等人。白云转头四顾,问道:“赵掌门呢?”

只见赵远自人丛中应道:“赵某在。”

白云道:“赵掌门当然也算一个,还欠一位!”

忽闻远处有人应道:“未知安某是否够资格?”只见安于道由宽洞门处跑了过来。

牛长志问道:“安大侠您去了何处?”

“安某去茅厕,闻说人声吵杂故赶回去,这才知道出了事!”

白云道:“不必多说废话,还是赶快进去看个究竟吧!”

管事道:“诸位请跟关某进来!”当下那十名代表跟管事进内,只见小院尚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放了许多奇花异草和盆景,众人也无心观赏,进厅再转入书房。

书房房门掩着,里面哭声和饮泣声响成一片,管事道:“夫人,他们选出十名代表,已经到了。”

房门打开,里面只点了一盖油灯却挤着好几个人,开门的是总管董皓,司徒宝玉长身道:“先父不幸遇害,累诸位受惊,寡家上下已经难安,还得劳烦各位半夜移玉!更为感激……小的代表寡家多谢各位!”

白云干咳一声,道:“司徒老爷突然遇害,贫道与诸贺客……咳咳与大家都十分难过,未知令尊是如何遇害的?”

安于道一进门一颗心便怦怦乱跳,地上跪着一个妇人,背向着门,虽看不到面貌,但身材苗条,单从背影亦可断定这女人必然是位美人儿。安于道心中暗道:“映红看来还这般好看,而我则已满脸苍老了!唉,她见到我也不知道能否认得出来,她如今丈夫新丧,我怎会想到这么远,如今是她最悲痛的日子……”话虽这样说,但心底却隐隐然有点快意!

赵远道:“请夫人及公子小姐让一让,待咱们看看,凭咱们几个人的经验和眼光,料能看出点端倪,早日找到凶手,替司徒老爷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司徒老爷也才会暝目!”

安于道接道:“赵掌门说得对,映……夫人请节哀顺变!”

夫人头也不回地道:“董总管,请你立即去通知男家,叫他们不要把花轿抬来……改期吧!”呖呖莺声,不缓不急,听在耳内,令人产生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董皓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夫人慢慢站了起来,也慢慢转过身来,向众人行了一礼,安于道忽然喝道:“你到底是谁?居然敢冒充杨映红!”

那妇人愕然道:“阁下是谁?与杨姐姐很熟络么?”

安于道有点窘,但仍固执地道:“你还未答在下的问题!”

那妇人年约三十,外表看来十分柔弱,但内心坚强,不慌不忙地道:“未亡人从未冒充过别人,更不会冒充一个死人!”

安于道双眉一轩,神态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那妇人道:“关管家,你进来一下!”

“是,夫人!”关管家应声进房。“你告诉他们,我是什么身份。”关管家转身道:“诸位,这位便是司徒老爷的夫人邱氏,请恕在下料不到各位不知道,事先没作介绍!”

安于道失态地抓住关管事的手腕,喝道:“快说清楚,映红如今在何处!”

“杨夫人在三年前因患急症病殁了!”

“胡说!安于道家里财钱堆积如山,还会请不到大夫为她治病!”

司徒宝玉道:“杨氏继母在三年前病殁,此事褚大爷可以作证!”

褚叔子道:“实情确是如此。”

关管事脸色一沉,道:“安大侠武功虽高,但来到司徒家也不可放肆,请自量!”

安于道悻悻然放下手,拿眼望书房内的布置,不敢与其他人的目光接触。书房内只有一座书柜,一张大桌子,四张太师椅,一张茶几,一只角几,上面放着一盆花,司徒明倒在桌前地上,身体染满了血。六阳魁首不翼而飞,脖子上的断口非常平整,武器显然太锋利。

白云和赵远首先蹲下身检视,白云看了几眼道:“凶手是使刀的,瞧这脖子的断口便知道!”

赵远将司徒明的身体翻转过来,见他前身还有几道伤口,脱口道:“不,出手是使剑的,道长请看!他这一剑刺进心房,司徒老爷其实是死在这一剑之下的!他是在得手之后,才用刀砍下首级,实际上他的兵刃是剑!”

程于远道:“程某赞同赵掌门的看法!”

伦长富接道:“依老要饭的浅见,凶手必是杀手无疑,问题是他在何时潜进宅内杀人的?”

安于道道:“说不定凶手共有两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否则凭司徒老爷的武功,决计不能这样快便丧生!”

黄协和及白克城则同意他的看法。褚叔子道:“褚某认为这点可以再慢慢推敲,如今首先要做的事是搜查凶手的下落!他从何处进来的,又从何处逃逸的?”

白云道:“褚施主说得有理,咱们每人带几个人,仔细搜一搜!”

邱氏道:“劳烦诸位,未亡人怎好意思?还是请诸位回来休息,待咱们自己搜索调查吧!”

安于道正容道:“夫人这样说便错矣!府上的人都有一定的阅历,由咱们调查效果必然较佳!”

“安大侠所言虽然有理,但人多而杂效果未必好,再说诸位可以保证到寒舍者人人均无问题?”

安于道双眉一轩,道:“夫人此话是何意思?”

“安大侠是聪明人当然会明白!”邱氏一顿又道:“既然诸位执意要代咱们出头,未亡人不便反对,请吧!爱玉,扶娘回房休息。”

众人这才留意房内的那位少女来,安于道见她如花似玉,眉眼如画,与杨映红颇为相像,不由又触动了心事,不过这次他不敢贸贸然开腔,只目送她母女离开。白云干咳一声,道:“咱们也出去率人搜索吧,不过,还得关施主大力协助!”

关管事道:“这个不劳道长交代关某也晓得,请诸位跟关某来!”他引领他们十人到月洞门处,门外的人都忙不迭问起情况。

白云将所见简要地交代了一下,又将自己的提议说出来,群众都有意替自己洗脱嫌疑,当然赞成,当下由十名代表,率领十队人分头在司徒府四周处搜索,直至天亮之后,再集中在独立小院之前。白云问道:“诸位有何发现?”众人皆表示没有什么发现,只在书房窗台上发现半个脚印,估计凶手由窗口出入。

关管事淡淡地道:“诸位劳累了一夜,司徒府上下均感激不尽,如今早饭已备好,请诸位轮番到中院饭厅进膳。饭后若有人要离开者请随意,要留下来拜祭司徒老爷的亦欢迎!诸位请。”

群众被奚落之后,都有灰溜溜之感,各自回房去。安于道先回房,牛长志紧跟在他后面,低声问道:“安大侠,你可曾见到凌云否?”

安于道心头一跳,道:“俞永玉?嗯,自半夜至今果然没有印象!”

牛长志道:“在下一直留意这件事,而且还派了小朱加入赵远那一队进行搜索凶手,小朱却表示未曾见过他!安大侠,您说这里面会否有问题?”

安于道目光一亮,喃喃地道:“莫非是他干的?得手之后便悄悄离开?”

牛长志道:“一定是如此,咱们告诉白云道长,也免得其他人受到嫌疑!”

安于道忙道:“慢,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不可妄动,待安某先去找赵远了解下再说!”言毕开门出去。

安于道走到饭厅,只见关管事站在门口,伸手一拦。拱手道:“对不起,安大侠请您等下一轮吧,里面已经满座,而且也快吃完了!”

“安某不是要吃饭,而是要找赵掌门的!”

“赵掌门还未到,大概也会吃第二轮!”

安于道头也不回,便向赵远的住所走去,他只知道赵远住在中院和外进,却不知卧室在何处当下到那里便大声问道:“请问赵掌门住在那里?”

他一口气问了两遍,一扇门便打开,容柏志探头问道:“安大侠找家师?”

“不错,令师在何处?”

“家师在茅厕。”

“茅厕在何处?”

容柏志微微一怔,反问:“安大侠昨晚不是也去过么?”

安于道脸色一变,沉声道:“昨晚安某去的是内进的茅厕,外进的在何处却不知道!”

容柏志嗫嚅地道:“晚辈亦不太清楚。”

安于道转身而去,准备到处找一找,谁知在走去饭厅上便见到赵远由外面走过来,连忙迎上前问道:“赵掌门去何处?”

赵远道:“赵某因昨晚未到外院搜查过,故此刚才到那里看看!”

安于道问道:“赵掌门不是在茅厕么?”

赵远脸色微微一变,反问:“谁说的?嗯,是是,赵某是要去如厕……”

安于道道:“安某想问你一件事,令徒俞永玉,昨夜去了何处?如今又在那里?”

赵远见他脸色不善,也变了颜色,冷冷地道:“安大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咱们师徒杀了司徒明?”

安于道道:“赵掌门言重了,请先回答安某的问题。”

“你不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便休想赵某告诉你什么!”

安于道见他态度坚决,心中疑念更深,忍不住道;“赵掌门为何包庇令徒?安某不相信赵掌门不知道令徒俞永玉即是杀手‘血梅花’凌云!”

赵远暴喝一声:“安于道,你莫以为对赵某有恩,便可以随意诬害崆峒派的弟子!”

“安某向来只做自己认为应做的事,既不认为对人有恩,更加不望施恩望报,赵掌门请勿将两件事混淆在一起,如今安某只想知道令徒去了何处!”

“安大侠是不是怀疑小徒?”

“如今言之尚早,假如他有离开司徒家的理由,安某又何会怀疑他?否则……”

赵远怒道:“否则便如何?哼,你刚才说小徒就是‘血梅花’凌云有何证据!你可知道你安大侠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你一句话便可判人生死,没有证据胡乱指责,可知一个有为青年的前途便会毁在你手中么?”

安于道被他抢白了一番,无话可答,有点老羞成怒地道:“假如令徒不是杀手者,为何赵掌门不交代其下落?分明是……”

赵远见周围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素来极爱脸子,当下变了脸,道:“安于道,你今日若拿不出证据来,崆峒派便不与你干休!”

安于道这几天心情一直不能平静,听了这话如同火上添油,狂笑道:“别拿崆峒派三个字压人,安某不听这一套的!”

赵远倏地拔出剑来,喝道:“安于道,拔剑!”

众目睽睽之下,安于道若不拔剑,如何下得了台?当下只听他狂笑一声,道:“赵掌门有意指点安某的武功,机会难得,安某敢不从命?此处地方狭窄。咱们到院子里去如何?”

赵远话说出口之后,颇有点后悔,奈何收不回来,偏偏安于道亦咄咄迫人。只好坚持到底,道:“赵某正有此意!”

当下两人去到院子中间礼堂,恰好大河帮帮主黄协和闻迅赶到,连忙道;“两位乃同道中人,为何兵戎相见?可否由黄某作个鲁仲连?”

安于道道:“除非说出俞永玉昨夜去了何处,否则一切免谈!”

赵远则道:“除非安于道肯当众道歉,否则今日非要领教他一下高招不可!”

黄协和忙道:“两位可否再听黄某一言?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如今正该合力共同缉拿凶手,更不该内哄!”

“安某正是为此事而拔剑!”

赵远暴喝一声,道:“安于道,你昨晚亦迟到,分明另有内情,如今反来诬蔑赵某师徒,正是作贼心虚之表现!”两人越说越怒,黄协和知道凭自己一人没法劝开他俩,立即往饭厅处望去。

安于道沉声道:“今日谁也动不了,赵掌门不会改变主意吧?”

“住口!赵某是什么人?话说出口,便无收回之理!少废话,快动手!”安于道不欲失身份,抱拳道:“赵掌门先请!”

“好!”赵远长剑凌空虚刺一下,然后翻手振剑,向安于道刺去。他这一着乃表示也不欲占安于道的便宜,但又急于动手,是以虚刺一剑,表示领情。

安于道叫声来得好,手臂一提,提剑架往赵远的剑,赵远的黄沙剑法走的是急快的路子,长剑一沾即走,第二剑紧接着攻出。

安于道见招破招,赵远虽然攻得急,但他亦守得稳。黄沙剑法与一般快剑有不同之处,除了速度快之外,而且气势磅礴,剑法一展开,便将对方四周笼住。西北关外,狂风一至,黄沙蔽天,铺天盖地而来,气势甚是吓人,崆峒派祖师,乃因长年见到狂风沙,故而悟出此套剑法,是以其厉害可想而知之。

安于道的剑法则相反,他招式朴实无华,但胜在以拙取巧,以慢制快,而且功底扎实是以黄沙剑法虽然厉害,赵远竟然占不到便宜。

眨眼间,两人已斗了数十招,赵远见对方只守不攻,使得自己的长处难以发挥,遂出言激将:“原来安大侠一向只学防守,未学过进攻的剑法?”

安于道冷笑一声:“赵掌门莫高兴得太早,否则败在安某剑下,如何向徒子徒孙交代?”

赵远大怒,攻势更急,就在此时白云道长等人闻声赶至,急道:“两位停手,请听贫道.一言!”

安于道道:“道长不必强出头!”

白云又道:“两位到底因何事而起冲突?”

牛长志悄声道:“未知道长昨夜有否见到赵掌门的爱徒愈永玉?”

白云白眉一掀,反问道:“俞施主不见了?他的不见与安大侠又有何关联?”

牛长志道:“道长脑袋怎地比牛某还不灵活?俞永玉到如今尚未回来,难道这里没有内情?安大侠询之,赵掌门硬是不答!”

白云顿然大悟,但一顿又问:“俞永玉会做出这种有辱师门的事?安大侠过虑了!”

牛长志道:“安大侠只要赵掌门交代俞永玉的去向,但赵掌门就是不答,故此起了冲突!”

“哦,有这等事?施主为何会怀疑他?”

牛长志接道:“因为有人告诉在下,说俞永玉其实就是新近崛起的职业杀手,血梅花‘凌云!’”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白克诚皱眉道:“不会吧?牛副帮主凭何知之?”

牛长志嗫嚅地道:“牛某是听人说的!”

黄山派掌门程于远道:“道听途说岂能当真?”

牛长志忙道:“对在下说及此事者,为人真诚可靠,绝非道听途说者可比,因为凌云行凶时,他曾目睹!”

黄协和接问道;“那人是谁?”

牛长志结结巴巴地道:“在下答应过他,不会泄漏彼之姓名……请……原谅!”

黄协和轻哼了一声,转头观战。安于道与赵远之战越来越激烈,赵远表面上仍然占了优势,但安于道每次反攻,都能造成危险,看来再打下去,安于道取胜之机尚在赵远之上。

程于远低声道:“想不到安大侠犹胜赵掌门前辈!”

话音未落,又见安于道一剑直刺,恰好攻破赵远的剑网,赵远那一剑本是进手式,安于道不守而攻,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使得赵远大惑不解,手上不由慢了一慢!

安于道所求的正是如此,趁对方手上一慢,他双脚不动,上身突然一扭,几乎折成四十五度角,手上长剑趁势一拉,剑锋反削赵远使剑之臂!

赵远长剑在外,无法招架,千钧一发之间,双脚一顿,急运倒飞,不料安于道便将他此道计算上,他退安于道立进,身形又是一变,上身在前,手臂暴长,长剑去势更速!

好个赵远,不愧是崆峒派的掌门,只见他双脚再一顿,倏地拔空而起,而安于道便收势不及连人带剑自他脚底下穿过!

赵远刚松了一口气,说时迟,那时快,安于道左掌在墙上一按,身子倒飞而起,凌空转身折腰,头下脚上,居高临下,长剑抡圆,当作钢刀使用,急砍下去!

这一剑气吞牛斗,仿如长虹贯日,泰山压顶,亦是自始至今,安于最高杀伤力的一招。

赵远身在半空,难以回避,急切间举剑一格,只闻“当”的一声响,赵远急促下堕,而安于道身形又变,双脚扣下,凌空向赵远的后背踹去!

赵远怎料到安于道尚有此一着?况且体内真气已浊,根本不能回避,只好运劲于背,准备硬受一脚。原来安于道长年在刀头下打滚,其抗敌应变之能力和经验,又岂是长期在崆峒山上养尊处优的赵远可比?

眼看安于道双脚即将踢及赵远之后背,猛见一道黄影闪动,白云身子电射,双脚齐出,一袖拂在赵远背上,使的是武当“绵里针”之阴柔劲力,将赵远送前五尺,另一袖则挡在安于道双脚之前!安于道正暗自高兴,忽见白云强出头急切之间收不住脚,双脚踢在白云的袖管上,那袖子虽是软物,但竟有一股暗动传来!他急吸一口气,折腰翻身落地!

“无量寿佛,两位施主可否听贫道一言?”

安于道喘了一口气,不满地道:“安某与道长素无瓜葛,道长为何出手阻拦?”

白云稽首道:“安大侠请息怒,依贫道之见,两位之间必有误会,何不平心静气寻求谅解?既是同道中人,兵戎相见,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安于道吃吃笑道:“道长这句话理该向赵掌门说!赵掌门当众令安某拔剑,安某若不应战,人家尚以为安于道是位贪生怕死之辈!”

赵远道:“安于道你侮辱我师徒,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干休!”

安于道冷冷地道:“安某绝无干休之意,也不怕赵掌门拔剑,除非赵掌门恃着还有徒弟女婿,三个人一齐上,则安某只好落荒而逃!”

这话无异暗示赵掌门单打独斗非其对手,然事实亦是如此,是以赵远不由老脸发热,恼羞成怒地道:“赵某若要倚多为胜,你安大侠早已身首异处!”

安于道又一阵大笑:“幸好身首异处的不是安某!”这又暗示司徒明是被崆峒派所杀,赵远勃然变色,正想发作,却被黄协和及程于远双双拦住。

白云急道:“安大侠,贫道与赵掌门相识三十余载,敢信他不是这种人!”

“安某亦不是非要他认不可,只欲知道俞永玉的去向,奈何他偏偏不说!”

白云干咳一声,问道:“赵掌门,贫道由昨夜至今未见令徒面,未知他如今在何处?”

赵远道:“莫说你们不知道,赵某也正在找他,适才就是出去找寻!”

白云讶然道:“令徒离开,也不告诉赵掌门?”

“那小畜牲住在内院,他不说赵某又怎会知道?就怕他已遭人暗杀了!”赵远目注安于道道:“昨晚不是有人说去茅厕么?”

白云忙道:“慢来慢来,咱们仔细问一下,也许能知令徒去向!嗯!令徒与谁同室而寝?”

“就是昆仑派的周傅书!”

“周施主何去?赵掌门没问过他?”

“问了,他说小徒半夜下床,周傅书醒来问他往何处,小徒答谓去茅厕,但后来却不见他回房,不久内堂便出事了,而事后他亦未曾再见到小徒!”说着周傅书已出,白云和程于远轮番问他,所答与赵远说的一样。

赵远又道:“赵某不敢怀疑安于道,谁料被他反咬一口!”

安于道道:“你不怀疑周傅书,反而怀疑安某,这又是什么道理?”

赵远道:“非赵某夸赞自己的徒弟,周傅书要想在不惊动别人之下杀害小徒,恐怕非再苦练数十载不可!”

周傅书闻言喃喃不说话,心中却满不是滋味。

白克城这时候才开腔:“依白某之见,安大侠不会杀俞永玉,周傅书也不会杀俞永玉,而……”

赵远心情恶劣,未待他说毕,即反稽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白克城自顾自说下去;“但白某却希望令徒之失踪,与司徒明老爷之死无关!”

赵远喝问道:“白克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克城态度不变,道:“白某并非怀疑令徒,只恐他因为见到凶手,而被凶手杀人灭口!”赵远听了此话,心中才稍舒畅。

程于远道:“程某建议大家到听内平心静气推敲一下,须知司徒老爷之死以及俞永玉之失踪,都十分蹊烧!”

当下众人均无异议,一面到中院小厅内讨论,为恐人多嘈杂,程于远只放了二十个人进去,饶得如此已坐满一厅的人。赵远急不及待地道:“首先得证明安于道昨夜是否在茅厕!”

安于道怒道,“安某去了一会儿茅厕也有嫌疑,那么令徒至今不见,又作何解释?”

白云道:“安大侠之为人,在座均知,侠肯仁风,救人无数,又岂会做出这种事?但为了避免外人诸多揣测,以贫道之意,安大侠还是勉为其难,将情况交代一下。”

程于远和黄协和等人亦都赞成,安于道只好道:“昨夜安某练了内功,有点便急,故此去茅厕。哼,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赵远续问:“当时是什么时候?你去了多久?茅厕在那里?”

他一口气提出三个问题,白克城心中暗道:“这赵远怎地如此幼稚,枉他身为一派之尊!”

安于道忍住笑道:“安某是三更去的时间不久,忘带铜壶滴漏,没法说出准确的时间!至于第三个问题,更加不用问,难道安某不在中院茅厕解决,反去外院不成?”未言毕已有好几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远喝道:“有什么好笑的?既然要调查自然得仔细一点!”

安于道道:“赵掌门,安某也有个问题问你,你今早明明去找令徒,为何容柏志又说你是去茅厕?”这次笑声更响。

赵远沉着脸道:“他措词推搪你,与我何干?”

安于道又道:“容柏志是否措词,理该请他来作证才合!”白云忙着人去请容柏志。

褚叔子干咳一声:“老夫最不耐烦等待,安大侠若还有疑问,何不一并发问?”

忽然厅中有人道:“安大侠,在下有一句话要说,未知方便否?”

安于道见发话的人是位青年,遽道:“岂有不方便之理?少侠贵姓大名?”

那青年精神似乎一振,道:“有劳大侠垂胸,在下陆青竹,是江南‘双枪门’的弟子!”

“原来是陆少侠,安某久闲大名矣,请问:”安于道只道他是想质询赵远,是以态度十分轻松。

陆青竹道:“在下昨夜亦上茅厕,而且亦在三更时分,却不见安大侠……”

安大侠大笑反问:“难道陆少侠一直在茅间中一个更次不成?而且是在中院如厕?”

“正是!因为在下昨晚不知为何腹泻,三更时分上厕,便一直蹲在里面,直至听到人声才出来!”

赵远一跳而起,道:“安于道,赵某早就说最值得怀疑的了!”

安于道料不到陆青竹说出那几句话来,再给赵远抢白一番,一时间竟然无话可答,半晌才道:“笑话,安某与司徒明无冤无仇我为何娶杀他?杀人总须有个道理,赵掌门信口开河也得有点凭据!”

“陆青竹的话便是个凭据!还有,你以前一定是杨映红裙下之臣,谁知后来她嫁给司徒明,你怀恨在心,所以这次便杀了他泄恨,这便是你杀人的动机!”

“荒谬!一切都是想当然岂可作准?安某若要杀司徒明,十八年前便动手,岂会等到现在?”

赵远道:“这问题很简单,因为你以前武功不及司徒明,没有必胜把握,故此等到今天!”

安于道脸上变了颜色,正想反驳,又见容柏志走进来,连忙改口道:“容柏志,你为何骗我,说令师去茅厕?”

容柏志转头望一望赵远,见师父不断向自己打眼色,他为人敦厚,结结巴巴地道:“师父……您不准弟子说……这可是您临走时交代下来的呵!”

安于道大笑,高声道:“赵远,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们师徒到底干过什么事,快快从实招来,现在最大的嫌疑犯是你!”

赵远一张脸涨得像只茄子,怒道:“安于道,你莫含血喷人!”

白云急道:“赵掌门息怒,请将实况说出来,一切当可明白!至于赵掌门的为人,贫道深知之,绝不是滥杀无辜者!”

赵远伸手指一指容柏志,道:“赵某这个徒弟,一向脑袋不灵活,而且我也怕俞永玉失踪,会遭人怀疑,更怕他口齿不清,惹人思疑所以故意骗他说去如厕!事情就是这般简单,信不信由你!”

安于道道:“当然不信!”

赵远指着安于道,怒道:“安于道你莫以为赵某怕你,便可胡言乱语!你说,赵某有杀司徒明的道理么?”这句话教安于道答不出话来,白克城一向妒忌安于道,闻言道:“安大侠,为了澄清真相,亦为了保持你的清白,请你再声明一下,到底昨晚你是不是去茅厕,若不是上厕又去那里?”

安于道硬着头皮道:“安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当然是去如厕!”

陆青竹皱着眉头道:“但当时茅厕内除了我之外,并无别人进去……若有人进厕,在下无不知之理!”

安于道冷冷地道:“陆少侠,你再想清楚,到底你是不是一直在里面?须知安某上厕时,亦无别人。”

黄协和道:“黄某查过,中院只有两座茅厕,一在外进,一在内进,两位都上内进那一座么?”

安于道和陆青竹齐声应是,黄协和望了白云一眼,道;“如此黄某亦无话可说了!”

褚叔子道:“那个老要饭去了何处?为何不见?”

赵远道:“莫非他有问题?”

白云忙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不可胡乱揣测,以免冤枉好人!而贫道对伦长老的人格,至为清楚,他绝不会……”

程于远道:“他不是凶手,大家都不是凶手,这本就不奇怪……”

容柏志快道:“那么司徒老爷自杀的么?”

程于远微微一笑,道:“程某的意思是指凶手不是咱们这些贺客当中,是由外面进来的,咱们无端端互相猜疑,恐怕真凶知道更笑破肚皮!”

褚叔子道:“若是外来的凶手,又有什么线索可追查?”

话音刚落,又见关管事走了进来,道:“诸位,由于敞上不幸,故此小姐出阁之期押后,夫人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张扬,故此请诸位离开!”这是逐客令,众人都是一愕。

白云道:“咱们留下来拜祭司徒施主,请管事告诉夫人,说咱们拜祭之后便会离开。”

“夫人说诸位的好意心领了,请诸位立即离开!”

陆青竹大声道:“你们夫人把咱们当作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岂有这般不识大体的女子!”

“老爷早已不是武林中人,夫人更是书香之后,完全与武林说不上边缘……”

牛长志亦驳之道:“既然如此为何又发请帖请咱们?”

“那是老爷的主意,他若健在自然可以回答阁下的问题,可惜……诸位请吧咱们做下人的实在作不得主,敬请原谅!”

白克城冷冷地道:“你们夫人这副态度,咱们也不想留下来,不过有件事阁下请代司徒老爷办的,便是宣布他女婿!”

“对不起,关某不能说!”

白克城沉声道:“说不定凶手就是他!”

关管事挺胸道:“若是他也与诸位无关!”

陆青竹怒道:“那女人真是欺人太甚!”一呼百应,群情中汹涌中关管事不由变了颜色。

白灵忙道:“无量寿佛,府上既然不欢迎咱们,咱们自不会勉强!”白云在武林中的辈份极高,众人听了他这句话,才悻悻然离开。

到司徒府道贺的贺客,虽然离开了司徒府,但大部份仍留在扬州城。安于道、赵远、白克城等人亦不例外。

安于道仍然入住迎宾客栈,他到司徒府便好像变了一个人,待他返回迎宾客栈,情绪方逐渐平复。

安于道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回想这两天在司徒府的经过。杨映红真是患病死的?司徒明又是被谁杀死的?那个邱氏是什么来头?

这三个问题,都不可能在此时此地找到答案,他只知道他并没有杀死司徒明。

那么昨夜他是否去茅厕?想起昨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