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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妙计杀人 偷天换日

西天夕阳红,红得像血水抹在墙上一样,教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九岭山下,郊野小道两旁都是些参天的古树,树枝上夹七缝八地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树藤,树上还盘旋着归巢的宿鸟。

呱呱的鸟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周围的景象,形成一幅苍凉恐怖的图画,何况还有一队吹打的,和一道送殡的人流。

丧乐本就不是好东西,吹打的又无精打采,不时有人吹走了音,与树上的宿鸟叫声,合成一闻刺耳锥心的乐章。乐曲声中,有若断若续,似游魂的饮泣和低哭,抬棺材的汉子都穿着芒鞋,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死者看来生前并非富豪,但肯定与武林沾了关系,因为送葬的有许多是虎背熊腰的练家子!

死者的亲属似不多,哭得最厉害的是位四十不到的妇人,背后跟着高低大小不一的五六,个孩子,料是孝子,最大的孩子约莫十八九岁,最小的才七八岁。

送葬的人群向山坡进发,抬棺材的汉子,脖子都粗了起来,小腿的青筋也突了起来,因为棺材是楠木所造,也许死者是个大胖子,故而显得十分吃力。再走一程,土坡上有个土坑,黄土堆满了四周,棺材放在土坑旁边死者家属,哭得更加伤心,那女的更是哭倒在地。

一个长者在旁苦劝,穿黄袍的法师,摇铃念了一阵咒,便令忤工将棺材放在土坑中,妇人哭声更响,法师说:“送终的到此为止,请各自回家!”

送殡的吊客都十分奇怪,盖通常都要待死者入土之后,方吿一段落,像这情况,绝无仅有。

法师说:“古公万安生前受恶魔缠身,致英年早逝,贫道须先做一场法事,不宜有人在场,除了未亡人之外,余者请退!”古万安今年刚四十出头,英年早逝,知情者无不婉惜,亦都暗觉蹊晓,只是死者家属对其死,只字不提,此刻听了法师的话才恍然大悟,亦再无异议,纷纷向死者家属吿辞。

法师着古万安的子女也离去,未几,荒郊山坡上只剩一男一女和四个忤工,西天的夕阳,逐渐变成暗褐色,就像干了的血迹。

归巢的宿鸟更多了,聒耳的叫声,不绝于耳,把法师的念咒声也掩盖了!

古万安的妻子捧出祭品,四个忤工已开始将棺木放落土坑,法师又念了阵咒,妇人抬起头,只能望到法师的后背。

忤工开始堆土了,一堆黄土新坟造成。法师说:“请夫人节哀顺变,天已黑了,请回吧!”

“多谢道长大恩大德,未亡人感激不尽!”古万安妻李氏边哭边转身往来路走去,法师和忤工亦随后而去。

天边的夕阳早已隐去,天上降下了黑幕,大地一片漆黑。鸟儿已不再啼叫,夜风却渐渐加紧,风吹叶动之声,甚是清晰,反衬出夜之寂静。

风未止,有衣袂声至,一道黑影突然飞近古万安墓旁的一棵大树下,黑衣人向四周看了几眼,双肩不晃,身子毕直拔起,落在树上,像鸟儿一般,栖在枝头上歇息。

时间逐渐流逝,夜风更大,吹得树枝乱颤,坟墓四周好不凄凉,夜风把天上的乌云也吹掉,眉月吐出淡淡的光华来,忽见两个汉子慢慢向这边走来。

那两个汉子看来甚是猥琐,手上各提着一口麻袋,还有一柄锄头,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坟前,四顾无人,突然挥锄力挖!

树上那黑衣突然跃下,“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唱道:“不许动,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汉子吃了一惊,一齐转身回头,其中一个更是被吓得跪在地上,叩头不已:“古……古大侠,咱们只是来看看您……您大人有大量,包涵则个!”

黑衣人喝道:“放什么屁!我是人不是鬼!”若此两人黄昏在此,当能自其声音和认出,他就是那个穿黄袍的法师!另一个汉子道:“你既然不是鬼,在此作何事?”

法师怒道:“我正要问你们,三更半夜来此又为了什么?赶快报上名来,供出谁是幕后主使人!”

跪在地上的那个汉子道:“大爷,您的话教人糊涂了,什么是幕后主使人?”法师长剑一落,指住其喉头,沉声道:“可是合义寨派你们来的?”

“你误会了,咱们只是两个盗墓的小混混……嘿嘿……嘿嘿,幸好如今还未动手,嗯,什么叫做幕后指使人?”法师目光一变,寒声道:“古万安连小康也称不上,即使家里有点钱,也拿出来周济贫寒,他的坟墓也值你们来盗?”

盗墓贼道:“咱们看他这座坟墓,比任何人的都大,所以……”

法师忽然一把将他扯了起来,道:“别再狡辩,你根本不是盗墓的!这种人脸上天生有一层阴气,你两个都没有,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贫道!快说,合义寨徐长河派你们来此,目的何在……”

话未说毕,另一个盗墓贼双臂微抬,一阵“嗤嗤”声响,袖管里飞出两蓬毒针。法师闻声色变,把手上的人移来一挡,惨呼声立起,划破了黑夜之寂静!法师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仍让两根毒针射中肩膀,他脸色大变,抛下手上之尸体,向那人掠去!

那汉子毒针射出之后,早已拔足飞逃,法师身子三起三落,巳追近那汉子,谁知那汉子一回身,双臂再一抬,又射出两蓬毒针。

法师轻喝一声,拔身而起,似飞鸟一般,在空中滑翔,随即如苍鹰搏兔般,向他扑去,一望即知他是武林高手!

那汉子身子倒飞几尺,双臂连扬,似车轮一般,射出三四十件不同的暗器,看得人花撩乱!

法师凌空难以闪避,身子又中了几件暗器,真气一泄,似陨石般直坠落地,扒在地上,爬不上来,一张脸泛满了黑气。

那汉子得意洋洋地道:“你中了祝某的“五更鸡毒什”,迟早去见阎罗王,后来的那事件,纯粹是免费赠送的!”

法师身子一挺,颤声道:“你……你是“八臂鼠”祝……祝君安……”

那汉子哈哈笑道:“白云牛鼻子,算你还有点见识,你们武当派虽然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但我“八臂鼠”可也不是省油灯,你死在某手中,也该瞑目了!”

白云道人头一抬,又垂了下去,身子蜷缩如同一只煮熟了的小虾,祝君安自他身边走过去,忽然白云道人的身子自地上弹起,十指箕张,向祝君安抓去!

祝君安身子似泥鳅一般,滑开几尺,白云道人身子再度落地,不能动弹,四肢却慢慢舒张,祝君安冷笑一声:“牛鼻子想骗老子,岂有这般容易?须知每种毒药均有其特性,中了‘五更鸡’,四肢会伸直,你蜷起身子,又怎瞒得过我?”

祝君安边说边走,来到同伴尸体,见他四肢亦已伸直,摇头道:“老张,祝某是为了救你才下毒手,谁想你这般短命!”说着一脚将老张的身体踢飞,四顾无人,抓起锄头,继续挖起墓来。黄土新堆不久,挖掘容易,未几已被掘平,祝君安趁举袖拭汗时,向四周观望,眉月又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

祝君安喃喃自语:“他奶奶的,他怎地还不来?”

忽然黑暗中冒出四条人影,分四个方向将祝君安包围起来,祝君安十分机警,立即抛下锄头跳开,喝问道:“你门是什么人?”

.那四条汉子正是扛棺材的忤工,其中一个左颊长着一颗大痣,痣上又长了一撮毛的道;“这话咱正想问你?你居然敢来盗墓,胆子好大呀!”

祝君安笑嘻嘻地道:“咱只是贪好玩而已,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一撮毛走前几步,手中单刀一扬,怒道:“你再不招出实情,今日便要你陪葬!”

“是……咱说实话,这墓造得好大,所以咱起了贪意,想讨点便宜!”另一个脸有刀疤的汉子道:“大哥,不必跟他废话,先将他擒下,还怕他不说实话。”四个汉子缩小包围圈,四柄钢刀在黑暗中,泛着寒光。

祝君安忽然跪下,叩头道:“好汉饶命!”话音未落,后衣领突然飞出三枝小矢,疾如闪电,黑暗中瞧不清楚,待刀疤汉发觉,已经闪避不及,胸膛被小矢射中,惨叫声乍起,祝君安已如豹子般跳了起来,双臂连扬,眨眼间射了二三十件暗器!

祝君安的武功虽然不高明,人品也不好,但他的暗器,在武林中极负盛名,包围他的四名大汉,乃结义兄弟,人称“淮河四义”,武功都在祝君安之上,但脑袋并不灵光,老四一个失算,身上中了两镖和一根毒针,惨叫一声,如疯虎般扑上!

祝君安射了暗器之后,身子已向前射出,自刀疤汉身旁掠过,向小道那方奔去,老大和老三如何肯放他?两人拔足苦追,叫道:“今夜不杀你,誓不为人!”

祝君安见他们穷追不舍,心头暗暗叫苦,皆因身上之暗器经已用罄,所幸他武功虽不行,但脚底抹油的功夫却颇为到家,见势危立即飞进树林,淮河四义和白云道长半夜来此,各有目的,谁料到正点子未曾找到,便让祝君安弄得丢命,试想淮河四义之老大李亦宁和老三谭升,如何咽得下这口乌气?亦不管什么江湖警句:穷寇莫追,过林莫入,一头扎了过去。

古万安的墓地重归寂静,他名虽叫万安,但死后却不得安宁,还连累三名好友一名盗墓者陪葬,亦算风光。

“呱__”树上一头宿鸟突然振翅飞起,发出一声凄叫,接着树上飞下一条高大的黑影。

黑影来至墓前,眉月刚又自云层露出面来,洒下灰蒙蒙的光华,只见他全身上下被黑布裹着,只在脸上部位开了五个小洞,,让五官发挥作用!黑衣怪客在墓地四周走了一匝,见黄土之中斜斜伸出一条竹管来,那竹管直没入草丛中,黑衣怪客经轻怪笑,抓起竹管,微微用力拔之,不料居然拉不起来,他改变主意,重新放下竹管,忽然对着黄土撒了一泡尿,再用湿了的黄土塞进竹管,将管口牢牢封住!

眉月重新隐在鸟云之后,大地重归黑暗,李亦宁和谭升仍未回来,黑衣怪客则伏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之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不时见到石后那对闪亮的眼睛,周围却没有一丝动静,偶尔一阵夜风吹来,扬飞黄沙,平添几诡异!时间逐渐流逝,看看巳近四更天,忽然墓地土坑上的黄土,慢慢向上拱起,怪哉,莫非古万安死而复生?

黑衣怪客蹑手蹑脚,自石后走出来,手上多了一对弩弓,这是双发的,只要他双手一按掣,四支短矢便应声而出,这种弩矢的速度和力都非寻常的弓箭和袖箭能比的!

黄土“沙”地一声喷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但并没有鬼怪自内出来,黑衣怪客踏前几步,脚步比猫还轻。

黄土洞穴,慢慢探出一颗脑袋来,向四周转动着,口中发出人语:“道长,道长!”

荒野之中,无人应他,白云道长的幽魂,早在黄泉路上等他。洞穴内的人身子倏地升高,就在此刻,黑衣怪客手上的弩矢已经发射!

这人正是古万安,他双眼在墓穴内时间已久,甚至连身体的器官亦有点迟钝,刚才他虽然转头四望,但根本没有发现有位拘魂使者已候着他!是以四支短矢,全部射进其体内,直没至羽,他甚至连吭也没吭一声便断了气!这一次古万安才真正死亡!他诈死是为了逃避死神,谁知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黑衣怪客好整以暇走前,以小刀割下其首级,将之盛在一个装满石灰的木盒里,再将古万安的尸体塞进洞穴,然后堆上黄土。

一切都像刚才那样,好像什么事也未发生过,就连黑衣怪客也像来时那样,倏来倏去,不知所终!

阳光洒在大地上,也带来了两个人:李亦宁和谭升!只要看他俩的神情便知道,是否追到祝君安!

两人来至墓地看了几眼,见没有异样,松了一口气,在地上坐下。谭升道:“老大,白云道长的死状与老四一样,看来也是那厮干的好事!可惜让他逃脱了!”

李亦宁纵目四望,道:“愚兄如今心中最怕的是古兄,他……昨夜咱们不在场,未知那厮来了没有?”

“风闻杀手‘变幻煞星’神出鬼没,易容术更加妙绝人寰,莫非那厮便是他所扮的?”

李亦宁摇头道:“看来不是,白云道长说过,“变幻煞星”容山河身材高大,而那厮身材矮小,容山河易容术虽高,但未必有移天换日之能,何况江湖上人人均说此人手段虽然厉害,但武功并不高,料不缩骨术等深奥的绝技!”

谭升心头一跳,道:“莫非他昨夜没来?”

李亦宁道:“这有何奇怪?此人狡计百出'说不定今晚或明晚才来!”

谭升叹息道:“如此老二和老四便死得寃枉了!”他见李亦宁眉头深锁,不由讶然道:“大哥,你还有什么事烦恼?”

“昨晚那厮,发射暗器如斯了得,决非无名小卒,他又怎会来盗墓?何况他好像故意引开咱们!”

话非说毕,谭升已跳了起来,在四周走了一匝,忽然他蹲下身抓起竹管,目光一及,,叫道:“大哥,竹管被人用泥封住!”

李亦宁大叫一声,抓起锄头用力急挖,忽然他抛下锄头,大叫一声:“咱们中计了,容山河已来过了!想不到古大侠诈死便成真死,咱们如何向他遗属交代?”

天刚蒙蒙亮,祝君安来至一块岩石前,抬头四处瞻望,喃喃地道:“他奶奶的,他会不会骗我?哼哼!他要我去挖古万安的坟墓,有何作用?为何白云牛鼻子和淮河四义都在那里?”他心中怀着无数个谜团,在周围不断地踱着步,又不时抬头瞻望。

四周寂静,人兽绝迹,祝君安越想越惊,心中嘀咕不已!那厮为何要迫老子替他办事?他跟古万安有仇?忽然小道上走来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樵夫来,祝君安立即紧张起来,若他身上有暗器,此刻必已先抓定一把。

那樵夫毕直向他走去,祝君安喝道:“你是谁?”

樵夫傻乎乎地道:“俺叫赵九,是山下青松村的樵夫,刚才有个全身被黑布缠住的人着俺替他送信,说收信人会给俺酬劳!您贵姓大名?”

祝君安道:“在下姓祝名君安,信可是给我的?”

“对啦,他正是要俺把信交给你!”樵夫将信交给祝君安,祝君安抛了一吊钱给樵夫,打发他上路,忙不迭撕开信封缄口,他倒时里面的东西,没有他想要的解药,只有一张短笺,祝君安连忙展阅之:祝兄如握,多谢兄台鼎力相助,使小弟能顺利杀死了古万安。至于上次兄台酒中抛下之药丸,并非什么慢性毒药,乃名闻天下之赵大夫秘制之补药,据云凡人服后能固肾壮阳,补中益气,只须服三颗,就连夜尿频数之恶疾,亦能根治,兄台虽无此疾,然有益无害,兄台当无须亟欲找解药。兄台仗义帮助,小弟感.激不尽,仍恐吾兄惊慌,特随函附上一张银票,赔偿兄台压惊之资!专函致谢,祇请台安。

弟容山河顿首百拜,即日

祝君安看了,颇有哭笑不得之感,他素以机智狡猾,闻名江湖,想不到今日却让容山河玩弄于股掌之间,惊怒之下,忍不住呼道:“好一个容山河,日后你别让老子遇上,否则教你吃老子几枚五更鸡毒针!”

祝君安将信撕得粉碎,望天一抛,纸屑似蝴蝶般在半空盘旋,他人已如小鹿般,向小路驰去!

石后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自称赵九的樵夫,只听他低声冷笑道;“凭你也想动我一根毛发,老子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尙敢夸口!”言毕又缩在石头后面。

不错,这人便是以狡猾驰名江湖的杀手“变幻煞星”容山河!

武林有史以来,出现过的杀手,不计其数,但像他这样令人头痛的,则从未有之!

容山河武功绝不可怕,可是他狡计百出,加上神乎其技的易容术,便人防不胜防,也使他从未失过手,甚至绝大多数死在他手中的人,连他的真脸目也未见过!

祝君安虽也机智,但比起他来,真有点小巫见大巫之感!单看他杀古万安的手法,便教人叹为观止!

容山河自大石后走出来,却巳是另一副模样,一个皮肤白晰的游历秀才,年约二十,生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真不能想象,刚才那个赵九与他有一丝关连!

容山河向来路走去,走了半里,撮啸一喝,林中忽然走出一头毛驴来,驴背尙挂着两只装书的布囊,他跳上驴背,毛驴便慢慢走出九岭山。

容山河一人一驴,走进汉水之畔的长寿店,这里只是一个小集,往来的客旅不多,因此他一入集,便惹来不少奇异的目光,容山河直趋汉畔客栈。

小二忙着替他拿行囊拉毛驴,容山河进店朝掌柜道:“有上房么?”掌柜道:“还有一间,客官要住多少天?”

“七七四十九天,一天不少,一天不多!”

那长着山羊胡子的掌柜目光倏地一亮,道:“欢迎之至,不过客官预先付账!”

“我要五间上房!”

“客官还有朋友?”

“没有,我喜欢四周没有人骚扰,一口气租下来的!钱照付!”

“可惜小店的上房一共才三间,而且现在只剩一间空着!”

“那就暂且勉强凑合一下吧!快着人带路!”

掌柜道:“客官还是先付账吧!”

容山河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房租,就随我到房内拿吧!”掌柜吩咐小二看店,亲自引容山河到最后一间大房,容山河看了一下,道:“可惜这床不是新床!”

“小店有新床,不过是留给皇上住的!”

“皇上是天子?”

掌柜道:“是天神之子!”

“我要见他!”

“凡人见不得!”

“我是天上的煞星,你告诉他,他一定肯见我!”

掌柜看了他一眼,道:“客官且休息一下,待老朽去请他,看看他肯不肯来!”

掌柜去后,容山河立即忙碌起来,在桌下放了一枝竹管,再缚了一根鱼丝,拴在桌脚上,接着又在门顶和席下安置了一件东西,他武功不行,自然须处处小心,事事提防。

过了一阵,房门敲响,容山河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以背进来,迅速将门关上,双手在脸上一弄,再转过身来,只见来人脸上戴着一个青铜制的面具,看来有几分天神的味道。

“请坐!”容山河首先在桌后坐下,天神之子犹疑了一下,终于在他对面坐下。容山河自行囊中取出一只木盒,放在桌上,轻轻推前,“幸不辱命!”

天神之子乃一个专门做杀人生意的人,要找人杀人的固然会找他,要使钱替人杀人的,亦会找他!当下他打开木盒盖子,看了一眼,立即又将盖子合上,道:“果然是古万安的首级,听说他跟武当白云道长是亲戚,你怎能下得手?”

“先付钱,在下杀人并无义务将杀人之过程吿诉你!”

“你我已交易了五六宗生意,至今尙不信任我?”

容山河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吿诉你是人情,不吿诉你是道理!”

天神之子冷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道:“你看清楚,是五千两的!”他等容山河收了银票,再道:“以前我可曾问过你?”

容山河目光倏地一亮,道:“有一宗大生意,你尚未决定是否交给我。”

“不错,你很聪明,所以不必多费唇舌,说不说随你!”

容山河道:“我到九岭山下,发现白云和淮河四义一直在其身旁,即使我下得了手,也怕逃不脱,因此行险着,写了一封信给古万安,说一个月之内要杀他,他起初当然不信,于是我先向他家内的小鸡小鸭下手,又缚去了其老仆,然后写第二封信给他,叫他自杀,否则先杀其一家老少!”

天神之子道:“目的何在?”

“我要他们寸步不离,反正你给我的期限是三个月,我还可以等!其实我是极希望他诈死来瞒我的……”

“为什么?”

容山河摇摇手,示意他不可再打岔。“古万安果然诈死,他把老婆儿子也瞒过了,一家大小哭得甚是凄凉,白云和淮河四义一直留在家中,我便知道他是诈死!”

“起初只是他想打发我,不料很快我便知道他是另有目的的!因为真死不可能停棺这般久的!他诈死当然是为了引我上钓,再连手杀了我!”

“我悄悄到别处买了许多暗器,却让我在无意中遇到祝君安……”天神之子道:“是“八臂鼠”祝君安?后来又如何?”

“我在酒家遇到他,斯时他正在牛饮,我灵机一触,顺便取了一颗药丸,抛在其酒中,让他喝时觉得有东西进喉,又吐不出来,然后不动声息尾随他到栈,到半夜才去敲他的门,吿诉他在酒中下了慢性毒药……”

天神之子又插腔道:“他自己擅使毒针,对毒药必有一定认识,怎肯信你?”

容山河经笑一声,道:“他只是擅使毒针,对毒药有所涉猎,但绝非使毒的行家,但凡这种对事物一知半解的人,最容易受骗,我只须吓唬他几句,他便疑心生暗鬼,最后必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受我指使了!”

天神之子听得兴致勃勅,道:“快挑重要的说!”

“我要他到古万安居住的古家村附近听我之命令,解决了他,我便先他一步到古家村,又写了一封信给古万安,拆穿其诈死之狡计,迫他们赶快安葬!

“果然过了两天,他们便扛着棺材出殡了,我一看棺材的重量和大小,便知道古万安躺在棺材里面,也知道他们要引我去挖墓査真相,所以着祝君安去挖墓,谁知祝君安还找了个真正的盗墓者,将白云道长他们引开,好下手……”

他一口气将杀人之经过说了出来,天神之子长叹一声:“变幻煞星果然名不虚传!古万安、白云道长和淮河四义受人摆布,不足为奇,盖君子可欺其方,难得的是你连祝君安也玩弄于股掌之间!”

容山河道:“我要说的话已说完了,轮到你说正事了!”

“我决定让你去做一宗价值五十万两黄金的大买卖。”

容山河问道:“杀谁要花五十万两银子?”

天神之子声音虽低,但字字清晰:“翁吉祥!”

容山河脸色再变,涩声问道:“天翁门之主翁吉祥?”

“不错,正是他,你害怕么?不过你现在不接也不行,因为你已知道秘密!”天神之子手臂一抬,袖管中突然射出一条细长之极,不知名的蛇儿!

蛇儿行动极快,一下子便缠住了容山河的脖子,蛇头微昂,对正容山河的喉头!

容山河强作镇定,垂首暗中揑住鱼丝,轻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迫我就范?五十万两银子的生意,谁不愿意做?何须迫我赚大钱!”

天神之子目光凌厉,厉声道:“我吿诉你,这宗生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你有了这笔钱,再加上以前的积蓄,做了这宗生意,以后便不必再杀人了!”

容山河镇定地问道:“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错,天翁门这几年的地位越来越稳固,颇有问鼎武林之势,翁吉祥周围都是些武功高强的死士,你有什么办法杀得了他?”

容山河一挺胸,冷笑一声:“假如你认为我完全没有办法,又何须迫在下杀他?你若是将他交给在下,便不必过问,在下自有办法,你该知道在下杀人向来用脑,不是用武!”

天神之子撮唇轻啸,那蛇儿又“飕”的一声飞回其袖中。“若果失手,不但你不能在杀手行中混,而且生命亦有危险!”

容山河冷冷地道:“在下如今亦有生命危险!”一顿反问:“可有限期?”

“当然有,两个月!”

容山河断然道:“不行!在下要求一年,若是两个月,我宁愿让你的蛇儿咬毙,也好过砸烂自己的招牌!”

“此乃雇主之要求,某只是代为转达而已,他是否肯延期,还须请示过他!你还有什么要求?”

“杀翁吉祥非比寻常,说不定届时须用钱收买其手下,因此雇主须先付一半订金,放心,你还是照旧收取三成!”

天神之子长身道:“你且在此住几天,三日之内必有回音!你最好不要出去跑!”

容山河笑道:“在下一切用不着阁下担心,既然如此,饮食也请你代为安排!先叫人送盆澡水来,在下须轻松一下!”

天神之子安排甚为周到不但澡氷是热的,而且还有个美丽善解人意的女人替他擦背揑骨。容山河知道此刻他安全得很,因此放心享用。酒菜十分精美可口,这都是免费的,容山河乐得受用,何况有美在抱!

那女人叫虹虹,容山河也闹不清楚是红红,还是洪红,还是洪虹,只管叫她虹虹,因为在床上时,她腰软如蛇,拱起如同一道彩虹,虹就比红贴切了。

虹虹在他房内三天,容山河也就三天不踏出房门一步,第四天一醒来,伊人不见了,容山河若有所失,强打精神,又暗中作了一番布置,果然吃过早点,天神之子又来了。

“雇主只肯多宽四个月,由今日起计,至明春正月初十日为止,在此期间,翁吉祥必须死!逾期死的是你!”容山河精神焕发地道:“放心,死的是他,而且他多数过不了今年,只怕去杀了他之后,你没把握取得余款,若有此情况,你有何打算?”

天神之子眼神一变,道:“不可能有此情况发生!即使有,只要你带来翁吉祥的首级,某自然给你二十万余数!”他自怀内掏出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交给容山河。“这是订金,你先收下,其他的话,料你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说!”

容山河收了银票,道:“请你替我备一匹马,午后在下便起程!”天神之子唔了一声,将门关上,容山河这时候才敢露出兴奋的表情,这当真是宗大买卖,实收四十万两的一宗买卖,对他来说,这是第一遭!

容山河出道时,曾经发誓要赚够五十万两,可是做过几宗生意之后,便觉得五十万两,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钱,不够他日后花用,因此将目标增加至一百万声,可是当他有了一百万两银子时,仔细算过,又觉得买了田地房舍,娶了老婆,所余不多,是以又将目标提高一倍。

二百万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做成这宗生意,已足凑此数,容山河亦定收手,享享清福,二百万两白银实在不是小数目,一担大米才七钱白银,二百万两可以买多少斤大米,他讨再多的老婆,生再多的儿子也吃不完!

襄阳是座古城,也有最古老的行业,青楼妓院,尽管襄阳旅客不多,但此地还有大小妓院七八家。

容山河以商贾的身份到襄阳,他投了店,天色已向晚,遂更衣去小红院。小红院在那七八家妓院中,虽不是最下等的,也跟上等沾不到点关系。

容山河囊中多金,再贵的妓女他也嫖得起,想不到他“自奉甚俭”,竟来这种地方。

龟奴哈腰问道:“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要白牡丹。”

龟奴脸色微变,道:“对不起,白牡丹已经从良啦,你挑别的吧!”

“那就叫黑牡丹吧!”

龟奴又道:“小店从来没有一个叫黑牡丹的姑娘!”

“就改叫富贵花吧!”

龟奴脸色再一变,低声道:“富贵花也分颜色,您……”

“要大富贵!”

龟奴舒了一口气,道;“请公子随小的进来!”他一直把容山河引到内堂,厅里有个丫环在打扫,龟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丫环去后,龟奴再引容山河到客房。“请公子稍候!嗯,您喝点什么?”

容山河递了一块碎银与他。“来到这种地方,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喝茶的好!”

龟奴轻声道:“您请坐坐。”他出去了一会儿,便沏了一壶上好的茶来,道:“这是武夷岩茶,刚到的!”

茶确是好茶,而且烹茶的工夫还不赖,容山河喝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近来大富贵生意可好?”

龟奴哈腰道:“对不起,这个小的可不敢说,您请原谅!”

容山河满意地点点头,又斟了一杯茶呷了。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龟奴道:“来了!”随即出去,门帘一掀,带来了一阵浓浓的香气,教人有点透不过气来,容山河抬头一望,进来的是个打扮妖冶风骚的徐娘,知道乃自己要找之人,立即欠欠身,坐得端正。

大富贵只是这女人在某种情况下之代号,她表面上开了三间妓院,其实赚得最多的是贩卖有关武林的一切消息,一般人都称她为品姨。因为她年轻时,在青楼里叫一品花。

当下品姨在容山河对面坐下,盘起双腿,瞇着眼望了容山河几眼,道:“小兄弟面生得紧,不知怎会找到贱妾?”其实容山河来此已有五次,只是他每次来,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故此品姨认不出来。“品姨,在下并无恶意,你又何必问这些事?”

品姨走过去替他斟了一杯茶,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道:“好,那么咱们言归正传,你来向我买什么?”

“有关翁吉祥的一切!你照你所知尽倾出来,在下决不让你吃亏!”品姨问道:“包括他的私事?他的亲属?”

“也包括他的敌人!”

容山河离开客房,品姨亲自送他出房,临别道:“多谢您的酬金,瞧在您出手阔绰,贱妾便免费送你一个消息!华三川有个亲戚叫老周,就在本城凌记大押当伙计,你可以去问问他,这人赌钱赌得很凶,你不要去凌记,去富贵赌坊找他,这时候他必在那里!”

容山河道:“老周既是华三川的亲戚,他未必肯说!”

“他一定肯说,因为他本在长虹帮,因为偷了帮内的钱去赌,故此被华三川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容山河抱拳道:“多谢品姨,后会有期!”

襄阳城只有三间赌坊,富贵赌坊是最大的,生意亦是最好的。这时候,赌客已渐少,空出几张桌来,容山河走了进去。到那几张桌有人的地方走了一匝,凭他的直觉,认定一个脸色青白,手指修长,眉目透着精灵,但满头大汗的瘦长中年汉,必就是品姨所说的老周。这一桌是牌九,容山河走过去,老周坐在庄家对门,他押了二十两,分前后两注。容山河放下五十两,押在前面,还将老周后面那注的十两推前。老周回头怒目以对,容山河笑笑。

“输了算我的,赢了是你的!”

天下间那有这种便宜事?老周回心一想,觉得可以忍受,便不再反对。四张牌拿来了,容山河道:“就由你主意!”

老周掀起一看,斧头搭板槐,后面是一对地,变无可变,他心中十五十六,谁知庄家掀牌,前四后六,老周赢了。这陌生人无端替他多赢十两,他绽开笑容问道;“这一手如何下?”

“把赢来的都押下去,分前后两注!”

说来真玄,这一手前面是天九,后面又是宝子,两注都赢了。老周一张脸胀得通红,双手乱搓,道:“全押下去吧!”谁知容山河把赢来的钱都收回来,只押五两,老周一看,心中嘀咕:“这人也许是财神爷,好歹再跟他一下!”当下也只押了五两。拿牌来一看,心中乐开了,拿了一副蹩十配六点,除非庄家运气霉到底,否则必输无疑!庄家掀牌,来个通吃。

容山河再押一把五两的,然后又把赢来的全押下去”老周依样葫芦,最后那一手又让他赢了。自容山河出现之后,老周已赢了一百两,他兴奋得眼皮直跳,道:“老兄,真有您的,以后如何下注,俺都信你的!”

容山河笑道:“得些好意须回手!每天嬴一百两,一年下来,也真够瞧的!在下只是碰运气而已,根本是门外汉,说起来,也是仗您的威势,就让在下作个小东如何?”

老周拍拍胸膛,道:“好,俺请你去宵夜!”

“你我一见如故,谁请都无所谓!”两人携手离开富贵赌坊,就像是多年的老友般,富贵赌坊本钱足够,生意又好,输了三几百钱,也不放在心上,任由他俩离开。

经经***

老周带容山河到千秋小馆喝酒,老周连灌三杯,方哈哈笑道:“对不起,俺乐昏了头脑,至今尚未请教大名!”

“敝姓何,单名一个易字,老兄贵姓?”

“俺叫周济,嘿嘿,俺老子替俺起错了名,周济周济,老是把钱周济给赌场老板,真他奶奶的晦气!不过俺不死心,终有一日,教我把整间赌场赢回来!”

容山河伸出拇指续道:“周兄果然有志气!来小弟敬你一杯!”两人吃六七个小菜,唱了三四壶酒,周济已有六七分醉。容山河扶着他道:“周兄醉了,咱们走吧!”

周济双眼一瞪,道:“谁说俺醉?再来十壶,俺也无动于衷!”

“好极了,周兄既然未醉,何妨到小弟客居处,作秉烛夜谈,只恐天未亮,只恐天未亮,周兄巳人事不省!”

“放屁,三天三夜也休叫俺合上双眼!”

容山河心中暗笑,扶着他到客栈,他着小二沏了一壶茶,趁老周未清醒,问了许多长虹帮的人事,周济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容山河将他每句话都记住,他稍停不问,周济便歪倒在床上,打着呼噜,容山河躺在他身边,吹熄了灯,双眼在黑喑中闪闪发亮。

周济提供的线索,对他来说实在太有用了!

当前武林中除了七大门派尙保持一定地位之外,天下武林只剩下一帮一门一寨在角逐。长虹帮、天翁门和合义寨,各据一方,论实力,长虹帮最完整,合义寨最差,但天翁门和合义寨之间有协议,在危急时,互相支持,故此长虹帮亦不能独霸,而天翁门和合义寨虽然有协议,但也有矛盾,是以亦不能团结起来,消灭长虹帮,这三个势力已斗了七八年,情况毫无改变。

翁吉祥之天翁门最早崛起武林,但年事已老,魄力不如前,合义寨才崛起七八年,根基较浅;长虹帮帮主华三川今年才四十岁,十八岁闯荡江湖,二十三岁创立长虹帮,只因他对手下格外照顾,因此有一大批肯为他牺牲一切,又肯将自己的一切卖给长虹帮的武林高手,是故势力最强!

要杀翁吉祥比要杀华三川困难得多,因为翁吉祥老谋深算,而且一个人年纪一大,便小心谨慎起来,也怕死亡之神突然降临,夺去宝贵的生命,故此,身旁的侍卫特别多,侍卫工夫做足,甚难下手。

容山河一早已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杀死翁吉祥,最好的办法便是借刀杀人!

天下武林,能够杀死翁吉祥的应该有四五名之多,但最想杀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华三川,所以容山河决定假华三川的手取翁吉祥之命!周济对容山河提供的资料极为有用,再加上品姨提供的,已可以制造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来!

七月底,天气热得地上的石头也发烫,容山河却在此时到达江夏!长虹帮设在大洪山下,南面以湖泊为屏障,北靠大山,西临汉水,真乃个好地方,但华三川最宠爱的小星紫昭,却住在江夏。

还有一个人住在江夏城,他便是天翁门的外三堂堂主冼铁夫!冼铁夫跟随翁吉祥已有多年,他担任外三堂之一的铁马堂堂主,亦已有多年。此人作战十分骁勇,但有个缺点:好色!

冼铁夫家有高龄母亲,因此留下妻子在家伺候,不幸他妻子最近染急病死了,冼铁夫带了两名亲信回家办理丧事。

容山河到江夏时,冼铁夫已办好了妻子的丧事,因老母伤心儿媳早逝,故多留几天在家安慰老母。冼铁夫既然有寡人之疾,日久之后,自然呆不住,所以容山河立即利用这个机会,找到冼铁夫儿时的好友:商酬仁。

商酬仁的武功不行,因此当年并没有随冼铁夫加入天翁门。但冼铁夫对这位儿伴还是挺照顾的。商酬仁无所事事,少不免沉缅嫖赌,欠下了一庇股的债,容山河不是直接找他的,而是通过商酬仁的一位债主:庄老板。

庄老板把商酬仁找来,问道:“小商,你欠的债已经过期许多天了,到底还不还?”

商酬仁因有冼铁夫撑腰,这几天说话西声音也粗了。“庄老板,再宽容几天吧!”

庄老板沉下脸来,问道:“我正要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还?欠债还钱,乃天公地道的事,别的债主,都是你欠他们的赌债,但我可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借与你的,莫以为有冼铁夫便可以不还债!你不是夸口说过他待你如手足么?叫他替你清还吧!”

商酬仁苦着脸道:“这个……冼大哥刚有断弦之痛,在下又怎敢开口……”

“你不开口难道他会知道你欠我的债?”庄老板嘿嘿笑道;“须知他一离开江夏,债主盈门,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

商酬仁脸色青白,颤声道:“庄老板,你千万要救救小的……小的家里还有父母在堂……”

庄老板喝道:“没有人救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决,想个办法教他拿钱出来!”

商酬仁忙问:“老板有什么办法?”

“一个男人死了老婆,他那话儿不会因此而烂掉,他会不找女人么?我记得他以前来江夏,家有娇妻,还经常往花街柳巷钻……”

商酬仁道;“这几年他早玩厌了那种风尘女子!”

“有一个小寡妇,住在城外,正需要一笔钱,肯陪男人睡觉,她是好人家的女儿,说不定冼铁夫事后合意,还可以续弦!嘿嘿,那小寡妇又娇又俏又风,包冼铁夫满意,他一满意,你不是可以开腔了么?”

商酬仁心中有点动,问道:“小寡妇要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实乃小数目!”

“她是谁家寡妇?”

“外地来的,寄居亲戚家,说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都是些废话,出门只靠一件东西:银子!你懂得么?”

商酬仁想了一下,毅然道:“好极了,就这样办!”

庄老板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但我先说清楚,你不可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候,人家到底是正经女子,再说这件事我一丝儿好处都没有……”

商酬仁道:“事成之后,我多付你二十两银子!”

冼铁夫一听有这种女人,心头大喜,道:“他奶奶的,三百两银子睡三晚,贵了一点吧!”

“不贵不贵,只是您试过之后,包大哥你满意!”

冼铁夫道:“好,你来带路!”

商酬仁道:“大哥,她要先收银子……”冼铁夫不虞有诈,付了三百两银子给他。商酬仁把二百两银子还给庄老板,回头带冼铁夫出城去找小寡妇。

到了庄老板所说的地点,商酬仁先进去,有个长得标致伶俐的小丫环在内,商酬仁低声道:“俺是庄老板介绍来的。”

小丫环把手一伸,问道:“钱呢?”

“人呢?”

小丫环掀起一角布帘,只见床上坐着一名女子,双颊似火,娇艳欲滴,商酬仁暗道:“庄老板果然没有骗我。”当下交了五十两银子给小丫环,然后出去,道:“大哥,你可以进去了,里面只有那女子和一个小丫环,小弟在外面等你,你慢慢享用吧!”

“皇帝不差饿兵,道两锭银子你拿去吧,明天再来。”

商酬仁假意推辞一下,收下银子便兴高采烈地走了。冼铁夫推门进内,小丫环道:“主母在房内,请进去!”

冼铁夫巳蹩了好几天,恨不得立即进房去,拿了一锭银子打发她走。“去买点东西来,今晚吃!”他推门进内,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妇,辗转反侧,眼波含春,双颊似火,不由忖道:“咦,这娘儿似乎吃过春药,妙极!也许她害羞哩!”

冼铁夫见满床春色,立即替自己宽衣,床上那少妇一见到他,跳下床,四肢像蛇儿一般紧紧缠住他,口中发出呓语。冼铁夫摇头道:“小骚蹄子,你等得不耐烦了吧!”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身子立即压下去。

霎时间,房内喘息声,此起彼落,床上的人儿心眼中只有欲念,天塌下来也不知道!

天不会塌下来,但死亡之神已临降,房外走进一个男人来,手上提着一只喷管,忽然“嗤嗤”一阵声响,几根毒针喷出,全打在冼铁夫的后背上!

冼铁夫“呀”地叫了一声,刚转过头来,身子已歪下来,但少妇忙紧紧地搂住他。

进房的那个男人正是容山河,他把一方手帕放在少妇脸上,那少妇登时晕厥,他再将冼铁夫拉到外面,取出一面镜子,仔细在自己脸上修改起来。他本已扮成冼铁夫的样子,再经修补,简直可以乱真!

容山河把冼铁夫的尸体拉到树林里,先用药在他尸体上涂了一遍,那里早已掘了个深坑,他将冼铁夫的尸体用草蓆卷住,抛下土坑,掩上泥土,再把一堆带土的野草铺在上面,除非仔细观察,否则看不出一丝异样。

弄好这一切,容山河才回去,他脱光衣服,拿开少妇脸上的迷魂帕,代冼铁夫而为。

过了一阵,少妇醒来,春药未散,反应十分热烈,良久才归于平静,房内喘息声中,夹杂着饮泣声。容山河喝道:“咄,你哭什么?刚才还把咱缠得透不过气来!”

少妇哭道:“你……可知贱妾是谁么?”

“你是长虹帮华三川的爱妾,嘿嘿,你我有同乡之谊,如今又有香火缘,好得很哪!嗯,老子刚死了妻子,你若有意思的话,大可以改嫁给我!”

这少妇原来就是紫昭,当下她怒道:“你速速将我送回家,要不我夫君必将你杀死!”

容山河大笑:“别人怕华三川,老子才不怕!他是个人物,老子也不是小脚色,吿诉你!我是天翁门的铁马堂堂主冼铁夫!”

“三川一定会杀死你的!”

“反正他要杀老子,老子乐得多乐几次,你看我比他如何?”

紫昭啐了他一口,骂道:“没廉耻的东西,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容山河哈哈笑道:“你莫忘记刚才是你拉我上床的!”说着又毛手毛脚起来,紫昭羞愧不过,伸出舌头来,用力一咬,幸好容山河手快,紧紧揑住其牙关,道:“你死了,华三川岂知道是老子得到你的?”

这句话十分有效,紫昭登时止了自杀之念,任由他轻薄,只是不断地哭泣着。容山河在她身边躺下,道:“好啦别哭啦,我也是爱你不过,才将你弄来的!俺也不勉强你,咱们说些知心话吧,说不定老子一高兴,便送你回去!”

次日下午商酬仁又找冼铁夫,迎接他的,当然是容山河。“小商,瞧你这副熊相,九成又输光了,你运气不好,就少赌一点吧!”

商酬仁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大哥,小弟不敢瞒你,咱欠了一家一大笔债,所以……您是否……”

“你我虽然是兄弟,但我那来的这许多钱给你输?以后就别赌了吧!”容山河抛了一锭银子给他,道:“没饭吃,可以商量,还债的事,你自己解决,假如你赢了钱,你会分给我么?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凡事都有个准则,不能做得太过份!”

商酬仁自讨没趣,怏怏地吿辞,谁知他刚走了不远,便被一群赌场打手围住,活生生打死了,尸体被埋了起来,这当然也是容山河的计划,他一向是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

到第三天,容山河自信巳自紫昭口中査到不少资料,便道:“你再考虑一下,俺的确有意讨你为继室!”

紫昭道:“你别做梦,三川绝不会放过你!”

容山河冷呼一声:“既然如此,老子须得再玩一次,你如果有心报仇的,便等华三川到你家里后才自杀!”他不由分脱,霸王硬上弓,又将她污了。

容山河离开小舍,掘出冼铁夫的尸体,装在布囊里,策马急驰七八里路,将尸体弃在一座树林里,再在林内弄了些手脚,造成混战的迹象,然后化装成商酬仁返回冼纤夫家。

冼铁夫带来的两个亲信,一个叫李进,一个叫卢利东,因冼铁夫失踪了几天,正在焦急,见到商酬仁,便忙将他拉住,问道:“商大哥,咱们堂主失踪了,你一定知道他去何处!”

容山河气喘吁吁地道:“你俩快来,昨夜冼大哥遇到长虹帮的人,被他们围住,后来他突围!咱与他分散了,到今天咱才敢来……什么?他还未回来?快去找他!”

李进和卢利东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跟着他后面出城。容山河边走边编了个故事,说得天花乱坠,听得李进和卢利东大急。

容山河先带他们至商酬仁被杀之处,道:“瞧,咱们昨夜便是在这里被陆盛围上的,后来咱们分头突围,咱走东,冼大哥走西……呶,他是由那边跑去的!”

卢利东道:“还不快去看看!”当下容山河故意带他们在附近乱兜,直至日落之后,才带他们进树林。

“哎唷,地上躺着一个人,快过去看看!”

李进走前,晃亮火折子一照,惊呼道:“果然是堂主!”

卢利东道:“堂主是中毒针而死的!”

李进咬牙道:“一定是陆盛干的,他素来擅使毒器,长虹帮,咱们天翁门跟你没了!”

容山河道:“也许敌人还在附近,咱们分开搜一搜,看看情形再说!”言毕首先向内走过去,卢利东亦向东行,李进犹疑了一下,亦向西走过去。刚走了十来丈,忽然后背一阵疼痛,接着一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麻痺感袭上心头,迅即扩展全身,随之眼前一黑,毒毙倒地,连声音也没吭过一声!

容山河自树后走出来,在尸体上洒了些化骨散,再回头到原处,也在冼铁夫尸上洒了化骨散,然后毕直向前,突然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

卢利东听见叫声,毛骨悚然,忙回原处,见冼铁夫的尸体已开始腐烂,心头更惊,忍不住低声唤道“李进李进!”

李进当然不能回答他,卢利东向西走过去,一忽便踢到一件事物,低头一望,火光下看得分明,倒在地上的正是李进!

他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跌跌撞撞跑出树林,也不管商酬仁了,忙不迭跑回天翁门报吿。

卢利东一离开树林,容山河也离开,他必须再去杀一个人,陆盛!

陆盛是长虹帮的堂主,为了防患东面的天翁门,因此,华三川着他驻守黄梅镇分舵。黄梅镇离江夏五百里,他每三个月必须回总堂汇报工作和情况,这个月又是回总堂之时候,他在初一起程,今日已是初二,计算行程,明天应该到达这附近。

容山河自周济口中了解到陆盛的为人,此人狡猾,擅使毒针,武功并不可怕,但人却极可怕!

不过此人善于吹捧拍马,却是个缺点,容山河知道他每次去大洪山总堂,必走水路,乘舟到江夏,送一些礼物给紫昭。

他深谙讨好紫昭,比直接讨好华三川来得更有效之理,因此容山河必须赶回江夏等他。

容山河返回江夏,尚未过午,他估计陆盛尚未来至,便连忙到宁夏客栈,他首先更了衣,然后留意门外的情况。到黄昏,才见到五六个人来投宿,容山河见其中一个猴腮尖脸,一对眼睛虽细,但眼珠子却骨溜溜地转个不停,便知道他是陆盛,他知道陆盛换过衣服,便会去紫昭家,所以等他进房,便离店,伏在半路等他。

约莫过了顿饭工夫,果然见到陆盛手上捧着一大包礼物,独自一人向紫昭家走去。

华三川家中已有一妻一妾,不妖的是这两个女人都是醋娘子,所以才将金屋筑在此处,亦因此紫昭的住所十分偏僻。

紫昭家的那条小巷有一条暗水沟,这是容山河上次来掳劫紫昭便已探查清楚的。水沟上面本有石板,容山河偷偷地将石板搬开,再盖上一张木板,这块木板他巳在下面动过手脚,人一走上去,必然会折断!

陆盛怀中抱着一大包礼物,视线受阻,加上这条路他已走过多次,也造成了他的大意。当他的脚踩上木板时“啪”地一声响,木板折断,他人亦坠了下去!

水沟深约六尺,他双脚落地,觉得有尖锐的东西刺进脚底,紧接着,头顶上洒下了好几把飞刀,他来不及闪避,让飞刀射中,鲜血立即流了出来。与此同时,眼前一片白蒙蒙,一大包化骨散,迎头倾下。他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痛苦,抛下礼物,双手乱抓,喉头发出“胡胡”的叫声!

容山河好整似暇地把石板铺上,周围不见一丝异样,一扇大门“呀”的一声打开,紫昭的一个小丫环探头出来,看了几眼,又将门关上。容山河施施然到酒家吃饭!

桌上摆了四色精美小菜,还有一壶酒,容山河十分开心,他的计划一直进行得十分顺利,照这样看,四十万酬金将袋袋平安,是以据案大吃。

容山河吃饱了之后,到街上买了信封信纸,然后返回客栈。如今他还要办一件事,写信给翁吉祥和华三川!

两封信,其中以翁吉祥名义写给华三川,另一以华三川名义写给翁吉祥,信上各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再以为了不将事情扩大,牺牲手下生命为由,约战大别山天柱峰朝天岩,单打独斗解决私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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