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0200000005

第三章 行藏败露 跃登掌门

翁吉祥被抬进内院,诸葛通便掀起一角帘子,只见他脸如金纸,心头大骇,着轿夫将轿停在内厅,随即亲自背他出轿,走进密室。

这间密室,除了翁吉祥、诸葛通等人之外,即使是一般的堂主亦不能进去。姚史仪尾随而入,将门封住。

诸葛通将翁吉祥放在床上,翁吉祥嘴一张,哇地一声,吐出几口鲜血。诸葛通见血中有小块物体,心头登时一沉。

姚史仪急道:“请诸葛护法照顾掌门,待属下去请大夫。”

翁吉祥呻吟一声,道:“不必……”

姚史仪忙道:“掌门伤势不轻,再不能躭误……”

翁吉祥苦笑:“本座已不行了……连内腑也碎了……一路强忍,终能忍到……华三川那一掌好不厉害……”

诸葛通道:“既然如此,更加不能不延医治疗。”

翁吉祥道:“去向罗氏取一颗九转丹来试试,千万不可将本座的情况泄漏出去……一个都不准……”言毕气喘不已,双眼紧紧闭上,姚史仪忙上前替他推血过宫,翁吉祥又吐出几口血出来。姚史仪虽非大夫,但看此情况,也知道翁吉祥这条命,九成保不住。

姚史仪越想越担忧,天翁门其实是翁吉祥一家的,故此有个翁字,翁吉祥死后,若果由外姓人主持,必引起混乱。再说诸葛通,虽然是个人材,又有威信,但只是个宰相式的人,缺乏擎天巨柱之作用。而他自己自信没法驾驭这个一直以翁家为主的组织,至于齐百飞,就更加不能了。

翁吉祥气息微弱,姚史仪扶他躺下,忽觉他身体非常沉重,比石还重。翁吉祥在天翁门就像一座山,山一倾,山上的树木还能保得住么?姚史仪忽生末日之感,看来天翁门崩溃的日子不会太远。他正在担忧间,

诸葛通进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壶水。姚史仪连忙把桌上的杯子送上,诸葛通边斟水,边向姚史仪递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姚史仪轻叹一声,摇头表示希望不大。诸葛通脸色凝重,取出一颗丸来,放在杯内等它溶化。低声问道:“替他推血过宫否?”

“稍微用力,掌门便不停地吐血……”

诸葛通叹了一口气,见杯内的药丹巳化开,便捧起走到床前。姚史仪忙又将翁吉祥扶起来,诸葛通和姚史仪费尽工夫,方把那碗药全灌进翁吉祥口中。两人坐在床前,好一阵,见翁吉祥仍然昏睡不醒,心头沉重。

姚史仪将诸葛通拉到一边商量。“诸葛护法,咱们要不要通知大公子?”

诸葛通道:“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城外,他们尙不知道此事。嗯……且忍耐一阵,暂且不通知他俩,反正掌门受伤之事,目击者甚多,不虞被人怀疑咱们。”

“护法,万一掌门不幸,咱们天翁门……”

诸葛通挥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诸葛某早已立志为天翁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万一掌门不幸,唯有扶持大公子……总堂主有何高见?”

姚史仪恐他误会,忙道:“属下亦早已发下重誓,为天翁门献尽毕生力量。不过大公子恐怕未必能起掌门的作用,掌门不幸消息传出去,那些归附本门的小门派,必定会乘机投向长虹帮和合义寨。”

“这是难免的,咱们唯有尽力!”诸葛通道:“史总堂主亦是忠心耿耿,只要咱们三人,同心合力,天翁门始终是武林巨霸。”

忽然翁吉祥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连忙走前,只见翁吉祥睁开双眼,挣扎着要坐起来,姚史仪连忙助他一臂之力。诸葛通问道:“掌门,你觉得如何?”

翁吉祥苦涩地一笑。“精神好多了,不过老夫自知此乃回光反照,故此你们静静听老夫说几句话……”

姚史仪忙道:“掌门,你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翁吉祥轻叹一声:“难道本座自己还不明白……五腑都伤了,还能活命?在半途上若非老夫拼命用内力护住心脉,早已垮了。你们听我说……”

诸葛通道:“属下洗耳恭听。掌门有命,属下两人必尽力而为,万死不辞。”

“老夫正要听你说这句话。”翁吉祥神志清晰,说话亦十分清楚。“天翁门不能倒下去,而且要独霸武林,号令天下,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诸葛护法将老夫话全部记录下来,快!”

姚史仪忙将桌子搬到床前,为诸葛通磨墨,诸葛通取纸笔准备。翁吉祥道:“先将老夫刚才那几句话抄录下来。”半晌他才续道:“老夫逝世之消息,秘而不宣,只许你们和齐百飞知道,即使是老夫的妻妾子女,亦不能知道。”

姚史仪问道:“掌门,这消息要保密多久?”

“如果华三川亦死,则三个月后可以让老夫家人知道,半年后对外发布,若果华三川未死,则三年后方可发布。老夫死后,将老夫尸体藏在床下地道里,再将地道封住,避免臭气溢出。

“在此期间,你们三位必须扶植重道,让他三年后能安然接替老夫。”翁吉祥神态忽然狰狞起来:“假如你们三人敢对老夫和翁家有一点不忠,老夫死后化鬼也要来找你们。”

诸葛通和姚史仪都有一身武功,但听了这句话之后,都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诸葛通更是小心翼翼地道:“掌门人放心,诸葛某与姚总堂主必为天翁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翁吉祥厉声道:“不是天翁门,是翁家!天翁门永远都是翁家的。”

姚史仪和诸葛通又是一惊,连忙应是。翁吉祥嘘了一口气,道:“事成之后,老夫在天也会保佑你们。”

姚史仪觉得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问道:“掌门,他们见不到您,属下该如何解释?”

翁吉祥骂道:“饭桶!难道不会说本座闭关练功么?听清楚,老夫死后,暂由你们三个代老夫处理一切事务,以诸葛通为首,姚、齐两人为副。”说到此,他脸色显然黯淡了,道:“写好了没有,快拿给老夫过目。”诸葛通忙将信纸送上。翁吉祥匆匆看了一下,又道:“拿笔来!”诸葛通又将笔递上,翁吉祥在上面署了名,喘着气道:“此信由护法保存,必要时方可拿出来。不可负我……不可负翁家……”话音未了,喉头咯地一声响,嘴角渗出大量的血来,双脚一蹬,已不能动弹,诸葛通伸手探探鼻息,向姚史仪摇摇头。

两人好像做了一场梦,又好像失去了主宰般,呆呆地坐在床上,你望我,我望你,一声不响。

夜渐深,天翁门内堂一片静悄悄,由于是最内线的关系,此处只有林香主和容山河率领的十八个守卫,而外面尙有四重守卫,每重的人数都比内堂的多得多!

容山河心情十分紧张,不断拿眼望着密室的房门,房门严丝密缝,里面的动静,外面全不知道。他心中委决不下,该不该再冒险下去,若离开天翁门,将永无机会,但若果留下来,时间一长,必然会露出马脚。

忽然密室房门打开,姚史仪和诸葛通自内出来,神态有点疲累,林香主忍不住问道:“护法,掌门人他……”

诸葛通道:“掌门人服了九转丹之后,已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济,如今巳睡着了,你们不可让人进去骚扰他……”众人听见翁吉祥无恙的消息,都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姚史仪问道:“齐总堂主可有消息传出来?”

林香主道:“属下不知道!”姚史仪挥挥手,与诸葛通出去,当他俩转身过去时,容山河发现他俩后衣都湿了!

容山河心中暗道:“他俩用本身的内功助翁吉祥疗伤?看来翁吉祥虽无性命之危,但伤势亦必十分严重!”忽然一个念头窜到心头:“我何不易容翁吉祥混进去,趁此机会杀了他?”

他心头突突乱跳,林香主走过来,道:“老梁,我肚子不舒服,此处且交由你负责!”容山河没口答应,更立下主意化装翁吉祥,混进密室!

适才诸葛通进出,他已暗中留意,密室的门并无机关,而今里面更应没有上闩,因为翁吉祥既然睡着了,诸葛通离开,怎敢叫他下床开门!

容山河想来想去,觉得如今这个机会难逢,乃决定再冒险一次,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意拿定,遂唤黄克用。“俺肚子不舒服,去解个手!”言毕匆匆出去,钻进卧室,取出易容品来,点着灯,对着镜,仔细易容。虽然没有真人对着,但容山河凭记忆,自信有八分相像,加上在夜色中,鱼目混珠,成功之机极高,当下又带上喷筒匕首,吹熄油灯,开门出去,由于他怕在中院露出翁吉祥的面目会令众人怀疑,是以低头疾走,谁知道黑暗中撞到一个人!

容山河吃了一惊,目光一瞥,见是林香主,便沉下腔来,沉声道:“你是怎样走路的?”

林香主惊喜地道:“拿门人你下得床啦?”

容山河喝道:“住口,不许你传出去,本座要暗中巡视一下!”

林香主连忙应是,慌忙走了。容山河嘘了一口气,觉得此行任务实在艰辛之至,不由踌躇起来,忽然后脑麻穴一麻,已不能动弹,接着背后走来一个人,容山河目光一及,见是诸葛通,心头猛地一沉,正想再装腔作势,谁知诸葛通脸色一变之后,又一指戳在自己身上,他只觉眼皮沉直,脑海里嗡地一声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容山河醒来时,发觉自己是躺着的,他慢慢睁开双眼,见面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诸葛通,另一个则是姚史仪!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可是四肢却不听使唤,目光一垂,又发现一件事,自己全身上下不着一件衣服!

姚史仪冷冷地道:“你被封住麻穴,休想逃跑,事实上你插翅也逃不了!”

诸葛通声音十分尖锐:“你好大的胆了!居然敢潜进本门,还敢化装本门掌门,老实招来,是谁指使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出身何门何派?敢有一字含糊,便教你尝遍痛楚!”

姚史仪加上一句:“教你活活痛死!”

容山河但觉指尖发麻,他的美梦化成泡影,甚至以前用生命换取来的金钱,也化为乌有了——一个人若连生命也保不住,金钱再多也无用处!

这刹那,他心头似闪过无数个念头,又似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都似停顿了下来。

姚史仪笑道:“好小子,你敢情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待姚某先让你尝一点滋味!”

容山河道:“慢来,有话好说,嗯,这里似乎是密室吧?翁掌门为何不来?”

诸葛通喝道:“住口,此刻是咱们问你,还是你问咱们?”

容山河尽量使用拖延之计,道:“我被你们制住尙且不急,你们又急什么?放心,我绝对不是长虹帮的人!”

诸葛通道:“那到底是什么人?”

容山河觉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说实话,枉自讨苦吃,因此坦然道:“我是个杀手,有人派我来杀翁吉祥,但我不知道顾主是谁,只怕你们不相信!”

“值不值得相信,咱们懂得判断,”姚史仪道:“再说下去!”

诸葛通冷笑道:“原来你是近年来,被认为最出色的杀手之王‘变幻煞星’容山河!难怪有此厉害本领!”

容山河苦笑道:“诸位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姚史仪略为提高声调:“咱们要知道,你是怎样混进来的?”

“容某杀死梁多喜,以他的身份混进来!”

姚史仪吃惊地问:“你用其身份多久了,有否人怀疑过你?”

容山河傲然道:“在天柱峰上的梁多喜,便已是在下,总堂主是否怀疑过?只要在下有心扮谁,时间不长,就有八九成把握!”话刚说毕忽然想起自己被诸葛通拆穿身份的事,笑了一声道:“可惜在下不知翁吉祥伤势重得不能下床,否则护法也未必能一眼发现在下是西贝货!”

“你准备如何下手?”诸葛通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本门是否有你的人作内应?”

“没有,一个也没有!翁吉祥伤重,只要没有别人在场,要杀他还怕不能得手?”

姚史仪望一望诸葛通,诸葛通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话可问,姚史仪以掌作刀,用刀一切,容山河忙道:“且慢,你们杀死我也没有好处……”话未说毕,又不醒人事……

待容山河再度醒来,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他觉得腹如雷鸣,饥火灼腹,但四肢却不能动弹,原来被牛筋紧紧缚住,他忖道:“想不到我容山河不被人杀死,却活活饿死,诸葛通果然毒辣!”

想起这几年的努力,将化为泡影,如梦成空,一时悲从中来,顿觉了无生趣,心底又有股不愤之气,不甘心于此失败,他开腔叫道:“诸葛通……”话一出口,他又吃了一惊,他拼尽全身之力喊叫,谁知又微弱又沙,全身气力似被饥火烧光,心间顿时充满了悲哀,却又无勇气咬舌自尽,未几,脑际一片空白,又一忽,眼前出现了许多食物,山珍海味,遂样在眼前闪过,最后出现的却是一个黄澄澄的馒头,他几乎要伸手去攫取,真没出息,连一个馒头也引得他垂涎三尺!

容山河这时候才知道食物之重要,他觉得诸葛通用这个手段折磨自己,是最毒辣的……一会儿,眼前的馒头不见了,代之而来,却是地府的引路小鬼。容山河轻叹一声,至此地步,也只能认命……

齐百飞突然率领部属回师合肥,诸葛通立即邀他到自己的住所里商谈,除了一个姚史仪之外,所有人都被摒于外。

姚史仪问道:“老齐,为何匆匆回师?”

“咱们起初颇为顺利,攻占了他们一块地盘,谁知后来闻大成带人拦截,他人数比咱们人数还多,而且上下斗志鼎盛,小弟见再战下去,于己有害无益,故连忙班师,把得来之地盘也放弃了!”

姚史仪讶然道:“想不到华三川死后,长虹帮人心尚未涣散!”'

齐百飞道:“小弟来此尙有一事报告,华三川那厮中了毒针,居然尚未死!”

姚史仪吃惊地道:“岂有此理?他中了剧毒尚未死?此消息确然?”

“有九成准确!”齐百飞态度坚定。“听说当时他们做了各种准备,还带了两颗天山雪莲子上去,华三川一中毒,立即服下雪莲子,先拔了大半毒气,再转回大洪山延医治疗!”

诸葛通怒声道:“华三川有天山雪莲子,可惜咱们没有千年人参!”齐百飞脸色一变,急声道:“难道掌门的伤势十分严重?”

“出乎意料地严重,咱们事前对华三川的估计实在不足!”诸葛通将翁吉祥的遗书取了出来,交给齐百飞。“总堂主看了再说!”

齐百飞看了遗书,脸色青白,一张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掌门已经……”

诸葛通点点头,收起遗书,齐百飞因被翁吉祥救过一命,故此对翁吉祥最是忠心,忽然伏案痛哭。姚史仪喝道:“老哥,你作甚?你这一哭,惊动别人,违背了掌门的遗嘱,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么?”

这句话比圣旨还厉害,齐百飞登时收声,可是眼泪还是淌个不停。诸葛通道:“以后的任务更加艰巨,诸葛某只怕齐总堂主义气用事!”

齐百飞道:“护法,为了天翁门,为了将来替掌门报仇,齐某什么气都忍得住!”

诸葛通摇头道:“难难难!”

齐百飞霍地长身而起,不悦地道:“你不相信我?”

诸葛通摇摇手,道:“非不相信你,而是假使你虽然忍得住气,但脸上神色却表露出来!”

齐百飞似泄气皮球般,瘫倒在椅上,姚史仪接道:“老齐,咱们不是单只为了报掌门知遇之恩,最难就是要助大公子他日雄覇武林,试想想,这任务有多艰巨!”

齐百飞猛吸一口气,道:“你俩怎样,某便怎样办!若怕某误事,某宁愿长年在分舵练兵!”

诸葛通点点头,道:“首先咱们三人必须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互相配合!”

齐百飞道:“咱们相处十多年,某对两位信任之极,更相信你俩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至于某那就更加不必说了!”一顿又问:“三年的时间,如何瞒骗天下人?若骗不了人,一帮一寨也会来攻打咱们,最怕他们联合起来,则大事不好!”

诸葛通缓缓地道:“今有一个人在此,可以鱼目混珠,将他代替掌门人,三年之后,再将他废掉,干净利落!”

齐百飞再度站了起来:“是谁?什么人?”

诸葛通道:“咱们到密室内去!”当下三人返回密室,诸葛通指着床上饿昏了的容山河。“就是他!”

齐百飞道:“这小子一点也不像掌门,如何能鱼目混珠?”

姚史仪道:“他是江湖上著名的杀手‘变幻煞星’容山河,其易容术妙绝天下!”当下将他假扮梁多喜和翁吉祥的情况说了一下。

齐百飞道:“只怕还是会露出破绽!须知三年不是三日!”

诸葛通道:“由现在开始,咱们训练他成为掌门,在必要时才让他露面,料无问题!”

齐百飞道:“过年之前,他一定要露面!”

“有三个月时间,已足够,这小子除非不想活命,否则必然听话!”

姚史仪接道:“何况如今也无第二个更佳的办法!”

齐百飞点点头-道:“小弟没有意见,就由两位主持吧,过两天小弟便去分舵练兵,提防长虹帮突袭!”

容山河又恢复了知觉,觉得有东西由口腔流过喉头,他贪婪地吸吮起来。过了一阵方有气力微张双眼,一片光芒刺眼,他忙又闭起双眼,良久方敢再张开。

只见床前坐着三个人,认得是诸葛通、姚史仪和齐百飞。诸葛通正在喂他吃稀仮。“你久饿不可以吃得太多!”

容山河呻吟似地道:“你们何必再折磨我……索性一刀将我杀了吧!”

齐百飞哽道:“你要找死还不简单!”

诸葛通连忙止住他再说下去,道:“容山河,你今年不超过三十岁吧,你不想在道个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吧?”

容山河道:“容某刚届二十八岁!是好汉的就不能用此手段……”

诸葛通道:“某只问你,到底想不想活?”

容山河心头一动,问道:“想活又如何?”

“便得听咱们的摆布,为期三年,三年之后恢复你的自由,这三年你可享尽荣华富贵……”

容山河笑道:“只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诸葛通单刀直入:“我要你假扮敝掌门,以维系本门上下之信心!”

容山河一怔,脱口道:“要我扮翁吉祥?难道他已伤重毙命了?难怪你能一眼看穿我是西贝货!”

“废话!你如今还未答复我!”容山河尴尬地一笑:“蚁尙且贪生,何况人乎?在下自然想多活几年!”

“好,那就一言为定,假如你不听命令,便立即取你生命!还有一点,你休想逃跑,更不能踏出总舵半步,由内至外,最少有五重守卫。”

容山河道:“在下由阶下囚变成掌门,做梦也不敢想,有此机会,还逃跑作甚?”

姚史仪接道:“还有一点,你由现在起,必须将自己当作是真正的掌门,不得露出一点破绽,除了咱们三人之外,也不许露一点口风,否则立将你五马分尸!”

“这个当然,所有的条件,在下一概答应,只是在下对翁掌门的了解有限!”

“由现在开始,咱们便将一切吿诉你!”

三日之后,容曲河已能下床,齐百飞回分舵去,姚史仪当众宣布掌门闭关,门内事务暂由诸葛通和自己处理,然后他们每天均到密室指导容山河假扮翁吉祥,由动作、声线、说话神态、走路姿势,对妻儿说话的神态冷热,到武功。

诸葛通当然不会真正传授武功与他,只要他能摆出个架式。容山河为了活命,潜心苦学。此事说来容易,但学起来,实在不简单,他稍为露出一点不像向地方,便遭姚史仪和诸葛通斥责。眨眼过了个多月,天气已甚寒冷,容山河的表现才逐渐令姚史仪和诸葛通满意,两人至此方能松一口气,接着下来,两人又轮流将武林大势,以及凡与天翁门有关的人和事,仔细吿诉他,并时加考核,一点也不放松。容山河看来似甚优悠,其实十分吃力。一个人要长期假扮另一个人,等于由头到尾改造过来,其间之辛苦艰难,以及烦闷没趣,实非外人能以理解。

不过他容山河却是个人物,吃得起苦,而且他还不想死,所以学得仔细,因为他还想三年之后,到外面的世界享乐去。

由他醒来到今为止,他从未踏出密室半步,今天听闻诸葛通说会放他出去过年关,因为每年腊月廿五日,都是翁吉祥与手下欢聚之日,那一天天翁门上下大排筵席,庆祝今年的成就,以及迎接新一年的到临。

容山河很想抽空练习武功,以应付突然事变,忽然房门开了;姚史仪走了进来,道:“快准备一下,跟我出去!”容山河吃了一惊,以为有变,忙问:“什么事?”

“合义寨的徐长河和朱伯坤突然到访,他们此行目的,主要探查掌门的生死,所以你不能不出去一下,有关合义寨和本门的关系你都记得清楚了?”

容山河猛吸一口气,道:“一定都记得,表演包你满意!”

“好,且跟我来!”姚史仪帮他到一间耳房后,隔着纱窗,暗中指点厅内诸人姓名,原来翁吉祥的儿子也在座,待容山河都记住了,姚史仪才带他进厅。“掌门人驾到!”

厅内的人都站了起来,容山河见此场面,微吃一惊。幸好翁吉祥素来无甚表情,话也不多,因此他略为点头,即迈步向正中那张虎皮椅,至椅前,转身轻捋髯,道:“徐寨主,朱寨主请坐!”徐长河和朱伯坤谢了一声坐下,容山河坐下,下人送上香茗,他不慌不忙揭盅盖,先将浮在茶汤上的叶沬子拨开,轻呷一口,道:“两位寨主远来,本应出迎,只因翁某闭关练功,适才方吿一段落,失礼之处,尙请原谅!”

徐长河年纪未到五十,神态骠悍,闻言哈哈一笑,道;“掌门客气!你我乃老朋友、好朋友,非比寻常,又何必客气?”

容山河再呷一口茶,将茶盅放在旁边几上,笑问道:“两位寨主远来,未知有何指教?”

徐长河看了义弟朱伯坤一眼,干咳两声,道:“小弟听到江湖传闻,知翁兄重九日与华三川在天柱峰决斗,翁兄不慎中了一掌,受了点伤,近日寨务空闲,故与二弟来探望翁兄!”

容山河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厅内诸人只有诸葛通和姚史仪知其乃西贝货,一直担心他会露出马脚,见状更惊-两

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暗作准备,假如容山河违约,胡说八道,便立即杀上!

容山河笑了一阵,道:“多谢雨位寨主关心,翁某受了点伤还死不了!”朱伯坤惋惜地道:“只可惜华三川那厮,虽中了翁兄毒针,居然还能活下来!”

容山河笑道:“生死在天,朱寨主又何必惋惜?翁某痛定思痛,决心以三年时间苦练武功,三年之后,嘿嘿,……承两位寨主关怀,不但翁某得以康复,就是天翁门亦不会倒下去!”一顿及问:“徐寨主,贵我双方以前订立之协议,未知尙有效否?”

徐长河本因听了传闻,怀疑翁吉祥已死,故此特地来探査真相,如今见他尙在人间,疑虑全消,忙道:“当然有效,翁兄怎有此言?”

容山河又呷了一口茶方道:“我料华三川必然会放出消息,谓某已死,恐徐寨主有变耳!”

徐长河也笑道:“翁兄太看小小弟了,小弟若是这种人,又岂能得了弟兄们拥戴,而创下今日之局面?合义寨永远与天翁门一道,共同进退!”

翁重道心中暗暗冷笑:“若真如此,重阳节前,为何连一封信也没有?分明存心坐山观虎斗!”

“好极了,此乃徐寨主与华三川之分别!”容山河转头问道:“诸葛护法,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诸葛通道:“启禀掌门,如今乃酉牌时分!”

容山河道:“吩咐下去,设宴为两位寨主接风,本门香主级以上之弟兄,若在总堂者,都必须陪客!”

诸葛通暗松一口气,忖道:“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些话咱们来不及教他,他居然答得这般合适!想翁掌门在生,亦不过如斯!”当下传令厨房准备。

容山河又道:“两位寨主请恕少陪一阵了!道儿和任儿,代为父陪客,护法和总堂主,请随本座来!”他长身走下来,居然有几分龙行虎步之势。

重回密室,容山河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在下成绩如何,满意否?”

诸葛通点头道:“还算满意,就不知以后你会否因骄而误了大事?

容山河瞿然一惊,道:“误了大事,岂不是害了自己一条命,护法但请放心,容某一定小心!”一顿文道:“对啦,接下去该怎样应付?”

诸葛通看了姚史仪一眼,道:“吃了饭,你便请罪,然后跟大公子和二公子聚一聚,勉励他俩做事须三思,不可凭一时之意气,要他俩勤练兵!”

容山河道:“在下发现一件事,腊月廿五日,必须把追随本门的小帮会头目也请来,以安其心!”

这个问题,诸葛通和姚史仪不是没有想过,就怕容山河在斯时出纰漏,则得不偿失。容山河见他俩沉吟不语,忙道:“两位敢情是不相信在下,那也不打紧,反正这只是提议,决定权在两位!”

姚史仪道;“腊月廿五日,距今尙有一个月,慢慢再商量未迟!”

当下三人又再出大厅,容山河向徐长河抱拳道:“翁某因闭关已有一段日子,门内之事,不太清楚,故须先了解一下,累两位寨主久候,甚是不安!”

徐长河道;“小弟俩来得冒昧,该不安的是咱们,翁兄康复,不但是天翁门之福,亦是武林之福,小弟更望翁兄早日报却大仇,若贵门要灭长虹帮,小弟与敝寨,会全力支持!”

容山河微笑道:“多谢寨主,不过长虹帮和华三川都不是好惹的,须先作好准备!嗯,合义寨在徐寨主领导下,近日必又有进步?”

徐长河道:“托翁兄之福,小弟与敝寨方有平静的日子过!”

容山河见姚史仪向自己打眼色,乃道':“酒菜上来!”天翁门的人,亲眼见到掌门风采依旧,上下均精神振奋,是以办起事来,格外利落,眨眼间,三席酒菜已全摆上来,容山河举杯敬酒。“菜粗酒劣,请寨主包涵!”

徐长河和朱伯坤亦回敬了一杯酒,容山河亦敬全体手下,惹来了哄堂欢呼声。容山河微笑道:“本座受伤之后,累诸位弟兄担心了,亦辛苦了大家!”

众皆曰不辛苦,容山河道:“菜快凉了,请大家动箸!”

诸葛通和姚史仪交换了个眼色,都觉得这个计划十分成功,决定亦正确,单看众堂主香主的表现便已足以说明,心中颇觉安慰。

容山河送走了徐长河和朱伯坤,回头道:“道儿任儿,你们到为父书房来!”稍顿又道:“诸葛护法,姚总堂主,你们也来!”姚史仪应了一声,恐他走错地方,忙在前引路。

到书房,分头坐下,容山河瞥了诸葛通一眼,道:“道儿任儿,有一件事只能吿诉你们,不许泄漏出去!为父这次伤得极重,侥幸保住一条命,但武功只能保住三五成,因此日后的大任便落在你俩身上!”

翁重任吃惊地道:“难道爹没法恢复以前之功力?”

“机会不大!”容山河道:“当然为父不会放弃,亦因此日后闭关之时间必多,你俩凡事须多请教护法和总堂主,听到没有?”

“是!”翁重道问道:“爹须保重!”

“唔,你俩须勤练武功,日后方可接任!护法,总堂主,请替老夫看着他们,让他们多负责点事,玉不雕不成器!”他说话之语气神态,仿如翁吉祥,加上翁重道兄弟俩做梦也想不到护法和总堂主会拿个假的来骗他们,即使容山河并不完全像父亲,也只道是重伤初愈之原因,因此毫无怀疑。

当下诸葛通和姚史仪齐称遵命,翁重道又问:“未知爹还有什么吩咐?”容山河看了姚史仪一眼,见他悄悄摇头,便道:“没有了……嗯,你娘那里,你俩代为父交代一声!”言毕长身。

翁重任忙道:“爹,你跟娘她们许久未见过面,不如亲自去……”

容山河沉下脸道:“能够的话,难道爹不去?三个月闭关期未届,今日若非徐长河来,爹亦不会冒险出关,莫误为父练功!”言毕拂袖而去。

诸葛通道:“大公子,二公子,掌门伤重,若非老天爷保佑,咳咳……你俩须体谅他,几位夫人跟前,还望两位替掌门解释一下!”他干咳一声,道:“本门内三堂及外三堂之副堂主之职尙虚悬,两位公子须力争,时机成熟,诸葛某必向掌门推荐!”

姚史仪亦道:“稍候姚某会跟侯堂主和楚堂主商量,请他们多给机会你俩!”翁重道和翁重任闻言大喜,盖他俩亦不想单靠父荫而升职!

容山河之表现,极得诸葛通和姚史仪之赞赏,但两人恐容山河乐极忘形,对他不给一点好颜色,要他永远战战兢兢。

容山河觉得今天过得特别快乐,最低限度,他既未当过一门之主,亦未做人父亲,今日却过足了瘾,心中暗道:“难怪有几分本领的人,都喜欢创立帮会,再不行也弄个寨主玩玩,原来是这般好玩的!只可惜我是假的,不是真的!”忽生奇想:“要做个真的又有何难哉?我就趁此三年,苦练武功,届时既有钱,又有真实本领,也弄个帮主玩玩,又有何不可?”

心念及此,便专心勤练武功,他本就聪明,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遇明师,却不肯吃苦,一心认为一个人只要聪明,便可发迹,所以武功不行。这番立了志,又练得十分刻苦,每日关在密室内,苦练不缀。

容山河之轻功本就不错,因为此乃逃命绝技,不能不下点苦功,最差的是内功,是以把时间花了一半在修练内功方面。

诸葛通和姚史仪轮流到密室“探望”他,又常把翁吉祥的一切吿诉他,以免他日露出马脚。

容山河却缠着他俩将翁吉祥的成名绝技“奔雷掌”传授与他。

姚史仪问道:“你学奔雷掌作甚?”

“既然你们要求完善,若不学奔雷掌,终是个破绽!”

姚史仪道:“这套掌法,只有翁家儿子方准学,咱们也只是懂得一点皮毛,连口诀都不知道,又如何授你?不过他有一套武功,称为“天翁三全’的,倒可教你!”

“何谓“天翁三舍?”

“便是内功、身法和招式均全;本门所有的弟子都学过,问题是深浅以及其资质佳劣而已!”

容山河道:“那最好,请总堂主传授!”姚史仪先教他将口诀记熟,原来那只是一套内家掌法,练久了自然会增长了功力。

姚史仪临走时,又道:“莫忘记你本身的职责和身份,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

容山河心中暗骂:“真岂有此理,凭容某的表现,有谁看得出破绽?老是威胁老子!哼哼,日后教你知迈容某厉害!”

姚史仪和诸葛通轮流传授“天转三舍”,容山河学得认真,练得又刻苦,进展甚快,半个月时间,他便已经全部学懂,不知不觉,腊月廿五日又降临了!

腊月廿五日,天未亮,便下起大雪来,真是个好兆头哇,瑞雪丰年!

容山河尙在睡梦中,便为诸葛通弄醒来,他睁开双眼,便见到密室内点着灯,床前坐着三个人:诸葛通、姚史仪和齐百飞,便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三位一早来,未知有何指教!”

姚史仪道:“今日是腊月廿五日,是翁掌门与本门弟子,欢宴同乐的日子……”

容山河道:“这个在下知道,但也用不着这般早!”

“不错,但上次承你‘关照’,附属于本门的那些小帮会头目昨夜便已赶来了!”

容山河急道:“在下也是为了贵门才会自作主张!”

诸葛通道:“话已说出口,下面的人自然会照办,咱们亦无责怪之意,不过今日人多,咱们不得不早点来替你准备一下!”

容山河忙道:“三位尽管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姚史仪道:“本门内三堂香主以上的弟兄你都已认识,组织亦巳知个大概,但那些附属的小帮会,你便不知道了!”

他吸了一口气才继绩说下去:“愿听天翁门命令,接受管制的有:巢湖之湖天水寨,洪泽湖的三个寨、长江中游的白水帮、淮河的三才帮,另外还有七刀会、红衣教、天且山的怀义帮……等十七个组织,你且将这些帮会头目的名字记住……”

姚史仪只唸了两遍,容山河便记得一个不漏,齐百飞接道:“本门外三堂的堂主香主,你未曾见过,也先将名记住。“

容山河记了名字,苦笑道:“记住了名字,认不得人也是枉然!”

“等下咱们会暗中指点你!”诸葛通道:“掌门共有一妻六妾,夫人罗氏,小名阿翠,二夫人小名红玉,三夫人……七夫人枣儿,掌门最宠爱她,她年纪最轻,今年才廿七岁,通常在人前,你最尊敬大夫人……”

容山河记得头昏脑胀,问道:“还有没有什么要记的?都一古脑说出来吧!”

诸葛通严肃地道:“你再念一遍给咱们听!”

容山河道:“且让在下先洗个脸,易了容再念好么?”他有心卖弄,故意好整以暇,花了顿饭工夫才将一切弄好,然后把所有的人名身份念了一遍。

诸葛通三人听得脸脸相觑,齐百飞竖起大拇指赞道:“诸葛兄,你眼光不错,没有找错人!”

诸葛通不苟言笑地道:“还有几个名要记,重道重任是大夫人所出,而其他夫人均有所出,只有七夫人未有生育过……”他又念了一大串若字。最后再将各人之容貌性格说了一遍。

容山河道:“你们昨天为何不先吿诉我?”

姚史仪道:“怕你昨天记得,睡了一晚,今日又忘记了!”

诸葛通道:“稍候,你先到内厅跟诸夫人公子小姐吃早点。到时候,诸葛某便会去找你,你先跟诸帮会头目见过面,然后请他们去看戏……”'

容山河心头一跳,问道:“去那里看戏?”

诸葛通瞪了他一眼,道:“咱们请了二班戏子到会,在庭院里搭台!”

“看戏这调调儿也是翁掌门所喜欢的么?”

诸葛通摇摇头,道:“以前都是掌门与手下们到处喝酒说笑,记住,今天你对手下不能摆架子!咱们恐你在醉后露出马脚,所以改看戏!还有,喝酒时你也不能尽兴!”

“翁掌门酒量如何?”

齐百飞道:“往日掌门最多只喝两斤高举酒!”三人又叮咛了一番,然后由诸葛通引容山河去内厅。诸葛通只送他到附近,便指引途径,要他自己进去。

容山河有点紧张,因为上次面对的是手下和朋友,这次面对的是妻儿子女,不能出了一点儿差错!

一入内厅,只见里面放着两张八仙桌,他女人坐一张,正冲刚好空着一个位子,另一张坐着他的子女,亦刚好是八位!

丑媳终须见家翁,容山河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干咳一声,道:“好早呀!”他在空位坐下,先来个微笑,道:“愚夫想不到今日还能跟你们见面,幸好老天爷保佑……”

七夫人枣儿抿嘴笑道:“那你得感激大姐了,她每天在菩萨面前烧香许愿,请菩萨保佑你早日康复!”

罗阿翠忙道:“七妹不是也在菩萨面前上过香?”

红玉道:“既然掌门已康复,还说这种话作甚!”

容山河道:“阿玉说得好,过去的已成过去,以前的事,谁也不许提,否则便该罚!”

阿翠年纪已近五十,皮肤斥白,生来福相,甚为丰满,淡扫蛾眉,颇有母仪,容山河虽然好色,可惜年纪相差太大,处身“花丛”中,不喜反愁,幸好阿翠转头道:“春花,快叫她们上菜!”

枣儿道:“掌门,今日的菜全是你最喜欢吃的,你且猜猜!”

容山河心头一动,心想他近来每顿都有红烧湖鲤,便笑道:“当然少不免有红烧湖鲤了!”

六夫人阿梅道:“掌门只记得七妹的红烧湖鲤!”

容山河忙道:“刚才为夫不是已说过么,以前的事,谁也不许提!什么菜为夫都喜欢吃!一个人本以为必死,谁知阎罗王不肯收留,重回人间,你们说,还有什么东西不喜欢吃的?”

阿翠白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又提往事了!”说笑间,丫环们巳捧菜上来,第一道菜果然是红婉湖鲤,丫环替每人斟了一杯酒,众人便轮流敬酒,妻妾敬了,又轮到子女。容山河遵嘱,浅呷即止。他又对每个子女说几句话,气氛遂渐活跃起来,但容山河却颇不耐烦,脸上又不敢有一点丁表露,恨不得诸葛通早点进来带他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后一道菜,可是诸葛通还不进来,容山河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妻妾子女”们胡扯,“道儿任儿,等下你俩也去陪刘寨主他们一齐看戏!”

枣儿道:“咱们也去看!”

“今日是腊月廿五,谁不让你看!”

阿翠急问说:“掌门,你五十二岁生日,准备怎样庆祝呢?”

容山河吃了一惊,诸葛通可没吿诉他,翁吉祥何时生日,只好应道:“五十二岁又不是整数,随便吧!”

枣儿道:“怎能随便,今年不比以前,今年生日特别有意思!”容山河正在担忧,幸好诸葛通进来道:“掌门,他们都在等你,外面戏台锣鼓已响起来了!”

容山河连忙起身,道:“道儿仁儿,你俩先到大厅等为父!”随即与诸葛通出去,急不及待问道:“翁掌门几时生日?”

诸葛通磴了他一眼,道;“轻声一点!某也记不清楚,只记得是近月中旬!”当下又带他到大厅旁的客房,透过纱窗,暗中指点厅中诸人姓名身份。

容山河问道:“都到齐了么?”

“只有洪泽湖的杨寨主、三才帮的洪帮主未到!”

“那么护法必须跟着在下左右,随时提点,以免露出破碇!”

诸葛通听后觉得他颇有责任感,宽怀不少,当下带他出厅,容山河一一与他们打招呼,并多谢他们在岁晚离乡别井到合肥。

一个矮胖的汉子长身道:“听人说翁掌门受了重伤,咱们一直十分担心,今日见掌门安然无恙,至为宽怀!”容山河忙道:“多谢刘寨主关怀,如今翁某已痊愈,诸位可有华三川的消息?”

原来那人是巢湖天水寨寨主刘景贤,是天翁门的不二之臣,当下又道:“闻说华三川那厮,毒气尚未拔清,如今亦闭关逼毒!”

白水帮帮主田世海接道:“可惜他居然能不死,真是皇天无眼,翁掌门;天翁门与长虹帮遭棵子除了用鲜血冲洗,否则任何东西都化不开!”

红衣教教主王红莲道:“不错,这段仇咱们一定要报!”

容山河干咳一声,道:“仇当然要报,天翁门与长虹帮势不两立,天翁门即使不敌,也有侑心跟他们战至最后一人,把长虹帮拖垮,诸位大可以放心,长虹帮敢踏进大别山之右一步,天翁门必全力以赴'保护大家的利益,不让长虹帮在咱们的土地上践踏!”

王红莲道:“听掌门之言,并不将咱们包括进去,难道掌门有意弃咱们?”

容山河微微一怔,忙道:“翁某是不想连累大家损兵折将而已,教主幸勿误会!”

田世海道:“翁掌门,你说这句话,便是不将咱们当作兄弟,天翁门有事,也就是咱们的事!”他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声道:“翁掌门,你千万莫认为,经过天柱峰之役,咱们的人便散了!咱们还是与以前一样,坚决拥护天翁门!”

七刀会代表墨传书道:“不错,若让长虹帮打过来,咱们大家都无安乐日子过!长虹帮若攻打咱们,只要掌门一个命令来,咱们立即带人赶来,共同抵御!”

容山河实在料不到翁吉祥居然有此号召力,如此得人拥戴!他这时候,已完全将自己当作是翁吉祥,甚至忘注自己是容山河,因此感动地道:“有诸位这几句话,长虹帮还有什么可怕,诸位,我翁吉祥先谢过了,总之,天翁门永远与诸位一道,互利共存!”

言毕大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气氛激烈,热情高涨。诸葛通虽然对容山河的表现十分满意,但仍恐他言多有失,环断向他打眼色。

容山河忙道:“诸位,外面的锣鼓已响起,请先到庭院观戏!”

刘景贤道:“戏可看可不看,不过翁掌门,有些话咱们不能不说!”一顿又道:“掌门可知咱们为何这般拥护您么?”这问题不好答,容山河暗吃一惊,转头望向诸葛通,但诸葛通也不便开口

他只好道:“刘寨主,翁某也正想听听诸位的心声!刘寨主,你可以吿诉翁某么?”

刘景贤道:“俺是粗人,直话直说!咱们拥护你是因为您对咱们统而不管,管而不严,充分尊重咱们,不像长虹帮那样,弄得下面的人非唯他鸣首是瞻不可!”

诸葛通暗道:“咱们还以为掌门没有魄力,谁知这是掌门有意造成的,让双方的附属帮会可作比较,如今看来掌门这个策略十分成功!”

容山河道:“原来如此!不过此乃翁某做人之原则,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只有能互相尊重,合作才能长久,这个原则,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永不变更!”

厅堂里又响起一阵掌声,历久不息,容山河挥挥手,掌声立停,如臂挥指,随心所欲,容山河心头一阵飘飘然,更忘记自己是个西贝货,续道:“如今知道诸位拥戴翁某的原因,就更加不会违背!”

他目光一掠,轻吸一口气,又道:“咱们彼此之间,能够长期相安无事,亦端赖诸位的共同努力,将来谁也不许违背此原则!凡事都可以商谈,不可动用武力,以免自己消耗实力,让长虹帮有机可乘。”

姚史仪心中暗道:“其实这几年大家融洽相处,乃因长虹帮咄咄迫人,形成紧张有所致之!”

红莲问道:“掌门,请恕小妹斗胆问一句,您受伤之后,完全康复了没有?”

容山河略为沉吟即道:“翁某身体已完全恢复,只是不知为何内功却似稍退了许多!”

诸葛通和姚史仪闻后,心中暗骂:“这小子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谁知刘景贤却高声道:“翁掌门,咱们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把咱们当作兄弟,否则这句话,你绝不会说出来!”

众人之中,以墨传书最有感情,他忽然站了起来,道:“且听墨某说几句!”他目光一扫,问道:“翁掌门,你可知咱们为何今日全部来此,又不去看戏?”

容山河脸色一变,哈哈笑道:“看来翁某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出错了!”

“掌门没有出错!”墨传书道:“只是咱们想知道掌门对咱们的态度!”

“如今大家都清楚了,翁某很想听你解释一下!”容山河转头望向诸葛通和姚史仪,只见他俩十分紧张,脸上露出无助之色。

墨传书道:“咱们巳知掌门受重伤,又闻伤后未出,即闭关练武,肯定武功未恢复,今日来探测掌门的态度,假如掌门坦白相吿,即是对咱们没有异心,天翁门是大哥,咱们是弟弟,只有大小之分,而无上下之别,假如掌门瞒骗的,证明掌门对咱们只如上司之对手下!”

容山河忽然抬头大笑,良久方道:“说到底,诸位对翁某不放心!”

“也难怪咱们怀疑,不过如今巳信任矣!”墨传书抱举道:“掌门,请原谅!”

容山河又发出一阵大笑。“这也难怪诸位,翁某没有立即通知诸位,又怎能怪你!”

红莲道:“好啦好啦,今后大家以天翁门马首是瞻,视如兄弟姐妹,不许再猜忌!”厅内爆起一阵欢呼声。

诸葛通与姚史仪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人至此方放下心头大石。

容山河道:“既然大家能互相信任,如今便请到外面看戏,等下吃饭时再谈。”众人均站了起来,容山河回头道:“道儿任儿,你俩过来,多向诸位叔叔讨益!”翁重道兄弟立即过来,随众出厅。

姚史仪见他们去远,忍不住低声道:“这小子真有两下子,若非小弟参与此计划,连小弟也看不出破碇!”

诸葛通叹息道:“他不但只扮得像,简直比翁掌门更像翁掌门!难得的是这小子好像是颗福星,刚才若非他,只怕事情已糟了!”

姚史仪想了一下,觉得若翁吉祥在生,他决不会说出内功消退之话,则后果如何实难想象,不由也叹息道:“说不定这是天翁门之福,如此说来,将来三年届满……”

诸葛通轻咳一声,道:“他们去远了,咱们也该走了!”

同类推荐
  • 南风真集
  • 侠客行
  • 剧孟

    剧孟

    这大片肥田沃野,由华阴南门起,直达华山脚下,都是南郊赵亭乡富豪赵家所有。主人赵他羽,是当地首富,手眼甚大,从朝中亲贵、富商巨贾以至江湖上的有名人物,多有来往。对于许多失势被贬的朝官,更多结纳,有求必应;本人又善于骑马击剑,家中养有不少江湖豪客。赵他羽虽然结客挥金,人却沉着机警,非常精明,他认为该用的钱,脱手千金,从无吝色。不该用的钱,却是锱铢必较决不轻舍,行起事来又是刚柔并用,手下都把他奉若神明,不敢丝毫违抗。因为家财富有、服用华奢,又喜豪饮、赌博,还养有不少女乐歌姬,座上客常满。
  • 断剑
  • 魔渡众生
热门推荐
  • 情剑山河
  • 三折剑
  • 铁剑朱痕
  • 宝刀
  • 心灯劫

    心灯劫

    田歌《心灯劫》作者: 田歌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终南女掌门“神剑玉女”在这大殿之中来回地踱着方步,大殿之中一片死寂,除了她的脚步声。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白色的帖子,帖子上画着一具女人的血淋淋尸体。她的目光落在了伫立殿前的一个背剑老人的脸上,道:“二师叔!看来只有这办法可行。”“甚么办法?”“找‘情海魔子’。”“甚么?”殿前数十个终南派高级弟子,全部脱叫出口,脸色同时一变!
  • 无刃刀

    无刃刀

    艳阳普照的大上午里,一辆高篷套马车,在这条黄土路上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高坐车辕提缰挥鞭赶车的,是个近卅岁的英武汉子,壮汉子弯眉朗目,一脸精明干练形色,看他那挥鞭提缰姿态,完全是门里的行家。马车虽是普通的马车,可是一多了“高记”这两个字可就大有来头了,凡是经常在江湖上跑的,没有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没有不知道这辆马车的来头的。高家车行开办近二十年了,分支遍布大河南北,凡是雇“高家车行”的车,条条路通行,条条路平安。
  • 快乐强盗
  • 少年冷血
  • 夜光
  • 游侠郭解

    游侠郭解

    大小两间土房,里间紧靠外墙是土炕:炕上只有一领旧席和两床打着许多补丁、五颜六色的旧薄棉被。炕南头靠墙是灶,余烬已灭,灶头上有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此外除一些破旧木瓢陶碗之外,更无长物。由东墙小方洞射进来的朝阳,照见室中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便知这家人虽穷,日子过得很勤谨。“妈!我饿!”女主人田寡妇的五岁幼子眼泪汪汪望着她那面容憔悴而又带着一脸苦笑的母亲跳脚。“幺娃,忍着点,莫叫妈再伤心。你先趁热喝碗水搪一搪,莫看是清水,这里头有妈的眼泪呢。”田寡妇的十岁儿子田豹抢先发了话,一面却拭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