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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机庐

马永前急道:“老方小心!”

方斗山忽觉劲风袭体,来不及回头,立即向后腾起!他退,十一号立进!然倒退始终不如前快速,方斗山无法摆脱十一号的纠缠!

说时迟,那时快,潘湖脱手抛出两把飞刀,直取十一号的腰侧,而马永前亦抱刀扑了上去!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斜刺飞来一道白影,一剑一掌突袭十一号!可是十一号不顾生死,立志将方斗山毙于掌下,因此对虞美玉的掌剑根本不理会!

就在十一号双掌即将落在方斗山小腹上时,突见方斗山身子倏地窜高丈余!原来他眼尖,见身旁有根树枝伸了过来,左掌急忙在树枝上一按,借力升高!这一着大出十一号的意料,神情不由一呆,虞美玉的一剑一掌全落在他身上!这些事写来虽慢,但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在场诸人的心一直悬起,直至十一号“叭”地一声,扑倒地上,才松了一口气!

方斗山跳落地上,脸色青白,不断地喘着气,“死,死了没有……”马永前伸手探一探十一号的鼻息,道:“没气啦!”

虞美玉道:“不要紧,还有杨乐天!”

“他还没死?”方斗山大喜,奔了过去,只见杨乐天浑身浴血,脚筋被虞美玉用剑挑断,在地上挣扎。

“贱人,你有种西便一剑杀了我!”

方斗山道:“你很想死?”他故意的检视一下他的伤势,又道:“无一处足以致命,只需休养两三个月,一切便可复原,脚筋亦还可以续回,何事求死?”

杨乐天脸色一变,道:“姓方的,你不用假惺惺,快动手吧!”

“我若要动手,绝不杀你,而是打你的伤口!”

杨乐天脸白如雪,喘着气道:“你这畜生,恶魔!我死必化厉鬼找你!”

“你若要求死,某亦无办法,不过你为何不求生?”方斗山见他有意动之色,又道:“如今只有你一个人,不必担心同伴出卖你,只要你答我几个问题,某便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杨乐天呼吸更浊,“你要我出卖……”

“不是出卖,你只是说出真相!亦无人知道是你说的,我替你造个假象,然后你去远处改名换姓,仍然可以生活,何况你还年轻!你今年几岁?还未成亲吧!也就是说你还无人继承香灯,好不孝呀!”他这番话说得杨乐天连连变色,连虞美玉也觉得方斗山极善攻心术。

杨乐天才道:“你,你们要问我什么?”

“第一,雇你们来杀咱们天水帮帮主是谁?”

杨乐天脸色又是一变,半晌方道:“你千万不要泄漏……说是我吿诉你们的……雇主便是巫溪!”

“巫溪?放屁!”刹那间方斗山三人全骂了出去。

虞美玉也道:“姓杨的,你真以为死无对证,便可以随便弄个名字诈骗咱们!”

“真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巫溪,就是天水帮的右护法,他还未死!”

“他还未死?如今他在那里?”方斗山厉声道:“你不说清楚,便要你的狗命!”

“他只是诈死……”杨乐天喘了一口气,道“那天在河上他所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毒镖,事后落水,是我将他拖上岸藏起来的!”

方斗山急又问:“你与他有何关系?”

“我是他表弟……有些杀手的名单也是我提供的!”

虞美玉插腔问道:“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他想取代余百飞的地位……”话还未说毕,方斗山又喝道:“妄想,如今他还敢回去么?”

杨乐天道:“天水帮他自然不能回去,但难道他不能自创一帮替代?余百飞这些年刮到的钱,堆积如山,有些财产根本外人不知道,只有汪氏汪鹂儿知道……”

方斗山又急问:“他跟汪夫人勾结?”

“他跟汪夫人已相通了几年,如今新帮会已经筹备得差不多,由于他要改名换姓,恐怕泄漏身份,所以须将一些当日有份参与暗杀的杀手除掉,以免后患!”

方斗山嘿嘿冷笑。“如此说来,那些什么私通清廷的证据也是假的了?”

“是的,巫溪模仿余百飞的字迹已多年,故意弄了一封假信,一为塞悠悠之口,一为减少付与杀手的酬劳!因为大部份杀手,被雇杀汉奸都肯少收酬劳,像那吴强更只收了一百两银子!”

虞美玉骂道:“这人心肠好坏!”

“汪夫人和他如今去何处?”方斗山又急问:“他们准备在何处成立新帮会?”

“在江夏一带,新帮会名曰长河帮。”马永前亦问道:“你还知道那几位杀手与他勾结?”

杨乐天道:“除了我之外,尚有一号、四号和十六号,一号是“飞天蝙蝠”易天福、四号是“双枪”董龙、十六号是我的结拜兄长“八臂哪咤”尤多泰!”他吸了一口气,可怜巴巴地道:“方爷,虞姑娘,我……我不行了,请你们先替我止了血!”

方斗山着潘湖替他止血,又问:“十一号亦是你们的人?”

杨乐天点点头,虞美玉细数一下,十八个杀手,巳死了十二个,三个是巫溪的心腹,再扣去自己和杨乐天,如今只剩下一个十五号,当下问道:“十五号是谁?你们杀了他没有?”

“十五号是“神算子”佟玄机。这人不好对付,咱们不敢贸贸然下手,想多找几个人去找他!”杨乐天只求早点打发他们,便把其底细抖了出来。“佟玄机住在西梁山下白渡桥,此人老谋深算,又善布置机关,难以对付,这暗杀计划,也是由他和易天福共同制定的。其他的,都先后让咱们解决了!”

方斗山问:“咱们如何跟巫溪联络?你们见面之时有何暗号?吿诉你,你还走不得,万一你说错了,嘿嘿,后果你自己知道!咱们杀了巫溪对你来说免除了后恵,反是一件好事!”

杨乐天脸色大变,但考虑了一下,终于乖乖地招了出来。

方斗山叫马永前将杨乐天交给梁双通之子看管,又令他事后即赶去江夏跟廖智夫联络。

马永前去后,虞美玉问道:“方护法,下一步咱们该如何进行?直接去江夏找巫溪?”

方斗山摇摇头,道:“先去西梁山白渡桥找佟玄机!假如能说服他,他是个好助手!因为巫溪和“飞天蝙蝠”都不好对付!”

虞美玉道:“只怕他不肯相信咱们的话!”

方斗山微笑道:“我已做了准备,叫杨乐天写了一封信。”

虞美玉笑道:“枉你聪明一世,居然懵懂一时!佟玄机又怎会相信那封信是杨乐天写的?”

方斗山不由一呆,半晌方道:“不管如何,西梁山之行是必须去的!”他又咬牙道:“至于巫溪那更不能放过他!”

虞美玉亦脸现怒容,道:“我一家惨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姑奶奶更加不能放过他!方护法,姑奶奶希望你能与我忠诚合作,消灭巫溪,至于你我之间的思怨……”

方斗山快口道:“早已一笔勾销,而且方某早已将你当作朋友,朋友之间当然须诚心诚意,也希望你莫将我当作敌人!”他忽然又哈哈一笑:“其实与你为敌,可是件不愉快的事!”

虞美玉讶然问道:“什么原因?”

“夫人不但武功超卓,而且冰雪聪明,谁成为你的敌人,都得提心吊胆!”

虞美玉听他的赞词,心头无端端地起甜蜜之感。脱口道:“既然是朋友,以后不必称我夫人……”

话说出口,她脸上突然升起红潮,饶得她素来大方,这时候也忍不住忸怩地转过头去,目光触及丈夫的坟墓,心头登时一冷。

此际只听方斗山嗫嚅地道:“那以后我称你虞姑娘好了,你也不要再称我护法。”

三匹马在郊野上急驰着,前面那骑是潘湖,中间是虞美玉,最后那骑则是方斗山。天气渐热,三人经过长途跋涉,都出了一身汗,方斗山遂令人休息。

虞美玉边控马边道:“方斗山,你准备开门见山与佟玄机相会?”

“不错,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用一个诚字。”

虞美玉边表示赞同,边又提出意见:“但咱们也须提防他使手段,依愚之见最好由我去见他,你在外面接应,万一弄僵了,再请你进来!”

方斗山想了一下,终于赞成,当下三人吃了干粮便继续前进,黄昏前已至白渡桥。根据杨乐天所提供的资料,佟玄机平日替人测字问卜,评命论相,做杀手只是副业,而且十分秘密,知道的人极少!因此要知其下落,反而比较容易,因为“神算子”的大名,在此方圆百里,几乎无人不识。

三人问了村民,依路到“玄机庐”前,玄机庐是一座土房子,面积并不大,但四周却植了花草,还有竹篱笆围绕,颇有隐士之风。

竹篱笆之边都设有竹门,这种门对武林高手来说,形同虚设,不过三人先在附近走了一圈,然后由虞美玉到前门求见。

谁知前门上贴了一张纸,上写“今日歇业”四个字。下面却无日期,也不知这个“今日”到底是多少天。她沉吟了一下,终于伸手拍门,可是里面并无反应,她忍不住叫道:“佟玄机!请问神算子在家么?”

她一口气叫了几次,里面大门才打开,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没好气地道;“你没看见门上的字么?”

虞美玉忙道:“小哥“我不远数百里而来,求见心切,而且有急事非见神算子不可,请带我见他!”

那少年去到篱笆处打量她,问道:“你可是来自北方?.今年是不是二十五岁,属虎的?”

虞美玉一怔,道:“小哥问这个何事?”

“你先答我,否则休想见到家师!”

“确是名师出高徒,失敬!”虞美玉道:“我今年廿五岁。”

少年又向四周望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奇怪为何只你一个人?”

虞美玉心头一沉,忙又道:“确实只我一人来!”

“你与家师共事过?”

虞美玉脸色大变,半晌点点头,少年又道:“这就是了!家师说今日有位女故友来访,是属虎的,料就是你!”他将竹门打开,道:“进来吧!”

他这样一说,虞美玉反而有点犹疑,结结巴巴地道:“令师在里面?”

“早已恭候劳驾多时了,”少年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进不进来,你不进我可要关门啦!”

虞美玉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少年踏上那石子路,两旁花香扑鼻,令人心境平静。至土房子前,少年又一手推开木门,道:“请进!”

只见里面是座厅堂,像具全是竹器和藤器,倍添清雅。厅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书画,还有一座小神龛,却不见有人。

虞美玉急问:“令师呢?”少年回身将门关上,又道:“请夫人随我进内!”

厅后有道暗廊,暗廊两旁各有一间耳房,背后又是一座小院,种的却不是花,而是两棵古松,松树之下有石凳,小院之后,又有一座土房子,花厅宽敞,两旁还有房间,却不知何用。

虞美玉干咳一声,问道:“此处只你们师徒俩?”

“是师徒三,我还有一位师兄!”少年引到花厅坐下,又道:“请稍候,待我请家师出来相见!”

那少年去后一回儿又回来,不见有人随行,只见他提了茶壶茶杯,将之放在几上,一共是四副杯具,虞美玉看在眼中,心中又是一惊,忖道:“莫非他巳知道咱们一共来了三个人?”

少年放下杯子道:“家师正在督促敝师兄做功课,稍候即来,请恕在下须去烧水冲茶,失陪了!”

虞美玉一个人在花厅内,既无聊又担心,佟玄机久久不出来,又不知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更加忐忑不安。

天色渐晚,佟玄机师徒仍未出来,虞美玉耐着性子,浏览墙上的书画,可惜她对此不感兴趣,又看不懂,只有好看的感觉,好处全然看不出来。

暮色四合,即使烧水也用不了这许多时间,虞美玉正想高呼,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忙招头望去,只见方斗山和潘湖联衭而来,她一怔,忙迎上去,问道:“你怎地来了?”

方斗山亦愕然道:“不是你着佟玄机之徒请咱们进来的么?佟玄机呢?”

虞美玉顿足道:“不好,咱们中了他师徒之计了,我至今犹未见到佟玄机那老头狐狸!”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笑声传来,房门开启处,只见一位三十不到的男子走了出来。

潘湖急道:“快叫你们师父出来!”那汉子面皮白晰,看来甚是斯文,含笑问道:“三位到底来找谁?家师已作古人!”

方斗山忙抱拳道:“在下等有事求见佟玄机前辈,烦兄长代为通传一下!”

“前辈两字实不敢当,山人便是佟玄机!”那汉子合手道:“三位请先进内,待山人取水来!”言毕转身去进旁边一条走廊。

方斗山三人料不到佟玄机竟如此年轻,不由脸脸相观,见他故弄玄虚,令人难于放心,遂打眼色提醒同伴小心。

正在猜疑间,又见佟玄机手提一只小铜壶进来,冲起茶来,瞧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做足一切功夫,方斗山忍不住道:“佟先生平日也耆饮茶?”

佟玄机点头道:“简直一日不可无此君!来,请品尝雨前龙井!”

方斗山首先举杯呷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入口清润,一股清凉之气直透心底,忐忑之情亦减轻了不少。

虞美玉喝了口茶之后,便欲开腔,谁知佟玄机已止住她,道:“待山人猜一猜,夫人去岁曾与我一同在秦淮河畔行事,.是或不是请明言!”

虞美玉点头道:“不错,我是九号,你是十五号!”

佟玄机也点头,改问方斗山。“阁下是天水帮的方斗山?两位化敌为友,哈哈,实乃好事!”

方斗山道:“大概先生觉得方某还不错,当日又为何要置方某于死地?”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未曾仔细看过你,焉知你是否甘心为清廷当鹰犬!”

“如今如何?”

“今日仔细观之,方兄并非这种人,且方兄能与夫人化干戈为玉帛,足见海量!”佟玄机脸上尚闪过一丝令人难明的表情。

虞美玉道:“适才听令高足之请,先生似乎知道咱们会登门造访,未知消息从何而来?”

佟玄机笑道:“非听消息,是昨天山人自占了一课,知今日有远方之客来访,一女两男,来自东北方,再推算一下,女的当属虎,料没推错!”

虞美玉道:“原来如此,先生真乃神算子也!”

佟玄机笑道:“然山人亦孰人也,并非能知天下事之神仙,只推出来看没有敌意,却不知来意,尚盼能明言以解茅塞!”

方斗山道:“先生既能从某面颊看出某不是清廷鹰犬,料已知当日暗杀计划是错误的!”

佟玄机神色微变,道:“原来如此,山人知道了,方兄要找雇主报仇!”

虞美玉道:“不但他要报仇,我也要报此血海深仇!”

佟玄机看了她几眼,点头道:“夫人近来是有孝服,必经惨变,不过以后的日子倒还美满!”

虞美玉双颊微红,道:“咱们登门不是为了请先生看相论命,而是欲邀先生入伙,共同杀了巫溪!你知道否,当日十八人,如今除了“内奸”之外,只死剩你我二人,且他们不日亦将对付你!”

佟玄机脸色又是一变,失声道:“山人算出自身在今月有凶险,却不知凶险来自何处……嘿,请夫人详细说一说,好请山人早作决定和防备!”

虞美玉遂将自己跟踪方斗山说起,一直说至擒住杨乐生,取得口供,来此邀他入伙为止,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方说得清楚。

恰在此时,那少年又来了,道:“师父,饭菜已准备好。”

佟玄机道:“还不快快送上来!”顷即见那少年与一十六七岁的青年,捧着酒菜进来,那些菜居然有六七个之多,而且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方斗山三人,沿途吃干粮,一闻到香气,都食指大动。

佟玄机道:“你们两个在灶房里吃吧!”他亲自为他们三人斟酒,道:“咱们边吃边谈。”

待众人已有七八分饱意,佟玄机亦问道:“方兄连月来,又有何发现?”

方斗山亦扼要将半年来的经过说了一下。“先生亦不会放过此瞭吧?如今既巳知道他们在何处,自不会任由其逍遥。咱们恐能力不足,又知先生智勇双全,故特来相邀!”

佟玄机道:“山人对自己做错了事,自然需要补偿,亦会有报应。”一顿又道:“山人不想杀人,不过也不想被人杀掉!”

潘湖喜问道:“如此先生是答应了?”

佟玄机眉头深锁,道:“连日来,山人占了不少课,都无出外之象,驿马星又不动,这个……”

虞美玉忍不住问道:“这种事难道有百分之一百准确?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便不思报仇?”

佟玄机道:“山人与人无仇,报仇什么?夫人言错了,杀错人的是我,不是巫溪!”

“但却是他欺骗了你的,否则你也不会去参与杀人!”

“不错,山人一向只杀清狗,而且不是以此为生,与你们不一样,不过……”佟玄机又喝了一杯酒,道:“山人占卦推论一向甚准,这其中必有个关键……咦,莫非他们会找上门来?”

潘湖道:“既然避不了,何不去找他,反让人家找上门来!”

佟玄机脸色忽又一变,道:“这说明他们很快便会来,用不着咱们去找他,诸位请速用饭,饭后请稍歇息一下,山人须作一番布置!”

方斗山放下竹箸者道:“咱们早存杀敌之心,先生若用得着咱们的,但凭吩咐!”

“需要三位大力协助时,山人自然不会客气!”佟玄机拱拱手,道:“请恕失陪一阵!”他匆匆而去,未几即见其小徒进来收拾碗碟。

潘湖轻声问道,.“令师还在家里?”

“是的,家师请三位在此留宿。还请三位先洗个澡,歇息一下,稍候带三位去客房。”

二更时分,少年又来敲门,虞美玉洗了个澡,浑身舒服,正坐在床上假寐。她自发生事故以来,从未好好休息过,实在需要松弛一下。

“夫人,家师请您到厅商量!”虞美玉连忙下床,开门走出花厅,只见方斗山、潘湖和佟玄机已在那里,她俟着方斗山坐下,道:“先生已准备好一切?”

佟玄机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道:“届时尚需要三位大力协助,山人估计他们来的不少!”

潘湖忽然问道:“先生估计他们会在何时到达?”

“适才山人又算了一课,山人以明夜最为危险,估计他们会在明晚即到!”

虞美玉问道:“未知咱们该如何配合先生?”

佟玄机道:“三位请小心坐稳!”话音刚落,方斗山、虞美玉和潘湖三人仍坐的那张长藤椅,突然陷落,原来地上有活板,活板打开,下面是个深逾丈五的地窖!三人尚未定下神来,藤椅已落地,随见佟玄机亦由洞口跌下,点了两根松枝火把,将其一交由方斗山,自取一把,然后关上洞口。

地窖高九尺,宽两三丈,首尾各有一条甬道,甬道狭窄,只容两人侧身而过。佟玄机道:“咱们先走前面这一条!”三人尾随他而去。

潘湖不觉气闷,乃问道“先生,此地道有多长,为何不觉气闷?”佟玄机笑道:“整个地下结构,共有二三十处通气孔道,岂会气闷?有的通气孔设在四周的假山处,有的设在树干上,有的在石隙,有的在井内,不一而足。”

地道每隔几丈即有个较大的地室,佟玄机又谓此乃出入处,然各处均设有开启关闭之机关,共有七处,尚有两处在颇远的地方,通到左右两口井壁处,必要时可由那里撤退。

佟玄机得意洋祥地道:“这乃山人与先师先后共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方建成的,有些设备,还是在最近才安去的。”

虞美玉觉得他建此地下结构,似乎要办“大事”,便婉转地问道:“先生有许多仇人乎?否则何需设此地道?”

佟玄机似乎知其话中含意,道:“非也,山人平生有许多是非和凶险,故此不得不预早提防!三位是山人朋友之中,唯一得窥此全豹者。”

方斗山忙道:“先生但可放心,咱们绝不外泄漏半句。”

佟玄机忽然目注他和虞美玉,道:“两位将来可来附近定居;也好作个伴!”不知为何两人竟同时答应,但话说出口之外,又猛觉不对,都羞红了脸,幸好光线不足,尚不至于太窘。

虞美玉干咳一声,道:“此处虽然完美,可惜上面的土房子与之不相称,若让人毁掉,下面也无用!”

佟玄机笑道;“岂不闻兵法有故意示人以弱之策?上面的房子,外墙共有几层,中间是钢板和右板,外面才涂泥,内墙中间亦有石板,稳当得很!”

方斗山续道:“不过此亦有缺点,只能守不能攻,终不能退敌,设若对方知道下面有地道,把房子毁掉终会发觉!”

佟玄机笑道:“如今山人便要带三位去看那些攻击的设备!”

四人由地下室返回地面,天已朦朦亮,佟玄机的两个徒弟松竹、青石已煮了半锅面条侍候,佟玄机道:“三位吃了面条,便好好睡一.觉,今晚才有精神应敌!”

虞美玉吃了面条,返回客房睡觉,想起佟玄机适才说话,自己与方斗山不约而同答应,她嘴角带着一抹甜蜜,进入梦乡。

待她醒来时,已是下午,但觉精神焕发,连日来的疲累尽消,便在房内练了一阵拳脚,忽闻外面有声音,遂开门出去,原来方斗山和潘湖亦已醒来。

方斗山道:“虞姑娘,那佟玄机师徒不知去了何处!”

虞美玉道:“也许办事去吧,瞧他也不会诓骗咱们,方大哥,不如咱们练练剑法。”

方斗山欣然答应。两人便在院中印证起来,起初尚各自留力,到后来被激起争胜之心,各自展尽本领,杀得难分难解,只看得潘湖担心不巳。

突然传来佟玄机的笑双:“两位不如省点气力,替山人搬些东西。”虞美玉与方斗山连忙收剑,见到佟玄机有点不好意思。佟玄机转身出来,三人连忙跟在他背后。到篱笆处只见地上放着好几袋东西,松柏、青石正在搬动着,三人连忙相助,原来佟玄机买了好些食物,以及箭矢等物。

虞美玉问道:“先生没睡?”

“山人几天不睡也不打紧,要准备的事,都已办妥,吃仮之后,尚有时间休息。”佟玄机倒是十分镇定的。

初夏,星月满天,江风吹来,甚是凉快,佟玄机明知今夜有敌人,却仍然坐在凉亭里,与松柏弈棋。

凉亭、花树、油灯、羽鸟,佟玄机从容不迫,一派逍遥,反而松柏双眼不时偷望着远处。

佟玄机七羽扇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弈棋与练武一样,最忌分神,你东张西望作甚?”

松柏吶吶地道:“师父,师弟回来了。”

佟玄机一回头,果见青石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忙问道:“来了么?何以如此狼狈?”

青石喘着气道:“师父,来了……来了好多人,怕有七八十个。”

佟玄机冷哼一声,道:“来的若是庸才,无异草木,何惧其多,有几员大将?”

“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他们已至村口。”

“饭桶!”佟玄机斥道:“快去通知他们到地窖里去,你也不用出来了,松柏,继绩下棋,不可露出一丝迹痕,以免让人有所发觉。”

“是!”松柏力持镇定,但神态始终不大自然,佟玄机似无事人般,轻摇羽扇,下棋如飞。

俄顷,已闲到一阵脚步声,松柏低声道:“师父,他们到了。”

佟玄机侧耳听了一下,再瞪了徒弟一眼,继续下棋。半晌,佟玄机忽然转身道:“何方朋友夤夜造访,请恕佟玄机不知,有失迎迓。”

话音刚落,火光突亮,只见外面站着三十多个人,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亮着十多根火把,瞧人数,大概尚有一些埋伏在四周。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道:“佟玄机,请开门。”

佟玄机看了他几眼,道:“对不起,门板上已贴了道通吿,何况你我本不认识。”

那人哈哈一笑,“谁说你我不认识?去岁在秦淮河畔曾经共事过。”

佟玄机目光一亮,问道:“未知阁下是那一位?”

“老夫乃飞天蝙蝠易天福。”

“哦,原来是一号,失敬失敬。”佟玄机道:“去岁之事,早已了结,未悉阁下今日登门,尚有何指教?”,

易天福仰头打了个哈哈:“这是阁下待客之道?”

佟玄机向松柏打了个眼色,道:“还不进去捧茶出来。”松柏知机,连忙进内。

易天福道:“佟玄机,你莫非要咱们站在这里喝茶不成?”

“对不起,山人并无邀请贵友,若是易兄一人拜访,山人自然欢迎,如今声势汹汹,似不怀好意,山人怎会有开门挹盗之理?”

易天福脸色一变,沉声道:“佟玄机,你既然号称‘神算子’,便该知道老夫今日登门,绝非来喝你的茶的。请你开门,那是给面子,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山人脾气硬得很,阁下不谈清楚绝不开门,宁愿被杀,也不宁愿死后被人讥我神算子,浪得虚名。”

“好好!”易天福怒极反笑,道:“当日咱们共同行事,本该是个秘密,为何事后诸人接二连三被杀……”

佟玄机截口道:“此事山人正欲问你,盖只有你知道咱们的底细,若同伴被杀,九成是阁下的杰作,这倒咬一口的做法,甚不高明。”

易天福勃然变色,道:“佟玄机,分明是你将咱们的身份吿诉清廷的,你有胆做,为何无胆承认。”

佟玄机大笑:“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山人无意与疯狗说话,诸位请便,恕山人失陪了。”说着转身就行。

只听易天福大声道:“站住,佟玄机,别人惧你,但老夫却不怕,你看我带了这许多人来,便知不会空手入宝山,你知机的便束手就擒,若咱们查明你是寃枉的,自然不会为难你。”

佟玄机冷笑一声,道:“看来山人只能到阎罗王那里方能洗脱不白之寃了,多谢阁下好意。”

易天福道:“既然你执迷不悟,老夫亦不再顾忌了,上!”他背后那些大汉立即冲前,有的推篱笆,有人索性跳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佟玄机,抓起一把棋子,脱手一甩,将其当作暗器抛射出去,佟玄机的功力虽未臻飞花摘叶能伤人于无形的境界,但那些琉璃棋子,份量不轻,射在那些大汉身上,痛得他们怪叫起来。

那把棋子一脱手,佟玄机人亦如飞鸟般,向土房子大门射去,易天福咬牙道:“不许放过屋内一个人,佟玄机,你是已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飞上天不成,老夫把你的土房子摧毁,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要你什么神算鬼算的。”语毕他挥军一涌而入,并着人打开大门,谁知大门并未上闩,一推即开,厅里无人,易天福又着人到后堂去找寻,自己挥军殿后,可是大汉们捜遍了前堂后居,都找不到一人影,他惊讶之下,立即令手下去外面査询,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不见室内一人溜出去。

易天福嘿嘿冷笑,“料这小小的土房子,能撑得什么风雨,给老夫仔细再搜査一下。”他一脚把一张椅子踢开,大声下令:“一定要找到他们师徒。”

“八臂哪咤”尤多泰道:“总堂主,这姓佟的鬼主意最多,不好对付,可得小心一点。”

易天福怒道:“难道你们怕他?哼,他还不是个凡人,枉你还有八臂,他才两臂哩!”

尤多泰又愧又怒,碍于他是上司,不敢出言顶撞,只好垂首退后。易天福又道:“尤兄,请你带几个人到后花园处搜索。真找不到的话,便放一把火,将这乌屋烧光。”

尤多泰奉令而去,可是他刚去不久,后堂便传来一阵惨叫声,易天福如离弦之矢般,向暗廊飞去,当他刚踏上暗廊,厅里也传来一道急促尖锐的叫声。

易夭福怒哼一声,双脚一动,身子向后倒飞回厅,只见两名手下倒在地上,另外几个则惊恐诧异地四处张望。易天福见那两名手下喉头中短矢,大声问道:“箭从何来?”

那几个大汉嗫嚅地道:“属下不知道……”

“饭桶!”

“报吿总堂主,”一个大汉由后堂匆匆赶来,道:“刚才有几位弟兄被射中,可是咱们却找不到人,也不知箭从何处射出。”

“再捜!”易天福抬头望一望棵上,那里只有一只蜘蛛在结网,忽然他心底泛上一股恐惧之情,觉得自己好像飞蛾陷在蜘蛛网中般,他突然叫道:“大家小心,再找不到人便放火烧房子。”

俄顷又有人来报吿后花园处也有人中箭,易天福急忙又道:“大家退出去,放火!”

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道:“总堂主,他们师徒共才三个人,咱们却有八十人之多,何事道般慌张鲁莽,只须大家联群结队,对方的偷袭,自然起不到作用。”

“是是!”易天福厉声道:“你们听见没有,”他猛一抬头,恰见一只灯娥飞进蜘蛛网中,正在拼命挣扎,可是始终挣不断蜘蛛丝。

正在悚然中,只见尤多泰惶急而至,“总堂主,此处似有地窖,适才有位弟兄只见假山小洞中有箭射出,但里面又没有人。”

易天福急道:“快带老夫去看看。”尤多泰带他到后花园,谁知又添了几具尸体,易天福下令将假山推倒,不料那假山竟然如生了根般,任由他们如何用力推,都不能动之分毫。

易天福怒不可遏,喝道:“放火烧!”

就在此刻,一棵松树上又有一排弩矢射出,几位推假山的大汉应声而倒,尤多泰见手下未曾交锋已死伤了十多个,暴跳如雷。

人群中又传来那个尖细的声音,“总堂主,且慢放火,将那棵松树锯断,不难找到地窖入口。”

易天福本是个城府深沉的人,刚才被佟玄机激得他失了常态,这时候才蓦蓦地冷静下来,高声道:“大家小心提防,留意四周,先将大树砍掉,尤堂主,请你叫董堂主把包围圈缩小,一定要将他们迫出来。”

尤多泰跳出篱笆,刚要去找“双枪”董龙,不料双脚一落地,忽然直陷下去,只剩下一道惊呼声。

易天福骤失一员大将,仍然沉住气,道:“大家冷静一点,传使斧的弟兄砍树。”他一跃而起,站在屋顶上,四面观察,前堂那边又传来一阵惨叫声,他不为所动。

俄顷,“双枪”董龙已闻报带人而至,.围住篱笆,有几个使斧头的汉子,挥动斧头,用力砍伐那棵松树,众志成城之下,松树“轰”地一声倒下。

易天福从屋顶跃下,亲取一根火把上前察看,松树中空,足可容一个瘦削的人出入,但下面并无洞口,只有一块青石板,他又令手下撬石。

不―阵,石板已被撬起,下面露出—个圆洞,足可供人出入,易天福大笑:“佟玄机,你死期到了。”下面没有应声,易天福又道:“用烟攻。”

那尖细声音的汉子,戴着一张面具,闻言赞道:“烟攻妙不可言。”刹那间,那些大汉们纷纷抛下青翠的树枝树叶,最后又抛下火把,未几,一股白烟即至洞口冲了上来。

尖细声音戴面具的汉子道:“先将石板压住洞口,再找另一个通口。”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前院假山亦有人影,当下,戴面具的汉子带着董龙赶去前面,果然又找到假山下的出入口,于是依法炮制,用烟进攻,欲逼下面的人上来。,

方斗山等人不断伺机用弩矢偷袭,射杀了二十多人,众人见此法奏效,都雄心勃勃。

虞美玉问:“先生,咱们在什么时候才上去与他们决战,再杀下去,恐他们心寒,会溜掉。”

佟玄机笑道:“不用急,他们不会这么早放弃的。”话音刚落,松柏来报,上面在撬石板,佟玄机连忙赶去,同时间回首道.,“两位到前院那里施袭,小潘留在中院。”

佟玄机刚走了丈余,又见青石喜孜孜地来报!“师父,有个高大汉子被弟子弄了下来,陷在网中!”

佟玄机留下松柏,随青石到后面,果然见到尤文泰被一张大网凌空吊住,不着边际,他猛蹬猛踢,那张网子又坚又韧,挣开不得,反弄得摇晃不已,一见佟玄机便叫道:“快放我下来!“

佟玄机道:“青石,你陪他耍耍!”青石兴致勃勃地走过圭,双掌一推,尤文泰连人带网,凌空摇晃,乐得青石拍手大笑,尤文泰骂声不绝。

佟玄机被骂得火起,道:“青石,用梅花钉射他屁股,看他还敢骂不!”

就在此刻,又见松柏跑过来,气急败坏地道:“不好啦师父,他们用烟攻!.”

佟玄机忙道:“快去看看!”尚未走到那里,双眼已被白烟刺得泪水直流!他只提防对方用火攻,没想到易天福改用烟攻!

“松柏,闭着呼吸到前院去,由那里上去!”

可是当他们走到前院下面,方斗山和虞美玉也正赶来,不断地呛咳着。

“佟先生,他们用烟攻!不如由井口那里出去吧!”

佟玄机也乱了心神,道:“那两条路,恰被烟火封住,去不得也!”方斗山也急道:“如此须速想个办法,否则大家必死在此处!”

虞美玉道:“大不了上去与他们拼命!”

松柏道:“师父,咱们由中院上去!”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佟玄机立即打开中院的出入口,上面就是客厅。

佟玄机道:“趁他们尚未发觉,咱们先分开用弩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当下六个人分为两组,一组去前堂,一组去后院。

佟玄机向两个徒弟挥挥手,自己振衣跳上屋顶,谁知他一露身,便为下面的人发觉,“总堂主,有人!”

佟玄机双手的弩弓立即发射,进种弩弓毎次只能发三枝短矢,可惜因为被人发觉,只射中了两个人。

易天福长笑一声,亦振衣飞起,道:“既然来了,还想跑么?”不料他身在半空,忽闻一阵“沙沙”声响,心头一惊,低头望去,又见墙角那里飞来六枝短矢,忙不迭掣出长剑挡格,佟玄机却在此时,由屋顶上向他射去!人未到,双掌已先涌出两股凌厉的罡风!

易天福大惊,忙不迭凌空一个翻身闪开,谁知青石的一简喷针早已等着他了!“嗤嗤”声响中,但闻他怪叫一声,跌落地上,险些栽倒!

佟玄机亦落地,立即向他展开攻击,他用的是一根判官笔,易天福双腿被喷针射中,行动大受影响,被杀得连连后退,急怒攻心地唱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上来助阵!还有,将偷袭的人,挖出来!”

松柏和青石仗着地形熟悉,两人早巳躲在中院的松树上,那些大汉分成两组,一组助易天福,一组去捜索。

佟玄机眼见即将得手,却眼白白被那些大汉救下了易天福,甚感可惜,无奈此刻自身难保,只好放弃追击。

方斗山、虞美玉和潘湖三人悄悄赶到前院,首先把手上的弩箭射出去,一片惨叫声中,倒下了一大片人。三人抛下了弩弓,向前扑去。方斗山忙道:“咱们互为角,不可分开。”

三人结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那些大汉将他们团团围住,却不展开攻势。方斗山又低声道:“不可焦急,不可妄动,敌动我才动!”

董龙道:“虞美玉,你勾结方斗山,杀死同伴,今日尚敢抗拒,难道以为天下无人可制服你?”

虞美玉道:“董龙,你不必多费唇舌,十一号杀手已供出了一切,人根本是你们杀的,想杀尽所有知情人,用心狠毒,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们!”

董龙笑道:“老天爷放不放过咱们,你们是不会知道啦,因为今晚咱们不会放过你们!”

方斗山则目注那个戴面具的汉子,道:“巫溪,你不用装神扮鬼了,我一见到你的身裁,听到你的声音,便知道是你!”

那人长笑一声,道:“本来我还不想自揭身份,不过对一位临死之故友,不免破例一下!”他随手摘下面具,果然正是巫溪,只是多了一抹短须。

方斗山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背叛帮主!按说帮主对你不错,你不思报答,也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他!”

巫溪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道:“你到底还年轻!年轻人只懂得做事,不懂得计较得失和收获!但我已不年轻,今年已三十五岁,你也知道我为天水帮流了不少汗,洒了不少血,但到头来只得到护法这个虚名!余百飞老奸巨滑,将你我由堂主提升为护法,明升实贬,不让你我再掌实权,这个你懂不懂得?”

方斗山微微一笑,随即道:“你不满意,大可以向他提出,也可以离开!”

巫溪忽然爆出一阵狂笑,“你至今仍然年轻!”这是一句贬语。方斗山当然听得出来,脸色亦是一变。

巫溪又道:“余百飞表面上对待下属似乎十分公平,其实谁也不能抝他的意思!假如我离开天水帮,他必然会宣称我是叛徒,然后派人杀我,此人既善于利用人才,又极端忌才,深恐有朝一日,咱们取其位以代之,所以我若不杀他,他必杀我!”

方斗山回心一想,觉得巫溪所说也有道理,巫溪喘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余百飞平日对属下们似乎做到大秤分肉,小秤分金,其实他暗中捜刮的财产也不知道有多少……”

方斗山道:“那你也不必与其妻通奸!”

巫溪嘿嘿笑道:“余日飞好色,但对家内的妻子却长期冷落,是他妻子先勾引我的,你相不相信?”

方斗山咽了一口口水,再问:“汪氏如今在何处?”

巫溪道:“巫某老实对你说,起初我是利用她,但她待我的确不错,所以我决定与她白头到老,你不必担心!”

方斗山道:“原来你早有预谋,难怪会向帮主提出江南之行!”

巫溪哈哈笑道:“而且故意在准备收拾“飞鱼帮”之时提出的!如此我便有半年时间准备了!方斗山我再说一句,我杀余百飞是不得已的,因为他迟早也会杀我,而杀了我之后,下一个目标便是你!昔年副帮主也是被他毒杀的!”

“放屁,他是在进攻白水帮时中了毒镖致死的!”

“那枝毒镖却是余百飞射的!当时我站在屋顶上看得分明!副帮主为人如何,弟兄们都知道,那真是没什么好说,况且他与余百飞结义兄弟,尚得此下场,更遑论你我了!方斗山,其实你应该感激我!”

方斗山怒极反笑:“你要杀我,反要我感激你?何况余百飞死了,还有你,你与余百飞又有何分别?疑心重,心肠毒辣,只因恐怕被人知道你未死,便把那些根本不知情的人杀死!”

巫溪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会知道?”

“是你表弟吿诉我的,不过你放心,我已替你灭口了,你杀余百飞,我杀杨乐天,一报还一报大家扯平了!”

虞美玉直到此刻方道:“可是我一家几条人命却不能不报!”

巫溪退后几步,喝道:“董龙,今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务必将此三人除掉,否则你也不用回去”

董龙掣出双枪来,道:“弟兄们听令,在未有董某之命令前,不可动手!”话音刚落,他双枪骑出,将面前的两名大汉刺毙!众人尚在惊愣,董龙倏地又飞起一脚,将旁边的大汉扫倒,叫道:“巫溪,你还不动手!”

巫溪叫道:“董龙,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我?”

董龙大声道;“伴君如伴虎,刚才听了你的话和命令,董龙若再替你卖命,便是傻子!”

巫溪长啸一声,道:“那位兄弟速去请易堂主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方斗山和虞美玉向他扑去,双剑齐飞,一左一右将他园在剑网中。

董龙大声叫道:“兄弟们,散了吧,为他这种人拼命,完全不值得!”潘湖挥刀杀过去,与他并肩作战。

巫溪高声道:“谁杀了他们一个人,赏银三百两!”那三四十名大汉只散了十来人,其他人都围了上去。

佟玄机虽然武功高强,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杀了八个大汉之后,自己身上亦受了几处伤,幸好伤势不重,尚勉强可支持。

易天福在旁用磁石吸出梅花针,咬牙道:“老夫今日非亲手杀了你不可!”言毕仗剑加入战圈,如此一来,形势更加危殆。

松柏和青石在树上将这情况看在眼中,心中大急,松柏低声道:“师弟,你引开他们,待愚兄去助师父!”

青石振衣飞到另一棵树上,下面的人都见到,纷纷围过去,他年纪虽轻,但胆子颇大,仍躭在树上不下来。

那些大汉之中,有几个自恃轻功好的跳了上去,青石一按喷筒机关,一蓬梅花针射出,两条大汉大叫一声跌落地上,松柏却趁这时候飞上屋顶,到后花园处,他见师父危险,立即将六枝弩矢射出,射杀了三个人!

一个中年汉子仗着武功高,一跳而上,谁知松柏尚留有一手,顺手抛出两柄小飞刀,那中年汉虞不及此,应声栽倒地上!

能让佟玄机瞧得上而收为徒弟的,又岂是蠢钝儿?松柏知道凭己之力,实无法救了师父,也不跳下去,反而跳落中院闪进房内,中院有人发现,又去追他。

松柏利用地形熟悉,不断用暗器施袭。而那边厢的佟玄机压力并没有稍减,易天福又在他身上添了一剑,佟玄机觉得自己体力正在迅速消失中。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人跑来报称董龙造反,帮主被人围攻,易天福大惊,连忙带了一部分人赶去前面,佟玄机到此方可喘一口气。

方斗山与虞美玉合斗巫溪,本有十足之取胜机会,奈何巫溪的手下很快便围了过来,反而陷于苦战。千载难逢之良机一逝,岂可再待?方斗山低声道:“虞姑娘,待我掩护你,你先跑吧,日后再寻机报仇!”

虞美玉道:“岂有此理,你将我看成什么人,要走就一齐走,要死便死在一起,少说废话!”

方斗山精神蓦地大振。可是任由他们如何拼命,终是难以抵抗得住,就在此刻,一阵马蹄声传来,如风而至,为首那两人赫然是廖智夫和马永前。

廖智夫高声道:“天水帮前锋在此,大军即到,若有人不想丧命于此的,速退,否则格杀勿论!”

如此一来,巫溪那边的“长河帮”斗志登时涣散,廖智夫率人杀了过去,方斗山忙道:“不可放过巫溪!”

与此同时,易天福加赶到,双方混战,方斗山令潘湖和马永前到后院去找佟玄机。廖智夫只轻装带来二十多人,但这些却是昔日“天水帮”之精英,双方一经接触之后,胜负立分。

方斗山边将巫溪叛变的情况说了一遍,巫溪在围攻之下,心神大乱,道:“巫某可没有对不起你们!”

廖智夫道:“余百飞搜刮的财产,本就是帮内弟兄的,你私自吞了,还说没有对不起咱们?”

巫溪在方斗山和虞美玉双剑合攻之下,岌岌可危,须知昔日他武功只比方斗山稍高半线,又怎是他们两人之敌?“嗤”的一声,虞美玉的剑已在其胁下刺了一记,鲜血泉涌,染红了衣襟。

巫溪忽然向后一跳,惨然地道:“停手,且听巫某一言!”众人住手,但仍然将他紧紧围住。“天不作美,巫某败亦无话可说,不过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汪氏,也将财产留一点给她,否则我死后做鬼也不放过你们!”言毕横剑自刎!众人料不到他有此一着,都呆了一呆,易天福知道自己逃不过,也同样自杀,这时候,潘湖等人搀扶着佟玄机自内出来,只见他浑身浴血。虞美玉忙问道:“先生,你伤势如何?”

佟玄机辛酸地一笑:“山人早说过,今日虽有凶险,却死不了!虞姑娘,山人只肯招呼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办了事,便叫他们离开吧!”他在徒弟搀扶下,返回内堂。

方斗山问廖智夫。“堂主为何及时赶到?”

廖智夫道:“这一干人在江夏一带秘密活动,某早有所觉,早几天得知他们大举东进,正是惊讶间,小马回来了,某听了他的报吿,料想他们便是巫溪一伙,所以挑了二十四骑精兵赶来。”

潘湖道:“你们来迟半个时辰,也见不到咱们了!”

廖智夫忽然向方斗山一拜,山呼为帮主,却为方斗山所止。“堂主切勿乱呼,方某已无意江湖生涯,至于天水帮的事,便由你处置吧!”廖智夫再三相请,方斗山却不为所动,最后只向他要了潘湖和马永前。

两个月之后,玄机庐在方斗山等人精心修葺下,巳焕然一新。只是篱笆外面,还多了两栋石房子,虞美玉与方斗山虽然分开居住,但佟玄机相信,虞美玉孝期一满,好事即偕。

(全文完,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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