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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合为一朋

祝景昇过了江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去杭州。他沿途不断更换马匹,不一日便赶至管一见的“行宫”前。

开门的是风火轮:“阁下找谁?”

“在下常州祝景昇,想找管神捕!”

“阁下找敝上有何贵干?”

“在下欲请管神捕调查一件案子!”

“为何不到衙门那里伸诉?”

“因为此案与扬州谢金城有关,谢金城本是贩卖私盐起家的,如今家大势大,更兼衙门内都跟他有来往,迫不得已,来求管神捕,请壮士代为传报一下,在下感激不尽!”

风火轮道:“在下也不知敝上是否肯接案,请稍候片刻,待在下问过之后,再来传达!”说着把门掩起。

他走上大厅,端木盛问道:“是谁来了?”

风火轮把祝景昇的话转述了一次,端木盛道:“不知头儿午寝了没有,待我进去看看!”

风火轮道:“二哥先拿壶茶进去!”

端木盛笑了一笑,走了进去。当他敲响书房木门时,管一见刚醒来,道:“进来。”

端木盛推开房门,替管一见斟了一杯茶,随即把祝景昇的事说了一遍。

管一见双眉轻皱,道:“祝景昇的表哥是文华殿大学士,倒不好推却,而且谢金城这老贼,老夫也早就有心要斗他一斗了!吩咐他且在厅上坐一下吧,老夫喝了茶便出去!”

“是!”端木盛出了厅,立即吩咐风火轮请祝景昇进来,道:“敝上刚睡醒,请祝少侠稍候。老风,拿壶茶来!”

风火轮有点奇怪:“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要我老风替他斟茶?”嘴上却不敢问,到灶房泡了一壶茶,提上大厅。

祝景昇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好茶,小弟久闻管神捕是当今武林第一喝茶大行家,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风火轮呵呵笑道:“此壶茶是在下泡的,若要是我头儿亲手烹调的,只怕你喝二三盅,便要醉倒了!”

祝景昇一怔,脱口道:“听闻茶可解酒,怎地喝了反会醉倒?”

端木盛及风火轮同时笑了出来。祝景昇脸上一热,道:“小弟孤陋寡闻,倒让两位见笑了!”

“不敢。”端木盛说道,“茶若制得香浓,喝得又急又多,加上空腹,则会醉倒。不过那种醉与酒醉不同,而是近似虚脱!”

“原来如此!”祝景昇恍然大悟,“多谢指教,令小弟茅塞顿开!”

说着,管一见已出来了。祝景昇一见管一见那种气势,便知道来者的身份,连忙长身行礼道:“晚辈祝景昇,拜见管神捕!”

“不必多礼!请坐!”管一见见他态度恭谨,心觉颇喜,在正中那张高背交椅上坐下,问道:“不知贤侄家内发生了何事?”

祝景昇脸色一黯,双眼噙泪,道:“晚辈的未婚妻被谢金城的三子谢俊抢去,谢家不但赶走晚辈,而且后来又派人要杀我!”

“哦?谢金城有这般凶狠?听说他是头狡猾的狐狸,怎会如此鲁莽?”

祝景昇一怔,脱口道:“神捕认为他只是鲁莽?”

“不是鲁莽么?”管一见笑道,“狐狸已是狡猾,在狐狸上面还得加上狡猾两个字,由此可见谢金城此人必定异常聪明机智,他绝对不会不知你有个表哥是当今皇上的红人!”祝景昇一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接过端木盛递过来的茶杯,低头轻呷了一口,道:“你先把情况由头至尾说一遍!”

“是。”祝景昇于是由自己妻子病故,内心悲痛莫名,最后决定到扬州散心说起,一直说至跳江逃走,前来杭州为止。

管一见放下茶盅,道:“你认为小媚是被谢俊掳走的?”

“也不一定是掳走,只需把她藏在一个什么地方,使晚辈找不到她,自然也无法与她成亲!”

管一见反问:“也因此,谢俊才一直不现身见你?”

“正是如此!必是如此!”

管一见道:“贤侄是否有想过,小媚既然被藏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以谢家的人手而言,随便找几个人看守她,料她一个弱质女子,也无法逃得掉!如此,谢俊又何须避而不见?他若出来见你,不是更加没有嫌疑?”

祝景昇一呆,道:“以神捕之见又如何?”

管一见不答反问:“你与谢俊是如何结识的?”

祝景昇道:“晚辈三年前在西湖苏堤与他因避雨而偶然相识的,后来也互相来往两三次,晚辈成亲后才没与他来往!”

“听你这样说你与他并不太了解?”

“是的,只是泛泛之交!”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谢金城是个私盐贩子?”

祝景昇一呆,随即道:“这件事又不是秘密,晚辈知道也不奇怪!”

“你既然知道谢金城是个盐枭,为何又跟他儿子来往?”

祝景昇脸色一变,久久答不出话来。管一见哈哈一笑:“这件案子十分简单,老夫替你去查一查就是!”

祝景昇道:“神捕既然肯出马,请顺便替晚辈再查一件事,便是十月十八日下午,在扬州城南十五里处袭击晚辈的那四个蒙面人的身份!”

“可有线索?”

“那四个蒙面人中等身材,都是用单刀,看不出是什么门派……”

管一见挥挥手,道:“什么都不知道,老夫又非神仙,如何调查?”

“是是。”祝景昇道,“不知神捕要收多少酬金?”

“随便你吧,明日老夫便陪你上扬州,到谢金城家调查一下!”

“多谢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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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与沈鹰相反,沈鹰认为此案十分复杂,还隐藏危机;但管一见却认为十分简单,他同意小媚是被谢俊扣了起来。

为什么管一见会认为此案十分简单呢?是否他没有沈鹰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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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杭州到扬州,远比洛阳至扬州短,是故管一见到达扬州时,萧穆还未至。

管一见是次来扬州,因惧谢金城突然翻脸,动用武力,因此还带了端木盛及夏雷。

到了扬州,管一见既不去找扬州的捕头,也不去谢家,却先找了一家酒楼饮酒。

祝景昇虽然十分焦急,但管一见却好整以暇,到交了申时才结账下楼,他在谢家大屋外走了一圈,把周围的环境地形,记在心上。

谢家的护院们早已发觉了,立即通知谢金城。谢金城对总管鲁枫道:“鲁老弟,吩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要轻易动手,有事立即来通知老夫!”

鲁枫到了外面,把谢金城的命令交代下去,门公已拿着一份名帖进来了:“总管,外面有个自称是管一见的汉子要见老爷!祝景昇那小子也在哩,九成是找人来报仇了!”

“小心应付,不可得罪他们!”鲁枫快步走进书房。

谢金城看了名帖,道:“吩咐大开中门迎接!大厅两侧多派几个埋伏着!”

鲁枫忙又出去。谢金城穿好衣衫,带着二子谢杰出去。大门打开,谢家父子亲自出迎:“神捕大驾光临,请恕谢某不知,未克远迎!”

管一见却冷冷地说道:“管某越界而来,岂敢劳动谢当家的玉趾,只需随便派个下人带路,岂不简单!”

谢金城不动声色,道:“素闻神捕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证明传言不虚,谢某有幸,得以一睹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可惜老夫已过不惑,这些话可听不进耳!”

谢金城说道:“此乃神捕高风亮节而已!诸位请上厅喝杯水酒!”说毕弯腰肃手。

管一见挺胸跨进,祝景昇等立即跟着走进。

到了大厅,分宾主坐定,下人送上酒及茶,谢金城问道:“不知神捕喝酒,还是喝茶?”

“老夫可非为了口渴才来的!”

谢金城哈哈大笑,道:“谢某又非老懵懂,岂有不知之理?不过今日神捕是客,谢某是主,无论如何也得一尽地主之谊!杰儿,你把茶与酒,各斟一杯,双手递与神捕!”

“岂敢劳烦二公子!”管一见故意把头向四周转动一下,道,“谢当家的钱好易赚呀!”

谢金城道:“不错,钱的确很易赚,但却也是用血汗、性命赚回来的!”

“不知谢当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往事不提也罢!”谢金城举杯道,“谢某先敬神捕一杯!”

管一见呷了一口茶,道:“老夫的来意,料你已知道……”

“只知一二,尚要神捕明言!

管一见冷哼一声,道:“老夫这侄儿,听说受府上的欺侮,托老夫来讨个公道,相信谢当家必不会令老夫失望的!”

谢金城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说来当真遗憾,老夫也已派犬子去洛阳,敦请沈神捕来替谢某报冤雪仇了!”

管一见一呆,道:“这样说来,老夫今日很可能要空手而回了!”

谢金城哈哈一笑,反问:“神捕可知谢某为何要请沈神捕来为寒舍报仇么?”

管一见冷笑一声:“你的事,老夫不想听!”

谢金城心中大怒,脸上仍挤出一丝笑容:“可惜神捕不听谢某也要说,因为祝景昇杀死了谢某的三儿谢俊!”

管一见吃了一惊,瞥了祝景昇一眼。祝景昇忙高声说道:“放屁!你们鹊巢鸠占,却反来含血喷人,以便掩饰自己的恶行!”

谢金城脸色一沉,喝道:“祝景昇,老夫多次容忍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管一见冷哼一声,道:“他要不知好歹,又会怎样?”

谢金城道:“有神捕替他撑腰,谢某还敢怎样?不过,估计沈神捕过两天也会到,届时神捕若有所怀疑的话,便请问沈神捕吧!”

“你道老夫会怕沈鹰?”

“谢某岂敢如此说?”谢金城沉着气道,“事实上,谢某才是受害人!”

“老夫怀疑谢若兰还在府上,要想搜一搜,不知可否?”

“欢迎之至!不过要待沈神捕到后才能答应!”

管一见怒极反笑:“沈鹰来到之前,阁下早已把人送到另一个安全地方了!”

谢金城笑道:“神捕若有此顾忌的话,可派人守住寒舍四周!”

“假若老夫一定要现在搜索呢?”

谢金城双眼闪出一点杀机,沉吟一下,道:“假若如此,谢某也只好屈服!”

管一见冷哼一声:“不知沈鹰何时会到?”

“老夫也不知道!”谢金城说道,“素闻神捕接案时颇多条件,未知今次为何却反替杀人凶手效力?”

“此是老夫的事!”管一见怫然不悦,“老夫不相信谢俊已死,更不信凶手是祝侄子!”

谢金城笑道:“谢某也希望如此!”

管一见斜乜厢房,发现有不少人影,知道对方有准备,便道:“好吧,老夫便等沈鹰三天!”

“三天不行,七天!”

管一见又再沉吟了一阵道:“七天之后,老夫再来。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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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一见投店后,把祝景昇叫到他房内时,脸色十分难看:“祝贤侄,老夫觉得你似乎还有些事情隐瞒不说,如此叫老夫如何替你查案!适才便几乎让老夫下不了台!”

祝景昇嗫嚅道:“神捕是指谢俊的事么?哎,这老狐狸的话怎能相信?不错,十月十九日上午,小侄曾听谢家的一个爪牙提及,但小侄认为这是他们反咬一口的诡计,是以没有告诉您!”

管一见摇头道:“老夫却相信谢俊可能已遭到意外!”

祝景昇忙吃惊地道:“神捕凭何作此判断?”

“因为谢金城一直都异常坚定,但当他提及谢俊时,竟然现出泪光,证明所言不虚。不过老夫相信谢俊不是你杀的!”

祝景昇舒了口气道:“神捕明鉴!”

“不过,谢俊又是谁杀的?”

祝景昇道:“谢家是盐枭,以前必定有不少仇家,他们杀不了谢金城,拿他儿子来出气,也不奇怪!”

管一见点点头:“有理!”

“如今咱们怎办?”

管一见向床上一躺,道:“等沈鹰来了再说!”

祝景昇脸上忽然升起一丝难以形喻的神色,可惜管一见已闭上双眼,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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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黄昏,寒风呼呼,房内的暖炉,炭火烧得正旺,管一见心头烦闷,觉得自己已对此案有点粗心大意,如今正陷于被动。正在不耐,房门忽被人敲响,他以为是夏雷,便道:“进来吧!”

推门而进的却是店小二:“客官,这位谢爷要找您!”管一见抬头一望,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表斯文,眉宇透着几分机灵。

那汉子走前行礼,道:“晚辈谢英,参见神捕!”

管一见轻咳一声,道:“你是謝金城的大儿子吧?什么事?”

沈神捕已至寒舍,家父派晚辈来请神捕移驾寒舍!”谢英态度极其恭谨。

管一见道:“你先走一步,老夫随后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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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端木盛、夏雷及祝景昇到了谢家大厅,只见厅上坐满了人,粗略一算,沈鹰竟带了十多个手下,不由暗吃一惊:“这秃鹰弄什么鬼?小小一件案子,也值得劳师动众的!”

谢金城双掌一拍,叫道:“把酒菜送上来!请管神捕看坐!”

沈鹰笑道:“老管,想不到你比老夫还早到!”

管一见满怀疑云,却碍着谢金城不便动问,只得打个哈哈,道:“近来没生意,一听见生意上门,还有不赶来之理!”

沈鹰看了祝景昇一眼,道:“这位大概是祝公子吧?”

祝景昇恭声道:“晚辈祝景昇拜见神捕!”

沈鹰眉头一皱,道:“不必多礼!”

说话间,酒菜已经摆了上来,众人入座之后,谢家父子轮着敬酒。酒过三巡,管一见道:“老鹰,你这次是要来替谢家雪冤,还是报仇?”

沈鹰一怔,不明其意,只得道:“老天只是来调查真相!”

“真相?”管一见道,“真相便是鹊巢鸠占,还不简单?”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认为谢祝两家的怨仇,结得十分冤枉,极可能是另有人在幕后安排,故意挑起的!”

“哦?”管一见吃了一惊,又望了祝景昇一眼。

谢英道:“晚辈不知祝公子如何对神捕说,不过晚辈认为该再把经过,当众详述一次!”他由头说起,每说至祝景昇有在场的事时,便问道:“祝公子,当时的情况可是如此?”

只见祝景昇不断点头,谢英一口气把经过说毕,祝景昇道:“谁知道谢俊是否在未时才离开家门的?”

沈鹰反问:“祝公子认为他该在何时出门?”

祝景昇道:“小侄认为十月十八日上午袭击小侄及轿夫的,是谢俊所扮的!而且人数一样!”

谢金城哈哈大笑:“若要杀你,何须犬子亲自带人去?”

“就算不是他带去的,那些人也是你们谢家派去的吧!”

谢金城道:“简直强词夺理!老夫要你那老婆做什么?”

“你若不稀罕她,为何对她这般好?既收她为义女,又送了许多东西与她!”

谢金城怒道:“姓祝的,你怎地如此颠三倒四?收若兰为义女,那可是你的主意。”

“不错,是我的主意,你凭何肯收?”

谢金城一呆,冷哼一声:“原来这是你布下的局,要引老夫入其彀!” 、

沈鹰道:“且住!据老夫推测,谢当家如此讨好祝公子,目的必是要想巴结蔡学士!老夫可有说错么?”

谢金城脸上一热,狠狠地道:“沈神捕果然目光犀利!”

沈鹰续道:“如今老夫只想再问一件事,希望能到袭击祝公子及杀谢公子的现场,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管一见也觉得案情越来越复杂,便道:“不错,也许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组织干的!”

于是祝景昇及谢英轮流讲述经过。管一见说道:“谢公子及其随从尸体都是一分为二,凶手大概是用刀,而媒婆被杀也是如此,可见这些事都是同一个组织所为的!”

沈鹰道:“凶手能出入谢家如入无人之境,证明武功必定极其高深!”

管一见道:“何止武功高强?那人必定对谢家的一切亦了如指掌,否则如何能点尘不惊地把新娘子掳走?”说着盯了谢金城一眼,他始终对谢金城心存怀疑。

祝景昇冷笑一声,道:“说不定那人与谢家的某些人有勾结!”

沈鹰道:“有此可能……”

谢金城却道:“无此可能!谢某家内的人,全是忠心耿耿,这一点谢某极有信心!”

沈鹰及管一见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疑云更盛,如果进屋掳走谢若兰的人,与谢家护院没有勾结,他又怎能出入自如?这实是个难解之谜!难怪祝景昇怀疑下手的是谢俊了!

厅上的气氛倏地一静,人人均在冥思推敲这个问题。

管一见手指在桌缘上轻轻敲着,喃喃地道:“他们杀人、掳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挑起两家的仇恨?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沈鹰道:“老夫深信对方的确是为此而来,否则绝不会漏掉了祝公子一人。若是谢家所为,他们必会斩草除根,绝不会让祝公子有机会溜掉!”

谢金城忽然道:“谢某记起了,当日若兰房内遗落一方丝帕,那丝帕似不是若兰之物,也许是凶手不慎遗落的!”

沈鹰精神一振,问道:“如今丝帕何在?”

谢金城瞥了祝景昇-眼,祝景昇忙把丝帕交给管一见。

管一见打开一看,眉头皱起,道:“老鹰,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沈鹰伸头一望,道:“合为一朋?合为一朋这好像不是一句祝贺词,也非什么佳句,更不是人名,是什么意思?”

管一见道:“这是个关键!假如咱们能参透玄机,这案子便能水落石出了!”

沈鹰道:“左下方那图案也有点奇怪,小楼之上有两个圆圈,中间有两道曲线通过,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金城道:“当日谢某看过也是难以明了,也许祝公子猜得出来!”

祝景昇道:“胡说,我怎会知道?”

管一见脸色一沉,道:“这件事你似乎也没告诉老夫!”

祝景昇嗫嚅道:“晚辈认为这是若兰之物!”

“哼,若是你未婚妻之物,你该猜得出她的含意吧!”

祝景昇尴尬地道:“事实晚辈对她并不太了解!”

沈鹰道:“现在暂且按下此事,大家猜猜这丝帕上的含意吧!”他把丝帕交给萧穆细看。

如此一个一个轮流细看,不久,厅上四桌宾主都已经看过。谢金城问道:“可有谁看出一点端倪来?”

老任说道:“那座小楼……好像有点眼熟……”

沈鹰精神一振道:“你再想想看!”

老任喃喃地道:“普通的楼子怎会有几只‘脚’?嗯,对啦,这是水月楼!”

“水月楼?”沈鹰道,“水月楼是什么地方?”

老任脸上一热,道:“水月楼是苏州的一家妓寨!这寨子是建在一个大池塘之上,所以楼子有‘脚’,因为脚是伸入水中的!”

一顿,他又道:“也许我猜错了,因为水月楼上面并没有什么圆圈!”

夏雷道:“那两个圆圈跟那几道曲线,好像是天上的云和月!”

管一见喝道:“胡说!天上有两个月亮的么?”

沈鹰道:“这楼子可能不是苏州水月楼也未定,大家再想想,看以前是否见过这种楼子?”

过了一阵,谢家总管鲁枫才道:“十年前,鲁某曾去过苏州水月楼,印象中,那楼子的形状跟丝帕上绣的图案确实极为相像!只是图中没把池塘绣出来而己!”

管一见转头向祝景昇问道:“祝侄子,你未婚妻的过往你是否有查核过?会否她以前曾在水月楼呆过?”

“怕不会吧,她根本不像是个风尘女子!”

“那么这凶手跟水月楼有何关系?她是个女人?是个妓女?”

一直不发一言的顾思南忽然叫道:“头儿,属下猜出来了!”

顾思南此言一出,全场立时一静,齐把头转望过去。云飞烟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可别出丑,没的让人笑死!”

沈鹰道:“烟儿,让他说!”

顾思南看了云飞烟一眼,结结巴巴地道:“也许属下猜错也未定……”

管一见眉头一皱,道:“猜错了,没人会笑你!”

“属下认为那两个圆圈是两个月,曲线是云……”

话音未落,沈鹰已斥道:“胡说,你没听刚才有人提过么?”

顾思南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道:“属下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合为一朋,便是两个月!两个月合成来岂不是一个朋字?而这两个月也非真的代表两个月,而是一个名字!”

这几句话有点没头没脑,但众人听后,略一思索也都明白他的意思。顾思南见沈鹰脸色稍霁,便续道:“水月楼既然是座妓院,这两个月亮可能是绣这丝帕的女人的艺名,如双月,连月之类!属下还猜这方丝帕是这女人送给他的情人的!”

管一见露出一丝嘉许的眼光,道:“合为一朋,既是暗喻这女人的名,也表示要与她情人(一个男人)做朋友!因此,来此掳人的凶徒,必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水月楼的常客!”

顾思南道:“也许不是水月楼的常客,但他与水月楼内的一个女人必有不寻常的关系!”

沈鹰嘘了一口气,道:“这样说来,这件案已有了一条线索了,只要找到绣这方丝帕的女人,便可找到凶徒了!”

谢金城哈哈大笑:“诸位果然都是此道好手,来,待谢某先敬诸位一杯!”

厅上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临散席时,谢金城道:“诸位远来是客,若不嫌寒舍龌龊的,请在舍下歇宿吧!”

管一见冷冷地道:“谢家若还算龌龊的,扬州已无屋可住矣!”

谢金城心中暗怒,脸上却仍挂着笑容:“谢某不懂说话,倒让诸位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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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的客房十分豪华宽敞,照例,沈鹰与管一见自然同卧一室。

管一见把桌上的油灯剔亮一点,问道:“老鹰,老夫已有意退隐山林,未知你打算如何?”

“咱们共进退吧,皇上那里比较好说话!”沈鹰吸了一口烟,随即把其喷出,道:“老夫也早已厌倦这种生活了,但还想趁这一两年间,多为手下们赚一笔养老金。你我自无问题,但他们有的有家小,有的年纪还轻,说不定在替咱们查案之时,得罪了不少人,老夫不能不为他们的将来设想一下!”

管一见深有同感地道:“老夫有个预感,即使咱们归隐,仍会有不少事来烦咱们!”

沈鹰道:“只要咱们秘密隐居,又有谁知道?”

“很难说!假如在咱们退隐后,手下不断被人残杀,你道咱们还能安心静养天年么?”

沈鹰叹了一口气:“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先把这件案查清楚才是上策!”

管一见哈哈一笑,道:“这案子既已有线索,要破案还不容易!”

沈鹰摇摇头,道:“自接案开始,老夫便一直怔忡不安,觉得这里面似乎包藏着一个绝大的阴谋,但到底是什么阴谋,却又猜想不出……”

管一见呷了一口茶,笑道:“想不到你久历风浪,还会害怕!”

沈鹰听出他话中含有揶揄之意,便正色道:“老管,老夫不是与你说笑,否则老夫是次怎会带了这许多手下南下?”

管一见收起笑容,道:“你认为这是什么阴谋?”

“老夫不知道,这只是感觉!老夫每次有此感觉时都有危险产生,屡试不爽!上次咱们去西安查那件‘流星教’余孽的案子,以及前年你去杭州西湖设婚宴,老夫也都有此感觉!只是这次感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强烈!”(沈鹰所述的两件案子,详见拙作《陵墓惊魂》及《大毒宴》。)

管一见道:“但老夫却看不出这件简单的案子,有何阴谋的成分!”

“简单?这些人为何要挑起谢祝两家的仇恨?”

管一见道:“到水月楼查出那人的身份,一切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假如凶徒发觉失了一条丝帕,那么你说他会否把丝帕的主人杀掉?”

管一见一惊,道:“这倒不能不防,咱们明早便出发去苏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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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鹰与管一见早点也不吃,便带着手下离开谢家,祝景昇自然也跟着去。

出了谢家,沈鹰道:“你们到南城门找老夫!”

管一见正想问他,萧穆已道:“管大人,咱们先走吧,敝上一会便至!”

众人在南城等了半顿饭工夫,果见沈鹰如飞而至,随即跃上马鞍,道:“走吧!”

管一见催马急行几步,与沈鹰并辔而驰,问道:“老鹰,刚才你去哪里?”

沈鹰笑道:“将来你便知道!”

管一见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不由冷哼一声,众人急驰一阵,便已至江边,乃分批下船过江,又匆匆向东南前进。

由于恐怕水月楼那个妓女会被杀人灭口,是故他们连夜赶路。到了三更左右,已至常州地界,祝景昇道:“晚辈离家日久,必须回家把经过禀告堂上双亲。神捕若破了案,请派人到舍下通知一声,酬金当即奉上!”

沈鹰等也不留他继续前进,看看马匹已将不支,众人才在荒地露宿一宵。

寒风刺骨,难以入眠,众人分批盘膝运功调息。天亮之后,又继续前进。

黄昏到了无锡,群雄歇了一宵,在第三日的下午便已至苏州。

沈鹰道:“小顾,你们去找家客栈,穆儿跟老夫去水月楼!”

管一见也带了端木盛,四人弃骑步行。一问之下,才知水月楼虽小,但因楼内的姑娘个个貌比天仙,又不随便与人过宿,是故名声甚响。

水月楼在八景园之内,八景园在狮子林附近,园内假山、池塘、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美不胜收,虽不如狮子林、沧浪亭的闻名,但因园内有美人,却是王孙公子向往之地

由于水月楼环境独特,苏州的几家妓院全被它比下去,因此水月楼的姑娘身价也是最高的!

到了八景园,看门的问道:“诸位是来游玩的,还是要到水月楼去的?”

沈鹰道:“要到水月楼!”掏出一块碎银塞在他手中:“请问贵园最近有否发生过什么事?”

那门公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亦是练家子,闻言一呆,随即笑道:“大爷们过虑了,本园聘有不少保镖,谁敢来撒野?大爷们放心享乐就是!”

管一见忖道:“也不知道这园的主人是谁?竟然聘得这种高手为其看园!”

入了园,众人才发觉此园占地颇大,而且设计精巧,一层复一层,看来便更加深广了,往往在前无去路之下,又觉曲径通幽,穿过了,又另有一番景象,布局疏密有致,大小相配。

此刻因时间还早,园内的游人甚少,偶尔传来一两声莺声燕语,大多风骚入骨,使人魂魄为之一夺。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见有一座不小的池塘,塘上建了一座三层高的木楼,木楼与岸边有九曲桥相通,桥下几对鸳鸯悠闲地戏着水。

小楼外表颇为精致,却不甚起眼,桥上站着两个青衣小厮,沈鹰等一至,立即哈腰道:“大爷们早!”转身引路。

小桥曲折,栏杆漆朱,甚是夺目,到得楼前,只见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雕“水月搂”三个字。

一入楼,才发觉楼内布置十分豪华辉煌,与外表大异其趣。

一个龟奴哈腰上前,问道:“诸位大爷是否有心仪的姑娘?”

沈鹰道:“咱们不是嫖客,叫你们鸨母出来,老夫有话问她!”

龟奴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不是嫖客,来此何干?请退!”

管一见沉声道:“老夫等是官府的,来此是要调查一件案子。”

“什么案子,本园一向平安得很,也规矩得很,官府内的爷们,跟咱们也常有来往,有事请叫刘大人或苏捕头来跟咱们妈妈说!”

管一见怒极反笑道:“连刘云章及苏三盛见到老夫们也要哈腰行礼,你一个龟奴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刘云章是苏州府的知府,苏三盛是苏州府的捕头,管一见胆敢直呼其名,自有所恃,但那龟奴不由吃了一惊,忙挤下一丝笑意,道:“请问爷们高姓大名,让小的入内禀告!”

沈鹰道:“老夫等的名字岂是你能问的?刘云章见到老夫也得口宣大人,自称下官;苏三盛更须自称卑职,快去禀告,否则给你点好看。”

龟奴忙道:“请爷们等一等!”

话音一落,只见内堂走出一个徐娘半老打扮妖冶的女人来。那女人未曾开腔,先露笑容:“欢迎诸位大爷,福昌,还不拿茶来!”

“不必客气。”沈鹰把那块丝帕拿了出来,道,“这块丝帕你可看见过?”

鸨母瞟了沈鹰一眼,笑道:“敢情是大爷的旧相好送与你的!”

“别跟老夫嘻皮笑脸!”沈鹰沉声道,“你先看看这座楼子可是你们这座水月楼么?”

鸨母看了一阵,道:“好像有几分相像,大爷来此不是要找姑娘的么?”

“咱们是官府的,来此查一个人,这个人跟一件案子有点关系。”

鸨母脸上的热情登时不见,道:“大人们要找谁?请告诉小妇人,好让小妇人效劳。”

“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双月或连月的姑娘?”

“双月没有,连月倒有一个!”

“她可在此?叫她下楼,老夫有话问她!”

“她在楼上,待小妇人找人去叫她下来!”

管一见忙道:“可不许告诉她咱们的身份。让她跑掉,惟你是问!”

不一刻,楼上便走下一个年华双十、面貌姣好的女子来,这女子举止颇为端庄,似乎沦落风尘未久。

鸨母道:“这便是连月。我儿,这几位大人有事要找你。”

连月吃了一惊,连忙福了一福,问道:“未知大人找小女子何事?”

沈鹰问道:“楼内可有清静房子?”

鸦母道:“请跟小妇人走!”她把众人带入她的寝室道:“此室无人敢来!”

管一见道:“好,你请到外面,稍后老夫再问你。”又向萧穆及端木盛打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即抽出佩剑守在房外。

管一见把房门关上。连月神情忐忑,脸色煞白,惶惑地道:“不知小女子犯了什么王法?”

沈鹰道:“你不用惊慌,坐下来吧,呶,这块丝帕可是你绣的否?”

连月娇躯一震,泪花乱转,银牙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软硬兼施地说道:“案子发生了,咱们知道你是无辜的,乖乖招出来,咱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连月“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人,小女子是冤枉的,小女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沈鹰道:“老夫且问你,这块丝帕可是你的?”

“是小女子前些时因无聊绣的!”

“无聊绣的?”管一见冷笑一声,“这样说来,这块丝帕一直都在你身上。”

连月想了一阵,毅然颔首。沈鹰手掌在床板上一拍:“放肆,明人眼前还敢说谎,你真要老夫动刑么?”

连月低着螓首道:“小女子没有……没有说谎……”

“好,老夫再问你,你一共绣了几块这样的丝帕?”沈鹰双眼似有神光射出。

连月不敢仰视,轻声说道:“只绣了一块!”

“嘿嘿,那么这块丝帕既然在你身上,如今怎会落在老夫手上?”

连月沉吟了一下才道:“也许是小女子在无意中掉了的!”

“失落在何处,又是何时失落的?”

“小女子忘记……不知道!”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你真是多情呀,这块丝帕明明是你送给情人的。如今你情人因杀了人落在咱们手上,咱们在他身上搜出这块丝帕,他告诉咱们说是你指使的,所以咱们才来调查你,老夫本有心替你开解,不想你执迷不悟!”

连月娇躯又再一震,呜咽地道:“他……他杀了什么人?他真的说是小女子指使的?”

管一见与沈鹰齐嘘了一口气,连月这样说,无疑已承认她认识凶手。当下沈鹰和颜悦色地道:“你起来,详细告诉老夫,老夫怀疑他背后另有指使人,可惜他不招供,却把一切推到你身上。老夫办案绝不会只抓着帮凶而不抓主凶的,是故咱们需要你合作,你把与他的交往详详细细说出来,让老夫推敲。”

连月坐在床缘,道:“其实小女子与他交往并不久,他的事小女子也不清楚……这是真的!”

“好,老夫相信你,他叫什么名字?你为何把手帕送给他?”

连月粉脸一红,道:“他叫朱虹锋!二十四五岁,谈吐温文,身上经常有很多钱,也经常来这里……后来,小女子便跟他相好了,他曾经说过要替小女子赎身,是以小女子绣了这方丝帕与他留念!”

“朱虹锋?”沈鹰眉头一皱,颇觉此人甚是陌生。

管一见道:“老夫似乎听过他的名字,闻说此人风流调傥,手上有使不尽的金银,却无人知其出身,依老夫估计,此人可能是个秘密的杀手!”

连月脸色一变,道:“不会的,他斯文俊雅……”

沈鹰道:“后来又如何?”

“上月他来找我,小女子又旧事重提。他说他要赚一笔钱,置好家园再把我赎出去……”

管一见轻吸一口气,道:“他可有说要如何赚钱么?”

“朱郎只说,如今有人雇他去办一件大事,办好之后便有一笔钱!小女子问他办什么事,他说要做他老婆,便不能问得太多……自此之后他便再没来看我了!”

“你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今年初夏……”连月忽然取下发上的一枝凤钗,道,“这是朱郎送与小女子的!”

“他送凤钗与你,你送丝帕与他?”

连月点点头:“本来小女子想送他一块玉珮,他却不要,说要一件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小女子一时想不起,便问他什么才有纪念价值……”

管一见颔首道:“如此说来,这丝帕的图案是他想出来的了?”

“正是!朱郎很聪明……”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可惜聪明得过分!”

沈鹰再问:“你第一次见他,是在今年初夏?”

“是的,那次他找的是银月妹妹,后来才来找小女子!”

“那是什么时候?”

连月想了一阵,道:“好像是八月初……对,中秋节那夜他还在小女子房内度过!”

沈鹰计算一下,道:“如此说来,他跟你相好的日子很短呀!”

“大人,岂不闻有缘千里能相会,又谓一见钟情,咱们前后虽只相聚三次,但已……”

“最后这次便是互相交换订情物!”

“是的,朱郎拿了丝帕的次早便离开了!”

管一见道:“他可有说何时再来?”

“他说多则月余,少则半月。”

“可是如今已近三个月,却一直不见踪影!”

连月低头垂泪,轻声道:“小女子所知就只是这些。”

沈鹰看一看凤钗,见只是一枝十分寻常的首饰,便交回给连月,同时道:“老夫老实告诉你,朱虹锋还没落在老夫手上,但老夫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抓住他!他既然是个杀手,自不可能是个多情种子,老夫怕他会回来杀你灭口!”

“不会的不的,他不是这种人!”

“信不信由你!但假如他有信捎给你,你该立即把信交给苏捕头!”管一见沉声道,“否则,老夫对你也不客气!”

连月一怔,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与沈鹰联袂出房,管一见眼角向端木盛一扫,端木盛说道:“没人走近偷听!”

沈鹰道:“走吧!”

管一见道:“且慢!”转头对一个龟奴道:“叫鸨母过来!”

那鸨母早已听见,快步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那个朱虹锋朱公子,是不是经常来此?”

鸨母道:“以前是的,最近二个月却不见人影了!”

“以前常来?”

“以前他姘上了银月,后来才跟连月的,这朱公子出手阔绰,人又生得俊秀,哪个姑娘家不喜欢他?”

“老夫告诉你,他是个职业杀手,如今犯了案,咱们正要抓他。假如他来了,你们不可稍露风声,但须派人去通知苏捕头,老夫会交代他,安排好一切!”

鸨母唯唯诺诺,把沈鹰等人送过九曲桥。

管一见在苏州的“行宫”颇小,也不请沈鹰去,当下两人分道扬镳。沈鹰到了连升客栈,见外面有暗记,便与萧穆进店。

顾思南把他俩引入房内,同时吩咐小二把饭菜送进房内。沈鹰把商卫找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阵子话,商卫连连点头,接着便出店去了。

×

×

×

管一见吃过晚饭,便带着端木盛去找苏三盛。

苏三盛一向十分敬佩管一见,管一见肯重用他正是他的荣幸,当下一口答应。

管一见交代了苏三盛之后,便去找沈鹰。

沈鹰也刚好吃了饭,众人坐下,自然又提起这件案子来。沈鹰说道:“朱虹锋虽然是个职业杀手,他背后必定尚有人!”

“不错!”管一见道,“听连月所述,朱虹锋要去办的事,必就是本案!”

沈鹰眉头一皱,道:“只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管一见问道:“如今你打算如何?”

沈鹰道:“老管,你可否弄张朱虹锋的画像来?”

管一见道:“可以,不过可得再过两三天!”

“好,老夫明早便赶去常州,届时你来常州跟老夫会合吧!”

管一见道:“你去常州做什么?”

“问问祝景昇,看他是否与朱虹锋有仇恨!”

管一见道:“一定没有,因为要杀人的不是朱虹锋,而是幕后那个指使人!”

“但老夫仍想去常州走一趟!”沈鹰道,“反正如今又没有朱虹锋的消息!”

“老夫会发出信鸽通知各地的手下找寻他的下落!”沈鹰道:“老夫也会派人在江北找寻,总之老夫去常州等你便是!”

“一言为定!”管一见与端木盛告辞回去。

×

×

×

沈鹰一行人到达常州时,只见城内居民交头接耳,有异寻常。

司马城下马问路人,那路人盯了他们几眼,道:“祝家由此直行,到十字路口转左便是!”

司马城谢过他,重新跃上马背,在前引路。不久果见前路有一条大街横跨而过,司马城拨马转左,只驰了几丈,便见一座巨大的府宅,大门开着,不时有人出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沈鹰向司马城打了个眼色,司马城便下马截住一个仆人模样的汉子,问道:“请问你此处是否祝家?”

“是的!”那人似乎甚不耐烦。

司马城忙问:“请问祝景昇祝公子是否已回家?”

那仆人眼皮一垂,道:“我家公子已……已被人杀死了……”

司马城吃了一惊,忙问:“令公子是在何时被人杀死的?”

那仆人看了司马城一眼,司马城道:“咱们是官府来的,先前令公子请咱们调查一件案子!”

“哦?”那仆人忙行礼道,“如此请诸位跟小的进来,我家老爷在家内!”

司马城向沈鹰报告之后,众人立即下马跟仆人入内。早有祝家的人入内通报,不久祝景昇之父祝千秋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诸位是哪里来的大人?”

沈鹰道:“老夫沈鹰!”

“原来是沈大人,请入内看茶!”

沈鹰见他身体虽不大好,但神情仍颇镇定,便立即问道:“请问令郎景昇是何时遇害的?”

“该是昨夜吧?”祝千秋道,“今早老夫因不见他,派人去书房叫他,才发现他已……”

到了大厅,两方分宾主坐下,祝千秋叫人侍茶,沈鹰忙道:“不必客气,请问令郎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刚才报了官,仵工又把尸体抬去衙门的殓房检验!”

沈鹰再问:“昨夜府上没人听到书房内有异声么?”祝千秋摇摇头。沈鹰道:“可否派人带老夫去书房看看?”

祝千秋立即派一个仆人带沈鹰等到祝景昇的书房。

节房地上血迹斑斑,怵目惊心。沈鹰问道“令公子尸体躺在何处?”

那家丁指着书桌道:“就在桌前。”

“房内的东西是否整理过?”

“那几张椅子本来是倒在地上的,其他的倒没有移过。”

沈鹰道:“门窗又如何?”

“今早小的来敲门,没人应,小的用肩把门撞开,发现那窗子是打开着的!”

云飞烟未待他说罢便飞身出窗,声音随即传来:“干爹,外面是座小花园,花园之后是内堂,似乎有不少屋舍!”

沈鹰再问那家丁.“你们没人听见房内发生打斗?”

“老爷今日问过了,没人听见!”

沈鹰闭目想了一阵,再问:“令公子最近是否曾与什么恶人结怨?”

“我家公子不是好勇斗狠之人,小的相信他不会与人结怨!”

“令公子再度做新郎的事,你们都知道么?”

“这种大事自然知道,可惜……”

“新娘是谁,你们可又知道?”

“听说是扬州谢家的义女!”

沈鹰看看已没有什么可问,便返回大厅,向祝千秋告辞。一行人离开了祝家,都有点烦闷,他们万料不到,连月没被人杀死,反而祝景昇被人杀死!

云飞烟问道:“干爹,你说祝景昇是否是被朱虹锋杀死的?”

“现在尚言之过早,咱们先到衙门看看!”

众人问了路,直接到殓房去,沈鹰亮出身份之后,自然通行无阻。

打开那间停放死尸的石室,虽然七八张石床只有一具尸体,但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尸臭,几个仵工正在洗手,一个老头抬头问道:“你们是谁?”

沈鹰道:“老夫是江北沈鹰!”

沈鹰的名头,在衙门内的人,罕有不识的,那几个仵工立即弯腰行礼,道:“请恕卑职等有失远迎!”

“不必客气。床上躺的是祝景昇的尸体么?”

那老头道:“是的!”

沈鹰走前揭开白布,只见尸体只有一具躯体,却无头颅,也没了一只左手,沈鹰一怔,问道:“尸体送来时,便是如此吗?”

“是的,卑职已鉴定过,他大约是在寅时至卯时间被杀的!”

“你没鉴定错?”

另一个年轻的仵工接口说道:“大人,葛雄是本府此道的斲轮老手,从未鉴定错!”

沈鹰点点头,问道:“葛雄,你可有什么发现?”

葛雄走前指着脖子的断口道:“大人,你看这断口,非常整齐!”

顾思南道:“这有什么奇怪?”

“这证明凶器非常锋利,也有可能死者是安然受斩,凶手才能从容下手!”

“天下间岂有这等事?”

葛雄盯了他一眼,说道:“奇怪的地方便在此!大人再看这左臂的断口,此处断口不完整,证明凶器不是极为锋利之物,因此卑职认为死者被授首时,已无反抗之力!”

萧穆接口道:“这也不奇怪!人死之后才割首者,反而较多!”

沈鹰一直不做声,至此才道:“果然甚为奇怪!”

葛雄眼光一亮,道:“大人也看出来了?”

沈鹰用赞许的眼光望着葛雄,说道:“你很仔细,难怪你在此行是本府第一位,老夫早看出问题来了,但却想听听你的意见!”

萧穆和顾思南等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个断口有何奇怪之处。

只听葛雄道:“大人,卑职认为凶手先卸下祝公子的左臂,然后再制他于死命,最后才割首!由于身上已没有别的伤口,因此有可能是先被人制住了麻穴、晕穴、软穴或死穴,最后因头被割才断气!”

司马城忍不住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

沈鹰代葛雄道:“假如是这样的话,祝景昇为何不高呼?在他未受伤之前还可以解释,他有力克敌,不想惊动家人。”众人一听,一颗心都怦怦乱跳起来。

葛雄脸上挂着一抹得意之色:“由此也可证明祝公子不是死于猝不及防,而来不及呼叫的情况下!”

沈鹰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葛雄脸上得意之色立即消失。沈鹰道.“惟一的解释是凶手有两人,一个手持普通的单刀,另一个却是一把锋利之极的宝刀;也可能凶手是个使双刀的人,一柄是利刀,一柄是普通之刀!凶手一进书房,立即一刀砍向祝景昇的后颈,一刀砍其手臂!”

云飞烟道:“不错,这个可能性也很高!”

不料葛雄先摇其头,道:“按理来说,假如祝公子是死于这种情况之下,他应该是俯卧于地,甚至尸体会仍然在椅上,上身则俯在书桌上。但当卑职进去时,祝公子的尸体仰天倒在书房正中,四肢,不,三肢伸开!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假如祝公子是死于猝不及防之下,为何房内的椅子全都倒在地上,证明是经过一番搏斗!”

沈鹰双眉立时皱起,喃喃地道:“这的确是个谜!两个不同的断口……”

葛雄道:“两个不同的伤口可以解释,难以解释的是祝公子为何不呼救!”

“不错!这个更难解释!除非祝公子一开始便让人制住哑穴!”

葛雄道:“第二个疑点,当房内四张椅子倒地时,必会发出声音,为何祝家没一个人听见?证明椅子倒地可能是凶手故布的疑阵!而祝公子尸体仰天也是凶手在事后故意布下的!”

云飞烟道:“你越说,我就越糊涂,刚才说祝景昇的尸体该俯伏,如今又说仰天是凶手故意布下的!”

沈鹰轻斥道:“别打岔!”

葛雄道:“卑职还发现第三疑点!”

沈鹰精神一振道:“快说来听听!”

“死者左臂断口内的几条大筋都有萎缩的现象,但断口与脖子的断口又证明两者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产生的!”

云飞烟秀眉一皱,说道:“这话如何说?”

“卑职的意思是左臂及脖子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被人切断的,但左臂断口附近的几条血管却有萎缩的现象!根据卑职的经验,这种情况须手臂比脖子早断!”葛雄顿了一顿,续道:“通常在两三盏热茶的时间内是分辨不出的!换言之,假如按血管之情况来判断,祝景昇的左臂在被人截断了两三盖茶之后,脖子才被人砍断!这么长的时间内,祝家不可能没有人发觉!”

众人齐把目光投向沈鹰,沈鹰思索了好一阵,轻声说道:“这一点老夫也想不出足可解释的理由!葛雄,你还有其他发现么?”

葛雄嘴唇一动,又止住了,半晌才道:“没有了!”

“假如你想通之后,请告诉你们的捕头!”

“是!”葛雄恭谨地答应。

沈鹰掏出一锭银子来,把它塞进葛雄手中,道:“诸位辛苦了,这锭银子是老夫请你们喝一杯酒的。”说着,带了手下离开。

×

×

×

三日之后,管一见带着手下赶来了,不过他们见面的地方却不是在祝家,而是在客栈内

管一见把朱虹锋的画像展开,沈鹰叫众人看了,然后把画像交给司马城,道:“城儿,你立即赶到江北,一边找人多画几幅,一边发信鸽通知弟兄们找寻朱虹锋,然后你留在扬州城,等候老夫的消息。”

司马城应了一声,抓起画像便出店去了。沈鹰问:“朱虹锋的底细你查清了没有?”

管一见道:“此人十分神秘,查不出是什么来路,只知他出手十分阔绰。没有人亲眼看过他动手,但又觉得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照估计,他必是秘密杀手无疑!”

“假如他是杀手,那么要想查出付钱买他杀人的幕后人,就困难得多了!”

管一见道:“此案老夫所知不如你,你准备下一步如何进行?还是坐在这里等朱虹锋出现?”

“坐在这里等待凶手出现可是下策!老夫想去查一查谢若兰,也即是天香院里那个叫小媚的清倌人!”

“你想去扬州?”

“不,小媚原籍是泰州泰兴白水村,老夫想到那里查一查!”沈鹰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又道:“彭七,你立即去扬州天香院查问一下,看小媚原名叫什么,然后你去泰兴找咱们!”

彭七应了一声也去了。沈鹰续道:“老夫有个感觉,这个小媚可能不是寻常女子,否则谢俊及祝景昇都被杀死,而她为何不被杀死?若说这件案子是因垂涎她的美色而起的,老夫绝不相信!”

管一见点头赞成:“那人费了这许多安排,怎会是为了一个风尘女子!”

×

×

×

次日沈鹰等便北上过江了,由于要等彭七的消息,众人故意把速度放慢。到了泰兴县城后,还等了一夜,彭七才赶到。

“头儿,天香院的鸨母说,小媚自称原姓白,叫丽媚,她那亲戚叫范富!”

沈鹰点点头,叫顾思南去打探白水村的方向,然后一齐出发。白水村离县城并不远,不久便到达了。

沈鹰叫云飞烟及顾思南去打探。过了好一阵,两人仍未回来,沈鹰恐他俩发生意外,连忙带人入村,幸而此刻云飞烟和顾思南刚巧出来。沈鹰不悦地道:“你俩怎地去了这许久?”

“干爹,女儿问了四五户人家,他们都说白水村没人姓白的!而且全村只有五十余户,虽有几户比较富裕的,但并无发生过什么抢占山地的事!”

顾思南也道:“白水村近年来只有两个秀才,但已年纪颇大,全有了家小!”

沈鹰与管一见互望了一眼,同时道:“莫非那小媚所说全是假的?她为何要骗祝景昇?”

萧穆道:“也许村内的人受人威胁,不敢照实把情况相告也未定!”

沈鹰说道:“你们再去查问,必须先表明身份,若查不到有姓白的,须再把小媚的故事说与村人听!”

众人去了之后,沈鹰和管一见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上。沈鹰装了一锅烟,慢慢抽吸着,半晌才道:“如今你相信这案子绝不简单了吧!说不定这个小媚是个重要的人物也未定!”

管一见道:“至今老夫尚未曾摸清他们目的何在!按说若是与谢祝两家有深仇大恨,欲设计报复,也无须这许多安排

“不错!他们若要杀祝景昇的,又何必再布下一个美人计?”沈鹰喷出一口浓烟,道,“这件案子,老夫是越来越糊涂了,那五十万两银子,可不容易赚!”

管一见笑道:“老夫的雇主已死,一文钱也进不了口袋,看来白忙一趟了!”

说话间,萧穆等人都已退了出来,报告查实白水村并无白小媚其人其事!

沈鹰苦笑道:“咱们中计了!”

管一见道:“此案老夫毫无主见,老鹰下一步又该如何进行?”

“去扬州天香院查一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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