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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钓金龟

天色终于全部暗了下来,管一见跟秦烈无聊地倚墙啃着干粮。

管一见忽然一跃而起,跑至窗前一望,立即回身,掩不住兴奋地道:“来了!老秦,咱们下地道准备捉人!”

管一见揭起石板,首先下去,秦烈见管一见这个笨法子竟然有效,也是异常兴奋,连忙跟着跃了下去,抬起石板,把其盖回原处。

石屋内外,在表面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破绽。

自山下上来的是郝老二,后面只跟着一个灰袍人!

两人来到石屋前,灰袍人快步走前,在郝老二耳边道:“贼汉子,小心屋内有埋伏。”

郝老二想了一下,道:“贼婆娘,你在外面接应,待我进去看看!”

灰袍人哼声道:“贼汉子,我看你也不必进去了!那矮婆有什么值得你去冒险的!”

郝老二有点着急地说道:“你们女人怎地如此啰唆,刚才已经说得好好的了!她好歹也是我师妹,我却不能不救她!要是找着了老周跟童师兄,我也不会把你拖来!”

灰袍人声音一变:“好啦,你们三个大男人全来找她,真不害羞啊!”

郝老二着急地道:“你又说哪里去了?我已答应你,救了她之后,咱们都离开……”

灰袍人截口道:“不是离开她,而是永远不再见她!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否则老娘也不会跟你来了!”

郝老二烦躁地道:“对啦,大丈夫说一是一,你怕我会后悔?”

灰袍人柔声道:“二哥,老娘是怕你给她迷去呀,你若能回心转意,老娘便好好地待你,一天炖一只鸡给你吃!”

“小心接应,有人来发啸为号!”郝老二说罢正想走入石屋,黑袍人身内忽又有个孩童的声音道:“师父,我怕!”郝老二喝道:“你怕什么?有师父在此,谁还敢欺侮你!”说罢,脚尖微微一点,身子便射入石屋。

屋内黝黑,郝老二把真力布满全身,提防有人偷袭。他伏在门后,待双眼适应了黑暗,才慢慢向前走去。

外厅无人,书房亦无人,郝老二正想再走入最后的那间寝室,屋外突然传来灰袍人的短啸声!

郝老二吃了一惊,急忙倒纵出屋:“贼婆子,可是有人偷袭?”

“不是,你看!”灰袍人指一指屋外的一堆土,说道:“这好像是一座土坟,莫非那矮婆死了吗?”

“贼婆娘,快拿火折子来!”郝老二颤着声道:“快!快!”

灰袍人冷笑一声,满含醋意地道:“老娘若死了,只怕你也不会这般紧张!哼,她若死了,你就算多看几眼,也不会复生!”话虽如此,她还是把火折子点了起来,用一手挡着北风,走前几步。

火光摇晃下,土堆前那块木牌的字隐约可见,郝老二大叫一声:“不会的,不会的!兰……兰师妹怎会死了!”

他本想叫兰妹,碍着妻子在旁,只好改口称师妹。

灰袍人语含讥诮地道:“她怎不会死?古人不是说天妒红颜吗?”

郝老二道:“对对,一定是天妒红颜,兰师妹,到底是谁杀死你的?你快告诉愚兄,愚兄好替你报仇!”

灰袍人怒道:“你要听她说话,除非连你也死了!”

郝老二似没听见,喃喃地道:“待愚兄把你移回幽谷安葬吧!”

灰袍人猛喝一声:“放屁!幽谷是清幽之所,青山无辜怎能埋这矮婆!”

郝老二转过身来,喝道:“贼婆娘,你给我住口!你跟她同是‘幽谷门’的弟子,虽不是同一个师父,但也有同门之谊,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

灰袍人气得身子发抖,厉声喝道:“她虽是老娘师妹,但却勾引老娘的丈夫,难道她死后老娘还要给她烧香叩头!”

郝老二也大声道:“你丈夫还没有资格让她勾引,你不要乱说!”

“什么乱说,你跟她连孩子也生了下来……”

“住口,这件事,不准再提!是啦,你自己连屁都没能放一个,却还要妒忌她能够养孩子,所以……”

灰袍人怒道:“你要感激她为你养孩子,你就赤手扒开泥土把她抱回来吧!”

郝老二神色一呆,只听黑袍内那个孩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师父,你跟兰阿姨生了个孩子,怎地弟子不曾看见过?”郝老二黑袍一扬,孩童的声音便不复再传出来。

只见他虔诚地道:“师妹,待愚兄回去找一辆板车,明天再把你的遗体运回师门,你且静待一夜!”

他在祷告时,灰袍人不断嘿嘿冷笑。

郝老二也不理会她,走前两步,屈身正待跪下,猛听

“蓬”地一声,泥土雪花飞扬,脚下突然陷了下去!

这刹那,郝老二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无奈猝不及防,没能来得及迅速提身跃起!

说时迟,那时快!脚上的“环跳穴”一麻,双脚已使不出力来,紧接着“劳脉穴”又是一麻,全身都不能动弹了!他一怔之下,才知着了人家的暗伏,连忙惊叫:“贼婆娘!快跑!”

郝老二走前要下跪时,灰袍人把脸别开不屑一顾,直至草席陷下,发出声音,她才回过头来,一怔,才掠前上去,可是,郝老二已被管一见制住麻穴!

她又惊又怒,道:“快放下我汉子!”右手五指一落,抓住袍子向上一拉,听郝老二叫道:“贼婆娘,你还不快逃!那是俊儿!”

灰袍人一怔,急道:“老娘岂能放下你一人在此?当年说过,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没良心了,老娘可没忘记!”

郝老二又气又急,忙道:“下面有人抓住老子的双脚,你拉不动,还不快走,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埋伏!”

灰袍人厉声道:“老娘说什么也不离开你了,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叫他们使出来好了!”

管一见制住了郝老二,立即示意秦烈自外厅那个出口出来,同时用力拉扯,无奈郝老二太过高大,地道匆促之间挖成,过于狭窄,拉不进去!

秦烈跃上地面,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脚,才蹿出石屋,笑道:“你这贼婆娘,对丈夫果然是有点情义!”

灰袍人心头一喜,大叫道:“贼汉子,你听到没有?连外人也知道老娘对你好呢!”

话音未落,秦烈已经飙前,双掌一张向其袭去:“那么便请留下来跟他作个伴吧!”

灰袍人怒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领!”她自恃武功高强,夷然不惧,翻掌相迎!

秦烈不与其掌接实,只把她的左右退路全都封死!

郝老二叫道:"贼婆娘,你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快去找童师兄他们来救我才是上策!”

灰袍人道:“老娘找到他们,老娘已经要做寡妇了!”

郝老二暗暗叫苦,忽又觉身上一麻,哑穴也被人制住了。

管一见制住了郝老二的哑穴,又再在他麻穴重重戳了一指,然后才悄悄退了出去,他故意由屋顶爬了上去,自屋后跃下,兜了一圈,来至灰袍人的背后,匿在一棵树后,等待机会。

灰袍人看不到他,秦烈却看到了!他暗生一计,猛喝一声,双拳加紧施为,发出猛烈的罡风,灰袍人掌式虽然精奇,内力却比对方稍逊一筹,遂不敢硬碰,先向后退了几步,先避其锋,才作打算。

她这一退,距离管一见又更近了,管一见立即凝神准备,不料灰袍人虽是女子,性子也甚烈,连退四步之后,不禁有点火起,尖叫一声,右掌一引,也拍出一股凌厉的掌风。

秦烈忖道:“你这是找死?”右掌运起九成真力,隔空劈出一掌,向对方的掌风迎去!这掌一发,他已准备在管一见扑出后,随时能够把灰袍人截住!

不料,灰袍人并非傻瓜,她掌风一发,身子一弓,左手一扬,射出三枝短箭,直奔秦烈的面门及胸膛。

这一招大出秦烈的意料,他急切间一拧腰,斜向半丈,堪堪避过。灰袍人长笑一声:“让你尝尝我幽谷门‘无情箭’的厉害!”脱手又发出三枝毒箭!

秦烈长啸一声,身子拔空而起,人在半空,已抛下三颗“烈火神弹”!这三颗神弹,在灰袍人身前四尺之处落地,爆起三团火焰。

灰袍人猛吃一惊,下意识地向后倒退。

与此同时,管一见已自树后蹿了出来,右手食中两指并起如戟,急点她后腰上的麻穴。

灰袍人猛觉后背劲风袭身,心知不妙,忙向旁闪开三尺,可是秦烈把这一切早已看在眼内,脱手又抛下三颗“烈火弹”阻止其去路。

灰袍人略为一慢,管一见已一指制住其麻穴。

秦烈大喜,道:“行了!”

管一见道:“把她扶进去!”自己却去把郝老二拉了出来,两人各抱一人走入石屋灶房。

临至灶房,管一见心头忽然一动,忽道:“老秦,你带那个贼婆子去寝室,老夫先来问这个郝老二。”

管一见走入灶房,点起火把,然后解开郝老二的哑穴。

郝老二哑穴一经解开,立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管一见道:“你莫骂,郝老二,擒下你们可是为了梅若兰呀!”

郝老二一怔,随即骂道:“放屁!你把她杀死,还会为她好?”

“老夫先问你一句,你想不想为她报仇?”

郝老二又骂道:“老子怎不想替她报仇?老子恨不得把你千刀割,万刀剐,生吃你的肉,死寝你的皮。”

管一见轻叹一声:“可惜梅若兰不是老夫所杀。”

“那必是那个黑炭头。”

郝老二指的是秦烈,管一见自然知道,摇头道:“也不是他。”

“不是他便是你的同党!”郝老二冷笑地道:“你何必假惺惺!”

管一见道:“你都猜错了,杀死梅若兰的是一个脸戴面具的红袍人。”

郝老二一怔,脱口叫道:“不!你胡说!”

管一见脸色一凝,沉声道:“你看老夫像是跟你说笑吗?擒下你们夫妇便是为了调查红袍人的身份。”

郝老二冷哼一声:“她若不为你们所擒,又怎会死?”

“这点老夫并不否认,但老夫擒下她,并无恶意,只是想问她一些事而已,她也肯告诉咱们,但只说了一半,忽被贵门的‘无情箭’射死,后来咱们才发现,杀死她的是一个红袍人,可惜那人深思熟虑,利用木板滑雪逃逸。”

管一见望了他一眼,见郝老二凝神静听,已有几分入信,便续道:“正为如此,所以老夫才会设计擒下你们,用意也在于此。”

郝老夫冷笑道:“你既然对咱们没有恶意,便放了咱们吧,报仇的事,不用你担心了。”

管一见负手在房内慢踱起来:“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陆建庄是被人害死的,事后咱们发现一个黄袍人潜了进来,偷走一些东西,老夫正是为了调查此事,才会擒下梅若兰,希望她能提供一些线索……”

郝老二惊呼一声:“是周正楷?他偷了陆建庄什么东西?”说此话时,他神色极其紧张,双眼紧瞪在管一见脸上。

管一见心头一动,故意道:“你既然不说,老夫又为何要告诉你?”

郝老二猛咽一口口水,然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管一见精神一振,问道:“老夫先后遇见五个不明来历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梅若兰,还有一个灰袍人,便是尊夫人黄仙芝,还有一个黄袍人及一个红袍人,这两人是谁?”

“一个是我师兄童万真,一个是师弟周正楷,不过他两人经常对换衣袍穿。”

管一见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说偷了陆建庄的东西的人是周正楷呢?”

郝老二一怔,道:“老子只是有这个直觉而已,而且他是最先下山的,咱们发现他下山才跟着下来。”

“哦?贵门到底有什么门规,规定你们不得下山?”

郝老二叹了一口气,道:“先师莫商子跟先师娘盛牡丹合力创下敝门‘幽谷门’,先师夫妇都十分好胜,两人同称门主,不肯有人屈居副职,但两人无论是武功及智力都旗鼓相当,他俩也知道永远不能分出高低,所以便把击败对方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因此却使咱们师兄弟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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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莫商子与盛牡丹各找来三个徒弟,又皆是两男一女,童万真、郝老二(名孟)及梅若兰是莫商子的徒弟;黄仙芝、周正楷及另一个男徒司徒飞却拜在盛牡丹座下。

两人约定十年后,双方徒弟比武,胜者才能够代表幽谷门下山一会天下英雄。两人遂日日勤督弟子练功,累得六个小童(当时他们上山时,年纪都极小)每日皆要练至疲乏不堪才能够休息。莫商子、盛牡丹因为没有声称要比文学,所以只重教武不重教文,每日只教了徒弟读半个时辰千字文及三字经,便开始练武。

匆匆十年过去,双方依约在幽谷内的一个平地比武,以三场二胜作准,可是两夫妇互不信任对方,怕定胜负时各有偏倚,难以公正,但幽谷内只有师徒八人,去哪里找个公证人?

说也凑巧,这时候陆建庄(即田敬庄)因游山迷路误闯禁地,他不但没有因此受辱,反而被视为嘉宾,做了评判。

当时郝孟等人都是十六岁至十八岁的青少年,血气方刚,都是跃跃欲试十年所学,另一方面由于长年接触,加上年纪的逐渐增长,大家都对师妹暗生情愫。黄仙芝稍大一两岁,显得比较成熟,且样貌平常,引不起师兄弟的兴趣,他们暗恋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师妹梅若兰,暗中送她一个“幽谷仙子”的雅号。

盛牡丹城府比较阴鸷,她想了个以下驷对上驷、上驷对下驷的策略,把门下武功最高的周正楷去对付郝孟,最低的司徒飞去应付童万真。

第一场,周正楷果然轻易地击倒郝孟;第二场,黄仙芝跟梅若兰斗了两个时辰,兀自未分胜负,所以陆建庄及莫商子夫妇都同意,把此场判为平手。

最后一场是童万真对司徒飞。莫商子这边是许胜不许和,和了也要输了,而盛牡丹那边则比较便宜,只需守和便可赢了,是以盛牡丹吩咐司徒飞无论是任何情况下,他都必须严格遵守“只守不攻”这四个字。

司徒飞一则自知武功比大师兄童万真略输一筹,二则为了自己师父的盛名,便一口答应了。

盛牡丹这一招果然大有作用,童万真武功虽略高,但对方守得十分严密,要想击倒对方可不容易,战了三百回合,不由忖道:“司徒师弟只守不攻,体力消耗较微,而我则相反,再打下去形势更加吃紧了!”一想至此,连忙加紧施为。

眼看五百招已满,而司徒飞仍然不攻一招,盛牡丹正在暗赞妙策得逞,不料梅若兰忽然道:“四师兄一向自诩胆子最大,今日看来倒与平日相反,看来他是害怕了大师兄了。”

司徒飞咬牙不语,不料梅若兰又道:“二师兄,你说四师兄是不是个没种的东西,大丈夫胜败乃平常事,岂能做缩头乌龟,以后小妹可不再跟他玩了。”

郝孟讨好地道:“小师妹是天上的仙女,缩头乌龟怎配跟你玩!”

司徒飞听了,一颗心如遭火烧般,心想:“拼着给师父骂一顿,也不能让二师兄小觑我!”他忽见童万真只顾狂攻,忘了防守,胁下露出一个空门,心头一喜,轻叱一声,右手五指一拢,向童万真的胁下剌过去!

童万真年纪在师兄弟中最大,城府也自然较深,见司徒飞眼神闪动,便知其意,是以故意露出胁下的空门,等着对方上钩。

司徒飞右手刚拍出,童万真双臂一翻,左手把对方手臂架住,右手切下,只听“嗤!”的一声响,司徒飞的腕骨登时脱臼!

这一场当然是童万真胜了,但盛牡丹却提出异议,说对方使诈。

这时候,陆建庄便道:“梅若兰的话并没有犯规,因为双方比武之前,没有这个协定。”是以三场下来便是各自一胜一负一和,打了个平手。

盛牡丹眼看胜利在望,却让个不长进的徒弟破坏,盛怒之下,一掌拍了过去,她以为司徒飞必会闪避,奈何司徒飞这时悔愧交集,低着头怔怔地想着心事,竟然闪不开,于是这一掌便把司徒飞击毙。

由于不分胜负,所以莫商子跟盛牡丹又约定五年之后再决雌雄。陆建庄在事后便求盛牡丹收入门墙,盛牡丹心怒其偏袒梅若兰,便故意叫陆建庄把所习的武功演习一遍给她看,事后却把他大大地讽刺了一番,说他武功太过低微,不配列在她门下。

但由于这个缘故,陆建庄便可出入幽谷,也因此跟幽谷门的一干师兄弟逐渐熟络起来,这期间陆建庄几番向梅若兰求爱,可惜梅若兰看不上他。

五年后的那场决斗,仍然不分胜负,这次童万真依然取胜,但黄仙芝也把梅若兰击倒,郝孟只作壁上观。

莫商子一则觉得梅若兰落败损了他的脸子,二则认为她太过貌美,影响其他弟子不能够专心使剑,便找了个借口,把她囚在一个石洞内,要她在洞中若练师门武功,并严令其他弟子不得来找梅若兰。

往日梅若兰在谷中过的是群星拱月的日子,如今独囚在石洞内,自是十分苦恼及寂寞,陆建庄便在这个时候,恃着自己的特殊身份,经常到石洞的通气孔处跟梅若兰聊天。

梅若兰恨其师兄无情,遂对陆建庄逐渐有了爱意,不过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在言词中毫不表露出来。

匆匆又过了一年,有一天,陆建庄跑来对梅若兰说,他父母逼他成亲,不能再等她了,希望她原谅,梅若兰感到既伤心又失望,更有点不忿。“哼,难道没有你,本姑娘便嫁不出去吗?”便不理他。

莫商子每天放梅若兰出洞半个时辰,使她能见见阳光。这天梅若兰因心情不好,走到远处散心,忽然见到石壁上长着几株不知名的红果,鲜艳夺目,梅若兰十分喜爱,便飞身把其摘了下来。

返回石洞之后,烦躁心情难止,梅若兰抓起一个红果张口吃下,不料只过一忽,一颗头便昏昏沉沉,又觉身上奇痒,痒得她忍不住解下衣裳搔抓起来,不久便昏迷不醒了……

这夜是由郝孟当值的,他无意中经过石洞,忽见洞门半掩,忖道:“兰师妹今夜怎地忘记上锁了?”心头一动,兴起偷窥玉人之念,便悄悄走了过去,轻呼着梅若兰的名字,不料没人应他。

郝孟吃了一惊,以为梅若兰偷跑了,忙伸手一摸。一摸之下,只摸着一具发烫的身子,只听梅若兰喃喃地道:“庄哥,你不要走……”说着抓住郝孟的手一拉,郝盂便倒在她身上了。

这刹那,郝孟血脉贲张,便做下一件兽行。事后,梅若兰又怒又悲,正要大吵,无意中摸着自己的身子,原来身上竟然长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肉瘤。她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只得用话缚住郝孟:“二师兄,小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你不嫌弃,小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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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听到这里,问道:“那你后来是因为她长得难看才没有跟她成亲的?”

“不是,”郝孟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已变了个模样,只是次日先师及先师娘竟然误会我……唉,后来的事不用说了。”

“不,老夫正想问你一件事,为何以后你们都仍留在山中?”

“后来,先师及师娘忽然发觉失去一本无上至宝的秘笈以及几本练功的谱子,他俩大怒,便严令咱们二十年后才能下山,务求一下山便能扬威,可是先师跟师娘因练功不慎,致走火入魔,于是又把二十年改为三十年,并要咱们在幽谷中分开练习,不可互相来往。”

“这岂不奇怪?”管一见又问一句。

“当时咱们也不明白,但师父每人分一本秘笈给咱们练习,声明功成之后,五个师兄妹比武定掌门,一直要有了结果才能下山,谁要是不遵守诺言,便失去竞争掌门的资格!

“可是连年的比武,谁都赢不了谁,过了二十年,大家对掌门宝座都失去兴趣,只是又舍不得就此下山去!而这些年来,咱们身体发生了些变化,兰妹身子越练越矮,我则越练越瘦,瘦得双脚就只剩皮包骨,而皮肤又似是蛇皮般,极其难看!内子却越练越肥,童师兄脸上的肌肉日渐消失,活像一个骷髅头!”

管一见接着:“难怪你们都要穿着宽大的袍子,又要戴上面具!”

“兰妹是一早便戴上面具了!咱们则是后来才戴!”

“不知令师失去的那本无上至宝的秘笈是什么秘笈?”

“那本秘笈名叫‘无敌神功’!只是那本秘笈十分深奥,连家师、师娘也揣摸不出!咱师兄弟更是连看也不曾看过!”

“你们可曾查过,那本秘笈为何会遗失?”

“不曾查过,也许有可能是……”

管一见截口道:“必是陆建庄偷走无疑!”

郝孟看了管一见一眼,失声道:“原来你也认为是他偷的?”

“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管一见肯定地道。

“是的,除此之外,别无他人!不过那时候陆建庄的武功实在低微,而那本‘无敌神功’秘笈又藏在先师的练功洞中,所以咱们才想不起他!”

“武功不足,可以用计呢!”

郝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大师兄及三师弟聪明,他们在这二十多年来,不断偷偷下山明查暗访……”

管一见截口道:“你们既然分开练功,除了预定的比武日期,平日都不见面,又如何知道他们偷偷下山?”

“有一次,大雷雨,雷电交加,山上树木忽然焚烧起来,火势极大,连雨水也淋之不熄,那场火刚好发生在大师兄及三师弟练功的附近,却并不见他们回来查看,我以为他们坐关入定,犹不知道,是以打开洞门进去一看,大师兄洞中固无一人,而三师弟的练功洞亦空空如也,所以才知道他们悄悄下山!”

管一见又问道:“你们没有诘问他们吗?”

“有。但大师兄及三师弟均称下山购买日用品及衣物,不能算是犯规!”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梅若兰说她曾经生下儿子,不知那孩子在哪里呢?”

郝孟苦笑一声,道:“请你把郝某身上的黑袍扯下来,看看便自清楚!”

管一见随即把他身上的黑袍拉起,目光一落,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恍然。原来郝孟并不高,他肩上坐着一个十多岁的孩童,孩童的双脚极小,异常畸形,足踝上各系着一条铁链,另一端缚在郝孟的腰上,那孩子又瘦又矮,脸上又青又黑,奇怪的是他脸上也长了一些红色的肉瘤,不过没有梅若兰的那么大、那么多。

郝孟道:“他现在已被我点住睡穴。”

“他便是梅若兰的孩子?”

郝孟点点头,道:“也是我的孩子,这孩子已有十八岁,只是先天极差,看似长不大般……我后来还偷偷摸摸跟她来往,不过双方在洞中都不作声,而她每一次身上都裹着厚厚的布,不让我接触她……”

管一见奇道:“那如何能生孩子?”

“她除了露出大腿尽头一片小地方外,余者都用布缠紧……”郝孟吸了一口气,叹道:“那一年兰妹自动放弃参加比武,也不让我进去,原来她有了孩子,我自然十分高兴,可是她只准俊儿称我师父,孩子出世后,我才抱回来养,我夫人因为自己没有生养,也十分喜欢他……”

管一见又插腔问道:“她不吃醋?”

郝孟长叹一声:“我告诉她是在山上捡回来的,不料孩子三岁之后,不但双脚不再长大,而且身上长出不少肉瘤,我吃惊之余,才抱孩子去给兰妹看,……也就在那天我才知道她身上也长着这种肉瘤!后来还是让我夫人知道我跟兰妹有暧昧的关系……”

“原来如此!你又如何知道陆建庄隐居在此处?”

“起初咱们也根本不知道田敬庄便是陆建庄,是周师弟跟童师兄回山说的,所以我们才连忙赶了下来!”

管一见奇道:“既然一齐赶下来,为何不是一齐到达?”

“周师弟及童师兄只说查出陆建庄很可能便是田敬庄,却没有说明地址,所以咱们分开打探,当然便有先有后了!”

管一见的心中暗自忖道:“田敬庄即是陆建庄这件事连他儿子也不知道,周正楷跟童万真又如何会知道?他们必是已经来过此处,跟田敬庄见过面!这件事关系重大,他又如何肯把这件事告诉同门兄弟,假如那本‘秘笈’让其他人抢去,掌门人之梦岂不要破碎?”想至此心中暗暗动疑。

沉吟了一会,估计子虚上人必是周正楷或童万真,那些什么飘渺峰虚无宫子虚上人已经无关重大。只是他在盗尸及放火之后,为何要留字表示?管一见隐隐觉得其中必还有什么事情揣测不出,可是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吸一口气,问道:“令师兄是在何时回山报称已找到田敬庄的?”

“大约一个月前,周师弟先回来,接着童师兄也回来了!”

管一见把他的话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再没疑问,便提审黄仙芝,她所说的跟郝孟大致差不多,不过说到有关梅若兰跟陆建庄的事便有点含糊不清了。

弄清了这些问题,天已将亮。管一见现在已肯定了几件事:

第一,陆建庄藏在床上暗格的东西与“幽谷门”的武功秘笈有关。

第二,棺材内的暗格藏的也是这类东西!

第三,假如说陆建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害死他的人必是周正楷或童万真,而偷走秘笈也必是这其中的一个,他们早知道陆建庄的下落,诈称不知,下山之后便直接来此,这样自然不会引起同门的怀疑,又能稳操胜券!

郝孟、梅若兰及黄仙芝自小长于山里,与世隔绝,自不知人心的险诈,便大大不如经常偷偷下山的童万真、周正楷了!

当下便问郝孟:“贵门到底在何处?幽谷这地方又在哪座山中?”

郝盂道:“这是师门之秘,不得外泄,犯规者将被逐出师门,你不必多问!”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好吧,你既然如此合作,老夫便把你俩放了!”说着就解开他夫妇的麻穴。

郝孟道:“你不必派人跟踪咱们,否则休怪我夫妇下手无情,而且咱们决定游遍名山大川,暂不回师门了!”

管一见心头大怒,他的确想派人去跟踪他,不过话已说出口,自不能再把他们抓回来!

黄仙芝听见郝孟要带她四处游玩,心中大喜:“贼汉子,老娘嫁了你这许多年,只有今日最感开心!”

管一见忽道:“且慢,老夫还有一句话要问:陆建庄今年到底已几岁?”

郝盂道:“他第一次到幽谷时已十八岁,嗯,今年该有五十四岁了

管一见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心中却忖道:“原来陆建庄连年纪也瞒住了妻儿!这人的心机着实深沉!”

坐了一阵,日已近午,秦烈说道:“如今全看你了,老管,某家不能再坐下去了!”

管一见笑道:“你如此心急,岂能成事!等老夫跟你下山走走,顺便找个地方喝上几杯!”

秦烈大喜:“某家连吃几天干粮,口中早已淡出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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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联袂下山,忽然听见前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管一见忙拉住秦烈,只见前面飞来一骑,正是皇甫雪。

秦烈道:“这小子好快,昨夜一定没睡!某家的手下若多几个这样的得力助手,霹雳堂也不用局限于江南一带了!”

皇甫雪一见管一见,立即勒马说道:“头儿,前面一座树林,发现了七八个人,都是中毒而毙的,毒源竟是来自一些元宝!”

管一见一怔,道:“却有这样奇怪的事?你前次去温州没有发现?”

“尸体是在树林深处,刚才属下便急,走入林中才发现!”

“快带路!”

皇甫雪放马前驰,管一见跟秦烈在背后,不一阵便到了一片树林,树林占地虽不广,但树木极密,自外面竟看不到林内的情况。

皇甫雪跃下马,提气蹿了进去,管一见及秦烈急跟在后。走了三四十丈,果然闻到一股尸臭,接着见到雪地上躺着七八具身穿白衣的尸体。

管一见道:“这林子平常也该有人进出,怎不见报官?”

“这些尸体都被积雪所盖,只因属下嗅到一丝异味,所以用剑把积雪扫开,才发现的!呶,头儿你看!地上有不少元宝,属下刚才已试过,元宝上淬了剧毒,这些人不知就里,拿在手中,便中毒身亡了!”

皇甫雪吸了一口气,续道:“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人照身材看,极似是在半路伏击田家三兄弟的人!”

管一见心头一跳,立即由此而想得更远了!良久,才问道:“温州那里的情况如何?”

“冯晓年没有再放出信鸽,不过属下已发出信鸽通知高大哥他们了,着他们星夜赶来此处跟你会合!”

三人出了树林,管一见蓦地心头一跳,脱口道:“郝孟他们的幽谷,必定是在括苍山中!”

秦烈道:“你如何知道?”

“陆建庄对梅若兰的情义,其实只是为了幽谷门的武功,他在离开梅若兰前,实际上已经结婚生子,那时候陆建庄一家住在括苍山中,必有其原因!最大的原因便是方便偷窥幽谷门弟子练武的情况!因为他虽已有了秘笈,但没有良师指点,进步不快,最佳的方法便是偷窥郝孟他们练武!”

秦烈拍掌道;“有理有理!老管,咱们现在立即去括苍山!”

管一见道:“别急,偌大的一座括苍山,凭咱三个人如何找寻?”一顿转头对皇甫雪道:“雪儿,你辛不辛苦?”

皇甫雪腰杆一挺,道:“属下绝不辛苦!”

“那你再走一遍温州,再放一次信鸽,叫高老弟等人易容去括苍山青云观!”管一见双眼露出爱怜的神色:“你先去温州休息一下,然后才上道!”

“是!”皇甫雪立即拖着疲乏的身子,跃上马背,再望温州驰去。

管一见重新把秦烈拉入林内,先替他易了容,再把自己扮成一个道士的模样,然后出林上道。

到了一个小镇,两人换了衣裳又买了两匹健马,向东北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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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绵延百里,但主峰却在东北。

青云观就在这座山峰上,主持人是与世无争的括苍上人,今年已届花甲。

管一见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过管一见的大名括苍上人却毫不生疏。

当管一见及秦烈向其表明身份之后,括苍上人立即请他们入静室吃荼。

“上人,老夫来此乃有一事要询问你的。”

括苍上人捋须道:“神捕来此,必与缉凶有关,只不知这清修之地,何来的凶手?”

“不是有凶手潜来贵寺,上人万勿误会!”管一见忙道:“老夫只想问上人一件闲事而已。”

“那么神捕请问,老道知无不言。”

“不知贵山之中是否有‘幽谷门’的小门派在此立足?”

括苍上人一怔,皱眉道:“这个贫道却未曾闻过!”

秦烈又问:“有没有一个叫‘幽谷’的地方?”

括苍上人笑道:“幽静的山谷是有不少个,但以此为名者,则不曾听过!”

管一见继续问道:“那么上人是否知道,在此山某处,经常有几个人在练武,而那个地方却在一个山谷中?”

括苍上人想了一阵,道:“本山隐藏了不少高人,但大多是独来独往的,而且住在山谷中的倒也不多。三十多年前,贫道一次去采药,发现有几个少年在练武,有男也有女,贫道看了几眼便走了,再后来又经过一次,仍见到他们,不过年纪已大了许多,但最近这二十多年来,却不见了,大概已搬往别处了。”

管一见心头一跳,忖道:“最近这二十多年,幽谷门的弟子都在洞中独练,上人自然不能见到了,看来这些人便是郝孟、黄仙芝等人无疑。”于是问道:“不知那个地方是在何处?”

“离此大约四十余里,本山地大,很多地方都没有命名,贫道也说不出那个地方的名字来!”

秦烈道:“可否请上人带咱们去一趟呢?”

括苍上人眉头一皱,道:“敝寺香火颇盛……嗯,这件事也得待贫道跟弟子们交代之后才能够起程。”

“那就明天吧!”

括苍上人看了他一眼,道:“施主何必急在一时?明天是新春初一,贫道功课繁忙,可没有时间陪两位去,嗯,初三吧,只不知两位到底要找什么人?”

管一见把陆建庄之死简略地向括苍上人说了一遍。

括苍上人听后,平静的心湖居然泛起涟漪,勾起兴趣,笑道:“如此贫道也非去找一找不可,即使那个地方不是施主要找的地方,贫道也愿陪你踏遍此山!”

括苍上人长年在此,对括苍山一萆一木俱极为熟悉,有他陪伴作向导,自然最好,管一见连忙先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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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无日月,匆匆便是新春初三,此刻管一见的手下精英也全部都集在青云观内,天刚破晓,众人吃过早斋,便跟着括苍上人上路了。

山上树丛野草杂生,有些看似没路,但经括苍上人指点,又发现另有幽径相通,是以行走速度极快,才半天便已走了数十里。

日上中天,众人已侧身在群峰中,只见下面有一座山谷,地势略为平坦,四周长了不少奇花异草,最奇的是山谷四面的山壁都是岩石,寸草不生。

括苍上人道:“贫道上次便是在此处发现有人在下面练武的!”

秦烈道:“咱们下去看看。”

括苍上人忙道:“不忙,行吃过干粮,再找路下去。”

众人掏起山泉送服干粮,略为裹腹,然后分头找路。不一阵便有人发现一条经人工修整过的“梯道”,于是由括苍上人带路,慢慢攀了下去。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山谷,管一见游目看了一下山壁,发现尚有一条山径通去外面,便吩咐高天翅带几个人把守出口,然后把人手分成四批,分搜四壁。

第一批由他自己带领,第二批由秦烈率领,第三批却是括苍上人负责,最后一批由管一见手下的三位大将端木盛、皇甫雪及夏雷统率。

四批人正想分头行事,不料,谷口传来高天翅的示警声,管一见一急,忙吩咐手下藏到树后,又用“传音入密”吩咐高天翅把人放进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谷口跑进四个人来,一个黑袍人、一个灰袍人、一个红袍人,最后那个竟是田电!

田电神色显然十分着急,大声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红袍人冷冷地道:“等下你便知道。二师兄,咱们上去找大师兄,请师妹看住这小子。”

“好,咱去问大师兄,看他是不是已把那本秘笈独吞了?”郝孟说罢便首先向左边那面山壁掠去,红袍人几个起落已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管一见暗暗诧异:“郝孟怎地会找上田电,又跟周正楷返回来?”不过由此确知此处必是他口中所说的幽谷无疑,看来自己并没有找错,心头一阵兴奋。

不一阵,只见郝孟双掌在山壁一阵乱拍:“童师兄,请开开门!”他声音大,加上谷内四处山壁耸立,是故声音萦绕不散,众人都听得到他的叫声。

洞内似乎没有反应,周正楷沉声道:“师兄不开门,请恕小弟无礼要闯进去了。”向郝孟打了个眼色,两人四掌附在山壁上,弓身使劲,附近石壁便慢慢陷了进去,露出一个洞口来。

石门被推开后,郝孟叫道:“师兄不在!莫非他没回来?”

周正楷想了一下,道:“不会的,他最热衷做掌门人,怎会不回来,一定是躲在谷中的什么地方,咦,莫非他潜入师父的洞中?”

郝孟叫道:“快去看看。”

管一见暗道:“这个姓周的脑筋果然比郝孟灵活。”

只见郝孟、周正楷朝着石壁走了十余丈,忽然一跃而起,停在半空,众人仔细一瞧,才发现离地三丈的一处石壁嵌着一块长六尺、宽尺余的石梁。

两人立足石梁上,立即又把手按在壁上,发力而推,石壁不动,郝孟忙道“师弟,快多加几分劲。”

周正楷闷哼一声,颈侧的青筋蚯蚓般突起,刹那,石门倏地急速地向内陷进,周正楷、郝盂不及收力,齐皆失去重心,上身向前一俯!

这刹那,洞内倏地涌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来,周正楷、郝孟不及抵挡,立即如断线风筝般自石梁上跌了下来!

括苍上人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立即自树后飞掠出去,伸手去接郝孟。

他一动,管一见也只得随之行动,急掠五丈,双手向上一迎,立即托住周正楷的后肩,同时左手拇指一翘,点住周正楷的后腰上的麻穴。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际上疾如白驹过隙,全在一瞬间发生!

当管一见托住了周正楷,石壁洞口已出现了一个蒙脸的红袍人。

周正楷叫道:“你是谁?你们又是谁?”前一句问的是石壁上那个红袍人,后一句问的自然是管一见他们。

那个红袍人看见下面来了这许多陌生人,身子一震,也厉声喝问:“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本门禁地。”

郝孟叫道:“大师兄,你为何要偷袭小弟?”

童万真冷冷地道:“你们不开声,愚兄怎知来的是谁,幸而有人救了你们。”

郝孟又道:“师父那本秘笈你是否已自陆建庄那里得到了?”

“胡说!”童万真道:“陆建庄已死,我如何能拿得到他的东西!你们在外人之前,怎地把师门重秘泄露出去,难道已忘了师父的遗训?”

郝孟立即闭口不敢再说,管一见一招手,示意手下站在石壁下面,又用“传音入密”问郝孟:“郝老二,老夫是管一见,请问尊师的石洞是否另有通道?”

郝孟四处张望,不知谁是管一见,口中却道:“没有!”

童万真厉声道:“郝师弟,你在跟谁说话?这些人是不是你俩带来的?快把他们赶走!”

“小弟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找来的!”

管一见道:“请尊驾下来说话!”

童万真道:“你是谁?为何要童某下去?”

管一见忽然斜掠过去,一掠三丈,再掠又是三丈,虚晃两招迫退黄仙芝,五指一落抓住田电,倒纵石壁之前,扬声道:“你儿子已在老夫掌中,难道还要老夫上去请你?”众人均是一怔,郝孟脱口问道:“他是谁的儿子?”

童万真哈哈大笑:“原来你们是一群疯子!我童万真一生未曾近过女色,何来的一个儿子?”

管一见冷笑道:“不错,他不是童万真的儿子!却是你的儿子!”

郝孟自括苍上人怀中挣扎开来,叫道:“姓管的你在说什么鬼话?怎地颠三倒四的!”

管一见双眼紧瞪在童万真身上,冷冷地道:“老夫有否说错?”

童万真身子再一震,又是一阵狂笑:“童某不屑跟一个疯子说话!对不起,此处是本门禁地,请各位立即离开,童某无暇跟你们胡扯,要进去练功了!”

管一见舌绽春雷,喝道:“且慢!田敬庄,你真要老夫道破身份吗?”

郝孟及黄仙芝惊呼一声:“他是陆建庄?”

周正楷叹息道:“总之不是童师兄!声音有点不大对,但本来也不太明显,但他忘了一件事,所以连子弟也看出这是有人假冒的了!”

石壁上那个红袍人立即问道:“我的动作有何不对?”

“童师兄不论去做任何事,每隔一段时间,必然要伸手在脸上抓一抓,而你说了这许多话,却未曾抓过一次!”

郝孟大叫一声:“对!大师兄因为脸上的肌肉日渐消失,据说经常会产生奇痒,所以忍不住要去抓一抓,却把脸皮都抓破了!你若是大师兄的,便快把面具拿下来,给咱们看看!”

石壁上那个红袍人突然怔住了,眼珠子四处乱转。

管一见道:“田敬庄,你不必打算逃走了,此谷四周,已经被老夫的手下围住了!”

一直不曾做声的田电此时突然发出一声轻叹,管一见五指微微一紧:“田三公子,老夫可曾有说错?”

田电眼皮一垂,滴下双行清泪,倏地大叫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

管一见忽然问道:“你知道老夫为何会怀疑令尊未死吗?”

田电苦笑道:“晚辈又怎能知道,事实上晚辈什么都不知道,这二十四年来,好像活在梦中一般……”说到最后,声音几成哭泣。

管一见扬声道:“那些是因为你突然取消对老夫的聘请,才引起老夫从这方面作推敲的!第一点使老夫怀疑的是那座石屋,除了他应该无别人知其秘密,但却三番两次都有人自由进入,此人非他莫属!”

红袍人截口道:“笑话,童万真、周正楷他们一直要找老夫,他们把老夫的一切都调查清楚,自然知道石屋屋顶另有通路之秘,为何说那人便是田敬庄本人?”

“老夫若不说清楚,谅必你还不死心!”管一见冷笑一声:“假如周正楷他们一早便把你的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他们尚会等你‘死’后才下手吗?”

红袍人闷哼一声不答。管一见续道:“第二点便是土地庙内神台上的那个脚印!当时老夫以为有人来盗尸,他不可能抱着一具尸体,面向前方而横跃(脚尖在前),而且案上只有一只脚印!但假如你根本没死,突然在那个时候‘醒’来,一脚跨出棺外,踏在桌上,然后横飞,就会留下一只脚印!”

皇甫雪接口道:“不错!你当时本也想把藏在棺材内暗格的东西取走,刚巧惊醒了那个乞丐,那乞丐以为尸变,所以惊叫起来,你便先点住了他的昏穴。而这时候田电刚好回来了,你只好匆匆盖好棺盖,匿在庙顶!那时候,你还不想让儿子知道你的事,所以才会如此做!

“后来田风说及遇上那个乞丐的事,他三兄弟便追了出去,你这才再跃了下来,由于怕儿子会突然回来,所以把棺材扛上屋顶,然后才取去暗格内的东西!”

红袍人冷笑一声:“当时你不是把过我的脉,证明我已死了?”

“也许你练成一种类似‘龟息功’的心法,可以使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一段时间,连脉搏也弱至不可用手把出。”

红袍人恨声道:“我自问一切计划全无漏洞,却不知为何会被你们侦破!”

管一见叹息道:“正是因为你自以为计划没有破绽,才会生出一种潜意识的思想,认为这是一件杰作,该让人知道一点,否则岂非锦衣夜行,也因此你才会写下:飘渺峰虚无宫子虚上人的这样字条!”

红袍人一怔,问道:“这里面又有什么破绽?”

“飘渺虚无,本是指虚幻之事,含有镜中水月之意,子虚两字,岂非是子乌虚有的简称!”管一见冷冷地道:“这不是表明这件事全是无中生有吗?”

红袍人说道:“你便是自这里寻出线索?”

“既然你之死是无中生有的,岂非表明你没死?既然你没死,而以假死示人,自然另有重大的阴谋或者目的!老夫推测可曾有错?不过老夫承认你之一切安排非常仔细,甚至安排的遗嘱,以及要把你的尸体放在土地庙内,一切都有深意!”

田电忍不住问:“放在土地庙内,有何作用?”

“若放在石屋,他又如何从死变活而不给你们兄弟发觉?”

红袍人悲叹一声,扯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来。

秦烈叫道:“果然是田敬庄!”

周正楷一见,立即问道:“童师兄呢?他去了哪里?”

管一见道:“他当然是给陆建庄杀死了!童万真比你还早发现了他,所以走去找他,不料却反让他杀死了。后来他又发现你去调查他,所以才订下这个假死的计划,然后扮成童万真的模样返来此谷,他目的是要看看你们是否已经知道秘笈是他偷走的,以及他的身份是否已被揭穿!孰料你先把田敬庄便是陆建庄的事说了,他只好赞成!

“当你们下山分头去打探,他便先回去了,开始实现计划,希望在他‘死’后用另一个脸相出现,暗中却把你们杀掉,他便可安枕无忧了!”

秦烈接口道:“正因为他心怀阴谋,所以才不惜用毒箭射杀梅若兰,而不让咱们知道他的东西及幽谷门的关系!”

“不错!他开始实行计划时,暗中雇些人在半路设伏,阻止他儿子太早回家,后来又用淬毒的元宝把他们毒毙……”

陆建庄神气地道:“那些人都是些贪钱的莽夫,老子只须动之以利,先付一笔钱给他们,然后叫他们事成之后到那片树林内取一笔偿金,老子在树林中贴了一张纸,叫他们到树洞中拿,哈哈!这样便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皇甫雪道:“其中有一个大汉先离开,你对他又有何安排?”

“他先回来报告老子,老子计算好时间才假死,否则太早‘死’,‘醒’来的时候若尚在石屋之内,岂非不妙?‘死’得太迟,心跳及脉搏仍能察觉,也有破绽!”陆建庄哈哈大笑:“老子得讯之后,便先把他杀掉了!”

秦烈道:“某家有一句话要问你,那天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五个身穿长袍的人,那个穿黄袍的是你还是周正楷?”

“是老子!老子有时穿黄袍,有时穿红袍!”

皇甫雪恍然道:“现在我知道了,田雷是你掳走的!你把他藏在一段空心的树干中,所以当时你们去追秦堂主,你心悬儿子,是故半途折回,把他抱走!”

“小子果然有点聪明!”

皇甫雪续道:“而放火烧石屋的,却是被你掳走的田风!你把一切告诉他,然后依计行事!后来见我头儿来调查你的死因,你心中害怕,所以又叫田风匿在附近,找寻机会叫田电取消初衷撤回聘请!”

这次陆建庄却出不了声了,秦烈道:“某家还有一点不明,那夜马大寿的家火起,出现一个黄袍人,面目却不一样,这又是什么原因?”

管一见道:“起初咱们以为是两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因为他脸上戴着面具,但可能面具是用南海的树脂制成,吃火一烧便熔化了,由于有些地方不曾全部化掉,但却缩皱成—团,黏在脸上,在烟雾中,便似生了几个肉瘤,更因为那些树脂溶化的关系,所以看来他的嘴角是弯的,田电才会以为他有一个不曾谋面的叔叔!”

秦烈又问:“马大寿武功低微,他何须去杀他?”

“马大寿是惟一在陆建庄临走前见过他的人,他若不一刀把其杀死,未免会露出痕迹,所以才会现出本来面目,欲以鬼吓人,他料想马大寿夫妇必会因此而吓晕,然后把其烧死,这样便不会引人怀疑了,因为被人一刀断命,终不如梦中被火烧死那样自然!”管一见道:“其他的让陆建庄自己来解释了!”

陆建庄长叹一声:“这件事老子虽然计划缜密,但仍有几处地方不能事先预计的!第一点是皇甫雪的突然出现!”

皇甫雪截口问道:“在下在路上拔刀相助令郎,对你的计划有何影响?”

“若非有你及秦烈的出现,便不会引来管一见,即使管一见在以后才出现,那时老子的计划已经完成,把幽谷门的人全部杀死,你们也不会知道这许多秘密了!”

皇甫雪及秦烈等一齐点头。

“第二点,那乞丐的出现也使老子大出意料!当时我醒来之后,听到一个呼吸声,初以为是犬子,后来棺内实在太过气闷,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才悄悄震松铁钉,托高棺盖,才知道外面那人不是犬子!”

秦烈问道:“且慢,你在棺内已‘睡’了不少时间,为何不气闷……”

“当时老子是在‘死’状中,所需之空气极少,所以单靠棺材的缝隙,便已足够了!”陆建庄吸了一口气,续道:“当时那乞丐是蜷缩在神龛下面,所以老子的脚印才会向前!我本想把他杀掉的,但走至殿门后,便发现有人来了,所以只得把他抛在门后,盖回棺盖,匿在庙顶!”

秦烈又问:“你既然有时间盖回棺盖,为何不把棺材扛走?”

“若把棺木扛走,犬子们必四处找寻!那时便会露出破绽!不料三个犬子竟然都是粗心的人,以致后来老子再把棺木扛上庙顶,把东西拿走,他们一直至次日才知道!”一顿又道:“后来老子出庙,追上那乞丐,把他吓死……”

秦烈续问:“你那夜掳走田风,当时屋内只有一个皇甫雪,以你们三父子,要把他杀死,易如反掌,你为何不下手?”

“杀死他容易,但事后必会很麻烦!难道管一见不会来调查他手下的死因?以老子的本意是再找机会把田电也弄走,这样便无人去聘请他来调查了!可惜他一直跟在皇甫雪之后,使老子下不了手!直至第二天晚上,他出来削树枝,才有机会跟他联络!”

“你本来就想让人知道你的死讯,却把内情隐瞒了儿子,后来为何会改变初衷呢?”

“这是因为在老子‘假死’之后出现了你跟皇甫雪,所以老子才将计划稍作改变。”

管一见讶道:“你的目的只是为那本‘秘笈’而已,而秘笈早在你手上,杀不杀周正揩他们,已无关重要!”

陆建庄忽然大笑起来:“我得到的武功谱子,上面记载的都不是一等一的武功,而且内功心法十分邪异,所以老子不学内功,只习招式,后来发现即使把全部记载的武功学成,也仍然不能实现武林第一人的愿望,所以才要实施这个计划!”

众人更奇,脸上都露出惘然之色,管一见道:“你不是拿了一本‘无敌神功’的秘笈吗?”

“假如无敌神功这般易练,莫商子、盛牡丹还会躲在这里吗?”陆建庄脸上也现出一片怒色:“那只不过是骗人的!”

周正楷叫道:“你自己练不成,才胡说!”

“老子练不成,难道你师父便练得成?实与你们说了,不但我练不成,连看也看不懂!”

“什么?连看也看不懂?”周正楷一怔,随即脱口叫了起来:“你既然连看也看不懂,不如给我看看!”

“那本秘笈,除了封面写的‘无敌神功’四个篆字之外,里面只不过是几页空白的纸张而已,不但没有文字,更没有图画,难道你看得懂?”

周正楷又是一怔,怒道:“你早已练成了,却怕咱们学了,对你不利!”

“笑话!假如老子练成功了,天下已无人能敌,又何须出此下策?”

管一见接问:“既然如此,你实施此计划,又有何作用?”

“作用便是要把他们杀死,然后潜入莫商子、盛牡丹的练功秘洞,看看他们是否有留下什么练功心得,而记下此事!”

“为了这小小的目的,你便要花这般大的心血?”

陆建庄惨笑道:“谁能敌得住‘天下无敌’这四个字的引诱?有时明知不可为,仍忍不住要试一试!”

黄仙芝道:“也许那本秘笈是用隐形药水写成的!”

“老子何尝没有这个想法?”陆建庄不屑地道:“不错,我醉心名利,为了这本秘笈,不惜向梅若兰低声下气,我开始只是为她的美丽所震惊,后来无意中自你们话中得知令师有一本这样的秘笈,于是目的便改变了,希望能投入门下,分一杯羹,不料为盛牡丹所拒!”

“梅若兰被囚于石洞内时,老子不断地去找她,安慰她,旁敲侧击,探知了开启令师练功洞石门的方法以及他们坐关的日期,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子终于得手了!”

郝孟道:“你武功低微,如何上得去呢?”

“不错,当时老子武功的确很低微,跃不上来,但不会用梯子吗?那夜是你巡夜的,你记得自己喝醉了吗?你腰内那壶酒是给老子做了手脚的!后来我得手后,经过若兰的囚室,听见她在里面梦呓般地叫着我的名,心想这数年来吃尽她的苦头,而现在计划成功,再无顾忌,推开石门,跟她成其好事,却不知当时她为何迷迷糊糊,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说到这里陆建庄不由发出一阵大笑:“老子一回到家中,便先看那本‘无敌神功’秘笈,发现内中没有文字图案,便买了一些药水擦在上面,依然无效!当时老子的武功实在太粗浅了,是以便先练浅的!老子的内功得自一个武当派的俗家子弟,是正宗心法,自然不学上面记载的内功。”

“待老子把那些武功都练成,便隐居下来,仔细研究那本秘笈,这八年来,老子也不知用了多少个方法,都不能使其现出字来,所以才做这个计划,假如你们不死,我怎能在这里长期钻研?”

郝孟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如此狡诈!”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根据令郎所述而计算,你在棺材内一定放了不少东西——六至八斤重难道只此一本秘笈?”

“非也,还有我这柄宝刀以及一袭黄袍!”陆建庄越说越快:“当时老子心中只记着‘无敌神功’的大事,忘记把其他的幽谷门武功谱子带走,所以后来才要潜回去,把那些谱子烧掉,免得让人知道老子的往事及来历!”

管一见道:“好啦,这件事已经无疑问,你也该下来了吧!”

“老子为何要下去?我杀了什么人?毒杀一些贪财的黑道小人物而已!”

“但迫疯马大寿夫妇,杀死一个无辜的乞丐,还杀死童万真、梅若兰,难道你不该死?”

陆建庄一怔,道:“老子就是不下去,有种的,你们便上来吧!”

周正楷叫道:“快解开我的穴道,让我上去会他!”

陆建庄问道:“你们又如何能抓住犬子?”

“那天咱们五人会面之后,小弟便去石屋找你儿子,却见石屋已遭焚毁,所以赶去田记马场,后来制服了田电,用马车偷运了出来,半路却碰到二师兄,咱们交换了消息之后,便折回来了。”

周正楷厉声道:“快把秘笈拿来公诸同好!”

管一见一笑把其穴道解开,周正楷立即向师兄师姐打了个眼色,郝孟抛下俊儿,三人同时跃身而起,向石梁飞去!

“你们自个寻死,可怪不得我!”陆建庄双掌猛地发出两股疾风,把周正楷等凌空迫下去,冷冷地道:“今日的陆建庄,已经非昔日的陆建庄了!否则要想杀死我的童万真,为何反而会给老子杀死!”

周正楷一落之下再度腾起,黄仙芝忽然自袖管中飞出一条系着金钩的细绳子来,脱手一抡,飞将上去把钩子钩在石梁上!

与此同时,郝孟也再度自地上跃起,这次他把俊儿放在地上,自挥铁链而上!

周正楷刚一跃起,便被陆建庄当头一掌迫落,陆建庄长笑一声,左手缅刀挥起,向金钩后的绳子斩去!

刹那,郝孟已至,他凌空挥出铁链,把缅刀格开,左手的铁链正想配合攻过去,陆建庄已抽出右手来,发出一股凌厉的罡风,郝孟半空没处着力,只得又降回地上!

黄仙芝见没人掩护,只得把金钩扯了下来,三人抬头破口大骂,却又奈何他不得。

陆建庄哈哈大笑:“要杀老子?哪有这般容易?何况你们的武功,老子都了然于胸!”

管一见道:“你当日武功如此低微,野心已这般大,假如不把你除去,武林岂有安宁之日!”

田电忙道:“请神捕给家父留下一条生路!”

“我想留他,却有人不肯放过他!田电,令尊的一己私欲,连你们兄弟生死也不理,以这种只计名利、不念亲情的人,你又何必为他求情!”

陆建庄大声道:“逆子,谁要你求情?为父三十多年来,无日不求出人头地,这口气憋了数十年,非杀死几个人,不足以泄恨!”

秦烈轻声道:“此刻只怕他已没有了理智,这三十年积郁,实是非同小可!”扬声叫道:“你们三个为何不敢再上去,难道不要那本无敌神功秘笈了吗?”

“无敌神功”这四个字,实在有莫大的诱惑力,周正楷大喝一声,再度扑起,郝孟岂肯落后,也自另一端掠起,黄仙芝绳子一挥,朝陆建庄的脖子缠去!

陆建庄夷然不惧,左刀右掌,连番击出,与此同时,秦烈突然发出几颗烈火神弹,还有几颗青色的丸子!

那些神弹越过陆建庄的头顶,落在石洞门口,只听了一阵“蓬蓬”的爆裂声,卷起一团团熊熊的火焰。那些青色的弹子,却发出一股股浓密的青烟,浓烟呛得陆建庄连连咳嗽,手脚一慢,便让黄仙芝的绳子缠住一只大腿,接着一拉,登时跌了下去!

好个陆建庄,临危不乱,凌空曲腰,右手缅刀一挥,把绳子砍断,正想换气,再度飞回石洞,冷不防郝孟已一链击将下来,急切间翻腕举刀一格,“蓬”地一声,溅出一蓬火星子来!

郝孟那一链,力道奇大,陆建庄只觉身子一沉,已落在地上,脚跟尚未站稳,周正楷已抢将过来,双掌分左右袭至!

陆建庄无暇多思,身子一闪,右掌迎起,左手只见白光一闪,一刀横劈周正楷的腰侧!

他存心拼命,这一拳一刀使得十分狠辣,周正楷不敢撄其锋,连忙后退两步!

陆建庄长笑一声,喝道:“哪里逃!”刀光如电,“唰唰唰”一口气连劈三刀,把周正楷上、左、右三方的退路全部封死,右掌再度挟风拍出!

周正楷心头一凛,疾退一步,右掌翻起,也发出一股凌厉的掌风!

“蓬!”两股掌风相触,周正楷只觉对头力量奇重,震得五内一阵翻腾,禁不住退了几步!

他刚一退,陆建庄立即飙前一步,缅刀急速地一挥,只听“喀嗤”一声,周正揩一条左臂竟然应声断了!

周正楷痛得冷汗簌簌直流,仓皇退下,幸而郝孟夫妇自旁攻了过来,才把陆建庄的攻势遏止。周正楷急忙点住左臂伤口附近的穴道,把血止住,他见郝孟夫妇以二敌一,兀自杀不了陆建庄,当真是又急又怒,幽谷门三大弟子竟战不下一个偷学本门武功的人,这个脸可丢得实在太大了!

他撕下一块布条,草草把伤口扎住,然后向管一见的一个手下借了一把单刀加入战圈。

陆建庄以一敌三,立即陷于苦斗,不由出口讥道:“原来幽谷门是喜于以多战少!”

黄仙芝道:“对付你这种人,以十敌一也不嫌多!”

匆匆三四十招,陆建庄形势更危,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你们三个畜生在哪里?难道眼巴巴看你老子被人杀死吗?”

田电走前两步,踌躇不前,一端石壁突然现出一扇石门来,田风、田雷自洞内走了出来。田雷大声道:“你虽是我们的亲生之父,但几时为咱们打算过?你有一身超绝的武艺,却只教咱们一些粗浅的功夫,你的事不曾对咱们说过一句,咱们连要去探你都得看你的眼色,这还有什么亲情?”

秦烈冷笑道:“他若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们,天下间岂非有四个无敌的高手!”

田风道:“不错,你眼中只有‘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几时记得咱们兄弟!”

陆建庄又急又怒,大骂道:“真是孽畜!”

黄仙芝冷笑道:“你连儿子也管不了,还奢望什么天下第一,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田风突然抽出了缅刀,道:“但我兄弟也不愿让人笑话,今日便还你一臂,算是报答你养育之恩!”手腕一翻,自己劈下一条左臂,田雷、田电依样画葫芦,也把自己的左臂切下。

田风强忍着疼痛,嘶声道:“令我伤心的不是什么,而是你平日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惟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小人,父亲对儿子尚且如此,怎不叫人心寒,又怎不令人心碎!”

陆建庄脸色惨白,涩声道:“难道因此你们便忍心见老父命丧此谷!”

田风一边止血,一边转头对管一见道:“神捕,在下兄弟不忍见生身之父被杀的情景,请神捕放一条路,让在下兄弟到外面避一避!”

管一见点点头,田风向两个弟弟打了个眼色,头也不回地出谷了。

陆建庄遭此打击,斗志不由一松,黄仙芝猛地一掌自他刀底插进,陆建庄连忙翻刀欲砍,郝孟猛喝一声,右掌急速地一拍,把刀拍歪!

陆建庄知道不妙,连忙后退,不料周正楷的单刀已自后砍到,他长啸一声,拔高而起!

黄仙芝右手一抖,手中那条绳子如蛇儿般飞出,急缠其足踝!

郝孟遥发一掌,掌风直袭其胸膛,陆建庄怪叫一声,凌空打了个没头跟斗翻下,郝孟哪里肯放过他?飙前几步,趁他立足未定,再发一掌!

陆建庄匆促相迎,未及运力,被其击退两步,周正楷右手单刀悄没声息,横削一刀!

这一刀如奔雷闪电,陆建庄身子未稳,闪避不及,登时被砍着胸膛,鲜血立即迸出!

周正楷欲拔出单刀,再砍一刀,不料刀刃被肋骨夹住,一抽之下,竟抽之不动,陆建庄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周正楷急忙一退,但已慢了一步,胸膛吃掌风一击,一股鲜血立即喷出!

与此同时,郝孟亦发出一掌,陆建庄连退三步,鲜血狂喷,把衣襟给染红了。他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不动。

郝孟、黄仙芝立即向他扑去,周正楷急道:“等等我,等等我!”走了两步,晃了晃跌倒在地。

郝孟伸手入陆建庄怀中乱掏,不一阵便拿出一本羊皮册子来,册子染满鲜血,但“无敌神功秘笈”几个字,仍隐约能辨。

郝孟心头狂喜,喃喃地道:“我得到了,我得到了!”急忙揭开封面,目光一落,登时说不出话来,黄仙芝凑头过来,悔恨交集地道:“怎会如此!”

原来秘笈全被血水所浸,淡黄色的纸已变成鲜红色。

管一见等人见状也都围了上去,秦烈冷笑道:“天下无敌原来是要用鲜血染成的!”

时近黄昏,北风突烈,风吹入山谷被四周的山峰阻挡,在半空打着旋。

秘笈上的鲜血让风一吹,逐渐干了,郝孟像孝子般悲叫一声,脱手把秘笈向上抛出!

就在此刻,管一见、秦烈及周正楷都看到一点异样,同时喝道:“字!秘笈上有字!”

黄仙芝手上绳子立即飞出,把秘笈卷落,只见上面现出一行行的白字来,众人都把目光投落其上。

“余穷三十年之钻研,自创了一套内功心法,以为可以另辟蹊径出人头地,不料,这等内功久练之后,竟能产生种种不良的后果,幸而余发觉得早,立即停止练习,但身上的骨头却都已挤在一起了,样子极其怪异。

“是以余又决定再创一个心法,可以把以前所习的内功,逐渐散去,而又能恢复体形,终于又穷十年岁月才成功,体形虽然已恢复原状,但身上之内功却已不剩点滴!此刻余又想再另创一种足可惊天动地的神功!

“理想虽高,但要达成愿望,谈何容易,十年之后,竟无寸进!斯时余已届七十高寿了,自知来日无多,有点意兴阑珊,于是终日在山中闲逛,游览景色。这刹那,余忽然若有所悟,所谓人上有人,天上有天,天下间岂有无敌之神功乎?

“余面壁三月,一直思索着这一个问题,终于发觉世上的确有一种无敌之神功,是以著书留传后世!”

众人看到此,一颗心都怦怦乱跳起来,连管一见都忍不住要急吸一口气,才定得下神来。

郝孟连忙揭过下一页,众人又凑前观望。

“何谓天下无敌神功?简而言之,便是不与人为敌,便天下无敌矣!与世无争便天下无敌矣,淡薄名利,便天下无敌矣!”

众人看到此处,都有点失望:“原来‘无敌’两字是指没有敌人!”但仍忍不住再看下去。

“若谓余这几句话,纯属取巧,则余再讲一种能够真正无敌于天下的神功!”

写到此,这一页又已写满,郝孟吸了一口气,揭过一页。

“天下间是否真有无敌天下之神功乎?若有者,也只有‘仁义’此二字,所谓‘仁义无敌’是也!这两字虽浅,但要臻化境却非有数十年的修为才能无敌!只做一两件仁义之举便欲天下无敌乎?是故,若要无敌,必须数十年如一日……

“以下便是余面壁三月,所得之体会……七三老人莫商子。”

郝孟大叫一声,把秘笈抛给周正楷:“三师弟,这个给你!”

周正楷随手把其抛掉,叹道:“早知如此,又怎会失去一臂?”

括苍上人俯身拾了起来,道:“无量寿佛,这个莫施主所言,当真字字珠玉,两位施主,若不需要,贫道便取去了!”

管一见叹道:“不错,惟有仁义才能无敌!”

一件疑案至此大明,天色将暗,众人鱼贯出谷。只有幽谷门三大弟子仍在发怔。

田风三兄弟见众人出来,才走入谷里收尸。

天又下雪了,春寒料峭,但群英的心头却是炽热的,一边行走,一边咀嚼莫商子在秘笈上所写的字句。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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