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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无情剑客

海儿连忙称谢,心里却暗忖:“这有什么难的,我背后银琶,断金切玉,还开不了小小一个玉佩。”

老人见他虽然称谢,却不很重视,不觉冷笑道:“西方八功德池中神泥,世间瑰宝,就是干将莫邪之类的前古仙兵,也休想动得丝毫,烈火所不能焚,洪水所不能溺,坚逾精钢,硬如铁石,普天之下,只有一物可化......”

海儿听得暗暗惊心,但又有点不信,干莫双剑无坚不摧,却剖不开一丸神泥……

却听得老人又道:“……化泥之宝,就是玄阴贞水。”

海儿心中一动道:“我记得玄阴贞水,好像产在北冥陷空岛……”

老人连说了二句“不错”,然后道:“取得贞水之后,将神泥化开,须知神泥后天虽是土质,先天却属于木,木生于水,所以只有此水可溶,溶下来的泥渣,倒入钢制模型之中,干燥后入炉煆烧,可以炼成极为霸道的暗器,能摧金折铁,破各种护身神功。”

海儿牢牢记在心中,又谢了指教,正说到这里,却见憨牛满脸喜容地走了回来,口中频道:“哈,我学会了,哈,我学会了。”

老人眉头一皱道:“这样快,练给我瞧瞧。”

憨牛大声应“是”,只见他瞑目运气,半盏茶之后,左手中指慢慢变成深紫色,肿大发亮,口里“嘿”的一声,一指戳出。

“嘘——”

极为尖锐的一声怪响过处,相隔六七尺外的一株大枣树,陷下半寸许一个凹痕,紫烟袅袅,中指处微呈焦裂之痕。

海儿和诸崔三人,目睹阿修罗金刚指的威力,各有看法不同。

金枪真人崔渊暗道:“这指力虽然歹毒,无奈功力连用,化去时间很多,交手时争先机于瞬息,决生死于一击,等你提聚真气,身上早就添了十七八个窟窿……”

寻穴手诸梅忖道:“自己在断臂之后,采五金之精及上好缅钢,铸成义肢接上,不知怕不怕这种指力。”

海儿心中寻思道:“看他出指时,由下翻上,自胁下穿出,直取对方‘三焦’诸穴,势捷力猛,不易防御,而且指力歹毒,幸而憨牛幼受亡母训诲,天性又仁慈厚道,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斃在这种毒指之下。”

寻思未终,却听得老人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预定三天的进度,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了不起,哈哈,了不起……”

憨牛被夸赞得一愣一愣的,傻傻的瞧着对方。

片刻之后,老人笑声一敛,道:“你按照刚才所传的要领,继续苦习,一定大有成就,而且依目前的进境看来,不必一个月,就可以练到念动即可发出了。”

憨牛连连点头道:“咱一定好好的练,好好的练。”

老人微叹一声道:“魔教或邪派中的各种奇功绝艺,阴狠歹毒的居多,而且各走极端,或者借用外毒,例如像白骨掌,腐尸掌,幽灵功,黑煞手,锻炼之时,或则吸收腐尸毒气,或则采集鬼憐毒火,或则收蒐地底黑眚邪毒,修炼既易速成,中人很少救药,但修炼日子一久,功力虽然与日俱深,但毕竟驳而不纯,不但难朝大成,动辄有走火入魔之虞……”

说到这里,扫视了四人一眼,见他们听得聚精会神,便继续说道:“……而各种正派功夫,虽然入门较难,进境不快,但却是从修炼本身开始,很少借藉外力,根基扎得很稳,借以时日,功夫日深,到那时调和坎离,驾驭龙虎,气贯十二重楼,通行奇经八脉,便成不死之身,万邪不侵……”

话声至此,老人双目中射出二道慑人精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阿修罗金刚指乃魔教绝学,而非炼气神功,两者是二非一,所以加功锻炼时,需将畛域分清,否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将来便受害无穷……”

憨牛闻言一惊,牢记在心,说也奇怪,他对其他事物,一向浑浑噩噩,即使详细地讲解数十遍,了解不过十之一二,但有关武学方面的东西,却能入耳不忘,举一反三,悟性之强,令人昨舌。

这时,太阳渐渐下了山,满天都是红霞,老人因和大家谈得投机,再加生平独来独往,性情怪僻,既无门人,又无子女,受尽了寂寞之苦。现在却有四个人和他聊天,自然十分愉快,就邀四人到洞府中休息。

海儿等巴不得向老人多多请益,焉有不愿之理,立刻答应。

老人起身前导,穿出枣林,湖光山色,在夕阳返照之下,又是一番景象,海儿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赞美道:“这里真好。”

老人接口笑道:“喜欢,就送给你吧。”

海儿笑道:“这是老前辈的清修之所,晚辈万万不敢,倘蒙不弃顽劣,允许于每次路过时,晋谒请益,就感激不尽了。”

老人笑道:“你别以为我是故意客气一番,实对你讲,不久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重来之日,遥遥无期。”

海儿慨然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前辈。但前辈要去哪里呢?”

老人道:“我生就闲云野鹤之性,爱好游山玩水,啸遨烟霞,此番应一老友之邀入蜀,或结庐峨嵋,或小住青城,或观赏三峡之险,或游历剑阁之胜,行止难定……”

海儿曾听五位姑姑谈起老人的癖好,知是实情,也不再问。

五人沿溪前行,到了瀑布之下,身一走近,就感到水气侵人,略带寒意,而那瀑布有如玉龙倒挂,笔直垂下,水雾溟蒙,喷珠溅玉,声如雷鸣,轰轰不绝。

海儿暗忖:“洞府莫非在瀑布之后。”

却见老人纵落溪旁,沿着山壁走了十多步,人影一晃,忽然不见了。

海儿等四人连忙跟过去,发现壁间有一大洞,走进去一看,不由高兴得心头微跳。

原来那洞干净高大,石质坚莹如玉,共分二进,外面一间较大,放着石桌石几茶铛药鼎,凳子都是用树根就形势雕琢打磨而成,平滑舒适,壁间有石橱石柜,装上石门,可以启闭,洞中陈设虽然简陋,却古朴可喜。

洞壁上嵌着拳头般大的夜明珠,莹莹生辉,散发出柔和的淡黄光辉。

里面一间较小,有一张石榻,榻上有一个细草织成的蒲团。

海儿微感奇怪,暗忖:“大如龙眼的夜明珠,就已价值连城,世所罕见了,那有比拳头还大的……”

想着,走过去一看,那珠整个嵌入壁中,珠光辉煌,伸手一摸,暖暖的,海儿更不了解。

老人笑哈哈地道:“这夜明珠好不好?”

海儿和寻穴手诸梅比较持重,笑而不答,金枪真人崔渊长叹一声道:“今天总算开了眼界,这夜明珠可说是稀世之宝了……”

老人微笑不答。

憨牛说道:“夜明珠有啥稀罕,咱点一根火把,还不是一样发亮,光还大一点啰……”

海儿听得直摇头。

憨牛又道:“夜明珠又不能当牛肉吃,有啥好呢。”

这句话有理,夜明珠的确不能当牛肉吃呀……

众人哈哈大笑,连老人都被逗乐了。

唯有憨牛不明白,见大家笑,他也跟着哈哈哈起来。

笑够多时,海儿才道:“以晚辈看来,壁间之物,虽能照明,却不是珍珠一类。”

老人笑道:“你有点眼光……”

众人暗忖:“不是夜明珠,是什么呢?”

老人走近珠旁,伸手一拨一揭,打开珠盖,壁间出现一个鹅蛋般大的小洞,一根棉纱搓成的灯芯,深入壁中,结了一个二寸来长的火头……

老人微笑道:“这就是夜明珠的秘密了。”

话声至此略停,看了众人一眼,又道:“本谷地底产一种黄褐色的石油,点燃之后,火光很大,但烟味难闻,所以挖壁成洞,贮油于内,另以曲折的细铜管,穿过石壁,通入空气,至于那夜明珠盖,却是本谷湖中所产的一种河蚌,取其蚌壳,经打磨加工而成,嵌上之后,就既不怕烟,又嗅不到怪昧了,外看却像一颗拳大的夜明珠……”

众人这才了然,齐赞巧思不置。

次日,海儿等辞别老人,老人道:“不日我就离开这里,这座别府希望你能派人好好照顾,别荒芜了。”

海儿连声应允……,双方挥手而别。

海儿等四人自离开了中条山别府,次日中午,就到了洛阳。

洛阳是我国的古都,昔年城郭巍峨,宫阙壮丽。今则铜驼荆棘,陵谷变迁,欲问古圣先贤之遗迹,故址颓垣,存者已少。如北邙山、铜驼巷、夹马营、金谷园及孔子入周问礼处、满目荒凉,仅可供好古者之凭吊而已。

海儿等找了个客栈住下,包了一个偏院,刚一坐定。就见一个伙计走进来,后面跟着四个人,挑了一桌酒席,伙计道:“这位就是徐公子,酒席就设在厅里好了……”

海儿奇怪地瞧了崔渊诸梅二人一眼,道:“二位已经订了酒席?”

崔渊道:“诸梅兄想得真周到,走了一天,肚子正唱空城计呢。”

寻穴手诸梅闻声一惊道:“咦!我没有叫酒席呀!”

那酒席还真丰盛,山珍海味,罗列满桌,光是八个冷盘,就有六个叫不出名字来。

海儿皱眉问伙计道:“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哈着腰回答道:“刚才有位爷,在城南最有名的聚珍楼叫的,银子已付,说送到这里来。”

海儿笑道:“你们送错了……”

伙计迟疑了一下,道:“公子爷的名字,是不是叫徐海雨。”

海儿点点头。

伙计陪笑道:“那就对了,那就对了……”

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去,再一问定酒席的人是谁,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海儿心里好生纳闷!

金枪真人崔渊哈哈笑道:“俺家口福不浅,既是不肯收还,就享受了吧。大不了是他们送错了。”

憨牛一见满桌的菜,差不多全部叫不出名字,肴精器美,色香味俱全,不由馋涎欲滴,说道:“是他们送错,可不能怪咱们吃错,来吧……”

寻穴手诸梅见桌上还放着一把彩瓷酒壶,打开壶盖,一股芳冽酒香,直钻进鼻孔,不由连赞二声“好酒”。

金枪真人崔渊劈手抢过,取只饭碗,筛出一看,那酒色如翡翠,芳香扑鼻,不由喉痒难搔,一仰脖子,“咕嘟”一声,喝尽了一碗。

只见他满口子称赞,连声道:“徐少侠,诸兄,快来干一杯……”

言犹未毕,再筛了一碗,“咕嘟”地又下了肚。

海儿知道这些江湖异人每多不拘细节,只笑了笑,也自坐下浅斟慢饮,这才发现酒味极醇极佳,饮后芳腾齿颊,香留舌本,菜肴也都是生平仅尝的美味。

这一顿酒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方始醉饱,四人也猜不出究竟是谁送来,而且洛阳城中并无故旧,岂不奇怪!

第二天一早,刚起来,还没有漱洗呢,小二哥送进一个托盘,盘中端端正正的四色细点,二甜二咸,还有一锅小米稀饭。

海儿见细点,十分精致,甜的是玫瑰百子千层饼和芙蓉蒸糕,咸的是鸡油香酥饼和火腿烧卖,热香腾腾的。却听小二哥道:“公子爷的朋友实在不少,一大早就有人送吃食来。”

海儿一惊,仔细盘问小二,只知道来人送来东西之后就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最可怪的,为什么今昨两天都有人送东西来呢?

此后一连两三天,都是如此,不但一日三餐,事先送到,即使衣饰器用之微,只一缺少,立刻送到,而且都是最精致的东西。

到了第四天早晨,海儿吃了人家送来的早点,和崔渊等说道:“无缘无故叨扰人家,真不好意思。”

寻穴手诸梅笑道:“江湖上鬼域伎俩很多,说不定他有求于你呢!”

海儿道:“我辈行侠江湖,管的就是不平之事,只要于义无亏,助人就是助己。”

诸梅道:“就怕对方做的是于义有亏之事。”

海儿微笑道:“那,他就看错了人,我非但不帮,而且还要请他尝尝厉害哩。”

正在此时,小二哥入内报道:“有人求见。”

那人是个年约五十多的长髯老头,满脸红光,须发斑白,眉宇间隐含深忧。见了海儿等首先一躬到地道:“徐少侠和诸位大侠光临敝地,老朽霍文远迎迓来迟,望乞恕罪。”

海儿等连忙还礼,心里却很纳闷。

霍文远又道:“洛阳历经兵火,民生凋弊,饮食器用方面,远不如苏扬临安及京师多矣,希望各位能够习惯。”

海儿微笑道:“原来这几天的酒食饮宴,都是老先生所赠,在下等无功受禄,深觉有愧于心。”

憨牛一听酒食是老头所送,不由低声自语道:“最好再送几桌吃吃……”

金枪真人崔渊见他喃喃低语,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

憨牛大声道:“再多送几桌来……”

海儿听了,脸都红了,厉声叱道:“没规矩,什么话都敢出口。”

憨牛委屈地道:“是老道叫咱说的。”

金枪真人崔渊怪叫道:“你自己想吃,俺可没有叫你说呀!”

憨牛赌气道:“好东西咱当然想吃啰,但咱放在心里,可没说出口来,是你问咱的。”

海儿见他俩越描越黑,更不好意思了,还没开口,霍文远笑道:“寒舍的厨师,是从淮扬一带聘来的名厨,倘蒙不弃,请至敝庄小酌。”

海儿自然坚拒,霍文远脸露愁云,长叹一声……

寻穴手诸梅问道:“老先生莫非有困难?”

霍文远见他一语道破,顿时坐定不安,“卜”一声,跪在海儿面前,道:“徐少侠及各位大侠救命……”

海儿连忙扶起,只见霍文远老泪纵横,开口道:“老朽乃是中原一带最负盛名的珠宝古玩商人,鉴别力和眼力都高人一等,数十年来赚了不少钱……”

话声至此,他长叹一声,珠泪又扑簌簌地直掉下来,说道:“老朽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六岁,长得聪明美丽,老朽千不该万不该把鉴别古玩珍宝的方技,全部传授于她,她又好古敏求,博览群书,青出于蓝,结果因此闹出滔天大祸。”

海儿等四人对视了一眼,道:“祸从何来?”

霍文远抹了抹泪珠,叹道:“不论什么珍奇珠宝,古玩玉器,只要拿到小女面前,都能说出名称,功用和价值,历试不爽,因此名声大噪,远自京师江南,近则汴梁长安各地,都知霍文远的女儿,是个了不起的人儿。”

说到这里,老人眸光中神采闪闪,道:“记得有一次城北张大户盖花园,在地底掘出一粒黑色圆珠,有龙眼般大,外看毫无光彩,一点奇处也没有,但张大户因它分量很重,仔细看去,珠内水云氤氲,层层流转,就来请教老朽,结果小女认为这是稀世之宝黑珍珠,相传乃是晋时石崇的遗物,自金谷园被封,石崇死于孙秀之手,此珠就不知下落……。小女又说,古籍记载,黑珍珠有一项妙用……”

话声至此,海儿等四人都听出了兴趣,见他停口不说,忙问道:“什么妙用?”

霍文远道:“将此珠浸入上好美酒之中,日饮一钟,旬日之后,容色转美,皮肤变嫩,皱纹也渐消失……,张大户闻言大喜,回去一试,当真十分灵验,谁知道谩藏诲盗,有一天晚上,张大户和他妻妾四人,一齐被人杀死,黑珍珠也不见了,但吾女识宝之名,却腾传遐迩。”

海儿点点头,长叹一声。

霍文远又道:“又有一次,在夹马营原址地底,发掘出一柄古钱刀,有八寸多长,二分多厚,刀上铜锈斑剥,一层层布满符录,小女认为,这是汉时张天师降魔灵刀,晋初八王之乱时失去,老朽遂以纹银三百两购下,去年中秋,由龙虎山派人赎还,得款白银万二千两。”

众人面面相觑,暗忖:“这倒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霍文远忽然鸣咽道:“都是我害了女儿,我害了她。”

竟自涕泪纵横,泣不可抑起来。

海儿惊道:“老先生不要悲伤,令媛怎样了?快说吧!”

霍文远自怨自艾地道:“都是爹不好,要你学鉴别古玩珍宝的本领……”

金枪真人崔渊一拍桌子道:“老头,你讲是不讲呀!”

他的脾气就是如此,心急暴躁,一巴掌把桌子拍个大洞,霍文远吓得战战兢兢,忙道:“讲讲,我讲。”

海儿过意不去道:“崔真人是性急的人,霍先生别害怕。”

霍文远暗忖:“别害怕,这副吃相还叫人别害怕……”

口里忙道:“就在中秋节那天晚上,我和女儿在花圈中持螯赏月,忽然刷的一声,出现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公子,把我女儿吓了一大跳。”

海儿心中一动,问道:“如何打扮?”

霍文远绘影绘声地道:“宝蓝色儒巾,宝蓝色儒衫,很斯文的样子,但脸上神色太可怕了……”

说到这里,仿佛犹有余悸,语声略停,又道:“年青公子取出一颗径寸明珠,问小女道:‘这是什么?’”

“小女一看就知道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这回答使对方很满意。于是又取出一块玉佩……”

话声至此,海儿矍然道:“是不是正面雕着九头麒麟,背后刻着四个朱文篆字‘永寿永昌’。”

霍文远惊道:“一点不错。”

海儿笑对诸梅和崔渊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转头对霍文远道:“你再说下去。”

只听对方道:“吾女一眼就看出这是贞观名臣魏征的佩物,不过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海儿暗中佩服,忙道:“什么地方奇怪?”

霍文远道:“据小女说,雕镂九麟佩的玉,产于和阗,学名叫做‘九连碧’,色泽白中透青,古今玉谱中曾有记载,但是那位公子的九麟佩,玉质洁白有如羊脂,仔细摩挲观察,看不出一丝青痕。”

海儿暗想:“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了,‘九连碧’,好怪异的名字。”

霍文远又道:“但小女确定此佩是魏征昔年的佩物,至于玉质变白之由,百思难解。”

海儿插口问道:“也许不是魏征的的原物罢?”

霍文远道:“这是不可能的。”

海儿道:“为什么呢?”

霍文远道:“隋末唐初出了一位雕刻大匠,名叫宇文星都,生平作品甚少,流传后世的更少,他的刀法,无人能仿,而九麟佩乃出自这位大匠的手泽,如何假得了呢。唉!这也是我女儿说的。”

海儿暗忖:“还有这些讲究……”

却听得霍文远又道:“我女儿认为九麟佩颜色变白,有三个可能……”

海儿一惊,忙问道:“那三个可能?”

霍文远咳嗽一声,说道:“第一,‘九连碧’遇到天然的硫黄蒸气,青气渐退可以变成白色,但倘若熏蒸过度,又将由白色转变为黄色……”

“第二,用雄黄、雌黄、信石、方解石等十多种药物,煎熬成膏,日日涂抹,也可由青变白,但‘九连碧’的珍贵之处,就在白中透青这一点,我想不会有这样的笨人,愿意耗费许多精力金钱,易贵为贱,所以第二项想法,根本是不可能的。”

海儿问道:“那么第三种可能呢?”

霍文远叹道:“天竺国雷音寺八功德池中神泥,可使‘九连碧’玉色变白……”

海儿大吃一惊,暗忖:“这小妞当真不简单,知识渊博极了……”

不知不觉,流露出钦佩之容。心里却又想道:“我在几月之前,得到金龙宝藏,现存在凤姐姐处,其中不乏稀世珍品,倒要请她辨识一番。”

霍文远又道:“小女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那位公子很高兴,就说玉佩关系着一桩武林隐秘,要请我女儿帮他参详……”

海儿有点吃惊起来,以霍小姐的聪明智慧,很可能猜出来的。

霍文远长叹一声,又洒出几滴眼泪,道:“小女一听此言,立刻判定玉质变白,乃是涂了八功德池神泥,又判定玉佩隐秘,一定深藏玉佩之中。”

这句话说得四人大吃一惊,海儿急问道:“何由而知?”

这正是众人想知道的,都耸起耳朵细听。

霍文远道:“玉佩表面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隐秘自然深藏佩内了。”

海儿暗道:“是呀,这个道理多么简单,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出来呢?”

霍文远继续说道:“那位公子拔出一柄暗紫色短剑,由轻而重,连砍了十多下,直斫得佩上霞彩闪闪,却没有斫开,他发了急,小女却笑了起来……”

海儿忖道:“松柏老人所说的话,一点不假,心魔剑能切玉断金,都不能损伤它分毫。”

霍文远又道:“小女于是告诉他说,八功德池神泥,刀剑所不能伤,只有玄阴贞水可溶……,谁知道对方听了此言,转愁为喜,想了一想,对老夫道:‘本公子要请你女儿帮忙,事毕之后再把你女儿送回来。’语毕之后,挟了我女儿就飞走了……”

说到这里,霍文远痛哭失声,道:“他还恐吓我,倘若泄露出去,就要杀我女儿,可是现在已经快二个月了,怎么办呢,怎么办?”

“噗通——”

他跪在地上,哭叫道:“请徐少侠和三位大侠救救我的女儿,愿以十万两纹银作酬。”

金枪真人崔渊义形于色,还未开口,海儿已把霍文远扶了起来,道:“我们也正要找他,霍先生请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尽力,至于十万两纹银的重酬,是万万不敢当的。”

又问了问无情剑客魏旡妄有没有说其他的话,然后打发这可怜的老人走了。

海儿判断魏旡妄一定带了霍小姐到北冥陷空岛去了,因为只有陷空岛才有“玄阴贞水”。

次日一早,霍文远送来四匹良驹,神骏非凡,都是日行数百里的脚程。

长途追踪,马匹的确很需要,海儿也不客气,收下了。霍老人千叮万嘱,涕泪滂沱,务必找到他的女儿。

北冥陷空岛位在大戈壁以北数千里处,冬云密布,冰原绵亘,终古人迹罕至。

寻穴手诸梅笑对海儿道:“昔年我在左臂未断时,曾有机缘去了一次陷空岛……”

海儿道:“情形如何?”

诸梅摇头道:“天险重重,飞渡甚难……”

金枪真人崔渊插口道:“听说陷空岛距中土有万里之遥,中隔三千里流沙弱水,千丈玄冰,不知然否?”

诸梅点头称是,说道:“这不过是天然险阻,还有许多人设的障碍,只要来人没有得到陷空老祖许可,顿时群起为难,唉!太危险了。”

这时,海儿等四人已经离开洛阳,在道上催马徐行。

海儿道:“诸梅兄深明虚实,有以教我。”

诸梅长叹一声,道:“陷空岛孤悬海心,形如覆釜,岛中心陷一大孔,宫殿就筑在岛底,上下三层,岛外弱水环绕,鹅毛沉底,弱水之外,是一片数十里的平原,叫做琼锦原……”

众人连连点头,憨牛却插嘴问道:“弱水,什么是弱水呀?”

诸梅道:“不论何种体轻易浮之物,就在弱水之上,立刻沉没,人更不用说了,但是陷空岛外环绕的弱水,却另有一种妙用……”

海儿道:“什么妙用?”

诸梅道:“除了鹅毛沉底之外,更有腐蚀作用,不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立刻肌肉消蚀,成一深洞,倘若误落入内,立刻变成枯骨沉底,唉!天地间的奥秘,不是亲眼目睹,谁敢相信……”

海儿惊道:“你见过?”

诸梅连连点头,目视远方,略作寻思,然后缓缓说道:“这是十多年之前的旧事了,我跟随了陷空岛主的弟子万里飞虹诸一涵,来到琼锦原,同去的还有一位好友,叫做浪里神龙方则勇,是黄河有名水寇,水里功夫高人一等,途中他和诸一涵起了点小冲突,结果被诸一涵骗入弱水之中,衣着皮肉一齐化为血水……,惨嗥连声,我连忙抛出套索,瞬眼之间,只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剩下一副白骨,连同套索沉没水底。”

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悲惨之色……

海儿秀眉一皱,道:“弱水三千,难道没有度厄之舟?”

诸梅连声道:“有有有,琼锦原上产一种铁梧桐神木,制成轻舟,可渡弱水……”

海儿吁口气道:“这就好了……”

诸梅道:“好不了……”

海儿怪道:“为什么呢?”

诸梅道:“铁梧桐神木高达百尺,上耸云霄,琼锦原虽是唯一产地,数量很少,木质奇坚奇重,砍伐费事,还没有砍倒,人家早就知道了。”

金枪真人崔渊道:“铁梧桐既然很重,为什么反而不沉于弱水呢?”

诸梅道:“天地间奥妙无穷,人类知识有限。这,就非我所能解释的了,大概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矍然又道:“就以琼锦原来说吧,周围数千百里,都是冰洋雪原,终古彤云寒风,奇冷刺骨,但琼锦原一地,却连一片冰雪影子都看不到,长满了琪花瑶草,玉果仙葩,一眼望过去,嫣红姹紫,俪白鹅黄,山容含笑,水色凝碧,红红的果实,累累悬树,就好像江南阳春烟景,草长莺飞……”

金枪真人崔渊惊得睁大眼睛,道:“真的呀?”

诸梅道:“当然真的了。”

憨牛插口道:“我不信……”

诸梅拍拍他的肩道:“老弟,你不信的事情太多了。”

海儿点头道:“这是很可能的,自古物极必反,又道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生,真阴之中,伏有真阳,真阳之中,伏有真阴,琼锦原或许就是北极部分的一阳始生之处,所以有此奇景……”

诸梅连连点头道:“大概就是这缘故吧,昔年诸一涵曾说,广成子所遗留下来的三件异宝之中,有一件名叫‘万年温玉’,倘若能够得到,就可使琼锦原的地气,变得更温暖,中土所产的许多灵药异果,均可设法移植……”

海儿心中一动,暗道:“怪不得呀,诸一涵为了争夺万年温玉,把命送在抱玉公子司徒平手里。”

说到这里,诸梅叹口气道:“琼锦原并无埋伏,危险之处,却在琼锦原之外的冰海雪原之中……”

金枪真人崔渊道:“有什么危险呢?”

诸梅看了他一眼道:“冰洋辽阔,一望无际,乘的乃是北极一带特制的破冰船,头尖尾圆,其形如梭。有的时候,万里冰洋,都被坚冰冻住,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块玄色的大玻璃,船只破冰前进,日行数里……”

海儿摇摇头,暗忖:“每天走几里路,什么时候到陷空岛呢?”

诸梅继续道:“有的时候,洋面上到处浮着高达数十丈的冰山冰岛,奇峰怪岩,玲珑剔透,在极北处流下,好看极了,但船只一旦撞上,冰山倾裂,船只沉海,水性多好,也得冻死淹死,何况遍洋都是大小冰块,太难躲了……”

听得三人眉头连皱,却听得诸梅又道:“这些,可算不了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

更厉害!海儿不由一惊。

诸梅连连点头道:“谁说不是,沿途尚有七座岛屿,由陷空老祖派人驻守,若遇是友非敌,接待后送,否则能敌则敌,不能敌则发动埋伏,利用天险据守,听说还没有人能冲越过去……”

海儿愁云满脸,金枪真人崔渊想了片刻道:“我有一法。”

诸梅笑道:“说说看吧!”

崔渊道:“大海如此辽阔,尽可绕道而行,直达琼锦原下。”

海儿暗忖:“这倒是个好方法……”

听得诸梅冷笑二声道:“倘若如此简单,陷空岛岂能被称为天险……”

语声略顿,重又道:“在北冰洋中,航行至琼锦原的时间,约需二个月,所乘船只不能过大,才能躲过沿途冰块,粮肉食水必须沿途添补,而且擅更航线,迷路入冰北洋中,一辈子就别想回来了……”

崔渊眉头连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默默无言地策马前进,隔了半晌,海儿问道:“看来,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吗?”

诸梅道:“办法倒有,不知人家肯不肯。”

海儿矍然道:“谁呀?”

诸梅道:“圣手鲁班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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