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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松柏老人

石思凤一把拉过小娟,轻轻抚弄着她的秀发道:“小娟,干嘛伤心呀?”

小兰着急道:“都是师父要小娟师妹练剑,但她又没有学过,只得乱舞一通啰。”

石思凤道:“是这样呀?唉!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小娟哽咽地道:“小娟太没有用了,什么都不会。”

石思凤笑道:“什么都会,要我这师父干啥。好好,别难过了……”

小娟委委屈屈地道:“师父还收我做徒弟么?”

石思凤道:“当然啰。”

“噗嗤——”

小娟破涕为笑,脸颊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呢。

其他人也笑了,一天阴霾尽散……

从此之后,这五个小女孩,都跟着石思凤各学一门奇功,下文自有交代。

且说海儿在长安城外,仗着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的助力,吓退了三圣两煞,一行四人,也没有一个目的地,到处闲逛。

海儿最关心的,就是九麟佩的事情,无奈无情剑客魏旡妄自从月光庄一别之后,消息沉沉,只在洪家寨遭敌袭破时,听说曾在江南现迹,无奈当时一心剿灭离朱宫,欲救出被陷诸人,先往华山,再至青城,然后远渡重洋,去天璇岛求毒龙香,一直到攻陷离朱宫,再西上崆峒,一连四五个月,席不暇暖,终日奔波,自然抽不出时间来,访寻九麟佩的下落。

此时,他们决定经潼关,翻越中条山脉至洛阳,然后到开封,一览龙亭铁塔之胜,再改走水路,买舟南下,至江南访寻魏旡妄。

这天,海儿等一行四人已经进入了中条山。那山绵亘数百里,幅员甚广,其中有许多人迹不到的奥区,丛莽未辟。

海儿等因贪赶路程,无意中把方向走偏了一点,进入了一条山谷之中。

他们先还没有发现,后来见二面山势愈来愈狭,山壁上挂满了藤蔓之类植物,山花如笑,吐艳争姘,山势虽然高峻,山容却很秀丽。而且谷径弯弯曲曲的,岔路很多,才发现走偏了方向。

好在并没有什么赶办的要事,凭着四人的一身本事,也不致于迷入乱山之中出不来,所以一面欣赏谷景,一面向前赶去。

走了一里多路,谷径数度转折,豁然开朗,海儿首先驰出,不由欢呼了一声。

憨牛大叫道:“啥事情?”

赶出一看,不由傻得一愣一愣的。

敢情山谷之中,乃是一片占相当地宽广的平野,遍地长满了碧绿的树木,芊绵的芳草,一眼望过去,无际无涯。

平野被一条潺潺清溪划分为二,水并不深,但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清溪的源头处,有一条瀑布,天绅倒挂似的倾泻而下,发出“琮琮”鸣玉之声,布下是一片湖荡,虽然占地不过数十亩,但碧波粼粼,水面上又长一些莲荷茭菱之属,白羽双双,鸳鸯戏水,点辍得这一片山谷,仙景不殊。

山谷之中,不时还发现梅花驯鹿、仙鹤等珍禽异兽,自在游行,看见人时,只偏着个头,看上一眼,叫上几声,并不惊慌乱窜。

憨牛嘻开大嘴道:“好风景,好风景。”

金枪真人崔渊也笑道:“贫道数十年来行走江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好地方……”

寻穴手诸梅也点点头道:“名山奥区,必多胜景,但像这样山清水秀的福地灵区,实在还不多见。”

海儿听他们议论,不发一言,心中却想道:“像这样好的地方,倘若能加以开辟,将来偕凤姐姐归隐于此,种桑植麻,再就湖畔水旁,种些水稻五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学陶渊明郑板桥归隐田园,又何必闯荡江湖,过那刀头舐血的生活,唉!只是家仇未报,壮志未酬,现在当然还谈不到这些。”

想到这里,微微叹一口气。

这时,四人一边走,一边看,来到一座大枣林附近。

树上长满了鲜红肥大的枣实,每个足有鸽卵般大,憨牛喜呼一声,放下铁扁担,捷如猿猱的援上树去,一会功夫,就采了一大衣兜下来。

那枣子又脆又甜又香,汁水又多,四人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好的枣子,不由赞不绝口。

憨牛道:“倘若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崔老道笑道:“你就可以天天吃枣子……”

憨牛惊道:“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崔老道答道:“你呀,就是吃吃吃,俺能不晓得吧……”

憨牛连连点头道:“咱就是喜欢吃吃吃,你讲得一点不错。”

他傻愣愣的连连点头,惹得海儿和诸梅都笑了起来。

憨牛见大家笑他,嘟着嘴,气呼呼地道:“吃吃吃,不对吗,我看你们吃不吃……”

说完,自个儿拿出干粮牛肉,就着枣实,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痛快,吃饱了,口里就哼起没腔没调的山歌,一手拿起铁扁担,就着林中空旷之处,一招一式地练习开了……

这憨牛就是这点可爱,头脑单纯,一天到晚,除了吃饭拉屎之外,就是苦练海儿教的功夫,一套太玄杖法,被他从第一招练到第十六招,又从第十六招,倒着练回第一招,端的是滚瓜烂熟。

照道理说,不论那一家派的武功及拳剑招式,大都是由头至尾,脉胳一贯的,倘若要从最后一招,倒着使回来,不是不可以,但一定是处处别扭……

谁知道憨牛这个傻蛋,不但有傻劲,而且有傻福,途中无事,硬是把套太玄杖法,从最后一招,练回到第一招,居然还发现了好多奇妙的窍诀。

海儿见他如此,有时也逗逗他,在憨牛练武到一半时,就怪叫一声:“第三招……”

“呼呼飕飕——”

憨牛立刻把招式一变,第三招就使了出来,而且威力十足。

海儿又叫道:“第十四招——”

只见憨牛扁担随身转,遍处涌起一片光影,使的就是十四招。其中变招联接之处,宛如羚羊挂角,来去无迹。

更有一点,憨牛道个傻瓜,混身都是充沛的精力,一开始练习铁扁担,不到海儿叫停,很少自动停手,四十八斤重的铁扁担,一舞就是一二个时辰,非但不累,劲道还越来越大呢。

这时,憨牛又舞起铁扁担来了,先还是横七竖八,上三下四,有个人影可辨,后来舞得兴起,叱咤连声,直劈横击,混身上下都被光影布满,树梢小枝,被杖风扫着一点,立刻“嚓”的一声断落,碗口粗细的小树,只一扫中,立刻倒了下来。

海儿一见傻人儿又发了傻劲,懒得叫住他。谁知道憨牛舞高了兴,一遍接着一遍,连舞了半个时辰,还不停手,不知怎地,使出一招“黑河鼓棹”的招式,“嚓”的一声,扁担戳在大石上,戳陷了三四寸深的一个石洞,石火星飞,憨牛也被震了一下好的。

傻人儿大怒起来,暴喝一声,又是一招“黑河鼓棹”,奋力戳将过去……

“嚓——”

这时刺得深了一点,有四寸多深。

憨牛迅速的又拔出来,怒火未息,再是一招刺去。

又是“嚓”的一声,火花与碎石齐飞,这次又刺进了四寸多。

金枪真人崔渊大骂一声“傻蛋”,刚想出声阻止,谁知道海儿把手一拦,低声道:“由他去——”

崔渊怪道:“为什么?”

海儿摇头不答,一双俊眸却凝视在憨牛身上。

金枪真人崔渊暗生闷气,口里喃喃地说憨牛太傻。

“嚓嚓”连声,憨牛已连戳了二十多扁担,气也出了大半,但这时他已经戳出兴趣来了,兀自一起一落的猛插不已。

山壁上多了几十个空洞,地下一大片碎石,但憨牛刺石的功夫,也从三寸多深开始,已经到了能刺进六寸多了。

这时海儿忽然叫道:“运集真气,凝于一点,刺——”

憨牛想也不想,自然而然的运凝真气,集于扁担尖头,一招“黑河鼓棹”……

“嚓——”

扁担竟没入了一尺多,但山壁上的碎石,却很少落下。

金枪真人崔渊惊呼一声,这时才明白海儿不阻止憨牛的用意,不由一挑大拇指,说道:“真有你的。”

寻穴手诸梅也是一惊,但迅即替憨牛高兴起来。

憨牛呆呆愣愣地拔出铁扁担,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海儿叫道:“再刺——”

憨牛大吼一声,如响斯应,依旧是“黑河鼓棹”,奋力扎出。

“嚓——”

碎石乱飞,这次又只刺入了六寸多。

海儿大声道:“记住要凝集真气,聚于一点,再来……”

憨牛应了一声,又是一扁担刺去,这下子,果然又刺入了一尺多。

“轰隆……”

一声大震传来,直把四人吓了一大跳,原来在山壁的半腰上,有着一块突出的大石,经过憨牛连续数十下的猛刺,受了震动,渐渐松落,这时终于倒了下来,所幸离开四人尚有好几丈远,只被飞起的灰尘,弄得满头满脸,十分肮脏难看。

寻穴手诸梅道:“憨牛,你这一扁担下去,连山都被你打下一大块来,再打下去,中条山给你打掉了,怎么办?”

憨牛愣愣地苦笑道:“咱有啥办法呢?咱只好不打了。”

金枪真人崔渊哈哈笑道:“憨牛,他逗你的,中条山这样大,你怎打得掉呢。”

憨牛怔道:“是呀,咱打不掉的。”

不一会,又嘻嘻的笑道:“娘叫咱不准打人,可没不准咱打山呀,嘻嘻,咱以后就天天打山……”

说的时候,表情是一本正经的,看得三人忍不住想发笑。

就在此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冷笑,有一个声音,冷峻地道:“何方小辈,敢扰老夫清修。”

那声音若远若近,又好像是从石壁上传出来的,又好像来自枣林深处……

憨牛怪道:“哪里来的鸟人呀?”

嘿!出口就伤人。

海儿斥道:“憨牛,别多嘴。”

他怕憨牛再一开口又伤害了人家。

憨牛一怔,忙道:“不多嘴就不多嘴,但这鸟人闻声不见人,莫不是个妖怪……”

唉!说不多嘴,又骂人是妖怪。

“吧——”

憨牛直跳起来,手捂左颊,痛得“哇哇”直叫。原来由枣林深处,三不知地飞出一片泥浆似的东西,打了憨牛一个满脸开花。

却听得先前的声音又道:“好小子,乱骂人,先给点苦头吃吃。”

憨牛气道:“咱哪里骂你了……”

对憨牛而言,他说话就是如此,的确没有骂人,但对听者而言,确实是挨了骂。

海儿暗暗惊心,他深知憨牛天生的铜皮铁骨,就是用粗皮鞭周身猛挞,也不会觉到痛楚,但谷中人这随便一下,却忍受不住,足见对方功力,非比寻常。

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见憨牛挨打,不由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谷中人忽又出声笑道:“这小子出口伤人,我再给点苦头吃吃……”

这时,憨牛正伸手抹下脸上稀泥,忽然感到一阵臊臭,直翻恶心。

谷中人哈哈笑道:“这是谷中梅花鹿拉的屎,你说味道如何?”

随着谷中人的语声,忽然远远传来一股软劲,憨牛颊边正有一团稀屎没有抹净,给那股软劲一顶,刚好送到嘴边,说也正巧,憨牛因鼻孔旁也堵了团稀粪,故半张大口帮助呼吸,谁知这样一来,那团稀屎就进了口。

咸咸的,臊气哄哄的,还略有一丝温意,仿佛这鹿粪刚出肛门不久……

“哇——”

憨牛一阵恶心,把刚才吃下的牛肉干粮,一股脑儿呕了出来。

谷中人嘻嘻笑道:“我请你吃粪。味道如何?”

憨牛气呼呼地道:“一点也不好吃——”

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本来气得脸色都青了,一听此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憨牛大气道:“笑什么?难道你认为粪是很好吃的——”

崔、诸二人弯腰捧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憨牛更气了,大声道:“既然好吃,你们吃吧,傻瓜。”

唉!还要骂别人傻瓜,真是的。

这原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而谷中人身手又高,海儿想阻,也来不及。只得朗声说道:“阁下名山隐居,我等虽不该惊扰清修,但阁下也不应该对一个浑人恶作剧啦。”

一面说,一面向发声的地方走去。

谷中人冷笑道:“你这小娃子,莫非也想来上一下。”

话声刚落,“呼”的一声,枣林中飞出一片黑忽忽的物事,直向海儿脸上打来。

海儿大怒,扬手拍出一掌,蓦地感到身形一震,发觉对方击来的劲道,竟然十分强大,但那片物事,到了海儿五尺之处,被掌风一挡落地,果真又是片稀屎。

谷中人讶道:“小娃子,真有两手……”

海儿穿出枣林,眼前忽然一亮,原来一片广约亩许的平地,种了百十株花树,嫣红丽白,开了许多不知名的花,鸟儿关关轻鸣,清泉琮琮而响,地上是芳草芊绵,碧油油的,就好像地毯一般……

花树旁,树荫下,有一张石桌,几条石凳,桌旁黄泥风炉上,壶水正沸。

一个身穿黄葛布衣衫的老者,侧背向着海儿,目注石桌,正在出神。

敢情石桌上有着一局残棋,老者十分出神地凝注其上。

海儿见那老者,峨冠高髻,身躯精瘦,手儿莹如白玉,手指细长,指尖上卷曲着一卷指甲,伸展开最少也有半尺来长。

海儿虽然没有见到老人面目,但这等穿着打扮,处身这画图似的美景之中,就好像神仙中人一般。

崔、诸和憨牛三人,也跟着出了枣林,一见这等人物景致,都不由大大一怔。

老者缓缓转过半脸,海儿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此人长相十分奇特,修眉垂颊,大耳如轮,脸如朱砂,状貌奇古,躯干劲直清瘦,看来就像苍松劲柏一般。

海儿微惊,恭身道:“老前辈莫不是人称松柏老人的屈刚屈前辈。”

一言未毕,却听得憨牛怪叫道:“咱不管是你是屈刚直刚弯刚,你为啥请咱吃粪……?”

老者一听笑了,问道:“粪好吃不好吃……?嘻嘻……”

憨牛跳脚道:“咱要砸扁你……”

“呼”的一声,轮起铁扁担,海儿俊目一瞪,刚要伸手。谁知憨牛自动收了扁担,气呼呼地道:“娘不准咱打人,说咱手重,打人就是不孝。”

老者很感意外,接连瞧了憨牛两眼,透出一丝飘忽笑意。

憨牛唉声叹气的走到一边,喃喃地道:“算咱倒霉,今天吃了大粪……”

老者又点了点头,这些动作都被海儿和寻穴手诸梅看在眼里。

海儿又恭敬地问道:“前辈是不是松柏老人?”

要知道九麟佩的秘密,普天之下,只有松柏老人知晓,昔年海儿在离开桃花山时,天一神婆黑姥姥曾敦嘱必须找到老人。

老人接口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海儿答道:“晚辈想请老人家指点一件事。”

老人道:“你知道我乐意不乐意呢?”

海儿道:“这事与前辈无损,却对晚辈有益。”

老人仰天一阵大笑道:“我生平不做徒劳之事……,但你不妨说说看。”

说时,老人又看了憨牛一眼,见他坐在地上,十分生气,不觉很温和的笑了一下。

海儿一听老人口风有了转圜之意,连忙道:“晚辈欲知九麟佩的秘奥?”

老人又是仰天一阵大笑道:“算你问对了人……”

话声至此,略为停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但老夫不讲。”

海儿一怔,无言可答。

老人微笑了笑,又看了憨牛一眼,道:“但有一个法子。”

海儿心中一喜,忙道:“前辈只要肯说,晚辈无不从命。”

老人一指憨牛道:“我很喜欢他……”

话刚说到这里,憨牛惊得直跳起来,道:“喜欢咱,就给粪吃……”

老人不理他的话,又道:“他倘肯跟我,就把九麟佩的秘密告诉你。”

海儿心中大喜,暗忖:“老人的一身武功,已窥天人堂奥,憨牛得此明师,岂有不愿之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崔、诸两人听过老人名头,闻言也替憨牛高兴不已。

海儿正要答允,谁知憨牛满脸愁苦之容,牵住海儿衣襟,低声道:“师父,千万不能答允。”

海儿愕然,问道:“为什么?”

憨牛哭丧着脸道:“他喜欢咱,就给咱粪吃,咱不喜欢吃粪……”

海儿哭笑不得,对付这傻人,有啥办法呢,只得斥道:“别胡说。”

回头向老人恭声说道:“老前辈特加青眼,晚辈答允了。”

老人冷笑道:“你答允没有用,还得他肯才行。”

说时,伸手一指憨牛。

憨牛连连摆手道:“咱不肯,咱不肯……”

老人长叹道:“百年江湖无传人,今又交臂失之,徒呼荷荷……”

接连叹了几口气道:“憨牛,你过来。”

憨牛犹疑着不敢过去,望着海儿,露出求助之容,海儿连忙挥手令他过去,他只得过去了。

老人仔细打量了憨牛几眼,叹气道:“你是个孝子,本性很善良,刚才我不该捉弄你。老夫偌大年纪,从来没向人陪过礼,现在请你原谅我……”

憨牛一愣,嘻开大嘴道:“老伯伯……”

可怜他虽想说几句好听的话,但想破了脑袋,只想出了“老伯伯”三个字。

老人慈祥地看他一眼,道:“老夫不想收你为徒了,但为了补偿你受的委屈,传你一招武功……”

憨牛听到老人不要他做徒弟了,心中一喜,对于传武功的事,反未在意。

老人低叹一声道:“我传你一招指法,名叫‘阿修罗金刚指’,是十分利害的外道魔功。”

憨牛一听“魔功”二字,连连摇头道:“咱不想学了,咱不学了。”

老人道:“阿修罗金刚指虽然歹毒一点,但威力极大,专破各种阳刚阴柔的护身真气,善于以魔制魔,只要用得其法,并没有坏处。”

憨牛看了海儿一眼,见他连连领首,便也点点头。

老人很高兴,又道:“阿修罗金刚指并非老夫家数,得自一位魔教奇人——尸空尊者,以你天赋,只要日夕苦练一月,就可以应用了。”

说完,略停了停,只见他面向憨牛,嘴皮乱动,却听不出一丝声音。

憨牛时而面色凝重,时而欣喜,有时连连点头,差不多半盏茶时,憨牛自行走开,到枣林中练习。

海儿知道传授已毕,连忙走过去,恭身侍立一旁,却听老人说道:“九麟佩乃是价值连城的异宝,武林中人梦寐求之,但你可知它宝贵之处何在?”

海儿道:“听说关系着几种业已绝传江湖的奇功绝艺……”

老人冷笑一声,又问道:“是哪几种奇功绝艺?”

海儿瞠目不知所对,半晌才道:“请老前辈指点……”

老人又冷笑数声道:“你可知这些奇功绝艺藏于何处?”

海儿又道:“请老前辈指点。”

老人略作沉思道:“就在这九麟佩中……”

海儿一惊,说道:“九麟佩只是二寸宽,寸半长的一方玉佩,正面浮雕着九头麒麟,雕工甚佳,背面乃是永寿永昌四个朱文篆字,玉白无暇,其他地方也看不出藏有什么奇功绝艺呀。”

老人冷笑道:“肉眼凡胎,如何看得出来。”

海儿很不服气,暗忖:“五位姑姑联合研究了十多年,也看不出来。”

老人看了海儿一眼,又道:“三百多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位盖代奇人,名叫白阳真人……”

海儿点头暗忖,白阳真人的事迹,也曾听五位姑姑谈起,的确是一代奇人,麋寰罕见。

金枪真人崔渊和寻穴手诸梅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老人继续说道:“真人生平有一抱负,很想广收门徒,创一教宗,学张三丰创立武当派的榜样,自任教祖……”

海儿暗想:“这和九麟佩扯不住丝毫关系嘛……”

老人端起石桌上松子清茶,啜了一口,重又说道:“谁知佳质难得,良材不易求,白阳真人花了十年时间,穷历江湖,竟没有发现一个根骨、心性、资禀、胸襟都合乎要求的传人,还谈什么开宗设派。”

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一声,道:“但白阳真人为了筹备开创宗派,曾经花了四十年时间,蒐集了数十种武学著作,参以当今各门各派的奇技秘艺,仿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的成规,研创了一百零八种不同的武学,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或则阳刚,或则阴柔,穷极变化……。在真人本意,人身体质禀赋各不相同,既欲开宗立派,势必广罗人才,然后因才设教,才能发挥所长,事半功倍……”

语声至此,老人微笑道:“人之一身,禀阴阳二气而生,但天生赋禀,或偏阳刚,或近阴柔,兼理二气,恰到好处者,尚不多见。譬如以憨牛的禀赋而言,一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人来,但他偏于阳刚,倘若令他学习阴柔功夫,一辈子也不会有所成就,但练阳刚奇功,却能加倍收效,这就是白阳真人为什么要创著一百零八种奇功的目的。”

海儿和崔、诸二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却听得老人又道:“但十年之后,却连一个稍好的门人都收不到,这一百零八种奇功,始终没有机会在江湖露面……”

话声至此,海儿插口道:“九麟佩就和这一百零八种奇功有关?”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松子茶,道:“岂只有关,一百零八种奇功就在九麟佩中……”

海儿心想:“这不大可能吧,九麟佩是块整玉雕成的。”

但刚才已被老人骂过是“肉眼凡胎”,因此不敢多嘴。

老人仿佛谈起了兴致,和蔼地问道:“你们好像有点不大相信吧?”

海儿道:“晚辈感到玉佩体积既小,又是通体浑成的,所以……”

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若非得到一册元人的抄本,也不知道九麟佩竟可以设法开启……”

说到这里,老人正色道:“这九麟佩玉质虽极普通,但传世在千年以上,原是唐代开国名臣魏征的佩物,的确是用一块整玉雕成的,但白阳真人得佩之后,仗一柄利刃,将之剖解为二,中间挖一深槽,这一百零八种绝艺,就藏在佩中,随身携带。”

海儿心中浮起二点疑问,暗忖:“玉佩我随身佩带,日日摩掣,若经人工剖解,但为什么看不出裂缝,而且一百零八种绝艺,包括练功法门,运气秘诀,拳剑招式,兵器图谱,最少也在万言以上,却能藏在既浅且窄的小槽之中,未免令人难信。”

老人好像看出海儿心中所疑,笑道:“白阳真人除了武功卓绝之外,并擅雕刻之术,他能在一粒普通的白米上,刻上一百多个端正楷字,放大镜下,一字一划都看得清清楚楚……”

“……昔年真人曾取一梅核,雕镂了生平得意绝艺八十一手离合剑法,连同四式坐功,共计八十五图,暨注解三千八百六十七字……”

海儿和诸、崔二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代武学宗师的白阳真人,还有这一套本事……

老人长笑一声,又道:“这一百零八种绝艺,都被真人刻在三片宽约寸半,长仅一寸,厚约半分许的玉版之上,洋洋二万余言,画解六百多幅……”

崔渊听得入神,猛拍了一下巴掌,道:“真不简单。”

海儿已经相信了,忙道:“老前辈,后来怎么样呢?”

老人答道:“真人将之封入九麟佩中,外取一丸神泥封固。”

海儿不解地道:“一丸神泥?”

老人笑道:“不错,这丸神泥来自远方,也是一宗天材异宝。”

寻穴手诸梅想了一想,说道:“晚辈记得前人笔记中曾有记载,西方天竺国雷音寺中,有八功德池,池中有泥,乃是禀灵玉精华而生,只一取离池水,立化美玉。”

老人哈哈笑道:“你说得不错,但此泥另有绝大妙用,你可知道?”

寻穴手诸梅面有惭色,摇头道:“晚辈不知。”

海儿脸露微笑,欲语又止,老人奇怪道:“难道你晓得?”

海儿道:“另一种妙用,能使碎玉复变完整,看不出丝毫残痕与裂纹。”

老人连连点头道:“天竺国境内有条大河,叫做恒河,两岸生了许多沙罗神木,取此木制盒,在三年之内,神泥仍存本质,用时只需取出抹上即可……”

语声至此略停,重又说道:“白阳真人曾赴天竺游历三年,取得一丸神泥,而且也学了不少天竺的特异武功,如瑜珈术等,所以在一百零八种绝艺中,还有不少异国武功。”

海儿听到这里,多年来存在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高兴万分,但转念又想到九麟佩落在无情剑客魏旡妄的手里,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他,岂非是一场空欢喜。

老人见他脸色时喜时忧,笑道:“你一定因为神泥封住玉佩,无法开启,所以才发愁是吗?老夫好人做到底,一并把开启之法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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