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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翠簪中秋

海儿雄心顿起,猛想起大姑姑天一神婆黑姥姥,在他离山前夕,和他所说起的一段话:“海儿,你这次离山行走江湖,除了‘九麟佩’的事情之外,还应该仗着一身武功,锄强扶弱,使得‘南天武学’,威震寰宇,大放异彩……”

语声说到这里,大姑姑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又道:“我南天五姥门下,决不仗技凌人,但也决不容人欺侮,目前你的武艺,除了几个老魔头外,放手江湖,已无敌手,好自为之,不要弱了师门威名……”

想到这里,他俊目陡睁,神彩飞扬,然后朗声说道:“井帮主及各位堂主请少释忧怀,海儿不才,到时却愿助各位一臂之力,决不置身事外便了!”

一言既出,只见全席自帮主以下的六个堂主,一齐换上满脸喜容,青蛟井权起身一揖,慷慨地道:“徐小侠仁心侠肠,天下同钦,井权谨代表敝帮三千帮众,谢小侠应允援手之德……。异日倘有用及本帮之处,只须一纸命令,井权当率六堂之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下愁虑尽扫,开怀畅饮,醍筹交错,谈笑风生,海儿吃得酩酊大醉,方由青蛟井权,亲自护送到后舵“抱月轩”歇息。

三更过后,海儿酒醉得迷里迷糊,睡梦之中,忽然被人声惊醒,里面还杂有金铁交鸣之声。

海儿大吃一惊,猛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蓦觉一阵头晕,站立不稳,原来是宿酒尚未全醒所致。连忙伸手扶住床栏,定了定神,真气略运,头脑顿时回复清醒,他这时连忙把奇形琵琶背在身后,结束甫毕,忽然听得衣袂飘风之声,疾掠过屋脊,“克叉”一声,还踩裂了一片屋瓦。

这时,海儿已把窗子轻轻推开,是以可以看到那夜行人的身形,甚是稔熟。转念未毕,又是一条黑影,如飞掠过,论速度竟比前面那个要快得多。海儿心念略转,低叫一声不好,连忙一提真气穿窗而出,迅速地向前扑去。

猛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大喝,“叮叮当当”的几声大响,敢情后面那个夜行人,追上了先逃的那个,就在屋脊上动起手来。

海儿仅须一瞥,就已看出前面逃的那个,乃是长龙帮黄龙堂堂主玉猿猊裴恩,这时身已受伤,左肩右胯一片殷红,怪不得刚才在奔驰之时,踩裂顶上屋瓦。

那追赶裴恩的,乃是一个年约五十余岁,貌相凶恶的道士,手中一柄长剑,奔雷逐电,威势不凡,仅在海儿登高一瞥之间,玉猿猊裴恩业已险象环生,只剩下招架之功……

这道士乃是大有来历的人,功力极高,为崆峒派中有数高手,是以仅仅数招,已把内外功均都不弱的玉猿猊裴恩,打得不亦乐乎。

玉猿猊裴恩知道不妙,手中一对判官笔,舍死忘生的封住全身,猛觉手腕大震,寒光耀眼,敌人一口长剑,已透过双笔光圈,直指前胸。

他不由亡魂皆冒,怪叫一声,双笔用尽全力一封,蓦觉敌人长剑,其重如山,非但没有格开,“当当”二声,二支判官笔被敌人用劲一抖一挑,直飞上半空……

他心胆俱裂,敌人手中长剑沉处,寒气贬肌,他不由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就在此时,忽闻“当”的一声,那老道连退二步方始站稳,只觉握剑的右臂,又酸又麻,由不得怪吼一声,左掌右剑的连发三招,护住全身,心里暗自凛骇道:“这是谁啊?一击之力,如此沉雄!”

睁眼一看,只看面前站着一个异常漂亮的小娃儿,全身衣服,不知是什么质料做的,说不出的美观大方,但年龄却最多只有十二、三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呢。

道士不由傻了眼,再向四周一看,除了那小娃儿和刚才的玉猿猊裴恩之外,并无他人,难道这娃儿竟有如此深的功力吗?

呆了一呆,兀自难以相信,不由冷笑喝问道:“娃儿,你是哪里来的?赶快滚开,免得无缘无故的送了性命!”

这时玉猿猊裴恩业已睁开眼来,一见小侠在侧,知道自己这条性命,一定是他救的,当下移步向前,急急说道:“这恶道乃是崆峒派的冥空道人,现任太湖帮总坛护法,小侠请注意他手中的长剑!”

海儿回头一笑道:“你放心,像他那样脓包,我五合之内,一定可以取胜。”

一言甫出,冥空道人气得目中暴射凶光,哇哇大叫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快亮你的兵刃,道爷倒要看看你,五合之中,如何取胜?”

海儿反手一拍背上琵琶,稚气地笑道:“凭你这块料子,还不配见识我的兵器,小爷一双肉掌,就足够打发你了。”

玉猿猊裴恩急得心如油沸,连忙叫道:“这狗道好生厉害……,小侠你……”

海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面向冥空道人,笑嘻嘻地道:“莫非你害怕了,磕二个头,小侠就放你回去!”

冥空道人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刚才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乃是因海儿只是一个稚龄幼童,又是赤手空拳,胜之不武,此时一听对方竟以为自己是怕了他,不由生气之余,又有一点好笑,当下插剑回鞘,冷笑道:“你要讨死,道爷就空手陪你玩玩。”

海儿小鼻子一皱,大模大样的拉开架式道:“你最好用剑,否则最多能打上三招!”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认真,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冥空道人眉头一皱,懒得答理,心里忖道:“天下竟有这等自说自话的孩子,真是妙极了……”

忖想中,一掌当胸推出,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劲力,但威势已非小可,只见劲风乍起,向前涌出。

海儿小手一伸,雪白的玉掌斜斜一挡,冥空道人脸上透出一丝微笑,暗忖道:“出招哪有这样出法的,这小鬼原来只会吹牛!”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随念动,掌心倏忽向外一登,掌上劲力又加了二成,跟着大声喝道:“给我躺下!”

猛见海儿斜斜挡出的小手,忽然化掌为指,连卷二卷,手指向上一翘,冥空道人只觉得数缕奇劲无比的暗劲,撞向右手脉门,不由吓了一大跳,慌忙撤回右掌,兀自觉得指风划过,整条手臂又酸又麻。

这一惊,惊得他周身冷汗直淌,慌忙脚尖用力,退出数尺,却听得海儿脆生生地叫道:“第一招了!”

冥空道人一咬牙关,如飞卷上,这下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地施展崆峒“伏虎掌法”,一招“山君神威”,疾撞过去。

却听得海儿“咦”了一声,说道:“好一招‘山君神威’,下一招一定是‘威震山岗’……”

冥空道人惊得一愕,暗骂道:“好小子,敢情你熟识本门掌法,但我偏偏不按照掌法的顺序打下去,下一招根本不用‘威震山岗’。”

冥空道人为崆峒派有数高手,这套“伏虎掌法”烂熟于胸,这一点当然能够办到。只见他“山君神威”一招出处,海儿身形一侧,钻隙直欺进来,小手挥处,疾扫胸胁,口里却低低喝了声“第二招了”。

敢情他竟然还守着三招败敌的诺言。

这一招,来得凶险,冥空道人大吃一惊,不惶细想,自然而然的一缩胸腹,双掌下沉,疾退二步,却竟使出了他本来不想使出的“威震山岗”一招!

直到他自然而然的使出“威震山岗”一招时,才觉察出来。不由自主的吓得心头“卜卜”直跳,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

却听得海儿朗声喝道:“第三招了!”

一条人影疾掠过头顶,落向身后,他吃了一惊疾忙回过身去,只见海儿笑嘻嘻的站在那里,手里却拿着了一根翠绿色的发簪。

冥空道人方自暗中庆幸,自己挡了对方三招,虽然手忙脚乱,幸而尚未落败。蓦地一眼瞧见敌人手里的翠簪,不由大愣,暗忖道:“怪哉!怪哉!这根翠簪竟和我髪髻上的一根,完全相同!”

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发髻,不摸犹可,一摸之下,不由整个傻了,敢情道髻半散,发簪不翼而飞。

这下子,顿时脸涨通红,数颗珠泪夺眶而出,自觉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一旁的玉猿猊裴恩,只觉得眼睛一花,竟连海儿是怎么得的手,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身法之美,手法之巧,均是见所未见,不由自主的大声鼓掌叫好起来……

海儿喜孜孜的看了他一眼,微笑对冥空道人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对手,何况是赤手空拳,现在发簪还你,是否再要比划几下?”

却见冥空道人满脸悲愤,仰天厉叫一声,伸手接过发簪,看了一眼,蓦地向海儿掷去,悲声叫道:“冥空学艺不精,败得心服口服,从今日起,无颜再干太湖帮总坛护法之职,但今日之辱,冥空在所必报,区区发簪微物,冥空有朝一日,定要收回……”

说到这里,语声倏顿,高叫道:“小侠,你报个名字,冥空好以有生之年,永铭五内……”

海儿伸手接住飞来的发簪,冷笑道:“我才无暇保管此物哩!嘿嘿!”

言罢,双掌微合轻搓,小手扬处,发髻已化为一堆绿灰,随风吹散。

冥空一见对方的掌上功夫,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敢情他那根发簪,乃是上好美玉所制,即使是百炼钢刀,亦难将之削断,但那个小对头只小手微合轻搓之间,发簪成灰,这种功力和造诣,自己就是再苦练三十年,亦难达到此种境界,不由长叹一声,情知复仇之举,十分渺茫!

海儿搓毁发簪,然后十分平静地道:“小侠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徐海雨是也……”

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江湖中人都有外号,例如大姑姑是天一神婆黑姥姥、二姑姑是太白神尼、三姑姑叫玉琶飞声、四姑姑被称为女华陀回春手、五姑姑乃是江湖有名千手飞鸢,退一步说,即使像孙姐姐,她的外号不是叫什么“黄衣龙女”吗?足见武林中人,不能没有外号,自己现在既已踏入江湖,也应该有一个外号,才显得威风神气。

说来话长,其实这些念头,在海儿的脑中,却像闪电般一掠而过,只听他出口叫道:“还有,我的外号是……外号是……”

冥空面色凝重,侧耳恭听,但海儿却呐呐地说不出来,敢情他只想到应有一个外号,却没有想出应用个什么外号?

蓦地灵光一闪,掠过心头,他不由大喜,冲口说道:“我的外号是‘五行神龙’,‘五行神龙’……”

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自称“五行神龙”,或许他认为他受业于五位姑姑,而这五位姑姑呢,不但武功各具一格,而且所着的服装,也是各自一色,例如天一神婆穿黑,太白神尼穿白,玉琶飞声姜芳蘅穿青,女华陀回春手上官玉姫穿黄,千手飞鸢戈红娘却穿红色,这黑白青黄红五色,不就是水金木土火五行的原色吗,自己既受业于五位姑姑,为示不忘其本,这外号上冠以“五行”两字,岂非妙极。

至于“神龙”两字,乃是代表矫健、正大、强壮、勇敢之意,合而称之为“五行神龙”,这外号既冠冕,又堂皇,又响亮,实在妙不可言!

冥空道人当然不晓得对方想得这样多,只默默的复诵了好几遍“五行神龙徐海雨”,觉得很是生疏,从来没有听到过,但他却不好再问,蓦地把手一拱道:“五行神龙,咱们后会有期!”

一跺脚,飞身而起,海儿见他临行时神色不善,不禁有气,倏然一朗声大喝道:“冥空,凭你这点本领,就是练上二十年三十年,亦非我五行神龙的对手,老实说,凭崆峒派这一点拳剑微末之技,要想胜我,今生休想……”

冥空已经纵出老远,闻言不由气上加气,厉声喝道:“既然如此,有种的,三月之后,来崆峒山一行,敝派武技虽然难登大雅,也当竭尽全力,舍命周旋……”

海儿被他一激,长声笑道:“三个月就三个月,索性就在今年八月中秋,小爷便当直上崆峒,践此约会!”

话一出口,直把站在一旁的玉猿猊裴恩,急得连连顿脚。那崆峒派乃是武林中有名的六大剑派之一,历来名家辈出,秘技绝艺,代有发明,海儿即使武功再高,岂能和称雄武林数百年的崆峒全派对抗。

不言他心里着急,只言那急驰远去的冥空道人,听得海儿说出中秋赴约的话,不由厉声大叫一个“好”字,脚下更不停留,顷刻之间,业已远去。

玉猿猊裴恩这时对海儿的武功,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先谢了海儿救命之恩,然后忧虑的说道:“崆峒派为宇内六大剑派之一,能人众多,小侠既已订下了中秋之约,还希广邀能手,最好把令师也请出来……”

海儿微笑道:“裴堂主,崆峒派虽然厉害,但晚辈却不怕他们……”

说到这里,他微噫一声道:“今天来的敌人,倒真不少呢!”原来他听到前寨兵刃之声,迄未停止。

一句话提醒了玉猿猊裴恩,只听他急叫道:“不好,今晚太湖帮来的人不少,目前帮主他们正在苦战,我们快去……”

一边说,一边当先驰去。忽然他想起应该等一下海儿,却听得“飕”的一声,一条白影,掠过身侧,耳听海儿笑道:“裴堂主,晚辈先走一步,在前相候。”

玉猿猊裴恩急忙睁目去看,人影微晃,早就走得无影无踪,这一来裴恩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另方面又感慨地想道:“以往数十年闯荡江湖,鲜逢敌手,自以为很了不起,今日一见徐小侠,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这一点微末技艺,算得了什么,居然还担任了长龙帮外三堂黄龙堂堂主之职,唉!”

且不表玉猿猊裴恩感慨万千,且说海儿施展轻功,端的比箭还快,如飞向前寨奔去。一路之上,只听得人声锣声隐隐传来,显见前寨正在紧张关头,他心急驰援,脚下更使出十成功力,就像一阵风疾掠而过似的。

他看到长龙帮有许多暗桩,伏在屋后或隐僻之所,弯弓搭箭,如临大敌,一任前寨人声鼎沸,却依旧一动不动,各守岗位,这一来,他不由对青蛟井权佩服起来,在混乱之中,还能各持镇静,足见统率这批人的首领,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将才。

由于他的身形太快了,故此那些暗桩,最多只能看到白影微晃,有的根本连什么也没看见,否则海儿想要通行,可没有如此容易了。

海儿循着金铁交鸣的响声寻去,不一会,即已发现前面广场上,有三四对人影在互相追逐,寒光如雪,打得难分难解,还有好几个人负了伤,躺在旁边。

他的目光极佳,已看出动手的几人,乃是青蛟井权,美髯公孙彦,神雕査山君,小诸葛芮敏,另外那银猱琅琅,竟也截住一个白发飘萧的老者,激斗不已。

青蛟井权业已受伤,旗令堂堂主铁掌判生死靳尚未在场,海儿连瞥二眼,已经看出敌人方面,要以那白发飘萧的老者,功力最高,不但手法诡异,而且出掌之际,宛如松涛怒鸣,海风咆哮,错非琅琅得道多年,一身铜皮铁骨,轻易伤不了它,否则早已被对方击毙,就是这样,还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招架不迭。

其余青蛟井权等四人,各敌一人,对手的功力,虽较白发老者差得很远,但亦非弱手,尤其是和小诸葛芮敏对敌的那个,长得腿阔腰粗,手足粗大,出招时叱咤连声,硬砸硬打,勇不可当,分明一身外家硬功,造诣很深。

小诸葛芮敏在内外六堂堂主中,向以智计诩称,故此青蛟井权派他主持神策堂,但在众堂主之中,他却是武功较差的一个,此时连连闪挪,大形不支,说时迟,那时快,那粗壮大汉,忽然暴喝一声,“耍耍耍”连捣三拳,只见劲风鼓荡,狂飚排空,直涌过来。

小诸葛芮敏脸上失色,他深知对手的厉害,尤其是一身神力,普天之下,罕有其匹,吃他捣中一拳,就算小命玩完。

原来那壮健大汉姓石名冈,双膀有千斤之力,所练的又是外壮功夫,专走刚猛的路子,江湖中因他神力惊人,于是称之为“神力太岁”,名头极其响亮。

这时他双拳连出,疾捣三拳,小诸葛芮敏知道厉害,疾忙连闪带躲,一连避过二拳,第三拳到时,实在躲无可躲,不得已,用足吃奶的力气,双掌齐出,全力一挡……

这一挡,才显出神力太岁石冈的厉害,的确不愧“神力”之名,只听得他吐气开声,暴吼一声,拳上劲力怒涌而出,“拍达”一声,把个小诸葛芮敏打得气血翻腾,头晕眼花,喉头发甜,踉踉跄跄连退十多步……

但那神力太岁石冈非但没有受震后退,反而威风凛凛的跨前一步,大喝一声,直震得屋瓦簌簌作响。

激战中的众人,都因这一声大喝,暂时罢手,回眸去看,却见那神力太岁石冈一声喝罢,突热像一条蛮牛似的,直向小诸葛芮敏冲去……

青蛟井权、美髯公孙彦、神雕査山君均都大惊失色,急急想去驰援,但敌方众人早就举兵刃,攻杀上来,重又打成一团。

神力太岁石冈,疾冲至小诸葛芮敏面前,一拳兜心打出,这一拳力道之猛,比起前三拳更加倍增,原因是此时不但是这一拳本身的劲力,而且还加了疾冲十多步的力量,再加他刚才疾捣三拳,这时拳势已顺,足在千斤以上。

这一拳,不要说小诸葛芮敏业已身负内伤,就是没有受伤,也是招架不住。只见神力太岁铁拳捣出,吐气开声,这一声大喝,端的震得山摇地动,威势不凡……

百忙中,神力太岁石冈只觉得眼前微花,一条矮小白影,突然临空飞落,恰巧的落在小诸葛芮敏的身前,挡住了他那只势能崩山裂石的铁拳。

“波”的一声,如中败革,神力太岁石冈这一拳击中白影,却觉得自己那只仗以扬名天下的铁拳,忽于向内一陷,千斤重力,一时去得无影无踪。

神力太岁石冈惊诧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敌人的功力,太已惊人,不知是那一家那一派的长老,来淌这场浑水。瞪眼一看,不由更加愣得暗叫“我的妈呀!”敢情坦然以肉身挡他一击的,竟是一个白白胖胖,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娃娃!

敢情好,那个小娃娃,还冲着他眯眯笑呢!

神力太岁暗叫有鬼,连骨头都吓酥了,全力一拔拳,却发现一只右拳,竟已陷入敌人肌肉之中,拔不出来。

这一来,他更吃惊了,大喝一声,左拳照准小娃娃的脑壳上,就是一记。

“咚”的一声,小娃娃的脑壳,夷然无损,相反的神力太岁却哎呀一声,手儿连甩,痛得双泪交流,不一会,整只左拳就又红又肿,胀大了一倍。

这时,在旁激战的人,都已停下手来,太湖帮一方面的,都惊得呆呆愣愣,长龙帮这一面的,不由自主的叫起好来。

这一下,先声夺人,把太湖帮来犯群雄,都惊得呆了,自然而然的停下手来。

海儿目光一扫,却发现在场之敌,共是五人,除天星掌霍金龙曾经见过外,还有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个手执单剑的瘦长汉子,另一个却是身材短小、手掌粗大的凹目老者,和那个适才不可一世,而现在委顿不堪的神力太岁石冈。

他的目光,锐利明亮得有如二把钢刀,奇光迸射,敌方诸人被这种目光一扫,禁不住心底打了一个寒噤,竟被海儿的威仪和武功震慑住,没有一个人开口。

海儿冷笑一声,隐隐煞气浮上脸庞,蓦地开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想不到堂堂的太湖帮,竟效鼠窃狗偷的作法,寅夜偷袭于人!”

这对方来者数人,均是江湖上鼎鼎有名之徒,白发老者姓郭名昌,人称伽虚老人,一身武功,传自天外三魔中的北冥陷空老祖,功力招式均是一时之选。

手执单剑的瘦长汉子,乃是岭南有名剑师霹雳剑孔獬,剑上功力,另具一格,艺出于天外三魔中另一个老魔头——罗浮山铁肝剑魔门下。此人人如其号,性如烈火,暴躁易怒。

这二人来到江南不久,就被太湖帮帮主铁背苍龙古岩,重礼延聘,与崆峒派的冥空道人,同列为太湖帮三大护法。

另一个身材矮小,手掌粗大的凹目老者,乃是太湖帮青旗坛坛主绝户手赖淮亭,和红旗坛坛主天星掌霍金龙,白旗坛坛主神力太岁石冈,同列太湖帮五旗坛主之一。

这几个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刚才的一阵子,只是被海儿的突然出现,和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所暂时镇住,此时早就回复过来,又见海儿年事幼稚,身高不满三尺,虽然不敢轻视,却也灭除了好些畏惧之意,一致认为神力太岁石冈之所以受挫,乃因措手不及而中了敌人手法暗算。

伽虚老人口角微撇,阴森森地说道:“何物小儿,如此狂妄,竟敢动问本座来历?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师承门派,从速报来,老夫念你年幼无知,也许网开一面,饶你活命!”

海儿聆罢此言,不由大怒,脑中迅速的又浮起了大姑姑对他所说的话:“我南天五姥门下,决不仗技欺人,但也决不容人欺侮!”想到这里,俊目放光,突然仰天笑道:“凭你们这种魔崽子也配知道小爷的师承门派,别做梦了……,至于小爷的名字嘛,徐海雨是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五行神龙’就是区区在下……”

这一番话,狂傲惊人,说得对方众人齐齐一愣,迅即暴怒起来,伽虚老人厉声喝道:“无知小辈,竟然冲撞老夫,莫怪老夫手辣!”

一边说,一边向海儿缓缓走去……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一场龙争虎斗,即将爆发。伽虚老人身后,突然跃出一人,大声喝道:“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弟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

伽虚老人回头视之,原来是与他同列总坛三护法的岭南有名剑师霹雳剑孔獬。

那霹雳剑孔獬剑上功夫特殊,剑出处风雷并发,极尽阳刚之能事。这和普天之下,所有的学剑之人,所走的途径完全相异。原来剑法以轻灵翔动为主,外状飞凤,飘逸自然,但孔獬的霹雳剑却是另具一格,别有妙用。

伽虚老人一见是他,倒是十分放心,另方面他也惊心于海儿的武技,既有一个人先挡一阵,看一看对方的虚实,自是更好,当下开口道:“孔老弟小心……”

孔獬应了一声,缓步走出,倏然向海儿身前欺去,左掌直立,劲划出去,掌端发出嘶风之声,犹如一柄短剑,疾疾而下。

海儿秀目一瞥,就已看出对方造诣不凡,当下身形一晃,后退五尺,这下子可把拳头陷在海儿身上的神力太岁石冈弄惨了,跌跌撞撞的也向前跟进了五尺。

霹雳剑孔獬心中大怒,右手化掌为抓,勾住石冈的右臂,用力一带,这下子用的力大,却猛觉得海儿前胸一挺,一股劲力疾撞过来,沉雄无比,霹雳剑孔獬吃劲不住,一连退了三、四步,方始拿桩站稳。

却看手中扶着的神力太岁石冈,业已委顿的坐在地上,气喘不置,敢情海儿在挺起前胸时,突然一懈真气,把石冈放了。

这一遭,大出孔獬意外,但也不禁有些得意,以为对方因自己勾住石冈右臂,吃不住劲,而不得不放,只见他得意洋洋的扶起神力太岁石冈,将之交给了伽虚老人,然后又回头向海儿走去。

这霹雳剑孔獬在江湖上名头极其响亮,而海儿却是名不见经传,又是一个年轻小娃,长龙帮众人虽然知道海儿功力绝高,但也不禁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孔獬走到海儿面前三尺之处,倏然站定,面向着他冷冷说道:“本护法不屑与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只要你向我们石坛主叩头赔礼,就放过你一遭!”

这样一来,海儿倒还没说什么,站在身后的长龙帮众人,却不禁大哗起来,青龙堂堂主神雕査山君走前一步道:“你这话放屁之至,那么你们夜闯本帮重地,又该叩多少头,赔多少礼?”

孔獬双睛一瞪,左掌疾抡猛劈出一股劲风,口里怒喝道:“要你这小子多口。”

査山君气愤填膺,双掌平胸推出,“蓬剌剌”一阵大响,身形连退数步,只觉得胸口气腾血涌,但霹雳剑孔獬却是稳如山岳,一动不动。

这一来,就可看出双方功力的高低,霹雳剑孔獬盛名无虚,确实厉害。

他得意洋洋的回头一瞥海儿,只见对方目光中闪动着惊奇的光芒,不由大感得意,洋洋地道:“这就是你的榜样,快快赔礼叩头,本护法就不为己甚,放你逃生。”

海儿早已看出霹雳剑孔獬功力虽深,但较之自己曾服九转大还金丹的功力,差得很远。又见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不由起了童心,诚心要大大的出他一次洋相。闻言故意装成战战兢兢的模样,哭丧着脸道:“孔大护法,我……我……我……”

“我……什么啊?”孔獬大声喝道。

“我师门有个规定,凡是要使我叩头赔礼的……,一定……一定要……”

“你快说嘛?一定要什么啊?”

海儿战战兢兢了半天,才呐呐的道:“一定要你老露两手功夫,倘若高明的话,就可以……了!”

霹雳剑孔獬被对方战战兢兢的一来,不由大意起来,把神力太岁石冈受挫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另一方面又因海儿生得秀气,年龄又小,不由动了怜爱之念,当下点点头说道:“这还不容易吗!”

目光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指着屋面上的瓦片道:“好,我来露一手你看。”

他微笑一下,一连揭了三、四十片屋瓦,找一个平坦的地方,一块压一块地叠将起来,然后宏声笑道:“我这一掌下去,所有的瓦片都要保持完整,但掌力却要把最后一片瓦震碎……”

这叠屋瓦,足有一人来高,铁掌的劲力,要透过所有的瓦片,而将最下面的一块震碎,这是谈何容易的事,又何况其他的瓦片,却不准有一块碎裂。

群雄伫足而观,只见霹雳剑孔獬长吸一口气,单掌高举,然后轻轻按下……

在场除了海儿和伽虚老人已经看出外,其他众人不由都奇怪地想道:“难道这轻轻一掌,已经大功告成了吗?”

却见孔獬单手一托,把一叠瓦捧起,果然最下面的一块,已经散裂成十多小块,随着他脚尖微扫,纷纷滚开,孔獬再把那大叠屋瓦放下,果然一块也未碎裂。

太湖帮众人不由大声赞好,众口交誉,就是长龙帮群雄,虽处敌对的地位,也不禁为对头这份精纯功力,暗中赞叹。

霹雳剑孔獬得意洋洋的回过身来,向海儿喝道:“怎么样?”

目光扫到海儿脸上,不由愤怒起来,敢情此时的海儿,一变刚才战战兢兢的脸色,竟然满脸骄傲蔑视的神容,轻视地说道:“打碎一块瓦片有什么稀奇,我也会。”

孔獬大怒,厉叫道:“你来试试看?”

海儿故意慢条斯理的走将过去,掳起小袖子,踢踢腿,伸伸拳,动作了半天,看得霹雳剑孔獬肚子也要气破了,厉吼道:“小鬼,要试快试。”

海儿嘻嘻一笑道:“不要着急!”飕的一声,窜起七、八尺高,然后“咚”的一拳,打在那堆叠瓦上……

霹雳剑孔獬横目一瞥,只见一叠屋瓦完完整整,只有最上面的第一块瓦片,却碎裂了成七、八片。

他不由冷笑一声,讥嘲道:“果然好功夫!”

却听得海儿嘻嘻一笑,说道:“当然啰!咱们这一场半斤八两,不分胜负,刚才你打碎最底下的瓦,其他的瓦不碎,现在我打碎最上面一片瓦,其他的瓦也是不碎,大家扯平,谁也没有胜谁!”

孔獬一听气就大了,大喝道:“放屁,这怎么能算扯平?”

事实上,虽然同样的只碎一片瓦,但其中的难易,确实有天壤之别。

海儿笑嘻嘻的尚未答话,却听到有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响起来道:“大家同样打碎一片屋瓦,当然算扯平啰!”

敢情是黄衣龙女孙秀琳,也已赶到了,站在人后,听了半天,这时见海儿嘻皮笑脸的模样,知是存心想呕对方,便也故意出来凑上一脚。

海儿喜得拍手大笑,高叫道:“孔大护法,你看怎么样?大家都说是扯平。”

孔獬气得发晕十一章,又觉得和他们娃儿家争吵,有失身份,恨恨地一跺脚道:“好,这下子就算扯平,我再露一手给你们看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诡计。”

言罢,想了一想,忽然回头向长龙帮帮主青蛟井权道:“请帮主派十个帮中弟兄给我,我决不伤他们。”

青蛟井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手儿一招,走过十个膀阔腰粗的帮中弟兄,交给孔獬。

孔獬道:“现在你们合十人之力,我只用一只单掌,和你们一较真力……”然后又说了较力的方式。

十人闻言,连忙推出一个功力最深的,站在最前,伸出双掌,和孔獬单掌相抵,其他九人各出全力,一个抵着一个的背脊,和对方相抗。

只听得孔獬叫道:“你们用力罢!”

那十人一齐用力,向前推涌,只听得孔獬大喝一声,一张脸倏然飞红,单掌使劲一推,那十人吃劲不住,花啦啦倒成一地,这一种神力,殊足惊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大声叫好,只有那十个人,满脸羞惭的退了下去。

孔獬有点得意地向海儿叫道:“你来试试!”

海儿大落落地一笑道:“这有何难。”然后回头向孙秀琳一使眼色,点点手道:“我们也来试一下。”

黄衣龙女孙秀琳冰雪聪明,知道他要搞鬼,笑吟吟的走将出来,身后还跟着九个丫环,刚好凑成十人。

海儿也把单拳伸出,十女连忙也站成一路,海儿叫一声:“你们准备好,我要用力了。”乘机又向十女使了个眼色。

霹雳剑孔獬气呼呼地看着海儿施展,却听得众女娇应一声之后,海儿轻飘飘的挥掌推出,根本毫不用力,那十女却故意装作支持不住,纷纷踉跄后退,坐倒在地,那身穿黄衣的孙秀琳,还故意装模作样,频频叫道:“哎呀!好厉害!哎呀!好厉害!”

群雄轰的一声笑了,他们被那些少女们天真的装作,引得忍俊不置。

霹雳剑孔獬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呛”的一声,拔出长剑,然后厉声暴吼道:“小辈们欺人太甚!吃我一剑。”

喝声中,长剑平削而出,隐隐然发出嗡嗡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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