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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气

我自己承认,我(这)个人比早先确实萎靡多了。早先我真是虎似的一个青年,稍微有一点不如意,我就大闹,旁人要是以无理加我,我必要不依,必胜始休。我记得在前三年,我走在西城某军办公室门首,与一个官僚派的人,因为争路吵起。那官僚后来叫来两个马弁,威吓我,我一点不怕,依旧辩驳理由,后来倒是警察把我劝走。其他争强斗气的事情,很多,总之,我早先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现在呢,什么血气方刚,成了锯大缸了!

现在的我,我虽然不能说是打右脸给人左脸,但是我确实是有些忍气了。前两天有一个朋友,当面奚落我,说是他要在报纸上一攻击我,教我保管在北平不能立足。我说:那才好哩,把我一攻攻到外省,我还自庆得离开这穷北京哩。又有一次,在某电影院,一位西服先生要打茶役,我登时上前解劝,言语之间,自然我难免有些偏袒于被压迫者。那位西服先生,倒没怎么样,他旁边那位女友,却向我大蹿而特蹿,说我多管闲事,又问我在哪个学校(此事至今我很怀疑),其势噪噪,锅贴快到。我知道现在这个年头儿,女先生们是惹不得,当下我只得一躲而了之。

我并不是不敢惹气,我觉得是不必惹气,我们要是好汉子,找那欺负我国的、不拿人类待我国的、时时压迫我国、侵略我国的那帝国主义的列强去奋斗,那才算得真好汉、大英雄,全是同胞,他打了你,你也不文明,你打了他,也不体面,惹什么气?

——1930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