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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四方山海

兵王羽墨由悍强无比的冲击力回弹到原来站立位置时,眼角余光瞥见龚天下也在同时回到原位。他淡淡微哂,对于恩人有如许高徒,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安慰。

眼前,那神秘老头放下杖头,从满脸皱纹的面庞中,两道目光彷如划破天地太虚,直似穿透藏雪儿的过去现在未来。

瞧他沉沉一哼默不作声,果真是天下两大奇人之一的邝山海?!

“潜沉红尘,天坠白花,得女如男!”那神秘老头片刻之后,沉着声有无上威严,朝藏大小姐又重又缓的口气,却有惊人的自信:“女娃儿,妳叫藏雪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眼前这神秘老头金口直断,简直就像大海捞针般直接点出藏大小姐名字。如果不是邝山海奇人,普天之下还有谁可以至此?!

只见这神秘老头冷哼哼看了庞动战一眼,连卦偈也难得说,便是啐嗤道:“庞动战,手握盗财,众叛亲离,反得天地灵气,算你上辈子阴德做够。”

当下真可是一语道尽这位东海霸帝的遭遇。

宗无畏浓眉一挑,方自出声,对方则寒下一张脸,又重又沉的冷笑:“宗无畏你还想求什么?老夫当年留下一偈,说得够明白!”

立即宗无畏脑袋轰然一响,眼前果真是邝山海奇人!

当年那一偈:“自家争帝,正明不明;王师难发,仍得天怜。”真是一跨四十年的神测,半句也假不得。

宗无畏双膝一屈,半跪地面,洪声仍有威严,问道:“邝老前辈,难道我大明正统复室无望?”

邝山海理都懒得搭理,眼光闪向羽墨先生,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嘿嘿道:“罗新格尔——,自凭天资异禀,借口复兴大元,不做蒙古帝王,却想帅将五子统领中原,痴人说梦!”

兵王羽墨脸色一肃,昂然自有帝王气势,回道:“天机一半人造,本王从不认命。”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那么生命的意义又何在?

邝山海脸色丝毫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回了一句:“这不是天机,是天理!”

话声一落,可是稍为用正眼瞧向龚天下!

“无名无姓,循乎大道。”邝山海两眼一瞇,声音仍旧冷沉深重,威严无比:“哼,不过是能跟畜牲沟通,有什么得意?”

只见这位奇人又冷冷端详了龚天下须臾,脸色稍为和缓下来,嘿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好师父,也有一个好兄弟奉令师之命,给了你一个世间名——龚天下!”

这一段话可说出了不少秘密。

原来龚天下和唐凝风果然是师出同门。而且,更奇特的是,由唐凝风来传达师命,帮龚天下取名,做为他们师兄弟相认相证的信物。

藏大小姐冰雪聪明,立刻联想到他们的师父帮龚天下取这名字的涵义。

龙为万兽之尊,以龚天下能和万物沟通心灵的异赋,取其共率天下万物合一,是姓为龚,名为天下!

龚字,又为“恭”之意;虽率天下万物,但是一心慈悲平等,对所有生命皆恭敬珍惜。

藏雪儿方是念头转动间,忽的身旁龚天下从怀中取出一封发黄信函,双手递交向邝山海。

这举动本已稀奇,眼前那位奇人似乎也不太意外,声音倒是和缓了不少,边接过来边道:“这是令师缘道大师,在十二年前托你转交给老夫?”

十二年前,缘道大师早已料到这段因缘?!

十二年前,邝山海是不是也同样参破天机得知?!

邝山海将那信函开启,众人寻目望去,约略可以从信纸背后看到是短短八个字。

“祝融、蓐收、禺强、勾芒”!

兵王绝杀的杀气,真是绝对要杀死对方的那种气势!

宗王师体内的真气明显的要被激出反应,印性大师正导引到重要关窍,又不能开口说话泄气。蓦底,宗王师那股欲爆的气机停凝不动!

为什么?

兵王绝杀的杀气仍然充天塞地,宗王师的自体反应为什么凝而不发?!

有骨骼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哀嚎惨叫!

那种全身百脉尽碎的奇痛嚎叫,令人闻之心悚。印性大师甚至可以感觉到脸上被喷了些血水。

他轻叹众生生命如此脆弱,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呆若木鸡的成家堡成言福,望着地上全身早已发黑气绝身亡的二堡主成言隆。

传说兵王绝杀一身奇毒,碰撞者必死。果真!

“你……你……,”好半响,成言福才像回过神来似的,胸口大力起伏,喘着气道:“我们兄弟和阁下无冤无仇,更何况我们如果杀了宗王师这个小魔头,也是帮你一臂之力。你……你为何杀我兄弟?”

兵王绝杀冷冷怪笑,桀桀声中哼道:“你们够资格做狗奴才吗?嘿嘿——,本座与人交手向来光明正大,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废物,在我们蒙古人眼中,早就该丢到狼群里百口碎尸。呸!中原人真是令人不耻——。”

他说完,又像嘲讽似的看着成言福,桀桀怪笑了片刻,接道:“成大堡主,小心点,令弟身上几十种毒会散发出来,吸入无救!”

看看一瞧,成言隆尸首旁侧的积雪果然转变成黑色泞泥。当下成言福心中大惊,快速的连退了好几步远。胸口,隐隐有点胀痛。

“桀桀——,你想帮令弟收尸入土为安,”兵王绝杀全身红袍大力鼓张,十分得意的嘲笑着:“还是让他曝尸荒野,自己赶快找人救命?”

登时,那位成家堡大堡主两腿一软,便是转身跪在少林印性大师身侧,猛猛边磕头边哀叫着:“请大师救命——,请大师救命!”

兵王绝杀似乎十分睥视眼前情景,冷冷朝向宗王师道:“小子,等你养伤好了,本座再来跟你生死一战!”

话声一落,那鲜红大袍便如日轮旋飞而去。

印性大师看着兵王绝杀离去,再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成言福,心中不禁一阵感叹:“古来中原自视为中土天朝,如今相较异族,可有多几分尊荣?”

他心念这一感慨,难免有那一丝毫瞋念眼前这个成大堡主,品性如此恶劣,如何是人?

谁知,这瞋念一闪,身前那宗王师凝而未发的内力斗然引爆,瞬间便将成言福一掌劈杀!

好强悍气机,当下便将这位成家堡大堡主打得全身骨骼尽碎,身形立刻缩矮成不到一半。

印性心中大惊,还来不及懊恼悔恨,便见宗王师窜身狂呼而起,直奔半空又重重摔跌落地。

雪,倏忽间又绵绵密密的飞满着天地人间。

杨岩在几乎气绝中,转了一趟鬼门关回来;他睁开了双眼,虽然虚弱,但是声音仍旧如石似岩,一个字一个字问着:“大师——,宗王师现下如何?”

语调冷,却是掩抑不住的情感。

印性大师双眉紧皱,足足好片刻后才轻叹一声:“易筋经的周转心法吸收了‘夸父吞日’大震的天地灵能,只怕非是众生之身可以承受。”

若身不能受,则心智无神!

“无神之中,却反而功用难以思议。”印性心中最不安的,就是印真师兄在遗函中所言:“如是,不得不杀灭之。印性当知,能以杀灭业造,亦是慈悲也。否则它日此子入于魔道,众生惨矣。”

风雪之中,印性内心更是狂风狂雪。

此时此刻,他如何能下得了手杀宗王师?!

皇甫追日的剑,彷如天外飞仙。

轻灵之中,带有超尘的美。

剑锋,在身侧的巨岩飞快落笔,就像切豆腐般毫不费力。

“这老小子内力更惊人啦!”唐大公子叹了一口气,他可是清楚的看出来:“皇甫老儿的剑锋未至,剑尖炁气已先将岩面碎粉——。”

皇甫追日挥锋写完,在那黑色巨岩上又将眼光睥睨投向唐状元,淡淡道:“天下各国人质早已送回我蒙古境内,想要救人,准时赴约!”

如果天下各国王公贵族早在数日前就被遣走,那么蒙古一境广大,压根儿没办法找起。

“看来唐老弟这一战难免啰——?!”俞欢快刀倒挺乐的,嘻嘻道:“近百年来江湖中似乎没听过有人被废了武功,还可以回来报仇一战的……”

唐大公子瞧着皇甫追日飘然离去,只能没好气的回瞪了这个好朋友一眼,板着臭脸道:“事情都是你惹的,还敢幸灾乐祸!”

“啥?”余欢可怪叫了起来:“干哥哥我什么事?!”

“还敢说不干你的事?”

咱们唐大状元可叫得更大声,瞅了身侧那位足利贝姬美人一眼,哼哼回道:“当时你把人质全救出来,不就没有今天的麻烦?”

“喂——,请你有点大侠的风范好不好?”俞快刀没好气的瞪大了双眼,边朝这个朋友捶了一拳,边道:“我帮你去救人,你这老小子到现在没半点谢,反而……”

他们边说着边快步窜到方才皇甫追日以剑留言的巨岩前。只见,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正月十五月正圆,成吉思汗陵争锋”!(注:大明盛世版图,西北方只及于今日之山西、陕西,成吉思汗陵位于绥远,仍为蒙古鞑靼王朝控制。)

“正月十五——。”

唐凝风公子喃喃念了一遍,皱眉道:“近一个月的时间要赶到那里是绰绰有余……”

“唐状元似乎有隐忧?”足利贝姬轻脆一笑,意气风发的接道:“是不是担心半途有人截杀呀?”

唐大公子又叹了一口气,摇晃着脑袋,哼哼哈哈道:“那倒不是大问题——。哥哥我担心的是,兵王竟然敢以天下各国人质为赌注,那么他们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众人边思索边跨上了快骑。忽的,那藏二小姐灵光一闪般,娇笑道:“不会是要唐状元哥哥加入他们吧?”

“哇——,这可不得了咧!”俞欢一脸很难形容的表情:“要是武林典诰新科状元加入了兵王一脉,那中原武林岂不是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不仅是如此,当今朝廷威望恐怕一落千丈!

咱们唐大状元只觉肩头压力好沉好重,苦笑了一声,却又豪爽长啸,朗声道:“金铁干戈动天地,男儿豪气惊人间。天下事,不挂生死,不碍名利,什么不成?!”

这声调气势恢宏,激荡风雪不能掩!

足利贝姬看着这个男人,内心没由来的滑过一丝奇异的感受。

当今扶桑足利本家虽然一统天下,但是民间那股暗潮汹涌的势力——“大日圣教”,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特别是那个神秘组织内高手如云,杀技惊神。如果有唐凝风这个男人帮助本家,必然对足利一族大有裨益!

除了为本家利益之外?足利公主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迎面落飘的雪花,像极了江户城的冬天,她吸了吸冰凉的空气,让自己头脑清楚的想着:“这个男人会是自己所爱的人吗?”

她回眸,看了身侧快骑奔驰的唐凝风一眼。

这个男人,平日嬉皮笑脸故作风流,但是认真的表情,为什么让自己有一丝悸动?!

突然间,她发现藏雅儿也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在另侧在注视唐凝风。

难道她也喜欢这个男人?还是别有用意?!

足利贝姬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混乱。

风雪中冷冽的寒气,似乎无法让自己清醒。

老实真的想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欧阳梦香真的就跟随着自己,而且是十分温柔安详。

这种感觉,不仅是信任自己不会害她,而且根本就像个妻子般细腻!

如今情况,反而令他有点着慌。

他似乎心中无主似的,跟随在唐凝风一行后面三里开外。直到半途见着安心和皇甫追日的事端,总会恢复了些冷静。

“看来兵王一脉的背后还有一股力量在运作。”

老四掌柜十分清晰的判断:“否则以皇甫老道昔日在夸父山所受伤之重,绝无可能复元,更何况功力增进!”

东方流星双眉一皱,低声问道:“不知天下之中有谁可以做到此事?”

老实那张白胖胖圆脸哼哈一声,吐出口白气,转向左侧身后的欧阳梦香,问道:“欧阳姑娘,有何看法?”

他问,有不少含义。

最少,他可以从这个女人的神情、声调,尽力来看穿对方的内心深处,究竟隐藏了什么意念。

因为眼前最困惑他的,是根本不知道这位欧阳梦香到底意图如何?是友是敌?特别是欧阳尘绝这只老狐狸,竟然会同意她女儿匪夷所思的要求。

“天下没有没道理的事。每一件不合理的事情背后,都一定有合理的理由。”

老实这一生最相信这句话!

“根据本家由贺难龙王那方得来的消息……”欧阳梦香的双颊在风雪中泛着红晕,衬托出白皙的面庞几乎有一抹圣洁的灵气,令人不敢放眼直视。她柔声中清晰回答着:“兵王五子的武功之所以能不断突破升越,极可能和一个人有关!”

老字世家四掌柜那两截短眉扬了两下,静待对方接下去:“传说蒙古‘黑色火焰’这个组织,在天下间寻找智慧顶尖的孩童,从小加以训练广阅群籍。他们不一定真有学武,但却能融会贯通人身气脉理络,总汇百家武学奥秘。”

真是惊人创举,是为武林有传以来未曾闻、未曾有。

老实全身一阵紧绷,自己想都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来整理天下百家武学,再由其中开创新局。

“其中最顶尖的几名孩童,则交由一名神秘人物特训。”欧阳梦香柔声续道:“此人,大漠地王也正追查中!”

大漠地王一帮位处塞外,正是交界在鞑靼蒙古人和中原汉人之间,想来应有不少蒙古内线消息。

老实注视着马骑上的欧阳梦香,对方是如此自然大方的谈吐,简直是相处多年的亲人。他心中好几番思量翻转,总是摸不出个结论。

轻叹一声,老四掌柜透过风雪,在雪堆后遥望里许外努力昂首迈步的安心。

这个武林典诰上排名第二的大侠,十指虽然被废,但仍旧尽量器宇轩昂的不损及自己名誉。

“他奶奶的,”赵出行粗声冷哼:“我看那个唐凝风也不是什么英雄,竟然放着一个受重伤的人不管不救。”

老实瞇了瞇那对小小的圆眼,淡淡回道:“身体受伤可以治愈,如果精神崩溃,那才真是无救。”

欧阳梦香显然听得懂。

“如果安心大侠不能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救治……,”梦香美人蛾眉轻蹙,柔软声调里有一丝悲悯:“那么他以后在武林上再也没有人会尊敬他。”

江湖中失败并不可耻。因为,本来胜负就是兵家常事!

但是,在失败中不能凭自己意志力再站起来的人,他不仅输掉战斗,更输掉了名誉和自尊。

“特别是安心榜眼这种地位的人——。”老实都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接下欧阳姑娘的话语:“名誉比性命重要。”

他叹了一口气:“唐凝风了解他!”

唐凝风了解安心,但是自己了解欧阳梦香吗?

老实真想问对方一句:“妳为什么会答应跟我走?!”

他忍住没问。

因为,他想要自己找到答案——真正的答案。

安心在风雪中走着,两腿仍然矫健有力。皇甫追日虽然毁了他的两掌十指,但是下半身的内力倒是贯通充沛。

风雪中,有人穿着深褐色的皮裘在等他。

他的双眼瞇了起来,可以很强烈感受到对方冷讽的眼神和浓烈的杀意。

这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俊挺深邃的面庞,有着这种年纪所没有的沉稳内敛。眉宇之间,竟然泛有一股王者的尊贵。

安心一生见历过太多人物,这个年轻人竟然令他心惊。不是对方要杀自己,而是那股气势让人几乎难以喘息!

“我问你一个问题——,”眼前这年轻人冷冷瞪过来,淡然没半点感情的声音,问着:“答得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安心挑眉,沉声压住内心的不安,道:“答不答看我,杀不杀得了,看你——。”

“好!”

那年轻人似乎挺满意这种目标,他笑了笑,问:“有一个死人,头部前后都受到重击,怎么判断他是被人从前面狙击而死,而后面头部伤痕只是故布疑阵?或者是从后面头部创杀,前头伤痕是故意假造?”

安心当场楞住。

纵使他手刃不少江湖败类武林巨恶,但是从来没想过一个死人的死法有什么好不同?

“如果你连这点也不知道……”

那年轻人冷冷的笑了:“凭什么是你们中原武林的典诰榜眼?!”他说完,又嘲讽似的大笑,道:“或许,你们汉人没什么能人,只是仗着人多占据了这片江山吧?!”

“你是谁?”这是安心这生最后的一句话。

“兵王离魂!”安心这生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是:“我一生,就是为了杀你们中原第一名侠苏小魂,而来到这个世间!”

安心的双眼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他到死都不敢相信!

“哼哼,兵王五子;羽墨统领,追日吞星,绝杀离魂。”邝山海将目光离开信笺,冷飕飕看向兵王羽墨,哼道:“今日到此生,你如果离不开这绝谷这片林,那些雄心壮志根本是废话。”

羽墨先生淡然一笑,自有帝王气势轩昂,沉声回道:“如果邝奇人真是被本族颜龙奇人所困,那么能不能出谷,应该都在颜龙前辈计料之中。”

邝山海显然老脸大大不高兴,嗤道:“颜龙月育是旷世奇才不错,但是心计工用,却也是人间少有……”

言下之意,大有怒意不满。

难道,颜龙月育是以不光明正大的手法骗了邝山海?!

瞧这眼下情势,邝山海似乎对身为蒙古人的兵王羽墨大有迁怒之意。

藏雪儿柔柔一笑,轻声转个话题道:“不知那位缘道大师所写信函中,祝融、蓐收、禺强、勾芒,这南西北东四方之神,有何深意?”

邝山海翻了翻白眼,倚老卖老似的嗤道:“小女娃子,山海经妳也读过?”言下,挺有考她一考的意思。

“晚辈幼承庭训,多阅古今文着,山海奇经亦略有涉猎——。”

藏大小姐那双眸微闭,长睫轻合,柔声道着:“祝融乃南方之神,人面兽身乘双龙;为颛顼之孙、老童之子,本名吴回,亦名黎。曾为高辛氏掌火之官——火正,四季中属孟夏,以赤红为色,以朱雀为灵禽!”

邝山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听着藏雪儿在闭目中继续道:“蓐收为西方之神,人面虎爪,遍身白毛,左耳挂蛇,手执板斧,身跨双龙。是为西方天帝少昊氏之子,本名该,负责察看落日反照,并掌天上刑罚。西方属金,与白配色,灵兽之名为白虎。”

藏雪儿这两段颂念,似乎令邝山海脸色稍为和缓几分,在喉头嗯嗯了两声,只听得这位“藏雪明珠”往下念去。

“禺强乃北方之神,人面鸟身,耳挂双青蛇,脚亦踏双青蛇,全身通黑跨骑双龙,能唤海中大龟!”藏雪儿轻轻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乃是天帝黄帝之孙、禺虢之子,名叫禺京,也叫禺强,为北方巨人族巨人,统治幽冥地狱,兼具水、海、风三神位。五行中属水,颜色属黑,季节孟冬,灵兽为玄武——。”

藏雪儿念颂至此,忽然有所悟似的轻“呀”一声,张开双眸忍不住将眼光投向耸立在旁的庞动战!

这一段记述,多少和那位东海霸帝有几分神似。如是,那么宗无畏就类似“观察落日反照,并掌天上刑罚”的蓐收!

至于兵王羽墨,那“黑色火焰”的背景,则和孟夏之属,掌火之官的祝融又有深刻牵连。

她一念及此,便是念颂了勾芒典故:“勾芒乃东方之神,人面鸟身,方脸着白服,驾双龙。乃是西方之帝少昊金天氏之子,本名叫‘重’,亦为木官之神。四季属春,象征生命生发常长,亦有保护一切生命之意。木位东方,以青为色,灵兽则为苍龙。”

依此段看来,又合于龚天下特色。

她这心中颇有所感,同时周遭众人好像也有各自体会。眼前,邝山海冷瞅这些人须臾,哼哼两声道:“真是天意难测,将你们这些人凑成了一堆!”

如果真有宿命,那这代表什么?

庞动战一生在鬼门关前搏杀,天天在刀口上过活,可没想过半点儿不搭干的这些人,竟然和自己在冥冥中有关?!

他看了一眼宗无畏,这个自己想要他性命的汉子,难不成上一世是自己至亲?

对方,似乎也有一丝迷惘思量。

再看看兵王羽墨,恍如也陷入沉思之中。

这些人中,只有龚天下的眼眸仍旧十分清澈自在。是他不挂碍在心,还是早已知晓?或者,他一向早就将所有的生命都当做自己的至亲吧?!

藏大小姐轻轻感叹了一声,忽的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四个男人代表了东西南北四方之神的涵义。那么,自己又代表什么?

“为什么我也会在这里?”她问,问邝山海。

“因为妳是他的妻子!”

邝山海每回讲话就是要这么惊天动地似的,只见他一指龚天下,嘿嘿笑了两声,反问道:“小女娃子,老夫问妳一句,妳对这个小伙子意下如何?!”

这一问,真叫人难以回答!不,根本是不知如何回话!

“大师可否说个明白?”杨岩盯着印性,很简单的再问一次。

“阿弥陀佛——,以宗施主情况看来,恐怕有走火入魔之虑。”少林印性一双浓眉微绉,那身转换成黑褐肤色的面庞,在落雪中特别有种强烈明显的忧心。

杨岩双眉一掀,咬了咬牙根,以那只破铜刀支撑起身躯,喘了两口气后,道:“难道没有任何可救之法?”

“万法由心造——!”

印性沉声回道:“能用本无善恶,邪法正人用为正,正法邪人用为邪。”他顿了顿口气,接着道:“如果宗施主在心性上能有所参破,心中怨嗔得以转换为慈悲,纵使魔道也可成菩萨,修罗亦能证佛果。”

雪地上,宗王师彷如酣然入睡,动也不动的与这天、地、雪融合为一。

“现在,也许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吧?”印性大师望着望着,忍不住喃喃自语:“六情诸根,各各自缘,诸尘境界,不行他缘;心如幻化,驰骋六情,而常妄想,分别诸法。”

这段语出金光明经“空品第五”,意即众生眼耳鼻舌身意种种意识作用,误假为真,以至于贪嗔痴起造种种业。

杨岩不懂这段经文,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大师明言,要将宗王师如何?”他问!

“为今之计,只有送上少林,修身养性。”印性的回答,自己都觉得有好大的阻碍。

他只能苦笑。因为,他不知道宗王师愿不愿意;正重要的是,当今少林方丈师兄愿不愿意?!

人的一生总有选择——纵使是最坏最不得已的决定,也是一种选择。

“好,走!”

杨岩似乎恢复了精神力气,弯腰一把便将宗王师扛上了肩头。忽然,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不正也是这般扛着少林印真大师力战群雄?

隐约中,他对佛家的因缘果报似乎有那么一点体会。

“大师你放心——。”

杨岩的话十分直接有力:“杨某会帮你看着宗王师。他在少林多久,我就多久!”

“离魂为了诱引中原名侠苏小魂出面,未免太伤及无辜——。”吞星公子看着手上探子传书,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心榜眼之死,他似乎觉得有点滥杀生灵。

“吞星兄台——,”对面,是皇甫追日边斟茶边隔着袅袅上升的水气,缓缓道:“离魂兄弟连续两代先人败于苏小魂手上,回蒙古后在祖坟前引颈自刎……”

兵王追日叹了一口气,接道:“此情此恨,难免。”

封吞星轻轻嘘出一口气,那双湛蓝眼珠闪过一抹悲悯,淡淡道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日前兄弟我在洛阳吞星山庄以机关要困住天下群雄,三日后也会自解囚锁……”

皇甫追日看了一眼这位同生共死的老友,哈哈一笑将斟泡好的龙泉三味茶递了过去,边摇头道:“吞星兄台,这么多年来你仍是慈悲心肠,万不得已绝少杀生……”

眼下坐处,是往塞外途中山西灵石大县,距离当时在巨岩上以剑留字下战书,已是四日之前。

这四天,吞星山庄人马和皇甫追日连夜赶路,总算是赶上了押解各国人质的车队。问题是,原先负责运送人质的兵王离魂,竟然忍不住复仇意念,反倒在四天前脱队前往中原。

兵王吞星引杯一饮,让茶香在喉头顺滑而下。片刻之后,微绉双眉道:“追日兄台,以你之见,离魂兄弟此趟独行闯荡中原武林,吉凶如何?”

话声语气,浓浓有生死兄弟的关切。

“依在下看来,唐凝风四人尾随我们出塞,而老实又尾随他们。他是碰不着了。”皇甫追日分析道:“龚天下、藏雪儿、宗无畏、庞动战在夸父山大震后生死不明——。”

他说到此,一念想到兵王羽墨,忍不住有点忧心道:“羽墨先生至今仍无消息,令兄弟不禁担心。”

封吞星稍一颔首,拂了拂满头红发,遥望窗外。

窗牖之外,是晴蓝好天气。他看了须臾,喃喃自语着:“羽墨先生福大命大,一生为蒙古族人忠义两全,而且是侍亲至孝之子。这等人物,老天绝对有眼有理……”

天气虽晴,进来的风还是挺有凉意。

皇甫追日随手拿了条皮毡递交吞星公子,一笑:“风凉,兄台拿来遮护暖身……”

封吞星接了过来,朗声一笑道:“皇甫老兄一向如此关心诸位兄弟,真是十数年未变!”

皇甫追日也笑了,回道:“在下昔年以待毙之身,和娘亲得羽墨先生从鬼门关前救回,又能结交各位兵王至友,你我不是一家人是什么?”

有时,朋友比亲人还亲。

老天常常会补偿人间因缘,纵使没有血缘,但是自古以来多少生死以共相知相惜的人物,他们的情义光耀汗青!

他们双双大笑了片刻,皇甫追日缓缓嘘出一口气,道:“以离魂兄弟那惊人的‘夺天离魂大法’,恐怕中原武林没几个人可以不受控制!”

更重要的是,那些可能挡得住“离魂大法”的顶尖高手,不是正离开中原,就是生死不明。

“这点令在下反倒有点担心——。”

吞星公子两眼微闭,略略苦笑道:“离魂兄弟在摄魂术不仅融合天竺、扶桑、西域诸国技能,而且以六年时间钻研中原失传四百年的‘夺天人圣术’得其精髓大成……”

他的担忧,皇甫追日十分明白。

这个老友就是太多了点菩萨心肠!

兵王吞星担心的是,以兵王离魂目下的功力,几乎可以在须臾间摄撼他人精神意志,让对手瞬间进入恍惚之境任凭他的指令行事。

他绝对是创百年来,武林之中达到此术最高境界之人!

老实足足思考了四天四夜,才像明白似的嘘出一口气。他望向欧阳梦香,只见那绝美的面庞在晨曦映照下,被满地白雪衬托得出尘难言。

他摇了摇那颗圆圆的脑袋,嘿的一声问道:“欧阳姑娘,妳是否觉得安心的死法有些古怪?”

欧阳梦香浅浅一笑,偏侧过头和老四掌柜四目相接,柔声道:“老实兄的意思是,安心大侠死得不安心?!”

今天清晨大早,唐凝风他们一行突然出了客栈,快骑急行往西北而去。所以,咱们老实这一行人也不客气紧跟着。

至于目的?老实说,老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有时候随机应变,也是一项精密的计划。”

咱们老字世家四掌柜的名言是:“天意难测,与天行同运,才真是成就大事业。”

眼前欧阳梦香这一反问,老实的心头不禁噗通好几下。

他有那丝没来由紧张的是,到底这个女人心细的城府极深,还是蕙质兰心很能跟自己心意相通?

若要说欧阳梦香对自己一见钟情,咱们这位老四掌柜老实说实在不敢相信!

“安心大侠死时双眼睁大满布惊恐……,”欧阳梦香柔柔道着:“若以生死来看,安榜眼应该早就不放在心上!”

如果早已不怕死,那么又恐惧什么?!

老字世家四掌柜挑了挑短眉,等着听这位世仇家大美人的判断。

“所以,安心大侠在临终前一定看见令人十分骇异的景象。”欧阳梦香仍旧以一贯温柔的语气说着,就像妻子对丈夫那种柔情:“依梦香看来,莫非是安心大侠看见了自己杀自己?”

自己杀自己?!

老实心头又噗通跳了好几下,脸色有些严肃起来。他正想开口,骑侧在另匹快马上的赵出行哼哈一大声,抢话道:“这是什么邪门事,怎么可能——。”

“是有可能……”

老实脸色沉重的朝欧阳梦香缓缓道:“莫非欧阳姑娘有那个神秘杀手的资料?”

他口中的神秘杀手,指的就是四天前狙杀安心的人。

当时,在远观中,只见那人以一式破喉手毙杀安心榜眼!

纵使安心在当时已受剑,但是看得出来腿上功力仍在。以安心的武学成就,就算剩一半内力,也绝对是高手。而高手,就不应该会死得那么轻易!

“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兵王五子中的兵王离魂——。”

欧阳梦香浅浅一笑,道:“据说和苏小魂大侠有不共戴天之仇……”

老实皱了皱那对短眉,喃喃一句:“兵王离魂,离命小魂。原来是有这层含意?!”

有人将儿子的名字,为记念恩人而取其意。

如果,有人将自己的名字,为记住仇人而取!这种仇恨,是多么惊人深刻?!

欧阳梦香温柔一笑,不知是听到老实的喃喃自语,还是心意相通,朱唇轻启又道着:“兵王离魂取这名称,除了提醒自己日日夜夜记住仇人苏小魂大侠以外,另有涵意……”

老实这回终于忍不住道:“莫非他学的是摄魂大法?”

欧阳梦香在快骑上轻轻点头,任凭清晨寒风掠面。发梢处,有一抹兰香似有若无的荡漾在周遭空气里。

“不会也学会了……失传四百年的‘夺天人圣术’?”老四掌柜问得有点紧张,那严肃的表情前所未见。

“大漠地王那边的消息的确如此——。”

欧阳梦香也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关心的眼神看了老实须臾,道:“老实公子,据说老字世家的心法最难以面对施展的,就是这门夺魂大法?”

老实的脸色有些惨白。换了平日,他早就以冷静镇定的神情来面对可能的危机。更何况欧阳家是世仇,当然更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弱点。

但是很奇怪,在欧阳梦香面前,他竟然可以很放心。

很放心的将自己的忧心表现出来。

他有些惊疑的看着对方。欧阳梦香回以浅浅带有鼓励般的一笑。忽的,说了一句让四掌柜差点掉下马背的话:“两年前本家的‘晓雾品菊宴’,公子也曾赴宴过?!”

老实的确在两年前,基于好奇与探测敌人虚实的心态,易容变妆混入欧阳世家的“晓雾品菊宴”。

他想看看,那位号称“梦香留香还归梦”的欧阳家下一代是个如何人物。

侧脸见过后,咱们这位四掌柜还挺可惜那个欧阳“公子”实在不适合在武林中打滚,如果能往艺术一途发展,那才是如鱼得水。

甚至,他当时还闪过一丝念头。如果这位俊俏胜美人的“公子”是个姑娘人家,能娶她回家的一定是个又幸运又幸福的男人!

老实现在有点心惊胆跳的是,那个念头又闪了一下。

他惊恐的是,自己怎的啦?为何短短数日,心头便挤进了两个女人?龙征!欧阳梦香!

“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

“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

“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

——荀子天论篇

邝山海就站在那里,四天四夜。他是在等藏雪儿的答案?!藏大小姐并不这么想。

因为邝山海是博通古今的奇人。

这样的一号人物,根本不可能用那么点心思去虑想儿女情长的小事。

邝山海没动,他们五个人加上维摩大犬也没动。

四天四夜恍惚即过,藏雪儿忽然讶异想到一件事——这四天光阴,他们竟然可以不吃不喝,而且精神体力似乎兴旺不已。

“妳不知道古人单凭餐风饮露就可以生存嘛?”

邝山海像是读穿了藏雪儿心思,冷冷语调有那么一点嘲讽。

餐风饮露,是古传仙家之术。以今日看来,“餐风”就是“呼吸”,“饮露”就是吸收一点点水份。

“哈哈哈——,难道这理是仙境?”宗无畏斗然放声大笑,音震林梢,嘿嘿道:“如果仙境是这般无聊之所,不如下地狱来得轰轰烈烈——。”

“说得好,像句人话。”

邝山海仍旧是那付傲气睥睨,冷冷一哼:“不过你这小子如果能回得到人间,先去救自己的儿子吧?!”

宗无畏一楞,掀眉沉声道:“邝前辈所指何意?!”

邝山海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丝毫没什么表情,忽的又转过头朝兵王羽墨冷冷笑着。

当下,羽墨先生双眉轻皱,却仍是气定神闲,淡淡道:“邝前辈对本王也有所指教?”

“你心底头也该有几分明白——。”邝山海那双藏在无数皱纹后的眼瞳,闪过一抹精光:“夺天人圣术,载舟能覆舟。那个离魂小子你视如亲生,当心能变万人貌,忘却自身面……”

兵王羽墨神色一肃,似是有话欲说,终究又忍下。

邝山海瞅了他一眼,嘿嘿干笑两声,朝向庞动战道:“你这个强盗海贼,死守着那些屁宝藏有啥用?明年普陀山大潮,全数卷回海里葬鱼肚。”

庞动战脸色一白,两眉飞掀如箭,沉声道:“庞某藏宝之处,内洞伸延,乱石相阻,岂是潮浪可卷?”

“天地大造之力,你懂多少?”

邝山海不屑似的冷笑,道:“日前大震将你们全给送了下来,来年普陀大震,犹有过之,足以移山填海!”

庞动战一楞,果真如此的话,那些十年心血的东海宝藏将化为子虚乌有,完全功亏一篑!

眼下,这位神秘莫测的邝山海转脸朝向龚天下,冷嘿道:“普天之下,你最亲之人是令师。除此之外,有没有第二人?”

龚天下没有回答,只是轻搔着维摩大犬的耳际脖颈。

邝山海继续冷哼道:“唐凝风呢?他将会和一个半死又活回来的敌人,在皇陵墓地决战生死……”

藏雪儿忍不住轻呀,道:“前辈所言,是皇甫追日?”

“嘿——,这一战胜负难料……”

邝山海像得意似的,道:“不过,如果那个皇甫小子发了疯以命换命,唐凝风最少也变成废人!”

藏大小姐一时吶吶接不下话,倒是龚天下忽的说了一句:“道尽众人心中事,是顺天道或逆意?”

这一句,似乎打中了邝山海布局!

“好小子,头脑倒是清醒——。”

邝山海就是那么一副唯我独尊:“不过老夫所言,没半句错。哈哈哈,就是要你们搏命,大家才有机会出困,那又如何?”

话是没错,如果大家需要同心协力才有机会脱困,本来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邝山海睥视天下的傲气,难免令人心中不服。

龚天下却似能有所体谅般,竟连续开口两次,道:“名满天下,被困终生,嗔怒本来是挂记——。”

这话可令邝山海也为之一楞。

的确,自己一生从五岁背易,十三岁通达,二十八岁创解“易林”、“易传”、“火珠林”、“关朗易传”、“皇极经世”、“河洛理数”,无不登峰新启,普天之下无一人可相并行。至于四十岁以降,自研自创“太乙数统宗”,可惜未竟之际,被颜龙月育困锁于此,一待数十年。

想想自己一生前半,是多少达官显贵、王公卿族慕名求教之人;而后半这数十年,被困居山谷不见人尘,简直是无奈求生而已!

这些人来,正好让自己大发一顿怒气牢骚。

藏雪儿兰质蕙心,见得邝山海脸色几番变化,顺势柔声问道:“不知邝前辈以何缘故为颜龙奇人诱引至这绝谷?!”

邝山海神色当下转了几转,众人很明显可以看出夹杂了愤怒、自责、惊叹、不满种种情绪。好半天,只见他胸口起伏稍微平缓下来,这才尽量以镇定的语气道:“哼!颜龙月育在那幢满画山海经的御殿内留了一函……”

邝山海眼神闪过好几抹光彩,这才冷哼道出内容:“洪武四年正月,中原邝山海发现此函!”

惊人,那颜龙月育早已算计好日后将有邝山海此人行事。

眼前这位邝奇人似是有所不甘,顿了顿口气,片刻之后才从满脸皱纹的口中哼哼接道着信函后段:“某人颜龙月育,于殿后山谷仙境林中相候一生!”

就是这句“相候一生”,让邝奇人想尽方法下来,却又想尽办法却出不去。

此等心机运筹之深,纵使兵王羽墨也为之轻叹嗟声。

他明白的是,如果不是颜龙月育以计困住邝山海,否则以邝奇人通达玄机之功相助朱元璋,恐怕我族大元早已被全数吞没,难得还有今日北元一域可以生存。

是时,明太祖洪武元年(一三六八年),先皇元顺帝逃至开平;次岁,洪武二年为徐达攻破,再奔逃至和林。

幸好在洪武五年,徐达兵马被扩廓帖木儿打败,终于保住蒙古一丝元气!

看来,如果邝山海是时在军营中襄助大明兵马,恐怕往后至今历史将是大翻改写。

庞动战忍不住放声纵笑,音浪波涛震人耳膜。好片刻,他才盯着邝山海道:“邝奇人,你老号称通达古今玄术,贯融太古易理,怎么算不出被骗?!”

当下,邝山海脸色沉了又沉,冷之又冷的回道:“颜龙月育真的在这绝谷中!”

此话一出,登时众人纷纷轻呀难以置信。倒是只有龚天下仍旧和维摩大犬手脚玩耍,对于天下武林那些恩怨情仇,完全不相理会。

“一个循乎大道无有挂碍之人,是快乐的吧?!”藏大小姐回眸看着这一幕,心田中夹杂着一种倾慕和羡慕。

邝山海吸吐了几口气,似乎让自己平静镇定下来,这才又道:“颜龙月育自知蒙古人气数将尽,也知道老夫可以观星象推算他是否真在绝谷之中……”

所以,颜龙奇人以身相试,真是入此绝谷引诱邝山海也下来至此。之后,又布下天罗地网奇门阵法,利用此地理气神秘奇特,一天之内可以千变万化难测难寻,让邝山海单独一人无可同破玄门机阵!

兵王羽墨一番思量,终于有所明白似的淡然一笑,轻摇掌中羽扇,自有股帝王气势,缓缓道:“看来邝奇人在四日前初遇,以杖头击打吾等数人,是利用此地理气,发机而动?!”

所以,龚天下、兵王羽墨等人才会无可躲避。

否则以他们成就之高,异禀之奇,绝无可能连躲都躲不过。

邝山海哼哼两声,动了动稀疏的眉头,冷冷道:“老夫在此一待数十年,当然对这片鬼屁林子气机通晓八九成!”

现今看来不少悬案都有了明白。藏雪儿柔声道着:“不知我等数人因缘到来,是否可以相助脱困而出?!”

这点,才是真正大哉问!

龙征连日带夜的从洛阳赶到夸父山。

不管死活都好,她一定要知道龚郎的下落!

现在,在她心底头有一列算账的名单,排名第一的是老字世家那死胖子四掌柜。

排第二,则是红毛鬼封吞星。

因为就是他们,阻碍了自己和龚郎的宿命姻缘!

不过所有的帐先摆一边,她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踩上魔教总坛,拼了命也要找出在“夸父吞日”大震后,龚天下的生死如何。

当然,她心中还有些放不下的是,堪称绝世美女的藏雪儿相伴在龚郎身侧,总是让人不安。

不过五日未竟,龙大捕帅已然踏上了夸父山魔教总坛。放眼,是难以置信的荒凉废墟。

想当时多少魔教徒众聚集,这鼎盛之地真是弹指间渺无人烟。

难不成魔教教主宗无畏、少教主宗王师全在这震灾中毙命?以至于树倒猢孙散!

龙征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死心的人,她一路奔驰满山寻找。不论身躯多累,精神上的毅力支撑着她非寻出蛛丝马迹不可。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断垣破墙,什么鬼影子也没有。

不可能没有!

因为,最少会有死人。

如果连死人都不见,那表示有人清理过。

大明官兵当然不会来清理这些叛贼!所以,一定是魔教徒众自己人打理埋葬。

龙征想不透的是,这么多的魔教教众会消失到那里?

她估算了一下,如果在这大震中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叛贼伤亡,最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来埋葬和养伤。

所以,这些人必然藏在夸父山某一处秘密地点。

她正边思索边巡目四顾,随意间已然到了正明圣殿后山。蓦地,阳光映射中,竟然在半空中出现了一幕奇景!

龚天下!

龚天下在半空中?!不,还有藏雪儿、宗无畏、庞动战、兵王羽墨、维摩大犬,以及一名不认识的老头和一只长毛巨猿!

这些人活生生的,像在一片树林里讨论事情。

龙征忍不住豪爽的笑了。

这是海市蜃楼的现象,将山谷里的情景给映照到半空。她明白这道理,就像天下的彩虹只有南北向一般,因为是阳光照到水气而反射成形。

而阳光永远只有东西向!

如果龚郎在山谷,她看了看悬崖下端,被云雾遮着,视力实在无法穿透。

龙大捕帅将双眸抬向半空,望着龚天下和藏雪儿双双并列,往东方前行。眼前这海市蜃楼景象慢慢淡薄,即将消失。

她一咬牙,喃喃道:“龙征啊龙征,如果不能和龚郎共度此生,生又何义?!”

她看着龚天下和藏雪儿双双没入林中,此刻景象也倏忽消失。龙大捕帅牙根一咬,仰天呼叫:“老天若是怜我,必可和龚郎相会!否则,龙征这条命就还天归西!”

叫呼之声,随着身躯,直坠绝谷!

世间情爱,多少人生死相许。

但是,又有多少人真能做到生死相许?!

咱们唐大状元清晨上马,狂奔狂驰的没半刻歇着。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皇甫追日、吞星公子,会天下人质于灵石大县。”

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赶到越好。

“大家辛苦点吧?!”

唐凝风少爷的理由是:“如果现在能把人救出来,当然就不用到蒙古人的地盘那么费手脚。”

当然,真正的意思是,成吉思汗皇陵一战,能免就免啦!谁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唐大公子的原则是:“就算做大侠,也该有个限度!”

藏二小姐顶着风吃吃笑着:“难不成唐哥哥认为银大先生今年典诰排名有误?”

唐凝风无可奈何的回瞪,哼道:“反正只要排上名,好处一样多,免费吃免费住,当状元有个屁好!”

想想也是,只要上了武林典诰,待遇相同。

“那么,”足利大美人边策快骑,边笑问着:“银大先生有何目的将你和龚天下同列双状元?”

人人尊称为“大先生”的银步川,绝对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所以,这个大胆的安排,背后一定有道理。

咱们唐大公子苦笑了一声又一声,终究把话给吞了回去。足利贝姬星眸闪动,英气勃发的一笑,似乎看出了点端倪:“唐状元好像明白了银大先生的涵义?”

一旁,俞欢快刀也紧跟着道:“是呀,你这老小子啥好事也没干,凭什么爬到状元位子坐?”

“瞧你这么说哥哥我——,”唐大公子可不服气啦:“难道那个龚天下就比较有干点好事?”

“当然——。”俞快刀理直气壮的道:“如果单纯以生命计量,他救得比谁都多!”

这话不错。

如果不是以“人命”,而是以“生命”计量,龚天下对待万物的慈心悲行,绝对足堪典范。

说话间,那灵石大县已在三里开外。

唐凝风正叹气被这厢逼问,蓦底有一列人马奔出挡在他们四人快骑之前。

这些人着黑袍蒙黑面,神神秘秘的伫马对峙。

“是大漠地王的黑煞兵马杀!”

俞欢瞄了一眼立刻细数来历:“是由达斯格里那头‘黑金小鸟’所统领,由七十七名无恶不做的强盗组成。是他那一支里自称最强悍的兵力!”

俞欢不但对这七十七名兵马杀如数家珍,而且在众人堆里很轻易的朝某人一指,哼声道:“达斯格里,别藏啦,有话当‘面’说……”

眼前,那名汉子低沉笑了两声,拉下了面罩,露出那对回纥族特有的蓝眼珠,以一口浓浓外语腔调道:“各位英雄,很抱歉——。凡是武林人物今日皆不得进灵石县境。”

俞快刀瞅着对方那一脸飞张黑髭和大号鼻孔,忍不住想笑出来。他可是缓了好几口气,嘿嘿道:“黑金小鸟,凭你一人之力以挡得了我们?”

达斯格里冷冷一笑,双掌在空中拍了数下。

便见背后有约莫跨上前来七八名汉子,一撩开外罩衣袍。

衣袍内,竟然在身躯绑满了火药。

达斯格里就像大漠风沙中的大岩,浓眉下那对蓝眼睛闪了几下,沉声道:“黑煞兵马杀个个是不怕死的勇士,如果各位想硬闯就试试看!”

他顿了顿口气,嘿道:“本帮火药之力,各位是见识过了!”

数日之前,洛阳吞星山庄是开了眼界。

咱们唐大公子这下不能不出面打个圆场,策马驱前两步,道:“你就明说吧!贺难那老小子是跟兵王抢人,还是跟他们谈判?”

达斯格里双眉一沉,像是思考了片刻,竟然会回答这个问题:“贺难龙王有意和兵王结盟,双方各蒙其利。”

言下语气,似乎有那么点玄机。

咱们俞欢少爷倒也不笨,想起几年前在大漠那一战,嘿得一声道:“黑金小鸟阁下,我倒有一个问题……”他盯着对方,接道:“当年哥哥我以一敌九,在大漠和你们九只小鸟交手,不过……”

达斯格里挑了挑那对浓眉,哼道:“你想到啦?当年如果不是本座、莫辛札和卫报三人手下留情,你还有命站在这里?”

“是吗?”

俞欢本来想嘲讽回去两句,不过硬生生忍了下来,改口问了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为什么?”

俞欢对他们当然没半点恩情,何必手下留情?

更何况以当年情势,杀了武林典诰上排名的俞欢,绝对对大漠地王一帮有扬威立望的功用。

达斯格里似乎陷入好一番思考,这才决定了般,朝唐凝风道:“唐状元——,你想交朋友,还是结仇敌?!”

唐凝风公子耸了耸肩,露牙一笑:“在江湖中当然是朋友越多越好。”

“好!信你这一句!”

达斯格里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在下和卫报、莫辛札想要宰控大漠一域……”

这话可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意思就是,翦除龙王贺难!

“好小子,我明白了!”俞快刀恍然大悟般,怪叫了一声:“当年你们三个早就居心叵测,利用哥哥我的快刀帮你们清除其余六人?”

那一战,大漠地王中的九鹰,三死三创!

所以,最平安无事的达斯格里等三人,便接收了毙命三鹰的地盘。看来,如今他们三人所掌握的势力,已经足以和贺难龙王分庭抗礼。

达斯格里并没有正面回答俞欢这个问题,只是朝向唐大公子道:“贺难可以和兵王结盟,我等三人也可以和唐状元等结盟!”

算算,这也不是什么亏本生意。

不过,做为一个大侠,说是有点原则。唐凝风嘿了两声,道:“问题是,三位日后果真掌握了大漠势力,对过往商旅又会如何要挟?!”

达斯格里蓝眼内精光一闪,挺直接问道:“朝廷也有征税,我等多少人马又该如何生存?!”

这真是个问题,可不能强迫人家解甲归田,做个耕民良民。唐大公子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以这些年,大漠地王所聚集财富,难道不足令各位安享一世?”

达斯格里可是嘴上不饶人,反问着:“以唐状元在天下六大赌坊赢金一千两百三十万两银子,难道不足以过十辈子?”

啥?这老小子赢了这么多银子?

俞欢差点伸手去捏死身旁这个朋友。他狠狠瞪了唐大公子一眼,哼哼道:“做大侠要有义气。请你偶而拿点银子出来让兄弟我吃点好的——。”

唐大状元苦笑一声,没好气的回道:“那一千两百三十万两全没啦!”

“这怎么可能?”连藏二小姐都不相信,噗嗤娇笑,如银铃般脆响道着:“唐哥哥可别说谎骗人呦!”

“真是没了——。”唐凝风挺无奈的道:“家师有训,银财是拿来救人,不是拿人享福……”

所以,一千多万两银子全数拿去赈救“夸父吞日”的灾民。

俞欢还是有点不信:“怎么江湖上没半点风声?”

这种大善大事,早该流传天下。

“你听过一个叫李住云的家伙?”唐状元没好气的问了。

“武林有谁不知?天下第一大善人就是他!”俞快刀才开口说完,忽然啊的自声怪叫:“就是你这老小子?”

足利贝姬一路听到这里,心底没来由又滑过一丝甜蜜,双颊也泛起一片红潮。

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她想。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足利美人轻朗着声,道:“大唐姓李,凝者住也,风与云随——。”

李住云真有可能是唐凝风暗自行善别名。

“看来银大先生了不起——。”

俞欢这下更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唐凝风是典诰状元!

达斯格里听完了这段对话,终于忍不住沉声道:“唐凝风,本座只要你简单的一句话!结不结盟?”

“很抱歉——。”

唐大状元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多大的利益,原则一旦失去,做人如何顶天立地?”

如果和强盗为伍,可以赚名赚利,自己就是强盗。

就算是为了救人,只要有第二个方法,原则就是原则。

否则,自古以来怎么会有那么多忠臣烈士?

贺难为什么突然决定和兵王结盟?

难道原先结盟的欧阳世家和苗疆秦杀不可靠?还是觉得他们的能力不够?!

皇甫追日对这样的提议当然觉得意外。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贺龙王用意何在?”兵王追日问得很直接:“江湖上人心叵测,难免本道士要有此一问。”

“好,兵王既然问得如此坦白,本帮主就明说。”

贺难的声音隔着黑面垂布后,低沉粗哑着道:“清权臣!”

皇甫追日双眼一瞇,嘿道:“莫非贵帮大漠地王内有叛贼?”

“那几个人已经隐忍了五年,不过时机也快成熟。”贺难在提这档子事,就像别人家里事似的冷静:“兵王五子,以暗杀绑架为能事。有赖各位共谋图成……”

皇甫追日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贺难根本不想让自己双双染血,想要借刀杀人。

否则,大漠地王内战一起,就算胜了也是元气有伤。

“贺难虽然是一帮之主,但是达斯格里、卫报、莫辛札他们三人并没有留下任何背叛把柄……”

在贺难龙王离去后,封吞星由内房内踱出,凝目沉思,边道:“可是等到他们三人发动攻击,又怕有失先机!”

所以,一定要藉由外力,在精密的计谋下翦除那三人!

皇甫追日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位生死之交,问道:“那以兄台之见,是否该答应他?”

方才,皇甫追日以三天做答复为缓兵之计。

虽可暂缓,但是不能不做决定!

“以我兵王宗旨本来就想和各武林势力结盟,”吞星公子那张白种人特有的深邃轮廓面庞闪过一抹光彩,回道:“贺难既然可以提供我大元复兴的助力,有益无害。”

无论怎么算,就算以后贺难翻脸仇对,最少也除去了他一半的得力助手。

兵王追日双眉一扬,朗声道:“好,既然兄台也有此意,我们就与大漠地王结盟——。”

邝山海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庞动战率领搏龙霸虎负责冲破北方玄门气机,羽墨则扭转南方旺升大功;至于宗无畏去对付西方内灭真形;再以龚天下和藏雪儿率领那一犬一猿,住启东方生生有道。

至于自己,则镇守中央龙五之位,运筹帷幄!

“哈、哈、哈——,”他忍不住想狂笑:“颜龙月育啊颜龙月育,你可以困住老夫数十年,但是困不了一辈子!”

邝山海特别得意的一点是,颜龙月育原先留下了万变神猿阻止自己渡过冰河,打算将他邝某人饿死在绝谷。谁知,那万变神猿不但被自己收服,而且成为今日助力!

“此战乃是人力协同与天地造化大气相竞!”

事前,邝山海十分严肃道着:“北方玄武带杀,其势如波涛汹涌不止不尽。庞动战你要撑得住一个时辰——。”

他又朝向兵王羽墨,冷冷一哼:“现下是大家同舟共济,就不管你是蒙古鞑靼,负责南方朱雀位。那一处为火旺暴气,不过你天资异禀可以骨形移位,应该可以挺住一个时辰,不让它攻入中理,否则会增加各玄门气煞!”

兵王羽墨淡淡一笑,看着邝山海缓缓而威严,道:“邝奇人可以放心。本王不会有失职守!而且为了报答恩人之徒,也不会让大家同归于尽!”

这事原本就是邝山海计量中最大变量。

如果兵王羽墨不想让大家出谷,只要一导引南方旺升大功,不但一伙子人脱不了困,恐怕死伤之重,今生再也无缘重见红尘。

耳里听得羽墨先生这一段“报恩”话语,像是稍微放心了些,便朝向宗无畏道:“西方为落日处,但为白虎重杀之处!以你身躯本受内创,而被达摩易筋经治疗又未竟全功……,”

邝山海嘿嘿两声低笑,忍不住转为仰首狂笑,好一阵才道:“天理玄妙,妙绝!”

宗无畏兀自一楞,双眉皱起,又听那邝山海道:“达摩易筋经虽然没治好你的内伤,不过经脉理络已变,更好可以将白虎煞气吸收入体,以毒攻毒反倒疗伤脱胎,更上一层——!”

天下之事,善恶好坏真不可以一时看。

如果是正常无伤之人,反而无能吸收煞气,否则全身爆裂而亡。今日,宗无畏经脉变易,内力虚空之际,尿倒可为药用。

邝山海将眼光投向龚天下和藏雪儿,哼了一声,道:“东方苍龙,生生不息,要两位阴阳互佐,内气同运才能开得了出这奇门玄林之路……”

他话声一落,双掌一拍,便见冰河里那头万变神猿呼啸而出,好迅速来到跟前半伏者,十分恭敬。

那维摩大犬和搏龙霸虎见着这长毛大猿现身,双双颈背怒毛张贲。

邝山海瞅了维摩大犬一眼,哼道:“急什么?你们两个还有好合作咧——!”

藏大小姐轻呀一声,柔声问道:“前辈还有玄机?”

邝奇人嘿嘿沉笑两声,自负似的道:“东方看来是生门之地,但是万物滋生乃是吸收天地精华……”

所以,龙腾九天,风云皆起。换成内力心法而言,就是若有一个不慎,位置其处之人,一身内力很可能被天地化气吸收,全数破功!

藏雪儿双眉微绉,道:“那么维摩大犬和万变神猿的功用是……?”

“依老夫看,这两只异兽内力气机非凡,远胜一般高手。”邝山海得意道:“以牠们代替二位消耗内力被玄气吸收,而二位则同功同运,以待开启生门!”

藏大小姐念头一闪,想着龚天下根本不会答应!

因为,龚天下爱护万物尚且不及,怎么可能利用牠们,甚至在可能令牠们强耗毙命?!

没想到的是,龚天下竟然淡淡接了一句:“走!”

藏雪儿一楞,眼见龚天下已是迈步,而维摩大犬则摇着尾巴哈啦哈啦挺快乐、又信任般的跟着。

她一叹,对维摩大犬对龚天下的信任有一丝赞叹。

藏雪儿抬步本随。身侧,那头万变神猿也亦步亦趋!

邝山海看着众人依自己安排各自四散定位,不禁满意极了的笑了。

好一串长笑,斗然停住!

因为,有一股他始料未及,根本没计算到的能量又从绝谷上贯冲下来。

怎么可能?

谁?是谁自己跳下绝谷?!而且还是转破玄机的天权煞星坐命!

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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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残阳《魅影千里》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黑云楼”中。燕铁衣十分舒适地盘膝坐在那张红木云床上独自小酌;他喜欢在心情开朗的时候来上几杯,这会使已经开朗的心绪,再增添一点蒙胧感与飘忽般的轻畅。而现在,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自己的影子喝酒,那种悠然的快活同恬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是约摸二更天的辰光。房中,灯光明亮却柔和,荧荧的光亮映照着四周,那经过匠心独运的雅致陈设,这配衬对称的精美布置,在熨帖的净爽里,更有着一股子安详又温暖的意味在浮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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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丁《五音奉剑》作者: 白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夏末秋初,是使人最难捉摸的季节,夕阳西下时,本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不到一刻就变坏了,突然一场猛烈的狂风,整个山区都被震慑在颤抖中,仿佛给这山道上一个行色匆忙的少年故意作难。那少年在这狂风暴雨之中,毫不畏缩也无一点感到困扰。虽然雨水淋得全身湿透,但他仍步履沉稳!天色,越来越暗,风雨越来越猛,霎时间,洪水暴涌,溪涧交鸣,如怒潮澎湃,万马奔腾,少年这时也不免有点着慌,他抖了一下身上雨水,仰头打量四周,陡地两目射出棱芒,原来在密雨纷纷之中,前面不远处,隐约有灯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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