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7700000006

第六章 风月门下

林佛剑又继道:“就拿你苏姑娘来说吧!你可能也受了这道令谕的影响,对我太过慎重,条件照单全收,不惜把身体也赌上来。”

苏语容道:“别把我看得太孩子气,我不会轻易地把自己也赌上去。赌上去是因为林兄值得我这一赌。”

林佛剑笑道:“是不是你已经胸有成竹认为已赢定了?”

苏语容正容说道:“别说得这样难听,我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也别把我看得全无主张,但也不能把我想得太过阴险。”

林佛剑道:“不轻浮、有主张、又不阴险,姑娘算是哪一种人呢?”

苏语容冷声道:“应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我对你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容忍,适可而止,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你一味地逼迫,得寸进尺,也会激怒我。”

林佛剑道:“看你处理我的条件之事,我已知道你是位有决断、有魄力的人。”

苏语容接道:“你太夸奖了。”

林佛剑道:“不过,你这人变得太快,一会柔情似水,充满女性的温柔;片刻间,又冷若冰霜,大有反脸成仇之势。”

苏语容嫣然一笑,接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只看到我苏语容的毛病,没有看到你林佛剑的缺点。”

林佛剑道:“我有什么缺点?”

苏语容道:“依照我暗中的观察,你口不应心,有时满口仁侠,有时又自私得很,两种性格自相矛盾。”

林佛剑笑一笑道:“所以,姑娘有些不相信在下的话吗?”

苏语容笑道:“无欲则刚,我不想得到你太多,所以,我不会太妒忌你,随便你将来怎么闹,我也不放在心上。所以,我不太计较你的为人,不过……”

林佛剑道:“不过什么?”

苏语容道:“不过,我要名分,所以,我只坚持一件事,你要用花轿娶我,这样,我才能对我爹交代过去。至于,你把我娶来之后,如何安排,那就随便你了。”

林佛剑道:“一个女人如若大方到这种程度,夫妻之间,还会有什么情意呢?”

苏语容笑一笑道:“我不信,你会真的把我丢开不理。”

林佛剑道:“这可不一定,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咱们真的成了亲,就算你是天仙化人,像我这等浪子的性格,只怕也不会满足守分。”

苏语容道:“那不要紧,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也会尽全力修饰自己。”

林佛剑道:“你已经够俏丽娇艳了,再打扮也不过如此了。”

苏语容道:“我所谓修饰自己,外貌是其中的一部分,重要的,还是要修我的心,我把自己改成一个永远带着笑容的温柔女人,不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不和你争吵。”

林佛剑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姑娘这话听起来像梦呓般的美丽。”

苏语容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别这么小看我,我说的很认真,也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至少,我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学,很认真地去学,我自觉还不太笨,如是我认真地学起来,相信还不会学得太坏。”

林佛剑道:“人应该有些缺憾,你如是真学得十分完美时,那很可能真成了红颜薄命。”

苏语容道:“一个女人嫁出去,命运已决定了十之七八,如是我学得尽善尽美,仍不能令个郎倾心,那也只好认命了。”

林佛剑道:“想不到啊,像你这样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肯向命运低头的女人。”

苏语容道:“我有什么办法,娇美、温柔,都不能挽住你心猿意马,别的女人也一样像我倒霉,苏语容说一句狂妄的话,天下像我这样的女子,毕竟不多。就算被你遇上了,也不过三五个吧?”

林佛剑笑一笑,默然不语。

苏语容接道:“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说的不对,还是你早已胸有成竹?”

林佛剑道:“苏姑娘,闺舱私室,咱们是否言无禁忌?”

苏语容道:“你放心大胆地说,说错了也不要紧,这里只有我们俩人。”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那很好,苏姑娘既如此说,在下就斗胆直言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问题不完全在儿女私情之上,如是姑娘只在这上面兜圈子,那就永远找不出问题的症结了。”

刁蛮聪慧的苏语容,似是已想到他要谈些什么事,突然叹息一声,道:“林兄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其他的,似乎是以后的事,用不着想得太多。”

林佛剑道:“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怎么能够不想呢?苏姑娘,从好处说是贵组织看得起我,坏点说是贵组织不愿我成为你们计划中的一个小障碍,对吗?”

苏语容不能不承认了。

她点点头道:“所以,我们才不惜一切笼络你,你应该满足了。是吗?”

林佛剑感慨地说道:“我们之间本无情,只是在一种权谋之下,把我们天南地北的拉在一起,就算我们彼此都确实具有相悦之心,但我们却又不能不防范着对方,其相处又何止同床异梦。

“如果我是贵组织大计中的一个小障碍,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我消灭了,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就是贵组织背上之芒,肉中之刺。

“也许大局未定之前,他们可以忍受一点痛苦,一旦局面安定,就会想法拔出这个背芒、肉刺,苏姑娘,我说的不夸张吧?”

苏语容道:“我的看法,倒非如此。”

林佛剑道:“嗅!愿闻高见。”

苏语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兔阵上亡,江湖上扬名声,几人能得好下场。只要你放弃了争雄江湖的心念,住在温柔之乡又何妨?”

“英雄气本短,儿女情却长,笑邀风月,红袖添香,你肯置身纷争之外,我相信,没有人会找咱们的麻烦。”

林佛剑摇摇头,笑道:“苏姑娘也许是言有所本,但在下却不作此想。”

苏语容道:“就算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陪着你同生共死。”

林佛剑笑一笑道:“苏姑娘,你认为他们现在不是在利用你吗?”

苏语容微微一笑道:“利用我什么?”

林佛剑道:“对付像我这样,有可能成为障碍的江湖人,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由姑娘出马,但相信恐怕四五个人也跑不掉,以姑娘的绝世姿容,应该都能成功吧?”

苏语容面无表情道:“林兄不要将小妹看得太低了,我爹并没有要小妹出卖色相,只不过林兄的条件中有小妹,而小妹也觉得林兄是值得托付之人,才肯答应。”

林佛剑被她顶得讷讷无言,半晌才道:“姑娘,这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不急于立刻决定吧?”

苏语容面色一缓,道:“我爹并没有要林兄立即决定,但林兄若不答应合作,自然不能到敝组织所在地去。”

林佛剑想了想道:“我还需要仔细的考虑,贵组织之行,就暂缓一缓。”

苏语容含笑点头道:“那就依公子意见,小妹立即要船回航。”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方白纱,将面蒙上,开了舱门,唤了一声:“小云!”

青衣女婢应声而来。

苏语容吩咐道:“要舵手回转金陵。”

青衣女婢欠身道:“是。”

转身交代去了。

苏语容回身对林佛剑道:“江中夜色正美,林兄可要一赏?”

林佛剑笑道:“有姑娘如此美人相伴,林某人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苏语容肃客道:“公子请。”

林佛剑一摆手道:“姑娘请。”

两人双双出门,到甲板上观赏夜景。

船行如箭,顺流而回,不一会儿已至江边泊妥。

林佛剑拱手告别。

苏语容道:“今日之晤,希望公子记在心上即可,不必告知他人。”

林佛剑自嘲笑道:“姑娘放心,就算林某人愿意说出,以贵组织的神秘,众人皆无所闻,也无人会相信。”

苏语容含笑不语。

待林佛剑下了画舫,苏语容吩咐开船后才又道:“希望下次相见之时,林兄已经决定和敝组织合作。”

林佛剑哈哈笑道:“希望如此。”

目送画舫渐行远去,林佛剑心中有些沉重,除了此来金陵之目的外,看来寂静已久的武林,将再起风云。而四海镖局与澜沧双煞的恩仇,也只是江湖上小事一件而已。

四海镖局的镖队终于出发了,那是个很浩荡的行列,一连三艘大船,前面是齐苍霖父女及展毓民、云中鹄四人,中间是章盐道家眷,后面一条船上则是金陵四圣,每条船桅上都飘着四海镖局的镖旗与齐苍霖本人的号旗。

在那条船后,跟着金陵镖局马雄飞与马雄腾的镖船,同样地也扯起旗号,只是声势不如前面的显赫。

马雄飞一早来拜访,请求附队同行。

齐苍霖爽快地答应,不过他对马雄飞提出了警告,说澜沧双煞蓄意寻仇,一路上可能会不太平,叫马雄飞慎重考虑一下。

马雄飞慷慨地拍胸说就是想到澜沧双煞可能会有所行动,才特地要求同行,彼此谊属同业,理应患难相助。

仇天侠是坚持反对的,因为他已经知道马氏兄弟与澜沧双煞暗中的勾结了,尤龙尤虎还藏在他们的镖队中,可是他把消息告诉齐苍霖后,齐苍霖竟笑着毫不在乎,更关照仇天侠与武大光不准露出声色,当做不知道。

仇天侠不知师叔用意何在,但他相信师叔一定有妥善的应变准备,所以只好忍住性子,静待事情的演变。

跟在那四条船后面,是澜沧双煞率着两个干女儿,而且林佛剑也赫然在上,这条船并不掩避行踪,尤二通尤三通两人有时在舱上闲眺,有时在舱中与三个年轻人聊天。

林佛剑与尤美娘尤丽娘姐妹几乎形影不离,但很懂得享受,左拥右抱,享尽人间艳福,经常是尤美娘调弦曼唱,尤丽娘捧壶侑酒,别的船经过,还以为是豪门世家子弟携姬旅游,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

他们这只船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有时跟齐苍霖的船平行而驶,吓得章盐道躲在舱中不敢露面。

每当弦歌欢笑之声传到这边船上,齐碧霞总是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齐苍霖与展毓民压着,她几次都想提剑跳过去杀个痛快。

可是三个老人却视如不见,等于不当回事,后面的金陵四圣也按捺不住,常朝他们狠狠地盯着。

镖船逢夜必泊,从不走夜路,停泊时,除了镖局中的镖伙移派几名到章盐道的船上巡守外;大部分的人都移到齐苍霖的大船上歇宿。

很明显的,章盐道的百万家产都在那条船上,正因为逢夜必泊,船上也不必准备太多的食物,都是停泊后,由船家上岸去采办新鲜的菜疏果肴。

镖船上每天都作小饮,但没有人喝醉,可见他们时时都在戒备中,反倒是林佛剑那条船,经常广张盛筵,里外同乐,连船家也彻夜痛饮,喧闹终宵。

这样走法当然很慢,七八天过去,才只横越皖境,来到赣南的九江府治。

因为这是个大邑,江上舟揖林立,章盐道提心吊胆地过了好一阵苦日子,九江府有他的同侪,赶忙上岸拜会朋友去了。

马雄飞兄弟过来应酬一番,就回到自己的船上。

四海镖局的人聚在大舱中会谈。

林佛剑兴致很高,带了两个女孩子上岸买醉。

尤二通尤三通兄弟仍然留守。

齐苍霖得到那两拨人的动态报告后,点点头不说什么。

齐碧霞却忍不住了,愤然道:“爹,您总得想个办法,老让他们跟着是什么意思,叫人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

齐苍霖笑道:“那是你要庸人自扰,就当毫不相干,不闻不问好了,这七八天来,不是很平静吗?”

齐碧霞道:“眼看他们在旁边,怎么能安心?这几天我连觉都睡不好。”

仇天侠也道:“师叔,我们是得想个法子摆脱他们,我们四个人也是终宵不敢合眼。”

齐苍霖一叹道:“你们江湖阅历太浅,这是对方的战术,他们一路上紧盯不舍就是要我们精神紧张。

“时间拖久了,我们先累垮了,等他们真的有所行动时,反而无力应付了,目前我们的人手优于他们,他们才想出这个方法来拖累我们的精力,削弱我们的战力。”

仇天快道:“他们打算用暗器对付我们,何必用这种拖延战术呢广齐苍霖道:“林佛剑可不同意,他是主张用实力硬取的,所以才想消耗我们的精力,以便在武功上击败我们。”

云中鹄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广

齐苍霖苦笑道:“他不说破天侠他们偷听的事,还帮他们掩饰,只是不赞成尤家用暗器偷袭的手段,叫我们有所防备而已。

“可是他劫镖之事,却势在必行,因此我对尤家的人并不担心,惟独对这小伙子却时时提高戒心,也许我们真会栽在他手中。”

仇天侠道:“您与师父难道会输给他吗?”

齐苍霖道:“那很难说,因为这小子莫测高深,他公开声明劫镖,一定有相当把握,而且他不愿意借重尤家的毒药暗器,必然是在武功上有独到之处,在没有交手之前,我真不敢想象稳能胜过他。”

展毓民想想道:“我真奇怪,他要动手,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即使他是准备采取消耗战术,这几天下来,他也该看出我们并未受愚,最多是几个年轻人紧张一点,我们三个老的根本就不理他这一套。”

齐苍霖道:“澜沧双煞可能另外还找了帮手,再说他们打算使用毒药暗器,水面上究竟使不开,而且我们的人力容易集中,据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在进三峡的时候,动手的可能性较大。”

云中鹄点头道:“不错,那里水道较窄,水流又急,而且澜沧双煞与蜀中的绿林道关系较深,找几个好手会合夹攻,使我们首尾不能兼顾。”

仇天侠道:“那不是糟了吗?”

齐苍霖笑道:“没关系,我已经打算好了,船到宜昌,我们舍舟登陆路而行,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仇天侠钦佩地道:“还是师叔老谋深算,那么到宜昌之前,我们可以松懈一下了。”

齐苍霖道:“是的,还有两天,这两天你们好好蓄养一下精神,而且变换行程的事,绝对不能表露声色,如果不是怕你们着急,我连你们也不想告诉的。”

齐碧霞道:“我还是不能放心,因为他们跟在后面,我总觉得随时都有事情会发生似的。”

齐苍霖道:“这可没有办法,长江又不是咱们一家的,人家行船有自由,咱们可不能赶他们走。”

几个人又商量一下。

齐苍霖道:“今天晚上一定不会有事,因为我跟章盐道说过了,他有个朋友在九江府当水师督察,我叫他去商请派几条水师船来担任警戒。”

齐碧霞道:“叫官兵来帮忙,那多丢人呀?”

齐苍霖一叹道:“只要我们能够把镖安然送到地头,任何方法都算不得丢人,林佛剑跟了我们几天,直到最近一两天我才弄清他的企图,我看你们都累了,才想出这个方法,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有能力接受后两天的变故,尤其是到了宜昌之后,对方知道我们舍舟登陆之图,说不定随时都会动手。”

齐碧霞道:“还有两天呢?也用不着如此紧张呀!”

齐苍霖道:“舍舟就陆是我的腹稿,但林佛剑那小伙子鬼计多端,也许会想得到,说不定提前发动,所以真正的休息就是今天一夜,明天开船以后,我们虽不必全体戒备,至少也得分出一半人加强巡守,才不致措手不及。”

仇天侠一叹道:“苦在我们只能等待,人家却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齐苍霖轻叹道:“这就是吃镖行饭的苦处,我准备保完这趟镖后,收手不干了。”

众人都是一怔。

齐苍霖又道:“我是见到马雄飞兄弟居然与澜沧双煞勾结算计我们,才想到我们的确锋芒太露,引起了同道的嫉妒,我们并不仗此求生,何必去与同行争利呢?所以我并不怪他们。”

仇天快顿了一顿才道:“可是祖师爷的遗训呢……”

展毓民道:“我跟你师叔谈过,祖师爷遗命叫我们行侠江湖,因为只有保镖才是名正言顺的途径,所以我们才开了这家镖局。

“可是林佛剑的话也有道理,像章盐道这种贪官污吏找上我们,我们碍于规定,也无法拒绝,倒变成替他们护院了,实在有违行侠之初衷……”

齐碧霞道:“那不是向林佛剑低头了吗?我不干,您二位如果不保镖,交给我继续开下去。”

展毓民道:“我们是对道理低头,不是对某一个人低头,你别说傻话,一个女孩子也能开镖局吗?”

齐碧霞道:“为什么不能,保镖凭的是本事,并不限男女,江湖上女镖师很多……”

仇天侠笑道:“师妹有此雄心,我一定支持,我认为保镖仍然是武人正途,至于师叔要退休,我倒不反对,师叔行道几十年,名也有了,急流勇退才是上策,我俩年纪还轻栽得起跟头,师父却砸不起……”

云中鹄笑道:“仇老弟的话也对,齐大哥实至名归,借此收手以保今名,是最聪明的做法,人不能不服老,把江湖交给年轻人去创吧!”

齐苍霖笑笑道:“以后再说,至少这趟缥不能出问题,外面人声嘈杂,可能是水师船来了。”

大家出去一看,果然有四五条水师船围拢过来,船上的兵勇个个甲胄鲜明,箭上弦、刀出鞘,颇为威武。

一名军官大声招呼道:“请问齐老英雄在吗?”

齐苍霖忙道:“老朽就是。”

那军官拱手道:“下官奉督察大人之命,前来护船。”

齐苍霖还了一礼道:“不敢当,老朽也是保缥的,船上的事老朽等自行负责,军爷请负责外围,不让闲人走近来就是了。”

那军官道:“章大人也交代过了,船上的事有老英雄照管,下官也负不了责,请老英雄多费心,章大人今夜在敞人督察大人府中留饮,恐怕不会回来了,明日清晨,开船前他一定赶到。”

齐苍霖忙道:“老朽知道了,辛苦、辛苦。”

随便又谈了几句,齐苍霖才回到舱里。

展毓民道:“这两箱珠宝放在这里,累得大家每夜来此据守,实在也太辛苦了,难得今夜有官兵巡守,天侠他们可以回到自己船上去睡一个舒服觉。”

那两口箱子一直放在前舱,虽然齐苍霖与展毓民、云中鹄三个人睡在那里,为了慎重起见,每夜都由金陵四圣分成两批在前后巡守。

七天下来,的确也很累,白天回到自己的船上,却因为船行总不免颠簸,始终也睡不好,这四个人精神总是很疲倦,听见展毓民如此说了,再看看外面兵船巡布森严,大家都很放心,遂告辞回船去了。

林佛剑带着尤美娘、尤丽娘上岸,其实并非买醉,自然是别有图谋。

三人先到酒楼饮食一顿。

在陆地上,自然不比自家船上,两姐妹不必和林佛剑勾搭做戏,举止倒也端庄合宜。

林佛剑在船上放浪形骸、风流倜傥,此刻,倒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尤氏姐妹和他对谈几句,便发现他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尤美娘关心道:“林公子,你有心事?”

林佛剑轻叹道:“我担心寒若水,现在不知如何了?”

尤丽娘道:“小丫头古灵精怪,又有她爹“天怪”罩着,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原来,这几日船上的相处,林佛剑已将寒若水的事,说给二女知晓,二女当然保证,一定尽量不和寒若水起冲突。

至于澜沧双煞的仇,并不是非报不可,其实尤氏兄弟之意,大半还是为了宝物,如今看在林佛剑面上,而且“天怪”寒傲天也不好惹,自是作罢。

尤美娘还待宽慰几句,桌前突然跑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粉嫩可爱。

冲着三人一笑道:“对街一品茶馆有个紫衣姑娘,请林佛剑公子过街一叙。”

说得彬彬有礼,可见那位紫衣姑娘花了些时间调教。

三人闻言,心中明白必是寒若水。

林佛剑对尤美娘、尤丽娘道:“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尤氏姐妹自无意见。

林佛剑起身和小男孩出了酒楼,向对街走去。

进了一品茶馆,不待小男孩出声,林佛剑已见到寒若水独自一人,孤零零低头坐在一副座头上,桌上一壶清茶,三碟小点心。

林佛剑向寒若水走去。

小男孩一溜烟地跑到别处玩耍去了。

直到林佛剑在寒若水身旁坐定,寒若水才抬起螓首,幽怨地看着林佛剑,似是责怪林佛剑这几日的浪荡。

林佛剑心中一惊,急道:“若水,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连忙将缘故说了一遍,只保留为何刁难四海镖局的理由没说。”

寒若水知道原因后,心清较为开朗,但是还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林佛剑道:“若水,你怎么了?”

寒若水不复昔日霸气刁蛮,楚楚可怜道:“我爹失踪了!”

林佛剑诧异道:“你爹失踪?怎么会?”

寒若水道:“我和爹有一定的暗号,和你分手后,我依着暗号去找爹,却找不到,后来得知爹最后出现的场所,是此处城南的‘多情楼’,我暗中去查探了几次,却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硬闯进去,还是无功而返。正好今日你也来了,可否帮帮我?”

林佛剑自是义不容辞道:“我当然帮你。若水,你要我怎么做?”

寒若水沉吟道:“我想那种地方,暗访不如明察,你可不可以扮成寻芳客,到里面探看?”

林佛剑略想一想道:“可以,你要不要一起去?”

寒若水摇头道:“我最后去时,和对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被我杀了几个打手,若是露面,恐怕你也不用去了。”

林佛剑道:“那好,你住哪里?我回来后去找你。”

寒若水道:“就住在街底的‘鸿泰客栈’天字号第一间房中。”

林佛剑起身道:“我这就去。”

寒若水关怀备至道:“你要小心。”

林佛剑含笑道:“我晓得。”

匆匆离开茶馆返回酒楼,尤氏姐妹还等在该处。

林佛剑略带歉疚道:“让二位久等了。”

边说边落了座。

尤丽娘温柔笑道:“不知寒姑娘找公子有事吗?”

林佛剑将事情说出。

又道:“三更天,我们按照计划进行,现在不过掌灯时分,还有两个时辰可以利用,我想立刻到‘多情楼’去探察情况。”

尤美娘道:“林公子带我们姐妹去吧?”

林佛剑为难道:“恐怕不太方便。”

说得是,哪有上妓院还带女人同行。

尤丽娘笑道:“公子只是多了两名书童,怎会不方便!”

林佛剑闻言恍然大悟,尤氏姐妹只消易钗而弁,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花街柳巷了。

三人相视一笑,会了账,便出酒楼向城南“多情楼”方向而去。

夜色四合,归鸦阵阵。

多情楼却是营业刚刚开始。

林佛剑换了一身蓝缎子长衫,尤美娘、尤丽娘也换上了男装。逛窑子带了两个书童,气派自然不同。

林佛剑虽没来过多情楼,但像多情楼这样的地方,林佛剑偶尔也会去逛逛,见识一番,倒也不算生疏。

尤氏姐妹第一次逛这种地方,样样觉得新鲜有趣。

林佛剑被让入了还情轩。

这是多情楼最豪华的地方。

带客的龟奴,看看两个俊美的书童,心中怦然一跳。

如此品调高雅的客人,绝不会看上俗庸的脂粉,心中已在暗自琢磨,要如何应付这个客人。

林佛剑坐上首席,两个书童立刻分站两侧。

带路的龟奴哈着腰行近林佛剑,低声道:“公子要……”

林佛剑道:“好酒好菜,还要贵院中最好的姑娘陪侍。”

龟奴点点头道:“好酒、好菜立刻送上,这最好的姑娘……”

林佛剑笑道:“怎么样?”

龟奴哈腰道:“不瞒公子说,看你公子这种人品气派,寻常的姑娘,你也看不上眼的……”

林佛剑道:“是不是没有好的?”

龟奴道:“只有一个,保证公子可以看上,只不过……”

林佛剑淡然道:“要钱是吗?”

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龟奴瞄了一眼,那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立刻躬身道:“公子,那位小姐的脾气很大,万一开罪了公子……”

林佛剑道:“身在秦楼楚馆,还有很大的脾气,她为什么不回家去当她的大小姐呢?”

“秦楼楚馆,酒色征逐,也难怪公子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随着那娇甜的声音,缓步行入一个绿衣少女。

林佛剑眨眨眼睛,霍然站起身子道:“你……”

“贱妾银月。”

林佛剑见这女子谈吐不俗,应非普通烟花女子,缓缓坐下。

银月笑一笑道:“公子是否满意?我可以留下来吗?”

林佛剑点点头,挥手对龟奴说道:“上菜、上酒!”

龟奴转身离去。

林佛剑一摆头,尤氏姐妹突然行向了轩门。

银月笑一笑道:“公子,你……”

林佛剑冷冷笑道:“我来此是要找‘天怪’寒傲天,说,你究竟是什么人?用心何在?”

银月道:“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林佛剑淡淡一笑道:“多情楼,不会是龙潭虎穴吧?”

银月含笑道:“公子,多情楼是干什么的?’”

林佛剑道:“十钱买卖,千文留客的妓院。”

银月淡笑道:“对,在妓院中的女人,自然也是妓女了。”

林佛剑大笑。

银月冷冷地道:“妓女的行业虽然不高贵,可也是拿身体来换钱的,不偷不抢,有什么好笑的。”

林佛剑打量着她道:“你很沉着。”

银月面无表情道:“常住江岸不怕水,这地方龙蛇杂处,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林佛剑点点头道:“可惜呀!可惜!”

银月道:“一声蝉鸣过别枝,不过残花败柳身,有什么好可惜?”

林佛剑道:“看样子,你读过一点书。”

银月笑了笑道:“走马章台,有不少王孙公子,书生雅士听也听会了几句文雅的诗词。”

林佛剑道:“‘很伶俐的口舌,可惜,我的眼中,揉不下一粒砂子。”

银月皱眉道:“公子似乎和贱妾打哑谜?”

林佛剑冷笑道:“我就是有再好的耐心,这哑谜也该揭晓了。”

忽然出手,快如闪电一般,扣住银月姑娘的右腕脉穴。

银月一皱眉头,道:“公子,你捏疼我的手了。”

林佛剑笑了笑道:“姑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银月道:“公子,我不懂。”

说话间,银月转过头去,脸上显露一丝杀机。

林佛剑道:“幸好,我是一个懂得怜花惜玉的人。”

左手缓缓伸出,解开了银月衣扣,探人了衣衫之内。

银月急道:“公子,此地何地,此时何时,要轻浮也不能在大厅之中。”

林佛剑不理她。

尤美娘、尤丽娘也看得怔在了当地。

她们很佩服林佛剑的为人,一向风流不下流,和她们相处多日却仍不及于乱。

但现在,林佛剑的动作,却使两人有着太轻浮的感觉。

幸好林佛剑的手,终于拿了出来,手中多了四枚金针,金针只有一寸多长,所以,它可以藏在衣服之中。

尤丽娘一张口,却被尤美娘伸手堵住,低声道:“不要说话,别人一听声音,就知道咱们是女孩子了。”

待尤美娘放下手,尤丽娘才低声道:“那有什么关系。”

尤美娘轻笑道:“哪有女孩子逛窑子的,这件事要是被传了出去,一定会落人话柄,还是小心的好。”

尤丽娘道:“怕什么?只要公子肯带我,上天下海,我都敢去。”

尤美娘亦有同感,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对于林佛剑,两女已是情根深种,爱意难除了。

林佛剑缓缓把金针放在桌子上,低声道:“银月姑娘,这是什么?”

银月脸色变白了,但她仍然若有所恃,很快就恢复镇静道:“金针。”

林佛剑道:“幸好我很小心,听过江湖上有你们这么一个门派,否则,我也许会伤在你的手中了。”

银月长长吁口气,道:“公子怎么瞧出来的?”

林佛剑回顾了一眼道:“问得好,银月姑娘,事实俱在,我想,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银月点点头。

林佛剑道:“你太急了一些,我又是一个不太容易为女色陶醉的人,最重要的是,我的江湖经验虽不丰富,但听得不少,听说你们是风月门。”

银月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能知道敞门,你还知道些什么?”

林佛剑道:“风月门伤人的方法很下流,也很恶毒,把金针藏于胸前,只要对方一不小心,就会把金针刺入对方身体中。

银月不再说话。

林佛剑已代她说出来了,而且说得一点不错。

放开了银月被扣的右腕,林佛剑笑笑道:“你可以走了。”

银月呆了呆道:“你不杀我?”

林佛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银月不解道:“你……”

林佛剑道:“你还没有伤害到我。”。

银月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

林佛剑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银月姑娘,你可以说出一百种理由来,听不听都是一样。”

银月叹息了一声道:“公子,这金针上有毒。”

林佛剑不以为意道:“想当然耳。”

银月又道:“金针上的毒性很强烈,虽然没有刺破你的肌肤,但你的手碰到金针,就可能中了毒。”

林佛剑道:“幸好,我很小心,不劳姑娘关怀。”

银月顿了顿道:“公子,你究竟要我干什么?”

林佛剑道:“请她来吧!”

银月眨了眨眼道:“谁?”

林佛剑道:“你们的头儿。”

银月摇摇头道:“公子,多情楼的姑娘,大都无辜,风月门下混迹在此的,连我算上,一共只有三个。”

林佛剑有把握地道:“但你绝对不是这里的首脑人物。”

银月承认道:“我不是。”

林佛剑道:“那你找她来……”

银月摇头道:“除非她自愿见你,我不会说出她是谁。”

林佛剑微一皱眉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肯合作了?”

银月坦白道:“你放了我,我银月个人很感激,你也可以杀了我,我银月也无怨言,但门有门规,我不能招出她是谁。”

林佛剑扬眉道:“你……”

银月道:“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受雇要杀追查寒傲天下落的人。”

林佛剑道:“什么人雇的?”

银月道:“我不知道,我不接头生意,只是奉命行事。”

林佛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此是要追查寒傲天的下落?”

银月想了想道:“这应该可以告诉你。我们早已派人盯住寒若水,若非她还有用处,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你和她见面,我们自然知道。”

林佛剑明白银月口中所谓的“用处”,应该是指用以威胁寒傲天。

沉默半晌,道:“风月门是一个很好的暗杀组织?”

银月点头道:“我们失败的机会很少。”

林佛剑道:“对,无限温柔中忽然下手,确实很少人能逃过。

银月,你杀过多少人?”

银月沉吟了一阵,道:“六个,你是第七个。”

林佛剑道:“那六个人都很顺利地被你杀了?”

银月点点头。

林佛剑笑一笑,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失手?”

银月又点点头。

林佛剑道:“银月,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件?”

银月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林佛剑道:“这多情楼的老板,是不是和你们风月门有关系?”

银月摇头道:“没有。”

林佛剑有些不信道:“真的?”

银月肯定道:“我们风月门的人散居各处,通常都和老板无关。”

林佛剑颔首道:“好,你走吧!”

银月望望桌子上四枚金针,突然转身而去。

林佛剑摆摆手,尤氏姐妹让开了一条去路。

同类推荐
  • 勾魂金燕

    勾魂金燕

    夜寒露重,但他身上的衣裳却仍然是那么单薄。衣薄。他腰间的一把银刀更薄。他,人正少年。但他绝不轻薄。虽然他出道江湖只不过短短两年,但叶梧秋的名字,早已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月如钩。她的手也如钩。这是一支金钩,金钩就在她左手上。她是个美貌如花的少女。但她的左掌却没有了,她只有一只右掌。而她的左掌,已变成了一支钩。金钩。它钩掉别人的性命,也可以钩掉别人的心。她是叶梧秋唯一的师妹,也是叶梧秋唯一的恋人。
  • 游侠郭解

    游侠郭解

    大小两间土房,里间紧靠外墙是土炕:炕上只有一领旧席和两床打着许多补丁、五颜六色的旧薄棉被。炕南头靠墙是灶,余烬已灭,灶头上有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此外除一些破旧木瓢陶碗之外,更无长物。由东墙小方洞射进来的朝阳,照见室中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便知这家人虽穷,日子过得很勤谨。“妈!我饿!”女主人田寡妇的五岁幼子眼泪汪汪望着她那面容憔悴而又带着一脸苦笑的母亲跳脚。“幺娃,忍着点,莫叫妈再伤心。你先趁热喝碗水搪一搪,莫看是清水,这里头有妈的眼泪呢。”田寡妇的十岁儿子田豹抢先发了话,一面却拭着眼泪。
  • 黄金喇嘛

    黄金喇嘛

    直至聂院长突然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呛咳声之后,我才蓦然惊醒过来。只听见聂院长在呛咳之后,又说了两句十分奇特的话。他道:“黄金!喇嘛!黄金!喇嘛!”他竟然把“黄金”、“喇嘛”这两句话至少重复了七八次之多。我不禁眉头大皱,完全不明白他这两句说话的涵义。我在柔软的皮椅上看着他,他却只凝视著书房的另一角。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觉他凝神看着的是我书房的窗子。
  • 金缕甲秋水寒
  • 野雄成龙
热门推荐
  • 翠梅谷

    翠梅谷

    雪雁《翠梅谷》作者: 雪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白玉骐七岁那年,母亲死于不知名的六位武林人士之手。父亲带着他移居到泰山下的翠梅谷。一天,白玉骐邂逅了一个白发老人,老人惊于白玉骐一身奇骨,谓为一代奇葩,愿收他为徒,寄望他来日能帮他报一桩五十年前之仇。两年后,父亲亦遇害,遗下一只遍体通红的玉箫,白玉骐含悲与白发老人习艺。八年后,白发老人不辞而去,遗下一柄玉剑,并告知白玉骐立即出道江湖……
  • 十年剑影十年心

    十年剑影十年心

    不是扁舟,是一艘相当华丽的大船,舱中灯火辉煌,有三人对坐饮酒。其中一个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年约四十的豪壮武士装束之人,擎杯凭窗,望着满池月色,啧啧赞道:“这滇池水天一色,极目无边,秋色之美,真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话方至此,一个长身玉立,年约三十一二,相貌秀逸,但眉目间却闪动英气的黄衣文士,摇头接口说道:“尉迟兄,你形容得太过份了,论景色,‘六桥春水舫,三竺夕阳楼’的‘西湖’,简直美的醉人,论气势,‘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八百里‘洞庭’,却又超越此数,故而,无论人、事、地、物,都是‘只道此身凌绝顶,谁知还有更高层’,哪里会有什...
  • 剑海飘花梦

    剑海飘花梦

    田歌《剑海飘花梦》作者: 田歌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海——多少人喜爱它,歌颂它,然而,它冷酷无情,也不知有多少人为它毁去生命。花——盛开时,多少人想折它,然而它凋谢时,你会不屑一顾,它凋落得没有一点声息。梦——它有你所冀求的一切,醒来,它又飘然而散,只是在你往后生命里,留下美丽的记忆。夜,黑得可怕,大地在黑夜笼罩下,一切显得阴森、恐怖……狂风,吹得无数的小树,连根拔起……暴雨,倾盆而下,似无停歇的迹象……黑夜,狂风,再加上暴雨,好像要把这世界整个吞噬似的。
  • 三界血歌

    三界血歌

    万界源泉,万法根源。人性本恶,故以酷法约束之。恶法如枷锁,阻我归家途,阻我飞天路。当以诸生之血,化血为刀,斩碎枷锁,得大逍遥。
  • 凤仙奇画
  • 飞燕惊龙
  • 神仙
  • 太湖英雄传
  • 水晶宫
  • 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