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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敌友难分

齐苍霖哈哈一笑道:“对,齐某早知道二位的来意何在,那一句话竟是多说了,二位请。”

尤二通手挺七节刃鞭,尤三通高举狼牙棒,各捡一个位置站好,就开始发动攻势,齐苍霖挺剑迎敌,三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因为林佛剑事前已经把他们两件兵器的特征问清楚了,所以齐苍霖出招时十分慎重,剑尖绝不与狼牙棒接触,也不与七节刃鞭的钢圈接触,这种打法自然很吃亏,可是他的剑法凝练,身手稳健,战来依然从容。

尤二通的刃鞭抖得哐啷直响,却多半是虚招,攻击的重点多半放在尤三通的狼牙棒上,而尤三通的狼牙棒虽舞得呼呼作响,攻击的对象不是人身,却是齐苍霖的长剑,大概是利用棒上能飞脱的钩刺取胜。

齐苍霖的剑很轻飘,用式尤绝,每次出剑,不但能避免触及狼牙棒,而且专制尤三通握棒的手,更因为棒身比较沉重,换式不便,尤三通常被逼得退后避剑,往来数十个回合,仍是不见胜负。

林佛剑笑向尤丽娘道:“我的约定并没有偏袒,如果不是有那种限制,令叔的性命早就送在剑下了。”

尤龙怒道:“放屁!我叔叔的命哪有这么简单就送掉的,齐老儿如果想伤人,死的一定是他自己。”一尤丽娘皱眉道:‘大哥,你不开口行吗?”

尤龙为之一怔,才发觉到自己一时不察,泄露了两个叔叔的底子,不禁满含怒意地瞪了林佛剑一眼。

林佛剑笑道:“你别怪我,令叔这一套戏法根本就没有用。”

尤龙忍不住道:“你知道我叔叔是什么戏法?”

林佛剑笑道:“他们蓄志复仇,却手下稀松,经常暴露身上的空门等人家进招,一定是别有用心,这一手连我都瞒不过,怎能瞒过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齐总镖头呢?”

尤龙正要开口,却被尤丽娘的眼色阻止了,只好赌气不响。

这时厅中已交手至六十多招,仍然不分胜负,齐苍霖的剑不求进,只求自保,对手的两个人拿他也没有办法,又拼了几招,尤三通似乎不耐烦了,忽而狼牙棒一挥,奋力横扫,尤二通的刃鞭也及时配合,当项击下。

齐苍霖见两处的来势都很急,只好一矮身,由侧面闪过,尤氏兄弟的两件兵器却自己碰击在一起。

砰的急响中,首先是尤三通的狼牙棒上的刺钩铮铮飞出,也不知有多少,但见黑点四射,三个人都被罩在内。

齐苍霖运剑急劈,将袭来的狼牙刺全部磕开,而尤二通的刃鞭钢圈也因为受震之故,跟着爆炸,一支短刃飞向齐苍霖,一支飞向尤三通,另两支则飞向尤二通自己。

齐苍霖眼明手快,运剑将钢刃劈落,尤三通连忙将狼牙棒一举挡住了短刃,尤二通手中的刃鞭只剩下两截,短刃分左右射来,他只好举鞭将右边的一支反击,朝齐苍霖飞去,任左边的那一支钉在身上。

齐苍霖及时又磕开了那一支短刃,却感到肩头一痛,有两枚钩刺钉了过去,整个身子立感一麻,知道中了淬毒的暗器,连忙运气阻断血脉,阻止毒性内侵。

原来这两枚钩刺是尤三通挥棒挡短刃时碰飞出来的,齐苍霖没想到这一着,才疏于防备而被击中。

尤三通哈哈一笑道:“运气!运气!幸亏这两枚钩刺的方向是对着别处的,否则我就自己遭殃了,二哥,你怎么把刃鞭对着我飞来了?”

尤二通道:“我哪里想到你会用这么大的劲,弄得五支钢刀齐飞,连我自己也挨了一刀,比你还倒霉呢!”

说着用手一指自己的左臂,就发现短刃挂在衣袖上,忙又笑道:“我也走运了,这只胳臂早就断了,只剩个空袖子,否则这一下可挨得不轻。”

谁都看得出他们是演就的圈套,他们却一吹一搭,装作没事人一般,齐碧霞怒声道:

“你们分明是故意的,还装什么蒜!”

说着拉剑就要冲进来。

林佛剑用剑一拦道:“比剑已经结束,你不该闹事。”

齐碧霞瞪眼叫道:“你算是什么公正人?”

林佛剑道:“我是不准杀人的公正人,两位尤老当家的很守规矩,你可不能乱来。”

齐碧霞一瞪眼。

林佛剑又沉声道:“令尊所中的是毒刺,你再胡闹,害他送了命可不能怨我。”

齐碧霞闻言一惊,连忙扶着齐苍霖问道:“爹,您中的是毒药暗器吗?”

林佛剑道:“淬毒是不错的,可不能说是暗器,人家事先已经说明,又是明着来的,这只能怪令尊防备不周,输了也没话说。”

说完过去一拍尤三通的肩膀道:“尤二爷,你们的梁子已经揭开了,总算赏了在下一个薄面,没有闹出杀人伤命之事,在下十分感激,我在鸿运楼作东,请各位喝两杯,算是跟各位套份交情,走吧!”

展毓民过来审视一下齐苍霖受伤之处,忽而伸掌向尤三通抓去。林佛剑一伸手拦住,展毓民的手居然被他握住了,笑问道:“展老先生又有何贵干?”

展毓民怒道:“阁下曾经担保不伤人命的,可是齐师弟中的毒分明无药可救。”

林佛剑笑道:“不会的,齐总镖头的内家功力深厚,毒性只在一条胳臂上,砍断那只手就没事了,而且展老先生也深通医理,说不定连那只手也可以留住呢!”

展毓民神色一动,挣回了手。

齐碧霞要冲过来,却被展毓民叫住道:“碧霞,你要干什么?”

齐碧霞一怔道:“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展毓民道:“你父亲残人两臂,还人家一条手臂也很公平,这件事就此作罢。”

齐碧霞自是不服。

展毓民怒道:“你要是不听话,我也撒手不管,让你爹毒发身亡。”

齐碧霞见齐苍霖脸上汗珠直滚,像是努力在忍住痛苦,也不敢再开口了。

尤家老少六人都不开口,随着林佛剑出门而去。

展毓民居然送到大门口道:“今日之事,多承世兄成全。”

林佛剑微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贯彻所言而已,这件事虽然了结了,有一件事却没有。”

展毓民一怔道:“哪件事?”

林佛剑道:“章盐道那趟镖最好推辞掉,那都是他搜括的民脂民膏,替这种人保镖,实在有违武林侠义精神。”

展毓民道:“敝师弟开的是镖行,有生意上门,是不能推辞的,这是镖行的规矩。”

林佛剑笑道:“这么说开镖行的就是为了替贪官污吏保镖了?”

展毓民脸上一红道:“以后我可以告诉齐师弟,对接洽生意慎重一点,这一次因为已经答应人家了,必须负责替他送到,以全镖局信誉。”

林佛剑笑道:“此去川中,路途遥遥,齐总镖头又已受了伤,恐怕很难达成任务。”

展毓民道:“老朽会转告齐师弟,启用全部人力,务须达成任务,必要时,老朽也会追随一行。”

林佛剑哈哈大笑道:“有老先生押阵,自然没问题了,在下预祝老先生一路顺风。”

说完,拉着尤三通与尤二通,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苍霖因为忍不住毒气侵入,已经躺了下来,见展毓民来了,连忙道:“师兄,这毒性太烈,小弟快撑不住了,还是把手臂斩掉吧。”

展毓民道:“不必,天侠、碧霞,你们两人把师弟扶到后面去,云大侠请代为招呼一下客人,没什么事。”

云中鹄道:“齐大哥受了伤,相信大家也没有喝酒的兴趣了”

展毓民道:“这是什么话,大家远道而来,哪有寿酒不喝完就走的道理,你多费心招呼一下,无论如何也得留大家等菜上完了再走。”

章盐道这时才挨过来道:“这趟镖……”

展毓民沉下脸道:“你放心,三两天内一定走,哪怕齐师弟断了气,也不会耽误你的行程。”

章盐道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齐老英雄的身子一时不能复原,多等两天也没关系。”

展毓民道:“镖局的信誉重于一切,三天后上路,你怕齐师弟受伤不能押送,我会代替他去的。”

章盐道心中一松,见展毓民脸色不悦,也不敢多说,同时也不好意思坐下去,讪然告辞走了。

展毓民来到后面,见齐苍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仇天侠已经把他衣服割开,伤处乌黑一片。

齐碧霞在一边直哭。

展毓民皱眉道:“别哭,事情没严重到那种程度,出去拿碗烈酒来,顺便带把干净小刀。”

齐碧霞赶紧去了。

齐苍霖却呻吟道:“师兄,没用的,还是把手臂削断算了。”

展毓民不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撮黄色的粉末,他把粉末倒出一半在齐苍霖的口中,刚好齐碧霞拿着东西进来,他命齐碧霞灌了一口酒在齐苍霖口中,然后将剩下的药散化在酒中。

再用薄刀将两枚钩刺挑出来,最后用化药的酒慢慢地淋在伤口上。

说也奇怪,伤处的肉本已乌黑,被药酒一淋,居然渐渐变回原色,倒是那淡黄色的酒汁变黑了,一碗药酒淋完后,齐苍霖的肩头除了两个小伤口外,连肿都消去了。

展毓民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天侠,用上好的金创药替师叔敷上包好,大概没问题了。”

齐苍霖痛楚全失,居然能坐了起来道:“师兄,您真了不起,能把这种剧毒解了。”

云中鹄也从外面匆匆进来道:“大伙儿不放心,叫我进来看看,齐大哥怎么样了?”

齐苍霖跳下地笑道:“没关系了,除了伤处有点痛,什么异状都没有,看样子这条胳臂是保住了。”

云中鹄看看他气色很正常,不禁欣然道:“展大侠真是妙手回春,兄弟以为齐大哥一定是要残废了,澜沧双煞埋首穷荒,除了苦练武功外,更精研各种毒物,除了他们的独门解药外,根本无法可救,想不到展大侠……”

展毓民轻叹一声道:“老朽不过精知医理,对这些奇毒之物根本一窍不通,这完全是他们独门解药之功。”

几个人都怔住了。

展毓民道:“解药是尤三通的,否则不会如此见效。”

齐苍霖忙问道:“师兄,尤三通怎么会把解药交出来的呢?

他们是存心害死我的。”

展毓民道:“尤三通当然不肯交出解药,这是林佛剑从他身上偷出来给我的。”

听见这句话,大家都怔了一下。

展毓民轻叹道:“这个小伙子简直叫人摸不清底细,剑法固然怪,手法却更怪,他在尤三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把解药摸到了手,伸掌抓我的时候,又偷偷地塞在我手中。”

仇天侠道:“江湖道中有几个妙手空空的黑道高手,都能做到伸手取物而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行动仍然逃不过师父的眼睛,可见还不到家。”

展毓民摇摇头道:“你错了,我一直在注意他的行动,可是并没有看见他是如何下手的。”

仇天侠道:“那师父何以得知他的解药是偷来的?”

展毓民道:“因为我一直在注意他,他拍尤三通肩膀时,我看得很清楚,他的手是空空的,等他抓我时,掌中已多了一片东西暗塞过来。

“我约略地瞥了一下,知道是药粉,而且纸包上还写着尤字,分明是尤三通之物,我才确定是解药。

齐苍霖道:“在师兄法眼监视之下,就是一个江湖惯盗也难以漏过任何行动手法,他能做到这一点,倒是挺不简单。”_展毓民道:“是啊!这是我最不解的,他的剑法极其正派,可是他的妙手空空绝技,却又是江湖黑道中最奇特的高手,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仇天侠道:“我仍然不相信他的解药是偷来的,我认识黑道中的绝顶人物,无影神偷柳三变,据说他练那一手,足足费了四十年苦功,才有这种境界……”

展毓民道:“他的妙技恐怕仍在柳三变之上,第一次他从尤美娘脚上取得绣鞋,谁又看见了。”

齐碧霞撇撇嘴道:“这种手法虽精,却没什么了不起,这家伙太过轻浮,绝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

展毓民不以为然道:“他满口诗书,一身斯文气十足,谈吐风雅,绝不是下流人家的子弟。”

齐碧霞道:“拿女人的绣鞋当酒杯,我想到就恶心,难道还算得上流吗?”

展毓民一叹道:‘你的眼光太差了,他那手行动是有用意的,而且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尤家姐妹的绣鞋上暗藏机关,如果不是他当场拆穿,我们这边很可能会有几个人送命呢!”

齐碧霞一怔道:“绣鞋中还能暗藏机关?”

展毓民道:“是的,他取下绣鞋时,朝我亮了一亮,让我看见鞋面上所绣的那只彩凤,凤头上眼口之处都有小孔,分明是施放毒器的机关。”

仇天侠忙道:“这倒是可能的,女子的弓鞋、文土的折扇,都是暗藏毒药暗器的地方,江湖上对这两种人特别留神,一半也是为了这层缘故,只是弟子没想到尤家那两个女子也有这一着,师父隔那么远,怎么能看见的?”

展毓民轻哼一声道:“我练剑的时候,先练眼,后练手,一棵大树上的树叶有多少,我必须数得完全不差,你师祖才着手授我剑法,那足足费了十年苦功,你们哪里吃过这种苦。”

齐苍霖也一叹道:“我记得入门之初,也受过这种训练,从早到晚,抬头数叶子,眼睛花了、脖子僵了,仍然不准停,那段日子,我连晚上睡觉都做梦在数叶子,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

展毓民一叹道:“恩师训练我们的方法不能说没道理,现在我们能有点成就,全靠当年底子打得好,只是你遵师开设镖局,急需人手,我对天侠没有采用那种费时的方法,现在想想,倒是害了他。”

齐苍霖忙道:“那种方法太摧残人性了,小弟当年差点没被数树叶的训练逼成疯子,恩师原是一种试验,所以小弟只练了三年就停止了。”

展毓民道:“是我请师父停止的,因为那种训练主要是磨去人的雄心,练眼只是次要的目的,我要继承恩师的剑术研究事业,这种训练是必须的。

“师父收你入门是要你行道江湖,则大可不必,你才练到第三年,人已瘦得不成样子,整天嘴里就是念着数目,再下去非毁了不可…·”

齐碧霞不信道:“数树叶能把人数疯吗?”

齐苍霖道:“叫你整天对着一棵树,除了那数不清的叶子外别无所事,你连一天都受不了。”

齐碧霞道:“师伯怎么能挨过十年的?”

展毓民道:“你师祖择徒是依照性情而量才施教的,我性情偏静,对那平淡无味的训练可以忍受,你爹则是好动的性子,自然就不行了。

“所以我对师祖剖析情况后,他也答应停止了,因为你爹的任务是行侠江湖,即使能挨过那段训练,也会变成意气消沉,磨尽锐气,无意争雄江湖了,十年静参,谁还能有激动的壮志呢?”

齐碧霞顿了一顿才道:“哪天我也要试试看……”

展毓民道:“不必去找麻烦,你跟天侠都不是这种人,所以我没有对你们施这种训练,这话题太远,我们不必谈了,还是回到林佛剑身上吧!”

齐碧霞道:“这家伙有什么好谈的?”

展毓民一叹道:“我很担心这个小伙子,他的态度令人敌友难分,从今天的情形看,他好像是在帮我们的忙,可是他又在拆我们的台,首先是叫天侠丢一场丑,然后又叫你爹受了伤,真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齐苍霖苦笑一下道:“我能保全性命,已经很感激他了,倒不必去在乎丢脸的事……”

云中鹄忽然道:“展大侠曾经猜他是令师弟南荒剑臾的传人,是否有点根苗呢?”

展毓民摇头叹道:“也许是我想错了,他不可能是罗师弟的传人,罗师弟跟我闹得不渝快,对齐师弟却是很友爱的,绝不会叫他的传人来拆齐师弟的台。”

齐苍霖道:“澜沧双煞跟我的过节是早年的事,他今天只是帮了我的忙,并不算拆台。”

展毓民道:“你还不知道他临走时说的话,他要你把章盐道的那趟镖退掉。”

齐苍霖一怔道:“退镖?那是不行的,日子已经定了……”

展毓民道:“如果不退,他就要劫镖。”

众人又是一惊。

齐苍霖忙问道:“他是公开声明的吗?”

展毓民道:“虽然不算公开声明,但是言中作了暗示,颇有那个意思,而且他可能还会邀请尤家的人一起下手。”

齐苍霖愕然道:“尤家的事我知道还没完,可是他插~手是为了什么呢?”

展毓民道:“他说章盐道宦囊所积都是贪墨而得,怪你不该为贪官作怅……”

齐苍霖一叹道:“话说得有道理,这笔生意我是没多大意思所以才叫天侠跑一趟,因为以前我不知道章老儿的为人,已经接过几次生意,这次没有理由拒绝。恩师命我仗技行道江湖,我却替一个贪官保护他的贼资,这实在是违背了行侠的初衷。”

展毓民道:“话不能这样说,你开创镖局,就有义务为顾客护镖,只要是经过正式的委托手续,你没有拒绝的道理,譬如说一个医生,遇上一个病人,虽明知这病人是个大坏蛋,难道能拒绝替他医治吗?”

齐苍霖道:“这毕竟有点不同,我当初原是准备拒绝的,因为章盐道来委托时,还找了几个本城的宦绅作陪,他说这趟镖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敢接下来,又说这趟镜如果出了向题,他只要求保住性命与眷口的安全,赔偿的问题可以不计,四海镖局成立了二十年,从没有出过一次纰漏,为了面子,我才答应了下来。”

展毓民道:“谁都知道你是乾坤一剑的门人,为恩师的盛誉,你也不能推辞这一趟的委托。”

齐苍霖一叹道:“小弟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才勉为其难,如果没有尤家这重波折,此去成都,沿途都是熟人,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小弟实在有点担心。”

展毓民道:“把镖局的人手全部集中,宁可走完这趟镖后将镖局收起,也不能砸在这一次上。”

齐苍霖叹息一声道:“我局里就是四个副手,加上我五个人可以独当一面的,可是要应付尤家老少六人,恐怕还成问题,何况又有林佛剑居间插手。”

展毓民道:“我已经向林佛剑表示过了,假如他意图劫镖,我就跟着保镖。”

众人俱一怔。

齐苍霖倍感意外道:“这怎么行,您千万不能履足江湖的。”

展毓民微笑道:“为什么?”

齐苍霖道:“这是恩师的遗命。”

展毓民叹一声道:“不过,恩师把行道江湖的责任交给你,就是要我能静研剑术,以求本门技艺能更加精练,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本门剑术永居江湖之冠,其实这是个错误的想法……”

云中鹄在旁道:“萧老前辈的设想固然傲气重一点,但普天之下,能及上他老人家的确是没有……”

展毓民道:“在家师有生之年,或许没有敌手,但是这种情形并不能永久保持的,现在就有人超过家师了。”

云中鹄忙问道:“展大侠可是说那姓林的小伙子?”

展毓民摇摇头道:“林佛剑虽然胜过了小徒,但是他真正的实力有多强不得而知,此刻无法作定论。”

仇天侠道:“弟子想他一定不会超过师父。”

展毓民道:“这倒很难说,在未经证实前,我从不说肯定的话。”

云中鹄一怔道:“展大侠说的是谁呢?”

展毓民道:“兄弟此刻所能,不敢说独步天下,但超过家师生前之能,却是可以断言的。”

几个人都为他的话感到奇怪。

展毓民道:“我说这话并非对家师不敬,我的技艺都是家师所授,家师的成就得于自创,我禀承所学,驾轻就熟,家师费时十年,才创了几招剑式,我仅需一两个月就练成了,自然会比家师精纯得多,这也不足为奇。”

齐苍霖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师兄是这等说法,那自然是绝无疑问的,不过师兄……”

展毓民道:“我还是要跟着去保这趟镖,恩师虽有遗命,但并非不可变通,恩师死后,我们虽然没有开宗立派,但一般武林朋友都把我们看成一家正式的门户,我是一门之主,自然可以做主决定一些事。”

齐苍霖道:“师兄自然有权决定任何事,但这些小事并不值得惊动师兄。”

展毓民正色道:“师弟,这不是小事,如果你这趟镖出了问题,那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也是我门中全体弟子的耻辱,要不然我怎么会如此慎重。”

齐苍霖怔了一怔才道:“小弟如有所失,定当一死以谢,师兄难道信不过小弟吗?”

展毓民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生死的问题,也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假如真出了事,你一死于事何补?”

齐苍霖道:“澜沧双煞卷土重来,技业虽大有进步,但尚非小弟之敌手,他们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借助毒器以成事,小弟并不怕他们的毒器。”

云中鹄道:“大哥不能这么说,今天……”

齐苍霖道:“今天他们是来寻仇的,我不忍伤人,才中了他们的暗器,如果他们意图劫镖,我为了职责所在,出手就没有顾忌了。”

展毓民凝重地道:“我知道你的能力或许可以应付,但是我仍然要同行,因为林佛剑等于向我公开叫阵,我也答应下来了,绝不能言出不践。”

仇天侠道:“师父为什么答应他呢?那太抬举他了。”

展毓民道:“你是我的门人,他在公开的比斗中胜过你,就够资格向我叫阵。”

齐苍霖道:“师兄既然答应了,那自然不能爽诺,而且小弟与师兄久未晤会,难得有这个机会聚首一下,小弟也十分愿意,只是怕…·”

展毓民笑道:“你是镖局的总镖头,出头押镖的还是你,我不过踉着玩一趟,除非必要我也不会轻易出手,这样对外就解释得过去了。”

云中鹄笑道:“有展大侠同行是最好了,兄弟回家也是顺路,正好跟齐大哥多聚聚。”

齐苍霖知道云中鹄要求同行也是为了帮忙的缘故,心中十分感激,连忙道:“老弟,我是为了职责,展师兄是为了本门荣誉,你却不必跟着瞠混水,澜沧双煞仇心极深,老弟的家跟他们相去又近,何必去招惹麻烦呢?”

云中鹄一笑道:“大哥可别误会我是跟着去帮忙的,有展大侠随行,我这点技业如果敢存那个意思,那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是为了一个人回去太寂寞,搭个伴儿热闹些,再者我这次前来,盘缠没带足,跟着大哥一起走,沿途的吃喝住宿都可以沾个光,大哥总不能太小气吧!”

云中鹄是滇南世家,财雄一方,齐苍霖知道他说的是笑话,不过人家如此盛意拳拳,再加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

何况有展毓民同行,再大的问题也不怕了,用得着这位老朋友助拳的机会也不多,遂不再多说了。

展毓民笑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后即启程,师弟还是养息一下,我们出去招呼一下客人吧!”

齐苍霖道:“我相信那些老朋友都很担忧我的伤势,还是我自己出去吧!”

仇天侠微怔道:“师叔,你的身子行吗?”

展毓民笑笑道:“澜沧双煞不仅毒器厉害,而且他们的解药也十分神效,药到毒除,绝无问题,只是师弟胸前拔刺时的伤口…·”

齐苍霖豪笑道:“师兄又来了,小弟闯荡江湖几十年,总不能为这点微伤就躺下了吧!”

云中鹄也笑道:“齐大哥出去应酬一下也好,不但使大家放心,而且也可以给澜沧双煞一个警告,叫他们知道那点毒器并不足构成威胁。”

齐苍霖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仇天侠却道:“澜沧双煞如果知道毒器无效,一定会想出更厉害的手段……”

齐苍霖微笑道:“我正要他们如此,因为他们用别的手段,我还可以应付一下,推独这些毒器,如果不是林佛剑暗中给了解药,我这条老命很难保全,在我看来,还是这毒器厉害,我真希望他们能够换个方法。”

说着在哈哈笑声中出去了。

展毓民与云中鹄也伴着他出去,果然齐苍霖的重新出现,引起了满座惊讶,大家纷纷上前问候。

齐苍霖含笑多谢了大家的关怀,把解毒救命的功劳却归功于展毓民的身上,使北海剑隐赢得了更多的尊敬。

仇天侠毕竟江湖阅历深,他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知道在座的宾客中,必有澜沧双煞的同党在内,所以很留心大家的举止表情,尤其是那些过分热中与较冷淡的,他都暗记了下来,仔细地加以分析后,他的心中便有个底子了。

最特别的金陵另一家金陵镖局的两位镖头,金翅鹏马雄飞。

金眼雕马雄腾兄弟,热心得过了头,喋喋地问个不休。

金陵镖局的业务还算不错,但是比不上四海镖局名声响亮,马氏兄弟年前曾经保了一趟镖远赴滇中,听说在路上出了岔子,在金沙江口曾为水陆绿林道派高手联合劫了去,马氏兄弟俩单身前往讨镖,居然一丝不扣地取了回来,这两兄弟凭本事绝不可能办得到,除非是有人暗中撑腰。

再往深处一想,就很容易明白了。

仇天侠并没有把他心中所怀疑的事告诉谁,等酒席酬谢完毕,他才约了刀圣武大光决定跟踪那两人,相信两兄弟一定会采取行动。

江湖上传递消息是非常快的。

经过太湖竹林和四海镖局这两桩事之后的林佛剑,已成为金陵家喻户晓的人物,在江湖人心目中,成为一个很受欢迎的英雄人物。

无论他走到金陵大街小巷,都有人欢迎他,崇拜他,为他欢呼。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太湖竹林里救了骆氏两弟兄,而后来又在四海镖局这么一搅和?

果真是这样,把“英雄”这两个字实在贬得太低了。

他之所以受欢迎,令人崇拜,为他欢呼,是因为捐出了六千两黄金,在金陵修盖一栋“老人福禄寿堂”,剩余的作为地方救济贫寒基金。

这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他们。

现在,寒若水跟他走在一起,亦有荣焉。

他们正走在一条很幽静的小路上,两旁的墙根高,树枝自墙里伸出来,为他们掩住了正午的骄阳。

寒若水忽然“格格”一笑,道:“林哥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人都很现实?”

林佛剑被问得一怔,道:“若水,你这没头没脑,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一时还真是不好回答,说说看,是指哪一方面?”

寒若水道:“就以你来说吧,如果不是太湖畔露了一手,谁会认为你这样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是武林高手?如果你不去四海镖局搅和,你是不是依然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如果你不捐赠六千两黄金,做金陵的社会福利基金,金陵老小有谁会把你当作万家生佛?”

林佛剑的眼睛已变得很亮,紧紧地盯着寒若水,似乎想透视她的胴体。

寒若水被盯视得脸都红了,娇嗔着道:“哪有这样看人的嘛!”

林佛剑笑了笑,道:“因为我心目中的小妹成熟了,不再是刁蛮任性的公主,她已懂得探讨人性,寻求真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寒若水心里甜甜的,笑道:“你是故意送高帽子给我,我哪里懂得那么多!”

林佛剑看看高墙的树枝,缓缓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欢迎我?”

寒若水道:“因为你是英雄,万家生佛?”

林佛剑道:“那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却并不重要。”

寒若水诧异地道:“什么才是最重要?”

林佛剑道:“重要的是,他们以为我对他们构成了威胁。”

寒若水仿佛越听越不懂,像走进了死胡同似的,道:“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会对他们本身利益发生冲突呢?”

林佛剑笑笑,道:“这就是你刚才说的现实,若水,依你的分析,我们现在最大的仇家是谁?”

寒若水毫不迟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澜沧双煞,他们为了复仇,隐姓埋名苦练了二十年,原以为在齐苍霖的寿筵上报得了仇。如今我们阻挡了他们,那还不恨之人骨。”

“错了。”林佛剑道:“澜沧双煞尤氏兄弟,报仇的对象还是四海镖局,这次他们的行动,扯上了章盐道,章盐道暗中一定会报请官府保护,澜沧双煞惹上了官府,自顾还不暇呢?”

寒若水想想,觉得这样分析,很合乎情理,江湖武林中人虽然好杀狠斗,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一跟官府沾上关系,就不得不有所忌讳。

正所谓,穷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

寒若水道:“不会是四海镖局吧?”

林佛剑道:“刚好相反,我们今后最大的敌人,就是四海镖局。”

寒若水道:“你都把我弄糊涂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们对你只有感激、欢迎。”

林佛剑道:“他们为什么要感激我、欢迎我?你能说出理由吗?”

寒若水道:“先说莲杯饮酒,你故作登徒子,无非使四海镖局知道莲鞋的秘密,四圣糊涂,齐碧霞无知,展毓民可是老狐狸,齐苍霖身中毒刺,你暗赠解药,这些直接、间接地施惠,他们自然感激都来不及,怎会……”

林佛剑没有问她,为什么对发生的事,能历历如绘,是不是也去参加了寿宴,却道:

“若水,因为本身利益发生冲突的,是四海镖局这趟镖。”

寒若水美眸睁得好大,道:“你的意思是要向这笔镖银下手?”

林佛剑道:“如果让贪官污吏得遂心愿,用钱雇佣几个保镖,就可逍遥法外,还有天道公理吗?除非四海镖局放弃此行,否则,我们毫无疑义是对上了。”

寒若水没有劝阻,也没有鼓励,道:“人各有志,你自然有你的见解与看法,但是,你不能否认没有人是真心崇拜你?”

林佛剑苦笑道:“当然也有,但那只不过是些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譬如说……”

寒若水道:“譬如说我?”

林佛剑笑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你当然已不同了。”

寒若水道:“为什么?”

林怫剑道:“因为你已经看见了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

寒若水沉思着,缓缓道:’“不错,我的确已看出你一些别人看不见的缺点,但我看到你的一些优点,也是别人看不到的。”

林佛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寒若水道:“你虽然很固执,但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林佛剑笑道:“我真有?”

寒若水道:“真的,你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可爱得多。”她笑了笑,又道:“但像你这样的男人,只能做个好朋友,绝不会是好丈夫。”

林佛剑道:“你以前难道想嫁给我?”

寒若水垂下头,红着脸道:“的确有这意思。”

林佛剑道:“现在呢?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寒若水道:“绝不是,只不过……”

林佛剑道:“只不过已觉得不大满意了?”

寒若水道:“也不是。”

林佛剑道:“那是什么呢?”

寒若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也许只因为对你了解得更深。”

林佛剑道:“就因为你已了解我,所以才不肯嫁给我?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嫁给她们不了解的人呢?”

寒若水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并没有对林佛剑觉得失望,因为林佛剑的确是个英雄。一种她们无法了解的英雄。

但无论哪种英雄都是人,不是神——甚至连神都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何况人呢?

寒若水忽然拉起林佛剑的手,神秘一笑道:“林哥哥,我打听到一件事,你一定很感兴趣。”

林佛剑忙道:“什么事?”

寒若水便将仇天侠、武大光、钉梢马氏兄弟之事说出。

林佛剑若有所悟,起身道:“四海镖局明天起镖,看来尤氏兄弟今夜必有行动,我得探探,若水,你跟不跟我去?”

寒若水摇头道:“我见不得尤家那两个,一见面非开打不可。

我知道你现在必须和他们合作,你去吧,我想出现时自会出现。”

说完,她回客栈去了。

林佛剑也不勉强,两人便各自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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