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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武林玉符

何况她自己这半年也实在忙,与阮雄二人每天进谒展毓民一次,就是深研本门的剑法,展毓民每日静思,是将自己几次动手的经验,用以改正大罗剑式中不足之处。

有所心得,就指点她与阮雄二人改善,有时他们在对招中有了新的发现,也提出与展毓民讨论,这就是时间耽搁得久一点的原因,为了守密,他们只有三个人从事这项剑术的特别研练工作,其他人仍是照正常情形进修。

方超人与何月儿暇时则从事各种暗器手法的研究,以及一些奇特暗器兵刃的制作,阮来风与齐苍霖也没闲着,他们互以所知所长,就各家剑法的长短,加以研究,作为改进剑式的参考,这是他们闯荡江湖多年心得的集粹。

展毓民虽然造诣深远,在这方面却不如他俩,因为展毓民专攻的本门剑法,但只求精,不足言博。

所有人的心得记录下来,统由仇天侠一人整理、编录成册,这一本专籍将是乾坤剑派教育下一代的宝箓。

半年的时光,使得每个人的技艺都深进了许多,这也使他们警惕以前的自满,深悔虚掷了许多大好时光。

又是一年盛夏。

展毓民与齐碧霞、阮雄在屋子里深研,试演大罗十八式,觉得已经到了无懈可击的境界。

展毓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碧霞、雄儿,我的智力全用在这套剑法上,虽然大体已具规模,但是我想其发展绝不止于此,只是我心力有限,要想再有所改进,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齐碧霞与阮雄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忽然负责把守前门的方天华,匆匆过来敲门叫道:“大师姐,总镖头,有一趟镖,老爷子要你亲自去接洽。”

齐碧霞微微皱眉道:“师弟,你知道我们没有空,有镖叫账房谈好了,只要顾主出得起代价,就照旧例办理。”

方天华道:“来的是三个道士,齐老爷子很客气地接待他们在内厅密谈了一阵,才叫我来找大师姐去接洽。”

齐碧霞道:“这就怪了,道士还有什么宝贝要我们护送?他们做法事赚来的几两银子不如去修庙!”

方天华道:“他们穿着平常,不像个有钱的样子,可是投镖四百万两,言明不计代价,一定要我们护送。账房不敢决定,才将齐老爷子请了去,齐老爷子一见他们,连话都没有多说,就接转到内厅去了,没有多久,又出来叫小弟来请师姐,神态很凝重,恐怕事情不简单。”

展毓民道:“那恐怕是很要紧的事,否则你父亲也不会来打断我们的商讨,我们去看看。”

方天华道:“齐老爷子说了,阮师哥可以一起去,因为来人是武林中人,师父的身份不便。”

展毓民更奇怪了!

只得道:“碧霞,你们俩去看看,武林中人来托我们保镖,那就不是一件普通的生意了。”

齐碧霞与阮雄相率而去。

展毓民似乎颇为不安,没多久见齐苍霖与阮如风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显现很凝重的样子。

展毓民忙问道:“师弟,来的人究竟是谁?听说是三个道士,要托我们保什么镖?”

齐苍霖道:“是武当上清正院的三老,法号觉清、觉非、觉悟,是武当觉字辈仅存的三名长老,另外还带了两名俗家弟子。可是他们却不肯说出真名号,小弟也只好装糊涂了。”

展毓民一怔道:“武当三老找我们有什么事?他们是武林名门正派,对我们这些后起的剑派,一向视作旁门左道,平素从不交往,怎么会找上我们呢?”

齐苍霖道:“找我们保一趟镖虽然他们报价是四百万两,但只有一口小箱子,恐怕连四十两银子还不值。”

展毓民道:“箱子里是什么?”

阮来风笑道:“箱子里是一块玉符,照时价算计,不会超出四十两,但丢了我们还真赔不起那是无价之宝。”

展毓民又是一怔道:“玉符?不会是武林符吧?”

阮来风道:“除了这块玩意儿,还有什么能值到四百万两的?武林符是五大门派每三年一次论剑的锦标,本身虽无价值,却是剑术至高无上的象征,掌有此符,就是天下第一剑。

每次论剑都是五大门派参加,谁是锦标得主,也只有他们五家知道。”

展毓民道:“玉符既在他们之手,上一届剑术竟技必然是武当抡魁,可是他们又找我们干什么?”

齐苍霖一叹道:“我要知道就好了,他们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自然更不肯说出目的了。他们只是要我们负责将玉符连同箱子一起在九月初一以前,送到泰山丈人峰,那是他们五大门派本次论剑的地方……九月初一莫非是他们的论剑之期?”

阮来风道:“大概差不多。”

展毓民道:“武当剑术冠世,为什么会要我们护送呢?”

齐苍霖道:“他们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幸好是小弟见过三老一面,他们却不知道,所以装傻。”

展毓民道:“他们既然亮出武林符,倒不是装傻,故报假名,只希望你心照不宣。”

齐苍霖道:“小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未加说破,而且他们找的是镖局负责人,一定要碧霞去才肯开口,小弟没办法,只好叫碧霞去了。”

阮来风道:“那倒简单,他们必然是自己的能力无法将玉符送到地头,只好借重我们。”

展毓民道:“同为武林一派,他们开口求助,我们也没理由拒绝呀,何必再由镖局转手呢?”

阮来风笑道:“这个关系倒有点讲究,他们在武林中地位崇高,如若开口求助于其他帮派,面子上未免有点罩不住,传出去也惹人笑话。

“而已五大门派为了每年一度论剑,常闹得很不愉快,幸而几个掌门人修为有素,才没有使门下弟子正面冲突起来,酿成大规模的械斗。他们宁可找镖局帮助,也不能去乞援于其他门派。”

展毓民道:“可是这一方玉符仅是胜利的表征,此外并无其他意义,为什么还怕丢失呢?”

阮来风道:“这就不太清楚了,可能这方玉符是要在论剑大会中公开展示,然后再交给一下届得主,如若到时交不出来,对其他四大门派如何交代呢?”

齐苍霖道:“也许原因还不止于此,我已叫雄侄问问清楚,目前我们暂不作揣测,等他们会谈后就可知道了。”

几个人猜了一阵,仍是没有结果,只有耐心的等待。

过了很久,才见到齐碧霞与阮雄前来回报。

展毓民第一句话就问道:“事情如何决定了?”

阮雄道:“来人已经承认是武当三老,明白要求我们将那方武林符送到泰山,不计代价,而且要求把它当作一笔暗镖,如有折损,只要不是我们故意的,亦不需赔偿。”

展毓民道:“哪有镖局故意失镖的?”

阮雄道:“他们说这方武林符由武当本院送出时,曾经有四十个人护送,现在都已次第为人杀害,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路程还有一半,他们不得已,才求助于我们。”

阮来风奇道:“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呀?”

阮雄道:“他们是秘密进行,却仍然逃不过谋杀者的耳目,一批批的为人所害,三老是经过几次的苦战,幸得门下弟子力战,才得突围逃出,事后派人到现场去探索时,不仅毫无痕迹,连尸体都被移走了,所以事情尚未宣扬开去,他们也不敢声张。”

展毓民沉思片刻,才道:“知不知道是哪一方下的手?”

阮雄道:“不晓得,对方的人数虽然不少,却也是分成几方面的,而且都是些生面孔。”

齐苍霖问道:“截劫者为什么要对武林符下手呢?”

阮雄道:“这一点小侄特别问及,他们说武林符在论剑前必公开展示,如果拿不出来,失落者就要负责,解散门户,永远在武林除名。

“所以历届玉符得主,对玉符的保管都十分秘密,甚至于在运送途中,也机密异常,惟恐有失。

“这一次不知怎的,竟然教人缀上了,幸而玉符在谁身上,对方还不知道,否则武当三老也到不了金陵。

“不过他们知道凭自己的力量,绝对送不到地头……”

展毓民问道:“是不是其他四家为了排挤武当而下手呢?”

阮雄道:“弟子也这样问过,他们说不可能,其余四家门派都是正道中人,虽因争名之事而互相对立着,但绝不会出此下策。

“何况来人剑法路数十分怪异,不是四家的渊源,更不像中原任何一家,他们也感到十分惊异。”

展毓民沉思片刻才道:“林佛剑曾经警告说,有许多隐世多年的剑术世家,都将待机而出,恐怕就是这些人了。”

阮雄道:“武当三老不知道有这种事,小侄加以说明后,他们也认为有此可能,是以更为担心,他们说假如是那些人,这方武林符更不能失去了。”

阮来风道:“假如是一些隐世的剑道高手准备出山,向五大门派下手创名立万是最简单的捷径,但为什么要夺取武林符呢?

“这方玉符只是剑术竞技的胜利象征,但也只限于五大门派,且必须于公开竞技中取得才有价值,似这般巧取豪夺,即使到手,也只能打击武当的威望而已,此外全无好处,除非这方玉符另有价值才引起别人的注意。”

齐碧霞道:“我这样问过,他们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据我的揣测,倒是与阮老伯不谋而合。”

展流民道:“玉符你看过没有?”

阮雄道:“看过了,也瞧不出特别之处。”

齐苍霖道:“那暂且不谈,你们答应下来没有?”

齐碧霞道:“答应下来了,我们既然开了镖局,就无权推托找上门的生意,何况这笔镖来源并无不正当之处,尤其是对方表明了身份,站在武林道义,我们也不能坐视。”

阮来风笑道:“齐侄女豪气干云不让须眉,武当以五大门派剑技之冠的身份求助于我们,固然是乾坤剑派之光荣,但这趟镖可有点烫手,否则也找不到我们身上了。”

齐碧霞道:“所以我狠狠地敲了他们一笔,言明照保价的两成,要他们八十万两银子。”

展毓民道:“这不太好吧?”

阮来风道:“那倒没关系,武当的财力雄厚,他们的俗家弟子中不乏百万富翁,自己爱惜性命,找到我们来冒险,多要他几文钱也是对的。”

展毓民道:“可是损失了,我们并不须赔偿,要人家这么高的代价,似乎说不过去的。”

齐碧霞道:“我还特别声明,即使保不到地头,代价也要他们照付,因为我们不会故意失镖,如有闪失时,一定先赔卜我们的生命,这是我们的卖命代价。”

展毓民道:“那更不合理了!”

阮雄笑道:“可是他们居然接受了,而且十分高兴,说这是应该的,假如不是这样,他们还不敢投保呢,惟恐我们也整他们一下。师姐的提议,倒是证明了我们的诚意。”

展毓民道:“镖货由谁保管?”

齐碧霞道:“还是由他们保管,他们跟着一起走,必要时也可以出点力。我知道这是托词,他是不放心将玉符交给我们,因此我断定这方武林符上必然另有秘密。”

展毓民道:“那不管了,即使有秘密,也与我们无关,这笔镖接下来容易,达成任务却艰险重重。”

齐碧霞道:“我知道有困难,但正是一个考验我们的机会,如果成功了,证明我们乾坤剑派的力量不逊于名门正派。”

展毓民道:“你只想到好的,要知道这一趟镖,可能将我们的门户命脉全赔了上去。上次青城之行,林佛剑最后训了我几句,说我太轻率从事,讲得我无言可答。”

阮雄道:“这次可不会了,弟子与师姐决定了,就是我们两人押镖前去,万不敢惊动师父。”

展毓民一怔道:“你们两个人行吗?”

阮雄道:“这也是事主的要求,他们说惊动师父,就成了乾坤剑派的事了,那与他们的本旨不合。”

展毓民冷笑道:“我倒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四十个人,被人杀死了三十七个,事急求助,却只要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冒险,难道武当门下还不如你们两人?”

阮雄道:“他们再三声明,这不是向乾坤剑派求助,而是向镖局投保,在商言商,此外别无牵连。”

齐苍霖笑道:“我懂他们的意思了,你们言定什么时候动身,用什么方式上路呢?”

阮雄道:“方式没规定,随我们决定,时间是越早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走!只要一辆车子,没什么可准备的。”

齐苍霖道:“为什么要如此之急呢?还早得很呢!”

阮雄道:“提早动身,万一有了失闪,还可以有充分时间谋取补救之策,如果拖久了,出了事连补救都来不及。”

齐苍霖点点头道:“那也是,你们稍事准备就出发吧!”

阮雄与齐碧霞似乎没想到齐苍霖如此干脆就答应了。

对望一眼,齐碧霞才问道:“师父可有指示?”

展毓民道:“镖局是你们的事业,我无权过问,只是站在门户的立场上,我有一个建议,此去必不会太平,能闯得过最妙,闯不过也别硬拼,摸清对方的来龙去脉,我们也好支援或谋求补救,总以珍惜性命为要。”

阮齐二人同时道:“弟子知道。”

展毓民一挥手道:“你们就去吧,也不必再来辞行了,只是记得把路线留下来,常派人与我们联络。”

二人行礼后退出。

这时方超人与何月儿也来了,几个老一辈的自有一番商量。

最后方超人笑道:“武当这几个牛鼻子真滑头,明知我们一定不放心,必定会在暗中加以支援,却偏偏耍花枪,不要我们随行。”

齐苍霖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的身份不能向别的门派求助,只有采取这个方案,才好对外交代,我们老一辈的暗中支援,是我们的事,明里同行,等于乾坤剑派替武当出头了,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方超人道:“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齐苍霖道:“他们还有一个想法,认为人手少点,以镖局名义,或许能避过对方的耳目,如果大招摇了,反而会引起人的注意,尤其是掌门师兄,更不能轻动。”

阮来风道:“这次展兄不必去了,方二弟与月娘辛苦一点,为孩子们打个前站,替他们注意一下可疑人物,我与齐兄在后面紧追。方二弟最近新发明的流星火炮可以远及十里,我们就以十里为前后的差距,前后夹送,万一有了警,十里瞬息可及,还赶得上帮个忙。”

展毓民道:“这个办法行,倒不是我偷懒,如果你们四位对付不了,我去了也是白费。”

阮来风道:“兄弟也是这个意思,武当珍惜人命,不敢再派人送死,乾坤剑派也得顾全自己的命脉,展兄在此继续督导门下练剑,我们跑一趟就够了,万一出了事,乾坤剑派至少还能撑下去,不致门户中断。”

展毓民想想道:“好吧,方二弟跟雄儿商量一下路线以及联络的方法,就准备启程走吧,我就偷个懒了。”

方超人与何月儿领先走了。

过了一阵,方天华送进两张线路图,交给齐苍霖道:“师兄与师姐已经出发了,三个道士坐一辆车子,师姐他们骑马,另外只带了五个人,都是镖行的伙计,每人带了一笼信鸽,以备随时随地联络。”

齐苍霖接过路线图看了一眼道:“由金陵往泰山,虽然以这条路最近,可也最难走,一路上全是穷山恶水,最易为人所乘。好在时间充裕,为什么不拣平坦一点的路走?”

方天华道:“路是爹与月姨定的,阮师哥也同意了,这趟镖我们并不指望太平,主要目的是想看看何方神圣居间捣乱,所以才走险路给对方多一点下手的机会、”

阮来风问道:“那三个道士同意吗”

方天华道:“他们说一切听镖局的安排,不过并不十分赞成,但他们不敢表示反对,他们的意思是想取道河南,转往山东顺道经过嵩山,跟少林打个招呼。”

阮来风笑道:“武当与少林唇齿相依,他们想向少林求点援助,倒也是人情之常。”

方天华摇头道:“他们不是这个意思,阮师哥一句话揭穿了他们的用心,还说了他们几句。”

阮来风奇道:“他们是什么用心呢?”

方天华道:“他们自己为了这方玉符,已经折损了不少好手,实力大受影响,今后在声势上,恐将不如少林壮盛。他们想引鬼上门,叫少林也受一番打击,阮师哥责他们用心可鄙,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展毓民道:“假如他们真如此用心,雄儿骂他们一顿也是应该的。这些名门正派,怎会如此龌龊?”

齐苍霖笑道:“少林武当关系密切,声气相通,而且两派弟子的行为都很正直,说他们故意嫁祸是太冤枉他们了,他们向少林求助是出于真心。”

方天华道:“那他们何以甘心阮师哥的数落呢?”

齐苍霖道:“他们的实力不相上下,武当既然保不住玉符,少林也未必能行,何况雄侄的理由使他们也无从辩解,只有认了。

“假如他们真有此心,少林也不是傻瓜,大可推托不管,他们也不会去自讨没趣,论交情,他们是可以去求助的,雄侄一骂,他们想到于事无补,反而有拖朋友下水的嫌疑,只好打消了原意。”

阮来风笑道:“我说呢,武当如果这么混账,我们也不必管他们的闲事了,不过这条路线倒是正确,路近一点不说,何况弟妹在沿途还有不少绿林道的朋友,可以预先打个招呼,探探动静也方便得多。如果假道河南,在少林势力范围内,绿林中人不便活动,完全要靠自己了。”

展毓民道:“川中是峨嵋的势力范围,可是长江水寨公开活动,完全不拿他们当回事,这又是怎么说呢?”

阮来风笑道:“展兄对武林情形不太熟悉,才有此一问,峨嵋虽是五大门派之一,近年已近衰微,因为他们不收俗家弟子,人数已然有限,而且门中又分僧尼两支,同在佛祖门下,却互不相容,对外更少活动,与兄弟的邛崃派一样,几近没落,自然不愿多事,少林与武当都人才辈出,声势日壮,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绿林道的活动要谨慎得多,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展毓民点点头道:“那我是不太清楚,对这条路线,二位贤弟还有什么意见呢?”

齐苍霖道:“方二弟伉俪决定的事,一定比我高明,何况出发了,有意见也已经来不及改变。”

展毓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二位贤弟稍事准备,也请出发吧,这趟镖不但关系我们的声誉,而且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脉,希望不要出问题。”

齐苍霖与阮来风告辞而去。

展毓民将路线图交给他们一份,自己将另一份拿在手中默诵片刻才道:“天华,你把仇师兄叫进来,然后打点一下,化装成个出门游历的阔少爷身份,同时叫天侠准备一套老佣人的衣服给我。”

方天华愕然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展毓民道:“阔少爷出门,总得带个老管家才合身份,在路上你不妨用原名,叫我老俞好了,我这个展字太显眼,用名字的第一个做姓,就不易被人识破了。”

方天华道:“师父也要去?”

展毓民道:“这么重大的事,我不去怎能放心,万一有什么动静,如果距离太远,我想赶去也太迟,所以我必须紧跟着他们,才好及时支援。”

方天华道:“师父要去也不能用这种身份,那样叫弟子如何敢当?不如由弟子扮作下人,侍候师父前往。”

展毓民摇头道:“不,这一次我希望十分秘密,所以连齐师叔与你父亲那儿,我都没说出来,我扮成你的佣人,就是要使人想不到,否则就失去乔装的用意了。我相信这一趟镖,对方一定也广布耳目,我们必须以出人意料的行动,才能骗过那些人。”

方天华还要开口,可是才叫了一声师父,就被展毓民止住了道:“记住以后要改口叫老俞,你如果心中不过意,在路上就多体贴我一点,少找我的麻烦就是了,主仆身份却万不能错,少爷,现在请你去叫天侠进来。我交代几句话,就从后门出去,在清凉门外会合,行李我会带去,你只要在身上带足银票,其他都别管了。”

方天华只得告退而出,找到了仇天侠,作了一番交代,随即换了套衣服,往清凉门而去。

在门口等了一阵,才看见一个老苍头,挑着两肩行李,白发苍苍,用一顶旧毡帽压在眉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剑侠。

老者走到他的身前,歇下担子,用低沉的声音道:“少爷等久了,我们这就走吧!”

方天华听展毓民连声音都变了,不禁怀疑道:“师父,真是您老人家吗?”

展毓民低声道:“记住,叫我老俞。”

方天华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吧,老俞,我们怎么走呢?是不是要追上他们?”

展毓民道:“现在他们刚过去,我们可以慢一点,渡江后,最好你也改改样子,连你师哥都认不出你就行了,然后我们走在他们前面。

方天华皱眉道:“师父……”

他发现展毓民在毡帽下飘来谴责的眼光,即又改叫“老俞”。

展毓民才点头道:“此地虽然没有人,但你必须养成习惯,否则在急乱中冒出一句师父,我们的计划就整个白费了,你有什么问题?”

方天华道;“出门时不是要我保持原装吗?”

展毓民点头道:“是的,我叫你穿得华丽一点,是怕有人注意你的行动,而且我相信人家一定把你的样子描述下来,给前面的人通过消息了。”

方天华道:“那我再化装有什么用呢?”

展毓民笑道:“有用,这次你的化装不但改变形貌,而且衣服也要改变,变成一个落魄的士子,配上我这个老苍头才合身份,而且也不会引人注意。”

方天华不禁深佩师父的老谋深算,顿了一顿,道:“可是没有准备,衣服、易容药都没有带。”

展毓民道:“不须带,我叫天侠都准备好了,他带着邢壮早在店里等我们,你去开间房在他隔壁,然后跟他换些衣服,照邢壮的样子化装,由他们变成你的身份,走另一条路,绕个圈子就回去,我们的身份就无人得知了。”

方天华道:“邢师弟跟我完全不像。”

展毓民笑道:“只要你像他就行了,你们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人家不会认你们的面貌,只记得你们的身材服式,邢壮的高矮与你一样,一定能骗过他们的。”

方天华道:“可是邢师弟他们又干什么呢?”

展毓民道:“什么也不做,绕个圈子就回去,使人以为这是个障眼法,扰乱他们的注意而已,人回去后,对方就不再注意,我们的行踪再无人知道了。”

方天华忍不住赞叹道:“老俞,你的设计真周密。”

展毓民笑道:“我并不是不会动脑筋,只是不屑为之而已,一个老实人偶而耍一次聪明,比聪明人还有效,因为谁都不会想得到。

“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只为保护你齐师姐与阮师哥的安全,除非必要,我们绝不轻易出手,你得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别惹事,要装成怕事的样子,而且你的名字也改一改,叫华天方好了。”

方天华道:“名字倒过来,自己人一猜就着。”

展毓民笑道:“不会的,他们的心情紧张,想不到这么多,何况知道了也没关系,我们主要的是防备对方,不是对付自己人。”

方天华想想道:“老俞,照武当的说法,对方有好几拨人,并不是一条阵线上的,也许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我们干脆将计就计,也加进去混水摸鱼,扰乱对方一下。”

展毓民笑道:“我就是这个主意,不必故露形迹,对方也会注意到我们的,因为我们跟着镖车走就是个破绽。”

方天华禀承了乃父方超人的遗传,天生是个好动的性格,想到此行充满了刺激,神情极其兴奋。

展毓民又道:“大家的目的都在武林符上,我们何妨也插一手,如果有机会,我们也以夺符为主。”

方天华道:“那不是要与齐师姐他们冲突了吗?”

展毓民笑道:“有什么关系呢?你也是镖局的人,夺得了武林符,由你送上泰山,仍然是四海镖局的颜面呀!”

方天华听着也笑了。

于是两个人做伴前行,到了渡江码头上,果然镖车已经到达了,正等候渡江。

他们也不急,找到指定的店中,秘密与仇天侠、邢壮接了头,邢壮装的是个面容黄瘦的落拓文人,换过衣服后,他们穿着方天华的衣服走了。

方天华却换个人似的,脸瘦了,眼睛暗淡无神,两道剑眉剃得细而淡,完全是邢壮来投店的样子,结账离店,刚好赶上与镖队同一条渡船。

那是因为连车一起过江,必须要大船,而大船要等下午才有空。

阮雄与齐碧霞十分小心,连同船的人都经过一番挑选,却没想到与方天华、展毓民挤在一条船上。

镖局有车有马,行动十分迅速,但他们要受时间拘束,未晚投宿,日高启行,所以展毓民等二人始终不先不后,紧紧地跟着他们。

这样走了两三天,阮雄对主仆二人不免起了疑。

这天在路上又碰上,阮雄忍不住问道:“二位准备上哪儿去?”

方天华变了声音,学着酸溜溜的口气道:“兄弟落拓江湖,功名无望,读破万卷书,依然一介寒土,且喜尚无家室之累,乃图作万里路之壮游,这是第一站,准备先朝东岳,瞻仰一下圣庙。”

阮雄冷笑道:“那倒巧极了,刚好我们同路。”

方天华道:“路同道不同!”

阮雄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同路就是缘分,我们干脆一起走如何?”

方天华摇摇头道:“那可不敢当,镖客们有车有马,兄弟全靠两条腿,还带着个老人家,只怕会追不上。”

阮雄道:“可是二位一直也没落下呀!”

方天华笑道:“兄弟是沿途搭便车,破费几个酒钱而已,谁知道贵局一路也走得慢,刚好碰上了。”

阮雄道:“在下可以为二位觅两乘代步。”

展毓民道:“那可不行,老汉腰腿不济,骑不得马,何况萍水相逢,也没有打扰的道理。”

阮雄道:“没关系,敞局可以代佣一辆车子。”

方天华装做生气地道:“镖客这份盛情兄弟心领了,君子固贫,道不可废,兄弟是一介不取于人。”

阮雄冷笑道:“那二位就别一直跟着我们。”

方天华伪怒道:“这是什么话?你们走得快,我们走得慢,每次都是你们先到等着我们,幸亏兄弟身无长物,否则还不放心镖客是什么居心呢!”

阮雄想想也是事实,方悻然道:“敞局这次保了一趟重镖,沿途恐怕不得安宁,二位如果要避免麻烦的话,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兄台是个读书人,别牵进这场是非中来。”

展毓民装作害怕地道:“少爷,我们还是等一天吧!”

方天华是串好的圈套,哪里会答应,冷笑道:“为什么?我们就是一担行李,几卷破书,外加几两银子,怕什么强盗?我走路的自由都要受人干涉吗?”

说着气冲冲地走了。

没多久,又搅上一辆空车走在头里,没多久,镖队的行列追了过去,阮雄还朝他们冷笑了一声。

车中的三个老道也对他们颇为注意。

镖队行过后,方天华低笑道:“这一次真妙,居然连师哥也蒙住了,还当我们是劫镖的呢!”

展毓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现在一定有人对我们注意上了,我们也得快些。”

语音一顿,接道:“如果林佛剑这年轻人在场的话,很可能会被识破,甚至大搅局一番。”

方天华道:“对了,这小子不知道搞什么鬼,这半年似乎未见他出现,真不知又要搞什么新点子。”

但是,他们又怎会知道林佛剑此刻已掉人别人所布下的陷阱呢?

神秘门女少门主苏语容的表哥,名叫言语浩。

他掌管的是神秘门的暗杀组合部门,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是没有不流血的。

这次他的任务是狙杀武当门下护送玉符的门人,就不下十几人。

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大堂中光如白昼,更显得华丽。

言语浩背负双手,标杆般立在大堂上,面向照壁,一动也都不动。

他面貌虽颇俊逸,可是嘴唇稍嫌薄了一些,嘴角也有些上翘,脸色有些让人阴冷的感觉。

仇征正好相反,不停地来回踱步,有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本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极为冷静的杀手,但接连的失败,已使得他的脾气变得暴躁不安。

言语浩没有理会仇征,他那样站着,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堂主……”

仇征终于忍不住嘟哝道:“怎么到现在仍没有一点消息?”

言语浩并未回头。

停了一会才应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仇征苦笑道:“堂主就那样站了两个时辰,实在令人佩服。”

“耐性是成功的条件之一。”言语浩语声柔和。

“若是我做主,一定派人到张公庙周围布下天罗地网。”仇征眼睛一亮,接道:“二虎相争,不难两败俱伤倒时候还不是手到拿来?”

“以你们的武功身手,相信绝难逃过他们的耳目,即使能够,万一他们只是切磋,功力仍在,杀上去还不是送死。”

“我可没有堂主想得那么远。”

“深思熟虑也是成功的一个条件。”

言语浩霍地转过身,立时风声一响,一道人影飞鸟般穿窗而入。

言语浩目光落在这人脸上,不待他开口,此人已道:“禀堂主,连万里胸前中剑,虽未见血,但内腑已受到伤害,败在林佛剑剑下。”

“哦!”言语浩半信半疑。

“我跟踪连万里到了他隐居的地方,他始终都没有发觉。”

“那若非你的轻功突飞猛进,就是他的视听已因为伤重变得迟钝。”

“要找连万里隐居的地方实在不容易,那的确是一个很隐密的地方。”

“要夺连万里的剑当然更困难。”

“堂主,我们不是为了武当的玉符吗?为什么要做圈套对付林佛剑呢?为什么要杀连万里,嫁祸给林佛剑呢?干脆尽起手下与五大门派大干一场!”

言语浩一字一顿道:“这一次,我要亲自走一趟。”

“堂主千金之体……”

言语浩冷冷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又是拂晓,明月一如往昔,凭栏外望,只是已无笑容,忧形于色。

楼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明月回头,珠帘乱响中,一个少女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她直扑明月卧室,一把分开纱帐。

接着,又往可以藏人的地方搜视了一会。

明月没有阻止,只是呆望着这少女,忧色更重。

少女未搜到什么,终于走向明月。

厉声问道:“人呢?”

明月柔声道:“联珠,你找谁呀?”

联珠是连万里的妹妹,明月自然认识,平日跟联珠感情也还算融洽,大家相处得还不错。

联珠此刻仿佛已失去理智,双手一叉腰,一副泼辣之神情,道:“你到底将林佛剑藏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到这儿。”

明月急急问道:“联珠,你找他有什么事?”

“算账!”连联珠一些也不像在开玩笑。

明月猛吃一惊!

连联珠接道:“他伤了我哥哥,我难道不可以找他算账?”

明月方待问连万里伤得怎样,连联珠已瞪着她,恨声道:“都是你不好,若非你勾搭了林佛剑,也不会发生这件事。”

“不管对与错,这一战亦在所难免。”明月一声叹息,道:“你哥哥早就放过话,他愿意放我走,但临走前夕,必须跟这人决战一次。”

语音略停,瞧了连联珠一眼,接道:“不过,林公子为人厚道,且有不擅开杀戒之愿,相信下手都会留有分寸。”

连联珠怔怔地听着。

明月又道:“这件事你也曾经从你哥哥口中听过,又是你哥哥甘愿放我走,既无仇,又无恨,自无凶险,但是,武林中人争的就是一个面子,我所担心的也就在此,俗语云,‘二虎相斗,难免有伤’。”连联珠不由点头。

明月道:“你哥哥在我面前还曾一直夸奖林公子,还庆幸我慧眼识人,自然不会责怪林公子了。”

“他是没有……”连联珠的怒气消去不少。

明月道:“联珠,看在往日我们情分上,可否引我去探望一下你哥哥。”

连联珠咬着嘴唇,终于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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