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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合则去

柳大树道:“走?谈何容易,我们父女虽然都在此,其他人的家小都没有作走的准备,一时是走不动的。”

林佛剑道:“叫大家立刻去准备,反正东西都带不走,只要人走就行了。大家世居青城,没有作出外的打算,也没有什么金银等积蓄,我已经存下了一笔银子,在成都的通泰钱庄,总共有十万两,足够大家安度一段时日,老伯只要提出我的名字,就可以取出款项了。”

柳如昔道:“佛剑,你已经为我们要走做了准备?”

林佛剑点点头道:“我倒没想到你们会走,但是这笔银子是我备作急需的,现在正是时候。”

柳如昔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呢?”

林佛剑傲然一笑道:“我自然也会走,相信他们还留不住我,因为我还有一两手绝招没使出来。”

柳如昔不放心地问道:“什么绝着?”

林佛剑用手一指道:“在那里有两个人,随时可以取祁百合的性命,这就是我的保障。”

大家都朝他手指处看去,却不见半个人影。

柳大树道:“你说的人在哪里呢?”

林佛剑笑道:“在这里!”

祁百合听见林佛剑就在后面讲话,连忙朝前一纵。

哪知林佛剑紧贴着他,跟着他移动,另一只手握紧一柄匕首点在他的腰眼上,道:“祁百合,你别再动了,否则这一支匕首就会直刺进你的肾孟,那可是致命无救的部位。”

祁百合果然不敢动了,因为林佛剑的匕首是由前方兜回来点住腰眼的,他往前动,刚好自己凑上去。

祁逸夫见儿子落入对方掌握,受人牵制,不禁大是懊丧,严声斥责道:“畜牲,你真是没出息!”

祁百合虽不敢回嘴,倒是闻达看不过去道:“祁兄,这怪不得令郎,实在是林佛剑太过于狡猾,他用声东击西之法,分散了大家的注意,而暴起发难。”

“再者他的动作也太过迅速,令郎所站的位置还在你我之后呢。他先通过你的身边才能接近令郎,你我又何尝发觉?”

祁逸文没有说话了。

林佛剑笑向祁百合道:“赶快发出号令,召回你的天罡剑手。”

说时又用匕首顶得紧一点,匕尖已经刺破衣服,直逼肌肤,沁人的寒意透人祁百合的内心深处。

可是他仍强笑道:“你以佛剑为名,以无刃之剑作兵,表示你厌弃杀人,反对流血,你有勇气杀死我吗?”

林佛剑冷冷地道:“你可以试试看,杀死你并不很困难,也无愧于我心。因为你只是一条咬人的毒蛇而已,不能算是人,否则你不会用这种手法去对付多年的亲邻。”

在他冰冷的语气下,祁百合只好惧伏了,可是他还不敢作何决定,偷偷地用眼望着父亲。

闻达知道祁逸夫很难有所表示,连忙道:“在人威胁下,只好接受了。百合,不要太逞强,何况我们原是要放这些人离去的。”

祁百合终于嘬口,打了一声尖啸,没有多久,远方也传来了呼啸声。

又等了一会,一批汉子,押着一堆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来了,每个都十分惊惶,纷纷招呼自己的亲人,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林佛剑朝那些人看了一下道: “点点数目看,是否少了人,假如不少的话,大家就准备走了。”

柳如昔帮着检点了一下道:“内庄的人都在此地了,就是少了你家的人。”

祁百合道:“林家远在山口,我根本没有派人前去。”

林佛剑将匕首一收,祁百合赶紧跳开了。

柳大树却叫道:“慢一点,三十六名天罡剑手,只回来了三十名。”

可是他叫得太迟,祁百合已经躲得远远的,嘻笑一声道:“柳老伯说得很对,对于该走的人,小侄绝不食言,林佛剑的家人却不能放走,那六个人仍在继续监视中。”

柳如昔怒道:“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祁百合道:“林佛剑对我所用的手段也不光明,我不讲信用也是应该的,林佛剑,这一次你可不能再用阴谋来威胁我了。”

“你们林家的人丁虽多,可惜没几个长寿的,男丁只剩你们叔侄二人,剩下的老弱妇孺,有六名天罡剑手监视着,一个也逃不脱。”

林佛剑沉思不语。

祁逸夫这才高兴地道:“林佛剑,你是否接受制裁,否则我就要发动屠杀了。”

林佛剑想了一想道:“叔叔,你的意思怎么样?”

林子渊苦笑道:“不要问我,由你自己去做决定,你二叔三叔早夭无后,我惟有一个小女儿,这些人都不值得你为她们牺牲,主要是大嫂,你那惟一的寡母!”

林佛剑道:“您是我惟一的长辈,自然该听你的。”

柳大树道:“没什么可考虑的,你死了,你的母亲失了指望,一定不会偷生于世,何况你的牺牲也未必有效。”

柳如昔道:“爹,让他去决定吧!我们不能陷人于不孝。”

柳大树道:“我是在向他分析利害关系。”

祁逸夫哈哈大笑道:“他比你看得透彻。”

柳大树怒声道:“祁逸夫,你卑鄙得近乎无耻,如果我不是顾忌到这些人,一定跟你闹个天翻地覆绝不善罢干休!”

林佛剑沉声道:“我决定了,孝道乃人伦之始,绝不可废。”

祁逸夫笑道:“你终于决定接受了,你放心,我仍然尊重闻兄的意思,只要你自残双臂,让你能活着以全孝忠。’’

林佛剑冷笑道:“你错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毫之损,罪莫大焉,我全的是这份孝道。”

祁逸夫感到意外地道:“那你不顾你守寡的母亲了?”

林佛剑道:“我死了,母亲也不会活,因此我决定保护自己,不受一点伤害,柳老伯你们走吧!”

柳大树道:“这才对,眼光要放得远,你一死,林家就绝了嗣,更救不了你的母亲,倒不如快点闯出去,说不定还能抢救下你的母亲。”

闻达叫道:“我把你这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宰了再说!”

他动手刚拉剑,柳大树道:“闻兄,这可是你逼出来的,你要是再阻拦,我也要不讲交情了。”

展毓民跟着道:“林公子,我们的恩怨暂且不谈,你今天涉险来此,都是我们的缘故,展某必定全力支持。”

另有那些青城准备离去的居民也推出代表道:“林世兄,你刚才解救了我们的妻小,却不顾你自己的家人,我们也不能坐视,拼将一死,也要支持你到底。”

大家围成一个圆圈,将不能打斗的妇孺保护在中间,存心一拼。

祁逸夫见情况不对,这一拼的结果颇难预料,即使得胜,也将伤亡惨重,何况林佛剑虚实莫测,但一定比自己的儿子强,如果要拼命,自己被人拌住了,他一定会对祁百合下手,这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微微一笑道:“你们何必瞠混水呢?这是林佛剑一个人的事,他不肯接受制裁,我们才诛连他的母亲。

“林佛剑,你只要能不顾你母亲的死活,连你都不加留难。

放你自由离去,让你永远受良心的责备!”

林佛剑坚毅地道:“大家走!”

一行人始终保持着作战的队形,慢慢退到谷口,祁逸夫、闻达等人率众紧紧逼在后,直到林家屋宇在望了。

祁逸夫道:“我只走到这里为止,绝不再出去了,各位再回进谷口,我就以仇敌相待,林佛剑,你决定了吗?”

林佛剑沉声道:“决定了,我不接受制裁。”

祁逸夫道:“好,只要你再往前走十步,我就发令叫监视的人下手,这谷口的布置你是知道的,现在哪怕你有千军万马,也别想再冲进来。”

林佛剑冷冷地道:“谷外的布置你也知道的,那全操纵在我们林家之手,青城的人如果想太平无事地出来,还得等我们全部离去,你再重新布置一下。”

祁逸夫哈哈大笑道: “好极了,我设计来对付外敌的东西,想不到居然被你用来对付我们。

“这也好,现在我们势均力敌,再也无法硬拼了,所不同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们掌握着你母亲的生死,全靠你而决定了。”

林佛剑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大家跟着,走出十几步后,祁逸夫大喝道:“林佛剑,这是你自己要断送你的老母,可怪不得我们。百合,发令屠杀。”

闻达道:“祁兄,我看算了,他既然不顾母亲了,杀死一个老妇人又有什么用呢?就让他去。”

祁逸夫道: “这不行,山规必须维持,否则以后人人按例,还成什么体统?这是他自己不孝!”

闻达长叹一声。

祁百合啸声再起,遥远的屋宅中传来一阵厮杀惨呼之声,林子渊快步要赶去,林佛剑一把拉住说道:“叔叔,去也来不及了。”

林子渊见他神态平静如恒,不禁怒道: “佛剑,你的心是铁石铸的,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

林佛剑笑道:“叔叔看侄儿是那种人吗?”

林子渊满脸愤容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种人,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真佩服你的修养。”

林佛剑笑道:“侄儿没伤心的事,为什么不能笑呢?笑不出来的应该是祁逸夫父子那一对活宝。”

这番话使大家为之一震。

林子渊忙道:“佛剑,你说什么?难道你在家里已经先有了部署?”

林佛剑笑了一笑,高声叫道:“美娘、丽娘,里面的情形怎么样了?出来打个招呼呀!”

宅中激射起子一条人影,在山道上如飞而至。

一身劲装的尤丽娘,跑到跟前才笑道:“没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因为相公吩咐不准杀死他们,才费了点事。”

林佛剑道:“一共去了几个人?”

尤丽娘笑道:“不折不扣六个,我跟姐姐早就在暗地里摆平了三个,还有三个刚刚才露面,两个在我的飞针下销账,一个闯进林老夫人的房里,姐姐不敢用暗器,怕误伤了林老夫人,只好空手进搏,一鞋尖把他踢倒下来!”

林佛剑皱眉道:“你们的鞋尖上内藏毒刃,中人无救,我不是吩咐过不得杀伤人命吗?怎么还是……”

尤丽娘笑笑道:“哪里用毒刃了,姐姐的一脚就够他受了,当着老夫人的面,我们也不敢放肆呀!何况相公再三吩咐过呢!”

林佛剑这才点点头道:“那就好,人呢?”

尤丽娘道:“全堆在院子里,姐姐还守着老夫人,怕另有伏击。”

林佛剑摇摇头道:“不必了,危地不可久居,娘已经打点好离开了没有,我们马上就要走。”

尤丽娘道:“老夫人说此地是她生长之处,也是她归骨之所,而且老爷子遗体也在此地,不肯离开呢!”

林佛剑不禁脸色有难。

林子渊道:“大嫂还不知道在山里面发生的事,恐怕要我去劝她一下。”

林佛剑道:“四叔,最好您能劝得动她老人家一起走,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算了,留下二婶娘跟几个老佣人在这儿陪着娘,你跟四婶娘带着青妹则必须离开。”

林子渊愕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已经跟青城正式反目,怎么还能把她们留在此地?”

林佛剑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娘是很固执的人,假如她不肯走,谁也无法劝得动她。”

林子渊道:“那我也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能把两个寡嫂留下而独自离开,这叫我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兄长们?”

林佛剑道:“我又何尝愿意,但是她不走,我能架着她老人家离开吗?你虽是娘的小叔,您也不能这么做吧?”

林子渊道:“我去说说看,大嫂一定会听我的话。”

林佛剑又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不过事情也不能勉强,娘要留下,一定有她的理由。”

林子渊道:“我不认为她还有留下的理由,多少年来我们受的气还不够?这片破田园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柳如昔道:“是啊,林伯母留在这儿,一定会受到祁家的加害,我去见她,请她离开好了。”

林佛剑道:“不,你不必去!家母是与世无争的虔诚佛徒,祁家所以不放过她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只要我离开了,她不会再有危险的。我这个做儿子的劝不走她,假如家叔也劝不动,你去了也不会有用。”

林子渊迟疑片刻才走了。

柳大树道:“怎么你们一家人都这么怪?”

林佛剑苦笑无语。

这时众人已走近庄院。

林佛剑朝展毓民一挥手道:“蜗居窄狭,我不请各位进去坐了。今日之会,前辈应知青城实力之雄厚,尤其祁逸夫有向外扩展之企图,很可能还会与贵派再起冲突,前辈必须在培人植才上多作努力,庶几不为其所难。至于镖局的业务,最好立刻收手,以免分心,横生枝节。”

阮雄忍不住道:“林兄援手之情,我们十分感激,但不知林兄为什么一定不让我们开设镖局?”

林佛剑笑笑道:“祁逸夫如果有意扩展,长江水寨必为其翼,你们已经有了过节,今后的麻烦就更多了!”

齐碧霞道:“长江水寨那批牛鬼蛇神我们绝不在乎,青城山的人也吓不倒我们,除非是你林佛剑捣蛋,我们只好关门大吉了,因为我们惹不起你!”

齐苍霖怒喝道:“碧霞,这是什么话?”

齐碧霞冷笑道:“人家的本事比咱们强嘛!”

林佛剑连忙道:“齐小姐误会了,大罗人间第一剑,林某何敢言匹?”

展毓民道:“林公子这话就不太忠厚了,你剑挫祁逸夫的招式,虽是由大罗剑式衍化而出,实已超过展某所能。”

林佛剑微笑道:“前辈客气了,我用的招式完全是大罗剑式中原有的,只是前辈居心仁慈,不肯把那些杀手连续施展而已,这是前辈未长履江湖之故,相信这些招式到了令徒手中,必然另有新的进展。”

展毓民道:“你后两手的变化是鱼龙三跃的变式,我不是不知道,因为他们年轻人的杀气太盛,我不敢把变化的精髓告诉他们。

“大罗剑式原出于玄门正宗,旨在戒杀而非以杀人,所以我想等他们修养够了再传给他们。”

林佛剑道:“不然,剑以卫道,现在杀气弥漫扛湖,不仅是祁逸夫这批人野心勃勃,有许多潜隐多年的剑术世家也都在跃跃欲试。”

“静极而动是世情常态,这些人常年潜研剑术已到火候,认为可以起而一展雄风,不久的将来,武林中将出现一番蓬勃的气象,其中有正有邪,道魔消长,未来的局面究将如何,谁也不敢预料。”

“但前辈绝不能再持三十年前的态度来面对这种变化,既以卫道为己任,就当不遗余力,在杀气中谋和平,心可不存杀机,剑却不可存仁意,养仁于心胸之间,立威于锋镝之下,惟有在剑底掌握超然优势,才能在生杀之间取乎仁。”

展毓民肃然道:“公子这番理论的确高明,展某顿启茅塞,但惟恐力有未逮,技有未臻。”

林佛剑笑道:“目前是不足以言匹,但前辈将大罗剑式重加整理后,至少不会在祁逸夫等人之下。”

柳大树道:“这倒很难说,祁逸夫今天所表现的不过是十之一二,如果不是被你那一剑吓住了,他岂能善罢?”

林佛剑道:“老伯对大罗剑的了解也不够,此剑实网罗天地间的无穷奥秘在内,相信展前辈本人也设有完全洞悉其妙,别的人自然更难预测了。但展前辈毕竟深入研悟其理,一定比别的人深进得多。”

展毓民笑道:“展某所知,恐怕不会比公子更多。”

林佛剑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前辈一定是被祁逸夫颈上的脂痕惑住了。”

展毓民点点头道:“不错,以展某学剑的年资,自信也勉强够得上火候二字了,但始终想不透公子那一剑是如何出手的?那简直匪夷所思,超出剑术的范围了。”

林佛剑笑道:“前辈说得不错,那一剑确非人之所能。”

齐碧霞不服气道:“这么说你的所能已经超过人的境界了!”

林佛剑笑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目前也许比你强上一点,但绝不会高于展前辈或柳老伯。

“剑术讲究火候,绝不能一步登天,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也未必能树剑,因为这一道是永无止境的。”

齐碧霞道:“我不跟你谈剑理,我们说的是那一式。”

林佛剑道:“那一式很简单,阮兄就可以立刻体会,我的胭脂是预先在另一只的手上,利用动手的机会,弹到他的脖子上,然后又假说明的机会抹上剑尖,柳老伯已经看得很明白,那一剑

柳大树愕然道:“真是唬人的?那连我也唬住了!”

林佛剑笑道:“能唬住老伯还不算什么,幸亏连祁逸夫也被唬住了,我们才得安然离谷。”

柳大树道:“你这小子真会冤人,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两下子,才时时刻刻要找祁逸犬硬干。”

林佛剑道:“青城三老剑技相若,他们已居其二,祁百合又以各家的老弱性命为威胁,一但硬拼起来时,我们始终站在吃亏的立场。”

“因为闻道远的快剑难防,留居青城的那几家人实力也较我们为优,祁逸夫是怕我找他对手才不敢轻易发作,否则他决不肯放大家离山。”

展毓民等人也相顾愕然。

林佛剑道:“今天幸亏柳老伯毅然与青城断绝关系才得保无事,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展前辈,今后您的行动也得谨慎一点,千万不可动辄倾全力以赴,一个不测,将陷门户于万劫不复之境,就未免太不值得了!”

展毓民默然片刻才拱手道:“展某受教,告辞了。”

一行人也默默随他离去。

阮雄回头道:“林兄,解危之德深铭于心,容图后报,但是四海镖局绝不休业,这是我们乾坤剑派的事业,将与门户共存亡。”

林佛剑一笑道:“那是你们的事,但我哪天手头不方便时,说不定也会向贵局周转一下。”

阮雄道:“我们欠你的一次情,你第一次出手,只要是本人出面,我们不管那笔镖是多少,一定双手奉上,向事主认赔,但也仅以一次为例,第二次再有类似情形发生,我们少不得要向阁下身上讨回来。”

林佛剑微笑道:“我在成都已经劫过贵局一次镖了,今后如果动手,就是第二次了,所以贵局不必客气,尽管向我取讨好了,四海镖局不歇手,我也不会歇手的。”

阮雄道:“那也好,为了避免损失过巨,我们尽量不接大笔的生意,尽我们几个人的身家财产,一定要把镖局撑到底,直到我们赔无可赔的时候,才向阁下认输。”

齐碧霞跟着道:“那时候还有我们的脑袋,也会跟着最后一票损失,一起赔给你,你有种就照单收下去!’’

说完他们慢慢走远去。

杉咖昔道:“佛剑,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过不去?”

林佛剑顿了一顿才笑道:“他们保镖的银子赚来太容易,我既然不事生产,又不能挨穷,只有从他们的身上分润一点盈利,取之既不伤廉,又可以用来济贫市义。”

柳如昔道:“佛剑,我想这不会是你真正的理由吧?”

林佛剑笑而不言,恰好林子渊带着一个中年妇人与一个少女,后面跟着尤美娘走来,替他解了围。

林佛剑迎上去问道:“四叔,母亲还是不肯走?”

林子渊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说什么也不肯走,却把我们三人硬给轰出来。”

尤美娘接着道:“老夫人还说,叫相公马上离此,不必去辞行,她进了佛堂,不再见相公了。”

林佛剑呆了一呆才道:“四叔,你真的劝不动娘吗?”

林子渊道:“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拿出长嫂的身份命令我马上带你婶子跟妹妹离去,长嫂如母,我怎么办呢?”

林佛剑呆了半晌才叹道:“连您也没有办法,我还能说什么呢?您还是跟柳老伯一起走吧,成都有我给大家准备的一笔银子,足够卖一个小村子大家安居下来,继续维持在青城的生活方式。”

“而且一定要切记大家不可分散,我们虽然不必像祁逸夫那样开创门户,但也必须保有足够的自卫力量。”

柳大树道:“听你说来,好像还有人会找麻烦似的,我知道祁逸夫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但如果不是倾巢来犯,我还不在乎他。难道另外还有人吗?”

林佛剑道:“祁逸夫如果正式开创剑派,可是自顾尚且不暇,没有余力再来找各位麻烦。

还有,神秘门也已在江湖上蠢蠢欲动。”

“小侄也不是说一定会有人前来找麻烦,但处此乱世,总该小心一点的好,应时而起的武林新兴势力,不止青城一家,要想再过青城以前那种安逸的生活,似乎不太可能了。”

柳大树道:“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离开青城呢?”

林佛剑道:“青城必须要离开,因为那是个危险的地方,小侄已经向菲菲暗中透露过一点消息。”

柳大树道:“我还不会轻率言去,世居数代的家业,岂是容易的事。祁逸夫虽然与我不太和,但也无法把我逐出青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林佛剑道:“武林若有变幻,青城必首当其冲,危地不可久居。小侄感念老伯以前关爱之情,才叫美娘暗中递个字条给菲菲,劝老伯及时远迁。”

柳大树道:“你说得那么严重,到底是谁呢?祁逸夫也有所知觉,但只是天山绿梅谷与藏灵子两处。”

林佛剑道:“绿梅谷不足惧,藏灵子与闻家交谊极厚,闻达兄弟留在青城,藏灵子如有所图,也一定会与青城站在一边,这就是祁逸夫死命要拉拢闻达兄弟的原因。小侄以前认为闻达恬淡自守,从今天情形看,只怕他与祁逸夫另有密谋。”

柳大树道:“我也觉得情形不对,闻老大今天居然支持我离去,那不像他平素的论调,他以前一直主张我们三家要永远相守,处处劝我忍耐。”

林佛剑笑道:“菲菲跟祁百合婚事告吹,他们就多着老伯这个人了,因为老伯一向不肯低头,在他们所创的局面下,很难安排老伯的地位。”

“不过闻达还算是念旧的,只要老伯离开就算了,依照祁逸夫哪能轻易放行呢?危地不居,老伯离开的好。”

柳大树问道:“究竟还有哪些人呢?”

林佛剑道:“这个小侄也不知道,小侄只知有一神秘门意图席卷武林,又得到一位世外高人指示,叫小侄设法消弭,但小侄能力有限,只好尽力而为。”

柳大树沉吟片刻才道:“我也不管那么多,我只问你,菲菲跟你的事怎么办?现在我已经离开青城,入赘的事自然不必再谈了,我只有一个女儿……”

林佛剑道:“柳老伯,这件事容小侄以后再……”

柳大树道:“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我离开青城为的是她,她为的是你,我已经同意将她下嫁。”

林佛剑道:“菲菲,我们到那边去谈好吗?”

柳如昔点点头。

柳大树道:“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谈呢?”

林佛剑道:“老伯;有的话我们私下谈方便些。”

柳大树想想才道:“好吧!菲菲,你记住,你为他作那么大的牺牲,千万不要再被他花言巧语骗过,如果他敢负你,我一定用剑砍下他的脑袋。”两个人都没作声。

林佛剑招招手,柳如昔跟着他走到山边的树林里,密谈了将近有半个时辰。

他们说的是江湖上的大事,尤其提到包藏祸心的神秘门,如果出现江湖,恐会使江湖大难来临。所以林佛剑要柳如昔暂抛儿女私情,携手为江湖多争一分安宁。

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柳大树叫道:“菲菲,还没有谈完吗?”

柳如昔应了一声,却是单独一个人出来,先朝尤氏姐妹道:“你们到指定的地方去吧,他在等着。”尤氏姐妹应了一声,回头待行。

柳如昔又道: “尤姑娘,林公子叫你要小心一点,别太累了。”

尤美娘脸上一红,低声道:“知道了。”

想想又问道:“小姐与相公会谈的结果如何?”

柳如昔凄然一笑道:“算是没有结果。”

柳大树怒道:“怎么,这小子敢拒绝你不成?那你为什么不跟他拼命,白白地放他走?”

柳如昔道:“爹,你没弄清事情的真相,怎么就乱发脾气呢?他没有拒绝我,但也没应许。”

柳大树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柳如昔道:“他跟我定下了十年之约。”

柳大树怔了一怔道:“十年,这么久怎么行?”

柳如昔黯然道:“他身负重任,十年内根本无法安定下来,时忽西东,而且朝夕不保。

他不敢答应娶我,是为了我好,因为我也是一脉单传,如果一旦身属林家,就不是柳家的女儿了,我做了寡妇,你还能逼我改嫁不成?”

柳大树想了一下道:“这还说得过去,我想十年也不算太长,到那时你才三十一岁,只是我弄孙之日要延后十年!”

柳如昔凄然道: “十年之后,您抱孙的希望一定不会落空,但不一定是我与佛剑的孩子。”

柳大树道:“这又是怎么说呢?”

杉咖昔道:“传他武功的那位世外高人,在事先跟他定了一个条件,如果他十年之后还是无法完成使命,就要他皈依佛门,从另一个途径去济世救人。”

柳大树叫道:“这是什么屁的条件?”

柳如昔道:“那位世外高人看中他的资质,说他与佛有缘,正因为他舍不下世俗,才有此十年之约,用十年的时间,给他一个考验。”她隐去神秘门的事,免得大家又多一分牵挂。

柳如昔道:“十年之内我等他,他哪一天传出死讯,我就另外嫁人。十年之中他什么时候完成使命,他什么时候娶我,十年之后他不成功,他出他的家,我嫁我的人!”

柳大树愕然道:“岂有此理,我的女儿岂能如此吃亏?”

柳如昔垂泪道:“爹,这是我的请求,他没有规定我不能嫁人,事实上他还劝我另觅对象。”

柳大树道:“那他还算明白的。”

柳如昔惨然道:“爹,他并不糊涂,糊涂的是我,如果我有一个兄弟,我现在就跟尤家姐妹一样。”

柳大树问道:“尤家姐妹跟他怎么样?”

尤美娘道:“我们死是林家的鬼,生不是林家的人。”

柳大树又是一怔道:“你们的新花样真多,这又是怎么一回子事?简直把我弄糊涂了。”

尤美娘道:“林公子心中有人,我们不是他想娶的人,也不敢希望嫁给他,只好就这样跟着。”

柳大树道:“你们究竟算什么呢?”

尤美娘苦笑道:“柳老伯可把我问住了,我们可以算他的侍妾,但他坚持说未娶妻何言纳妾,算他的侍婢,却又比侍婢高一点。”

“但愿十年中他能有所成就,柳小姐正名之后,才有我们的名分,否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公了若是死了,我们还有个守头,只怕他剃度出家,我们既不能跟着他,又不能丢开他!”

柳大树从不解儿女私情,对这两个比他女儿更痴心的女孩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有调侃地道:“你们还是可以跟着他呀!他念经,你们敲木鱼,他化缘,你们托钵。”

尤美娘却很认真地道:“能这样倒也好,林公子说他修的是苦行僧,芒鞋破衲,七情俱绝,不准我们再跟着了。”

柳大树又气又好笑道:“行了,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拔剑杀了他,天下男人难道全死绝了,你们非跟他不可吗?”

尤美娘展颜一笑道:“这个你为什么不问问柳小姐?”

柳如昔忙道:“你们快走吧!”

尤氏姐妹转身走了。

柳大树望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一声,向柳如昔道:“菲菲你怎么说?难道你也跟她们一样贱吗?”

柳如昔咬咬牙道:“爹,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也只好认,因为事实上我比她们还贱!”

柳大树一瞪眼道:“什么?”

柳如昔道:“她们虽不得名,却还能跟着他,我只为了一个空洞的希望,只好眼巴巴地等着他。”

柳大树气得差一点要跳起来。

柳如昔哀声道:“爹,您是为了我好,总不会逼着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吧!”

柳大树叫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会抛乡离井,跟祁逸夫闹得反目?可是你不能太迁就别人!”

柳如昔道:“当年如果您不逼他入赘易姓,何至于闹到今天的结果,您既然疼我,为什么不疼到底?我一定不叫柳家绝嗣就是了。”

柳大树道:“好,就算你迁就他到底,等他个十年,十年后你能担保一定会让我抱个孙子?”

柳如昔脸上一红,但仍厚着脸皮道:“这当然不能保证,万一不能生育,这是我们柳家命该绝嗣,谁也怪不了,就算我现在嫁给他,不也是一样吗?”

柳大树没话说了,呆了一呆才道:“我倒忘了问问他,当年他不肯入赘,说是为了林家也是一脉单传,现在他这种做法,林家怎么传宗接代呢?”

柳如昔道: “那倒解决了,尤美娘已经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林家的下一代总算有了着落,所以我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您的名下,这是他亲口答应的。”

柳大树冷哼道:“他有了根自然大方了,却叫我双腿悬在半空中。”

柳如昔道:“爹,只要您肯答应,我可以像尤氏姐妹一样,也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柳大树道:“胡说!我的女儿岂能如此?”

柳如昔道:“别说您不答应,他也不会答应。他为我守义不娶,已经令我很满足了,不过是十年,也许还用不到那么久,等到他,我身心都有个着落,等不到他,身子还是您的女儿,由您怎么安排都行。爹,我求求您,至少也让我好好活几年,别逼我现在就死了心,做个活死人,行吗?”

这几句话说得冷冰冰的毫不带一点感情,柳大树深知女儿的性情,这是到了无可商量的地步了,不禁一叹道:“但愿我能狠起心来,一剑抹脖子,也免得受这个气!”

柳如昔靠着他的肩膀,钻在他的胸前,居然笑道:“爹,你为什么不拉剑杀了我呢?那也省心了。”

柳大树抚着她的秀发道:“菲菲,我宁可杀自己也不会杀你的,因为我要你知道有个不听话的女儿,是多痛苦的事,也让你知道逼死了老子有多痛快。”

话里虽然还在生气,柳如昔知道老父已经软化了,至少是同意她的等待了。

于是对柳大树一笑道:“爹,我们走吧!到成都后,我们找个小小的村子买下来,我整天陪着您,要多讨您一点喜欢,因为等我嫁了人,有了孩子以后,您一心都放在孙子身上,就不会再疼我了。”

柳大树明知爱女是在安慰自己,遂也顺着她的心意取笑道:“菲菲,瞧你多厚的脸皮,别忘了你还是个未出门的千金小姐,居然说出这种话,也不怕人家笑你。”

柳如昔嫣然一笑道:“我们离了青城,连个家都没有,身无分文,我还是什么千金小姐?”

“再者我所说的乃是人间至情至理,有什么可笑的。何况我是您的女儿,谁敢取笑我,除非他不要脑袋了!”

柳大树道:“孩子,我们现在不是青城山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要杀人。”

柳如昔道:“我也是说说而已,到现在为止,我从没杀过一个人。不过您的话我也不同意,我出过一趟门,也没有倚着青城的招牌,照样也没人敢欺负我。”

柳大树笑笑拍拍她肩膀道:“好了,别说废话了,咱们也该走了,这些人里面,就只你出过门,还得要你领队才是!”

柳如昔道:“怎么要我领队呢?您不做山主,仍然是我们这一队之主,自然是您领队才对。”

柳大树道:“我连路都不认识,怎么能领队?虽然二十年前我出过一次门,但世外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恐已非旧时之路。”

“这一趟非同寻常,我们的人又多,全是不谙世情的人,行程栖止,非得十分谨慎,还是你多辛苦吧!”

柳如昔点点头,又问林子渊道:“四叔,林伯母留在这儿,真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吗?”

林子渊道:“大嫂自从守孀以来,苦竹冰心,根本不问外事,我想祁逸夫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柳如昔沉思片刻道:“但愿如此,我们走吧!”

一行人上了路,山风送雾,回首青城,已渐渐隐没在云中了。

隐隐的仍能听到林佛剑吟哼的诗:“世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扛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未老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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