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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剑寒北斗

柳如昔数了一下,果真是十七笔,大部分是直线,只有几条是曲弧,笔笔不相连,她也没话说了。

闻达道:“柳兄,你的剑法绝对比他高明,只是被他一阵乱舞乱挥,迷住了方寸,这并不算丢人。”

方超人笑道:“这当然不丢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我把白粉换成了利器,那才严重呢!”

轻描淡写,说得闻达脸上一红,他原是想替柳大树解嘲,才想出那一句话,却不料方超人立即反驳过来,而且事实也确如所言,假如方超人手上换了利刃,柳大树焉有命在?

不想柳大树听了这话,反而笑了道:“方超人,你的身手我认输,但如果你手上拿的是利刃,柳某倒不一定在乎,挨上一刀,柳某最多伤点皮,可是这一刀的代价,你却付得不轻。”

柳如昔立刻补充道:“家父的先天气功已小有成就,虽不敢说绝对避刀,但普通刀剑最多也只能伤及外皮。”

方超人笑笑道:“气功虽可避刀,但要看什么人,方某无需鱼肠神剑,一把普通兵刃,令尊也未必受得了。”

言下之意,表示自己也不是外行。

柳大树笑道:“练剑的人必先练气,气功对高手而言,确是不能成为防身功夫,但柳某凭着那点基础,稍有感觉,立刻闪避还来得及,而且柳某在闪避时,反身一击,这点阁下总该承认吧?”

方超人微微笑道:“柳山主如能反身一击,敝人绝对受不了,问题是柳山主那一击发得出来吗?”

柳大树怒道:“阁下可是不相信柳某有此能力?那很简单,柳某在背上让你刺一剑,试试看柳某是否说空话。”

方超人大笑道:“不必试,从前敝人一定认输,可是敝人新近续弦,娶的是九尾狐何月儿。”

柳大树依然在怒道:“这与尊夫人有什么关系?”

方超人道:“自然有关系,拙荆昔年闯荡江湖,有一样最厉害的暗器,叫做落星追魂弹,就是这玩意儿。”

说完一探掌,托着一颗小黑豆的圆丸,曲指一弹,黑丸飞向一堆假山石,轰然声中,将山石炸了个大洞。

方超人又笑道:“拿它当暗器,也许近不了山主的身边,如果敝人利用刚才的机会先按上一颗,再弹上第二颗,叫它们互相撞击爆炸,别说炸开的铁沙曾经淬毒,柳山主的气功也经受不起吧?”

看了铁砂弹的威力,柳大树倒是闭口无言了,沉默有顷才道:“多承台端手下留情,柳某认输。”

方超人道:“那倒不敢当,方某在剑术上自承不如,假如一开始山主就以杀手相对,方某绝无近身的可能。”

柳大树人倒是很磊落,输了就认输,因此慨然道:“剑术一半在技,一半在巧,阁下起手那一阵乱剑,柳某确是未明所以,有杀手也不敢施展,撇下以后的妙手不谈,就是阁下那一番心计,柳某也倾折异常。”说完拱拱手,回到座上。

祁逸夫冷笑道:“柳大树,你认输不打紧,青城三老的招牌就栽砸了。”

柳大树勃然道:“本来就是输了,除非你有那么厚的脸皮,连铁砂子都穿不透,才可以挨得起。”

祁逸夫瞪起眼睛道:“姓柳的,青城山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有份,你老是跟我作对是什么意思?”

柳大树冷冷地道:“青城山虽不是你一人的,但也差不多了。你放心,我认输决不会丢青城的脸,从现在起,我不但退出青城三老,连青城也不住,回头我就带着女儿搬家,柳家没有府上那么大的家业,说走就走,连一根线都不带,留给你发财去。”

闻道远连忙道:“柳兄,这是何苦呢?”

柳大树冷笑道:“闻老二,你又不是不清楚,祁逸夫这个人是什么心肠,跟他翻了脸,我还住得安稳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你闻家兄弟提出保证,我也没这个胆子。”

闻氏兄弟都付之默然。

祁逸夫脸色铁青,不说一句话。

闻达最后一叹道:“柳兄,走不走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还在青城,总得把场面撑下去。”

柳大树道:“撑场面看你们了,我已公开认输,照规矩也失去了出场的资格,恕我无能为力。”

闻达望祁逸夫道:“祁兄,柳兄的话也对,规定是如此,目前能出场的,只有你我两人。”

祁逸夫挺身起立道:“闻老大,不必麻烦你了,柳大树存心塌台,就是要我的好看,麻烦是我儿子找来的,我姓祁的一肩挑了,我倒不信青城山会栽在他们手里!”

说着大步跨了出来,举剑一指道:“姓方的,我再来领教一下,把你那偷鸡摸狗的手法跟绿林道下三滥的暗器,施展出来好了,祁某绝不在乎。”

方超人还无所谓,四川双佛可听不下去了,双双愤然起立。

胖弥勒了空性子尤躁,厉声叫道:“姓祁的,你嘴里放干净点,绿林道哪一点是下三滥?”

祁逸太冷笑道:“身为绿林道就是下三滥,别说是你们两个宝贝蛋,就是当着苗英的面,我也必这样骂她。”

瘦佛了凡怒声道:“苗英算是什么玩意儿?”

祁逸太冷笑道:“苗英再不是玩意儿,人家可是长江水陆两道的总瓢把子,像你们这种鸡鸣狗盗的鼠窃,连下三滥都不够资格。”

了空忍耐不住,挺起戒刀就冲了上去。

祁逸夫单剑震开了戒刀,反手一剑,就将了空腰斩成为两截。

四川双佛情同手足,一见了空被杀,了凡的眼都红了,镔铁杖飞舞而上,祁逸夫挥剑顺着杖身削下疾厉无比,了凡撒手得快,左手的五个指头已被剑锋削落下来。虽然受了伤,他的悍勇不减,单手一摸腰间,铁链索也出了手,绕向祁逸夫的脚上,动作快速无比。

铁链索在祁逸夫的脚踝上绕了一圈,想把他伸手扯倒下来,谁知功力悬殊,祁逸夫动也不动。

了凡急了,伸出另一只手帮忙,想用双手的力量来硬扯,忘了左手已没有手指,劲力一松,祁逸夫举脚一勾,反把了凡拉了过去。

了凡在慌忙中连忙放手,同时在背上飞出三面铜钹,呼呼直响,径往祁逸夫削去。

同时他的身子也朝祁逸夫滚去。

祁逸夫冷笑一声,举剑斜挑,将三面飞钹击向地上。

了凡适时滚到,两面飞钹插进了了凡肋间,一面飞钹将了凡的头颅齐颈削断,鲜血直冒,洒了祁逸夫一身一脸,祁逸夫忙用衣袖去擦拭,没想到了凡的首级飞来,虽是身首异处,狠厉之气未减。

头颅凑上祁逸夫的肩头,一口紧紧咬住,祁逸夫负痛之下,用力往外一甩,虽将头颅甩了出去,而两排牙齿仍是紧紧地嵌在祁逸夫的肩上。

这是一幕既残忍而又恐怖的情景,看得几个女孩子都失声惊叫起来。

了凡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下,灵性未泯,依然睁着两眼朝祁逸夫望着,直等看到牙齿留在祁逸夫身上,确定咬了他一口,干瘪的脸上泛起一个凄厉的微笑,虽然没有声音,却令人更为心悸。

祁逸夫正用手将牙齿一颗颗地拔下来,看见了凡对他恨入骨髓之状,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怖色。

闻道远轻声一叹道:“祁兄下手也太狠了一点!”

祁逸夫心有余悸,闻言说道:“青城山一片和合安乐气氛,全给他们破坏了,岂能轻饶他们。反正已经杀开了手,这批人无论男女老少,我要杀得一个不留。”

东来群侠与双佛相识虽短,可是感于他们的义气,虽黑白不同道,却也十分投契,见他们惨死之状,无不怃然。

尤其是何月儿,一直蒙四川双佛照顾,尊若兄长,见他们同时毙命,忍不住就想出去拼命,却被阮雄拦住了道:“婶娘,双佛虽死,您的能力却不足为他们报仇,何苦白送上一条命呢?您还是为二叔想想!”

何月儿气急道:“小鬼,我两位师兄是为你们的事而死的,你不替他们报仇,居然还拦着我?”

阮雄不敢再说了。

方超人道:“月娘,你怎么怪起孩子来了,他是一番好意,二位师兄的仇当然要报,但不是急躁而能成事的,二位兄长如果能沉得住气,也不会惨死对方剑下,你出去,最多也白送一条命。”

何月儿明知自己太急了,却也不肯认输住口,大声道:“你想怎么样报仇,你没听人家说,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你慢慢等着,连自己也保不住能活。”

展毓民轻叹一声道:“何女侠,多行不义者必自毙,祁逸夫出手如此狠毒,天必有以惩之。你看了凡师兄,断头之后,仍能咬他一口,可见阴灵不泯,即使我们报不了仇,二位师兄英魂也不会放过他的!”

祁逸夫心中还是有点怕,展毓民的话更说中了他的心病,一时为暴戾之气所激,长剑一挥,剑光暴出,将地上双佛的残尸又剁成无数小块,厉声笑道:“我就不怕,干脆来个乱剑分尸,叫他们的鬼魂来找我好了。”

边说边将脚下的铁链索捞起抛出,将了凡的首级砸得稀烂,这正是他色厉内荏的表现,因为传说中,躯体乃鬼魂的依附,躯体分成几块后,灵气失散,就不能作祟了。

可是他这番残忍的举动,连涵养最深的展毓民也被激怒了,沉声道:“祁逸夫,你简直不是人!”

祁逸夫狞笑道:“展毓民,我就是这个习惯,杀人一定不留全尸。这两人是个例子,今天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遭受乱剑分尸之惨,你要不要先尝尝味道?”

展毓民锵锒出剑,徐步而出道:“祁逸夫,展某自学剑以来,从未开过杀戒。可是对你这种狂人,展某只好打破往例了。”

齐苍霖道:“师兄,您要出去?还是让小弟来吧!”

展毓民摇摇头道:“师弟,剑法上我比你深一点,如果我不行,更别乱了方寸为我报仇,大家合在一起,沉着应付,想法突围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在本门剑法已经有了好几个传人,真想报仇雪恨,只有寄望于下一代,记住我的话。”

齐苍霖黯然点点头。

展毓民又道:“碧霞、阮雄,你们的大师兄稳健有余,天赋不足,假如我今天不幸战死,复兴门户的责任全在你们两人身上,要记住自己的责任,珍重此身,千万不可逞意气而轻生,记得吗?”

齐碧霞与阮雄也都黯然点头。

展毓民又特别叮嘱方超人道:“方老弟,你非乾坤门中人,但阮雄与令郎都在愚兄门下,在场诸位中以你最有机智与决断力,如何保护下一代与督促他们上进,我全力拜托贤伉俪了。”

方超人肃然一拱手道:“展兄放心,兄弟一定尽力。”

展毓民向阮来风道:“阮老弟,我对你没有话说,雄儿是令郎,碧霞是齐师弟的女儿,你们二位为了下一代,必然晓得如何自处,年轻人血气盛,你们要压制着,尤其不能领着往死路走。”

阮来风只是拱拱手,一言不发。

祁逸夫冷笑道:“展毓民,你倒有自知之明,把后事都交代好了。”

展毓民道:“我现在领着一个门户,自然要作万一的打算,倒不是一定会输在你的剑下。”

祁逸夫傲然笑道:“可是你这番交代等于是白费精神,如果你活不成,这些人哪一个又能活得成呢?”

展毓民笑道:“展某并不比方阮二位高明多少,一对一,展某即使输给你,凭你一个人想杀尽我们这边人,绝对无此可能,因为他们不会像比武一样来跟你动手。”

祁逸夫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人多就有用吗?青城山的人比你们多出几倍,还怕你们跑上天去。”

展毓民淡淡一笑道:“祁逸夫,以你的作为,我不相信你在青城山还有帮手,大家不联合起来对付你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不信你先问问看。”

祁逸夫一怔,举目望向闻氏兄弟,二人没作任何表示。

柳如昔立刻道:“闻伯伯,如果您两位要帮祁逸夫,我就参加对方,要跟青城山作对了。”

闻达道:“只要对方不联手攻祁兄,我们就不出手。”

展毓民道:“这个不可能,如果展毓民不能胜,我们的人立刻退出青城山,今后要找的只是祁逸夫一人,不仅与诸位无怨,而且盛感各位之德,但是祁逸夫如果追住我们的人不放手,各位总不能叫我们不自卫吧?”

柳大树接道:“闻兄,你怎么说?”

闻达道:“柳兄为什么要问我呢?”

柳大树道:“因为兄弟决心离开青城,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跟他们一起走,否则恐怕难于成行,因此必须问问清楚,以便作行止的准备。”

闻达道:“祁兄如果主动攻击,敝兄弟绝不出手,如果对方主动围攻,兄弟就不能坐视了。”

柳大树一笑道:“今后青城,只怕贤昆仲也难以安居,闻兄还是趁早自行打算吧!”

闻达笑道:“柳兄我不反对你走,因为菲菲执意拒婚,百合对菲菲一往情深,一定不肯就此罢休,你们父女留下,有了冲突,倒叫我们左右为难。敝兄弟好在没有儿女,倒是省了麻烦,无须离开这几代的故居。”

闻道远也道:“何况我们久居此地,与外面的生活脱了节,到了外面也未必会过得习惯。”

柳如昔道:“闻二伯,你离山十年,不是很好吗?”

闻道远道:“我在那青海星宿海边练了十年的剑,终岁苦寒,除了冰雪,就是高山急流,除了能吃到肉,吃不到别的东西。所以我剑法一成,立刻就赶了回来。最亲故乡人,最美故园水,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这里了。”

柳如昔道:“四川只是诗中的扛南,如果您到了真正的江南,才知道那儿山明水秀,尤胜此地百倍。”

柳大树笑道:“最美故园水,不错,最亲故乡人,却未必,在青城待久了,你们应该知道人并不怎么亲。”

祁逸夫怒声道:“柳大树,你自己要走,也没有人赶你,为什么你一定要破坏青城的团结呢?”

柳大树冷笑道:“以前为了菲菲与你儿子订下婚约,我不得不迁就你,现在婚约解除了,谁也不放心跟你生活在一起。尤其是今天,看看你的嘴脸就知道了,我相信柳某一走,青城跟着想走的还多着呢!”

祁逸夫朝身后各人看了一眼道:“各位是否有意离开呢?”那些人没有作声。

柳大树道:“各位如果要走,今天是个机会,柳某在此,还可以为各位担待一二,异日各位受不了祁逸夫的欺压时,想走可不容易了。”

有一半的人立刻表示要离开,包括守山门的林家在内。

柳大树冷笑道:“姓祁的,你看见了吧,留下的或多或少都与你有些关系,此外谁都不肯与你合流。”

祁逸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厉声道:“好,你们都走好了,青城山并不是非要你们不可,这样一来,我倒是可以放开手大杀一场,创一个青城剑派,为武林开一个空前局面。”

闻达忙道:“祁兄,这与我们的原旨不合吧?”

祁逸夫大声道:“经此一变,青城株守一隅的局面已经打破,想安居也办不到。何况柳大树离开后,我们三家的旧盟也破坏了,不另创新局面,就无法立足了。”

闻道远道:“至少我们可以保持与世无争的超然态度。”

祁逸夫冷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今天已经有乾坤剑派找上门来,柳大树带走了一半人,消息传出去,天山的绿梅谷就第一个会找我们的麻烦,他们眼红这一片基业已经很久了,我培养许多剑士,并不单为自己。”

闻氏兄弟也不禁默然。

祁逸夫又道:“我承认我有些地方太专权了一点,但是我是为了大家好。闻老大,你是好好先生,百事不管,柳大树事事都敷衍,现在临时来个扯后腿,显见他是早有预谋了。”

柳大树微笑道:“那倒不是,从菲菲回来后,表示要与你家退婚,我就知道我们的关系维持不下去,不得不作个准备。但菲菲一向多变,我想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所以没有明白表示。今天看菲菲的决心,竟厌恶透了你的儿子,更别说挽回了。你心疼儿子,我难道不心疼女儿?这只能怪你的儿子太不讨人喜欢。”

祁逸夫怒道:“滚!滚你的蛋,一个臭丫头,等我青城剑派创立后,还怕找不到好媳妇?

那时你们爬着求我要她,我一脚把你们踢出去。”

柳大树怒道:“我的女儿绝不会爬着来求你,但是你也没权利叫我们滚,柳某要走是自己的事,你叫我滚,可没那么容易,现在你赶快收回那句话。”

祁逸夫傲然道:“祁某说出的话绝不收回!”

柳大树锵锒拔剑道:“那就瞧谁滚了。”

祁逸夫横定了心,横剑怒吼道:“你滚!我命令你滚!”

柳大树飞剑前移,却被闻达居中架开了道:“柳兄,你说过不介入的,怎么又变卦?”

柳大树沉声道:“闻老大,你也帮祁逸夫了?”

闻达道:“不,兄弟两边都是知交,谁也不帮。如果等乾坤剑派事了之后,二位怎么赌气,兄弟也是袖手不理,但现在兄弟却不能让二位先打起来。”

柳大树道:“闻老大认为柳某该滚的?”

闻达道:“离开青城是柳兄自己提出的,祁兄措词失当是他的错,柳兄此刻找他却不该。”

柳如昔含笑上前道:“爹,闻大伯是站在青城的立场,处置很公正,您千万别误会。”

柳大树叫道:“什么?你也这样说?”

柳如昔含笑又对闻达道:“闻大伯,我们说走就走,并不是硬赖下来。但是我们没走之前,青城三老以齿序尊,这个滚字只有您大伯有资格提出,你是否有这个意思?”

闻达一怔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柳如昔道:“那就是了,我们也不是无理取闹,我爹只要祁逸夫收回那个滚字,是否要求过分?”

闻达道:“祁兄只是一时气话,真心并非如此,叫他当众收回,似乎太令他难堪了。”

柳如昔道:“这是您的话,青城三家并不分大小,祁逸夫心中没您这个闻大哥,我们可十分敬重您,如果您以为我爹接受这个滚字不算难堪,我相信爹看在您的分上是会接受的,现在只等您一句话了。”

闻达长叹一声道:“你这个丫头一张嘴,叫我没话说了,祁兄,如果你还要我立足在青城,你就收回那个字,否则我为了青城旧谊,一定也不会让柳兄跟你冲突起来,只好与舍弟先滚了,菲菲,如果你果真把我看成闻大伯,我能滚,你爹跟着滚也不算委屈了吧?”

柳如昔抢先道:“哪儿的话,我们父女一向尊敬大伯,追随大伯。您只要一句话,不必把事情闹得太严重。”

闻达朝祁逸夫道:“祁兄,我并不是帮着柳兄,而是菲菲的话,使我想起了青城的主权所属。柳兄未离青城之前,他仍然是青城山主之一,无论如何,你不能叫他滚。”

祁逸夫被问得无以招架,审度目前形势,他的确需要闻氏兄弟的助力,因此只好低头道:“好,我收回那个滚字。柳大树,你算生了个好女儿!”

柳大树得意地一笑道:“你的儿子也不差呀,只可惜他受了伤,如果他在场,一定不会叫你委屈受气的。”

话才说完,祁百合居然负伤而出,道:“柳老伯,家父已经收回那句话,您又何必再气他呢?”

柳大树笑道:“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祁大少爷,你是否要替你老子争回面子?”

祁百合脸色沉重道:“不,小侄原是来打圆场的,刚才如果小侄在场,说什么也不会让您二位老人家冲突起来,为了菲菲,小侄是不敢得罪老伯的。”

听了他这番话,柳大树真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风凉话了。

只有祁逸夫气呼呼地道:“畜牲,你倒真给我争气,你知道刚才人家怎么说你吗?”

祁百合痛苦地道:“爹,孩儿一定不会令您失望的,但在其他方面,只是孩儿个人的荣辱,与您毫无关系,您就不要管了吧!”

祁逸夫怒叫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能不管?”

祁百合脸色坚毅地道:“爹,除了菲菲与柳大伯,孩儿没话说。其他任何人如果敢对孩子儿说及半字,不用您出头,孩儿拼死也不会放过他们。”

柳大树默然退后,柳如昔也不说话了。

祁百合又道:“柳大伯,菲菲,你们一定要走?”

柳如昔道:“不错,青城山我们住不下去了。”

祁百合一叹道:“也好,我劝不动家父,倒是希望你们离开,免得再跟家父起冲突,使我左右为难。”

语毕又对祁逸夫道:“爹,你对展毓民之战要多加小心,他的剑招并不出奇,只是站了一个稳字。你第一招如果无法取胜,就采取同样方式,以稳对稳,硬耗下去。剑术之精虽在火候,但毕竟受体力的影响,您比他年轻二十岁,就这一点可以占便宜。”

祁逸夫道:“难道还要你来教我不成?”

祁百合道:“孩子跟他交过一次手,这是经验所得,必须贡献给您。如果您照以往的脾气,急于求胜一定会吃亏的。孩儿今天输给阮雄,就是吃了这个亏。”

闻达点点头道:“祁兄,百合的话有道理,虽然他的年纪轻,到底家学渊源,见解别具慧眼,你不能不听。”

祁逸夫傲然一笑道:“兄弟知道,事实上兄弟与闻兄都已看出对方的虚实所在了,他不说,我们也不会吃亏的。”

语毕朝展毓民道:“展老儿,你听见了,如果你想出奇制胜,就靠第一招了。第一招不得手,今天你就输定了。”

展毓民神态从容,只举剑说了一个字:“请。”

到底展毓民是一代宗师,祁逸夫口中说得狂,态度还是十分慎重,回了一个请字后,两人走到相当距离,各自吐劲凝气,准备发出决定性的第一招。

两个人都想抢先出手,但又不敢出手,因为名家对垒,一招得失有关成败,出手过早,为对方洞悉先机,先手反而变成后手,出手过迟,则局势全为对方所掌握,想要扳回就很吃力了。

所以两人所争的,都是不先不后,恰到好处的瞬息先机,相持有顷,两个人都没有动。

然后,像约定似的,两个人同时发作,剑光闪电而出,没有交接,没有攻守,两个都付生死于一击。

人影交错而过,双方都吁了一口气。

祁逸夫肩头被剑锋挑破了一块;展毓民的下摆被削断了一截。

如以着剑之深浅而言,是展毓民稍胜一筹,因为他被削掉的下摆距身体尚有一段距离,而祁逸夫肩头着剑,等于剑锋已触及皮肤。

可是从另一角度来看,却又别有说法了,因为双方都没有受伤,就证明祁逸夫判断精微,较展毓民高明,才敢以身试剑,以些微之差而不损身体,展毓民的态度,就显得谨慎过度了。

不过两人的剑都没有落空,证明他们的招式,确实已到了无懈可击的境界,达到了发必中的水准。

祁逸夫微微一笑道:“剑练得你这种境界,的确是不容易了。除青城之外,我以为无人堪言剑艺,这个说法倒要暂时收回一下,不过也无须太久,你第一招未能得手,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等你伏诛剑下之后,我相信不会再有第二个展毓民了。”

展毓民淡然一笑道:“阁下这话未免说得太狂,虽然你对展某是捧,展某却不敢当,展某学剑以来,从未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居,因为高过展某的还大有人在。”

祈逸夫道:“那当然轮不到你,单单我们青城山的剑谷中,就能找出好几个比你高明的好手。”

展毓民笑道:“展某尚未与贵处高手一一领教,展某口中说的人,尚未将青城列举在内。”

祁逸夫连忙道:“那还有谁呢?”

展毓民道:“沧海遗珠,未为人知的奇珍不可胜数,挟技自晦的高手也不知有多少,这姑且不论,即以乾坤门下的弟子而言,他们的资质俱在展某之上,而已尽得展某之业,不出三五年,个个都比展某强。”

祁逸夫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说的是未来之事,那可能很难讲,他们是否能进步到你所想的程度,谁也不敢保证。”

展毓民道:“我敢保证,他们所欠缺的只是火候,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苦练,至少会有五六个人能脱颖而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拭目可待的结果。”

祁逸夫冷笑道:“就算你所言不虚,也还要他们有那个命。据我所知,乾坤剑派已与绿林闹得很不愉快,有你展老头子压着还好了点,等你一死,他们就不算得轻松子。”

展毓民沉声道:“乾坤剑派与绿林道只是意气之争,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绿林道行事有地界,本门弟子只要不出金陵,绿林道不会找上门去的。我只担心一些奸险之徒,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们。”

语中含意,明明是指祁逸夫会赶尽杀绝,不让后辈出头。

祁逸夫装作听不懂,微微笑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乾坤剑派之设立,气势太盛了一点,江湖上看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你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展毓民看他推得一干二净,冷冷一笑道:“展某今天如果留得命在,就无须小心,如果活不成,也就无可为力。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武林道义,仍为一般正人侠士所推重,如果有人想趁危不利于敝门,自会有人出来打抱不平的。”

祁逸夫哈哈大笑道:“这种人恐怕很难求,你的门人弟子个个不弱,能威胁他们的,一定是相当难缠的人物,为道义而不顾命的朋友,恐怕还没几个。”

柳大树听得不顺耳了,立刻道:“我就敢,我跟乾坤门中谈不上交情,但是谁敢欺负他们下一代,我就要管。”

祁逸夫没想到柳大树会出头揽这件事,怔了一怔道:“你跟云中鹄的纠纷还没完呢!何必又自作多情凑上去?”

柳大树冷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已经说过,乾坤门下跟我同进退,以后也是如此。”

祈逸夫道:“人家是否欢迎你?再说你背上的粉迹尚在,那是方超人书上去的,足见你并不比人家高明。”

柳大树淡淡地道:“保全乾坤门下,跟我有利害切身关系,人家同意与否都无关紧要,反正我是管定了。”

语中之意更明白,要不利乾坤门下,只有祁逸夫,而柳大树与祁逸夫反目,也得提防祁逸夫一手,所以他出头翼护乾坤门下,完全是针对祁逸夫而发。

祁逸夫假若再说下去,惟恐惹起闻氏兄弟的反感,目前他还需要助力,就算不要人帮忙,也不能将闻氏兄弟激到对方去,所以冷冷一笑道:“很好,你姓柳的出头架梁,至少是很有力的靠山,我该为乾坤门下高兴。”

柳大树为了不刺激闻氏兄弟,他就不说别的话了。

祁逸夫觉得目前还是先解决展毓民最重要,乃举剑道:“展毓民,我们继续下去吧!”

展毓民从第一次交手后,测出祁逸夫的剑法确是精厉无比,态度十分凝重,取得守势道:“请!”

祁逸夫摇剑再上,虚空攻了几招。

展毓民早有防备,未待剑至,守势已成。

祁逸夫也不认真抢攻,双方的剑都没有接触的机会,仅是虚空对比而已。

虽然交手的两个人不敢稍有松懈,旁观的人却都知道这场比耐性的打斗,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惊险的场面,所以大家都分成几处,低声商论起来。

祁逸夫虽然掌握了大部分攻势,用意只是在试探,所以有时展毓民也能回攻两三手,两个人似乎都在打算,如何找到对方疏漏的地方,再作决定性的抢击。

就这样对峙了二十多招,旁观的人都以为时间还早,没有十分注意。

忽然祁逸夫接连刺出三剑,势子十分凶猛,展毓民守势虽密,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动,奋力击开了前两剑,第三剑却从他的空门中刺入招架是不可能了。

同时为身形所限,趋避也已来不及,万分危急中,他一面咬牙挺身受刺,一面挺剑下落,发出了一式从来所未见的精招。任何人的想法,都认为展毓民无力回击,可是他居然做到了。

祁逸夫一剑本可直搠而进,将展毓民刺个对穿,可是剑才刺进寸许,展毓民的剑已斜刺耳际,很可能将他的头颅削去半片。万分无奈之下,只得缩颈偏头,撤招退后半步,剑锋过处,耳际一凉一热。

又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展毓民肋上挨了一剑,人肉寸许,幸未伤及内脏,已是血如泉涌。

祁逸夫则掉了一只耳朵,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使他看起来倍现狰狞。

虽然他也受了伤,却毫无歇手之意,一手掩耳,一手舞剑,继续进击,攻势更盛,口中还咄咄怪声冷笑道:“好得很!展毓民,凭你刚才那一变式,你倒是够资格做一派之长,这证明你不是浪得虚名,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类似的精招!”

柳氏父女自与祁逸夫反目后,跟齐苍霖等人已凑近了不少。

这时柳大树慢慢走近齐苍霖身边道:“齐大侠,准备突围吧,贵掌门人支持不了多久了。

最好现在走!”

齐苍霖自然不愿放弃师兄而去,忙道:“阁下何以知道敝师兄会败?到现在为止,仍是高下未分呀?”

柳大树道:“展大侠的剑式没话说,可惜心胸太仁慈,还留人三分余地,所以祁逸夫仅失一耳,假如剑锋再进半寸,至少能挑瞎他一只眼睛,尚有一决之余地,现在只好认栽了。

此时不走,少时就更加麻烦了!”

齐碧霞更是不服气道:“我师父受了伤,对方也受伤,而且我师父剑法未乱,怎么见得就一定会输的呢!”

柳如昔道:“展大侠中剑的部位在肋下,因为要继续动手的缘故,伤处无法止血,照这样不断流血下去,内功再精纯,也无法支持得久。你看祁逸夫的脸上已不再流血了,他狠命缠住令师,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给她这一解释,大家才发现祁逸夫的阴谋。

展毓民虽然已用内家劲气收紧伤处肌肉,使流血的速度减慢,却无法完全止住,伤处仍在涔涔滴血,反之祁逸夫借手掩之助,已使断耳处血脉凝闭,这样下去,展毓民自然吃亏定了。

齐碧霞一急道:“我出去替师父下来。”

柳如昔一把拉住道:“使不得,闻大伯他们是因为家父的缘故,才袖手不出。如果你出去了,他们也有出手的理由,此刻是帮不了忙,反而会使事情更严重。”

齐碧霞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师父被杀?”

柳大树叹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除非你们这边还有一位能与展大侠差不多的高手,才可以一试。闻家两兄弟中,我只能管住一个,另一个管不住就无法硬拼。”

方超人道:“我们虽然不如展大哥,但是抵挡一阵还没问题,展老哥只要能喘一口气,就能稳住伤势了。”

柳大树道:“你们的人再多,也不会比青城山的人多。此刻在场的,无一庸手,群战对你们更不利。”

方超人道:“不是有一半人要追随柳山主行动吗?”

柳大树道:“这一半人要等离山后才与青城断绝关系,现在他们都有家小在此,此刻是不会支持你们,就是愚父女,也有许多不便。”

各人中只有方超人最为冷静,他轻声叹道:“一处有一处的传统,我们不能勉强要求柳山主支持,今天柳山主给我们的帮忙已经够多了,否则我们想全身而退都不可能,我们还是听柳山主的话吧!”

柳大树一叹道:“我已决心离开青城,无所谓勉不勉强,问题是如何才有利,此刻展开群斗,对我们绝对无利,否则我何尝不想保全展大侠这样一个高手。”

齐苍霖道:“我们不出手就是了,展师兄为一门之长,此时将他替下来,对他的名头有损,他也不肯接受的。”

阮堆道:“是的,师父出战前,再三叮咛各位老人家,要沉着冷静,也是这一层用意,现在只有希望他老人家再出奇招致胜,否则就靠我们支持门户了。”

柳大树道:“是的,祁逸夫有意开创青城剑派,各位只有维持乾坤剑派不天亡,才可与之一抗。”

齐碧霞目中含泪道:“那我们等在这儿看个结果总行吧,就算帮不了恩师的忙,至少也得带着他老人家的遗体回去,才是我们弟子应尽的本分。”

柳大树想想道:“那倒可以,也许会有麻烦,但我与闻兄弟有约在先,他们谅不至食言留难,有他们居间支持,祁逸夫也不敢过分逞强。”

于是大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祁逸夫自从吃过一次亏后,不敢太轻率求进了,剑势虽厉,只在展毓民的四周乱转,即使有一二可乘之机,他怕展毓又冒出一两式的奇招,不敢以身涉险相试了,何况他已控制了局面呢?

展毓民的伤处仍在不断的流血,点点滴滴,随着他的身形移动洒出,浑身都是斑斑血迹!

可是他的耐力出乎人想象之外,以地上的血量而言,已经是人体的三分之一的含量,他的精神仍然十分充沛,毫无力衰之象。

两人动手相搏,已有两百余招。

柳大树见状轻叹道:“展大侠不愧为一代宗师,以他这种修为,如果一开始就全力搏击,祁逸夫很难是他的对手,只怪他心术太慈,杀手不肯施为,才陷自己于困境。”

众人里面,只有齐碧霞与展毓民相处最久,知之最深,哽咽着道:“师父一生勤于剑事,却坚持一个原则,剑以施仁,非以伤人,照刚才那一招,他很可能将祁逸夫的脑袋劈去半片的,可是师父发过誓,他的剑绝不损伤一条人命,所以保留了三分劲气,才落得这个结果。”

齐苍霖道:“这是师祖的遗训,你萧师祖一生无敌,他的剑也没残杀过人命……”

齐碧霞一咬牙道:“以后我就要稍加改变了,师父剑下不肯杀人,却送了自己的命,何尝不是伤生?对不可饶恕的敌人,我的剑绝不容情。”

柳大树道:“展大侠的剑术近仁,齐小姐的言论近侠,侠以行仁,有时却不能兼顾,这就是个例子,我还是支持齐小姐的理论,仁当推己及人,如果牺牲自己去保全他人,那是菩萨心肠,本着这种心怀去救世固然伟大,但不必学武练剑,剑为凶器,它是以霸道建立仁道的。”

一言甫毕,远处有人接口道:“这倒未必,剑道即仁道,剑心即佛心,佛心为剑,是谓佛剑。”

随着语音,花叶中掠起一条人影,像飞鸟振翅急落,插进场子中间,寒光闪处,惟听得铿锵震鸣,恰好挡开了祁逸夫一式急搠,将他格退了两三步。

同时展毓民也颓然坐地,手中的长剑无力地垂了下来。虽然他的脸色仍是十分平静,看不出疲乏之状,可是神气上已显得委顿了,情形很明显,展毓民只是勉强撑着的,他的体力早已因流血过多而衰败了,只是不现于形色而已。

假如不是来人替他挡了一下,祁逸夫这一剑就足足可以搠进他的胸膛,可是令人惊异的不是战阵的变化,而是展毓民掩饰得法,丝毫不见险象,谁都以为展毓民尚可支持一段时间,不会在这时候结束。

可惊的是来人的功力,居然能在电光石火极快的时间中,格退了祁逸夫,化解开一式杀着。

那是个满脸胡须的黑汉子,一身青衣。

祁百合首先叫道:“爹!上次在巴东出现的人就是他!”

阮雄是认识他的,脱口惊呼道:“林佛剑!”

一声林佛剑,四座皆惊。

柳如昔尤其紧张,连忙问道:“他就是林佛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佛剑微微一笑,拉下腮边胡子,抹去脸上的彩色,现出本来面目,淡淡地道:“阮兄,我本来不想露出本相的,既然被你说破了,只好扯开伪装了。”

柳大树却颇为高兴道:“佛剑,你来得正好,菲菲说你今天一定会来的,你为什么要乔装易容呢?”

林佛剑淡然笑道:“我离山之时,曾经立誓永不再回来,现在为情势所迫,不能不来,只好变成别的人了。”

柳如昔颤声道:“佛剑,我已经与祁家解除婚约,你的誓言也可以不作数了。”

林佛剑的脸上很平静淡然道:“你不必那么做的。”

柳如昔道:“解除婚约是我自己的事,并不是为你。”

林佛剑道:“我回来是看看母亲,也不是为你。”

柳大树脸色一变,厉声道:“佛剑,菲菲当年虽然对不起你,可是她为了你受了不少的苦,我为了你更不惜与祁逸夫反目,抛开了几代祖居,你怎么说出这种绝情的话,难道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

林佛剑微笑道:“柳老伯,小侄尚有高堂健在,自然要以人伦为先,难道我应该说是为了看菲菲而回来,弃老母于不顾?这个话换在您老伯恐怕也说不出口吧?”

柳大树脸色稍霁,但仍是厉声道:“我没有要你不顾老母,但你对菲菲也不能说出那种话!”

林佛剑道:“老伯当年是要小侄易姓入赘,置家母于何地?小侄别无兄弟,也是一脉单传呀!”

柳大树语为之结;正待发作。

柳如昔已婉然道:“爹,过去是我们不对,您不能责人太甚。”

柳大树叹了一口气道:“菲菲,你是怎么了?你要知道我离开青城是为了什么?”

柳如昔婉然一笑道:“那些话以后再说吧,反正我问心无愧,我当年答应与祁家联姻,也是为了气他,激他离开此地,在青城山他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现在他有了成就,我的心愿已了,该怎样是他的事。”

柳大树道:“可是我一定要他作个明白表示。”

柳如昔笑笑道:“那又何必呢?我自信还不至于丑得没人要,我钟情于他是事实,但不是非要求着他来娶我,当年允婚祁家,我就是想激励他成人,现在他成功了,我已对得起他了,至于我拒婚祁家,那只是表示我的心迹,并不是为了他,爹,今天您要他作个表示,我成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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